没等黎元后悔,对面的人先开了口,嗓音有些哑:“你是……黎队长?”
黎元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解决办法,最后决定装傻,他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做足了刚认出对方的姿态,问:“谢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惊讶中带着疑惑,情绪十分饱满,简直是黎元的演技巅峰。
可谢林是谁?他可是常年两副面孔,温柔冷酷切换自如,作为“老戏骨”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装傻罢了。
俩人深夜在林宣家碰面,不管是谁都是能够尴尬得脚趾抠地的,在都没有理的情况下,谢林比黎元要理亏。
他合计了一番,打算先下手加强。
谢林故作虚弱地咳了咳:“黎元……咳!……你这一拳下来……咳!……差点给我送走。”
黎元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力,心中不免担心,还带着点心虚,他忙去扶住谢林:“来来来,我扶您坐下。”
黎元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顺脚将谢林的手电筒踢进床底下,谢林抽了抽嘴角,估计自己是逃不了这王八羔子一番盘问了。
黎元伸手要脱谢林的衣服,谢林眼皮跳了跳,连忙护住:“你干嘛?”
黎元一脸茫然:“脱衣服呀!”
谢林:“脱衣服干嘛?”
黎元:“帮你看看伤的怎么样。”
谢林忙挪得远了些:“不用,伤的不重。”
黎元:“你看看你,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谢林无奈:“没有害羞,大冬天的脱衣服,你不冷吗?而且,你又不是医生,能看出什么”
黎元无奈叹气:“好吧,那你现在告诉我,伤得怎么样。”
他眼里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大有谢林说一句不好,就现场给他扒光光察看的架势。
谢林怕了,连忙投降:“没事,一点事也没有。”那一瞬间,肚子不疼了,腿不软了,人也不咳了,活蹦乱跳地还能再跟黎元打一场。
黎元挑了挑眉,一脸失望:“那好吧,既然没事,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了?”
谢林:“……”
如果我说我又有事了,你信不信?
谢林开始现场编:“我收到了一封林宣寄来的信,除去一些神神鬼鬼的胡言乱语之外,中心思想就是叫我来拿她的日记本,受好奇心的驱使,于是我来了。”
这番说辞,倒是与黎元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是收到了林宣的包裹,只不过没叫他来找什么东西,他来这儿纯粹是突发奇想。
黎元:“那信呢?”
谢林一点也不慌,整个人都很稳,继续胡编乱造:“这种东西,阅后即焚不是基本操作吗?”
黎元咄咄逼人:“恐怕只有你会这么干吧。”他说完就转身去找日记本了。
谢林定定地看了黎元几秒,心中惊讶自己的话居然会被采信,就这一会儿愣神的功夫,黎元已经找到日记本并毫不见外地打开了。
扉页上写着一行字——总得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字旁边还用水笔画了一小捧太阳花,细细碎碎地开着,栩栩如生。
从一笔一划的字和旁边的画,可以看出主人当时的认真和喜悦。
扉页之后有好几页被撕掉了,撕不了的纸根还粘留在那里,让人一眼就能看出。
除去被撕掉的,排头第一页的左上角写着俩字儿——初一。
中间写着:第二十三天,小雨。
春天,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小雨细密地连着下,行人扛着一把大伞,像扛着蘑菇的蚂蚁。
这样的比喻其实并不贴切,但我就是想这样写。
班长天天敲着黑板催作业,后排的几个男生依旧我行我素,班长天天和他们吵,总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总也想不通为什么班长总是要找他们吵架,更不懂班里的同学为什么总是不厌其烦,每次都要带着笑围观起哄。
因为不懂,所以我总是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状态是我所期望的,我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不要出现变数。
第二十六天,晴
我们换新老师了,长得很年轻,是个男性数学老师,兼任我们的班主任。
他性格很温和,一点也不严厉,但让我反感的是,他给我安排了同桌,这让一直单桌的我很不安,怎么办?我按部就班的生活要被打破了。
第二十七天,雨
新同桌好吵,我发脾气,跟老师说要换同桌,但老师的态度很坚决,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好想把桌子给一把掀翻。
第二十八天,多云
今天我见到了那个人,他问我:“为什么不退出游戏?”
我突然不想再见到他了……
第三十一天,阳光明媚
我又去找他,这一次他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我没有回答,但心里却暗暗回复:因为你是谢林。
看到这里,黎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早已走到自己身边的谢林,问:“这是什么意思?”
谢林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名气比较大?”
黎元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扯淡。”
继续往下翻,后面有一些书评,还有一些日常吐槽,以及一些少女心事,直到第六十一天,日记中断。
中断的那一页用红色水笔涂得满满的,一层叠一层,直接把前一页和后一页一并给染红了。
那张红纸之后,又翻了三页纸才出现新的日记,时间直接跳到了第八十天,大雨倾盆。
这一天,林宣写了满纸的“我要回家。”
就像是在反复坚定地确认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这样的情形,一般会出现在信念动摇后。
如此,那消失的十九天里发生的事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黎元:“按照林宣的计时法,上初一开学第一天是开始,开学是一月十六日,第六十一天就是三月十七日,第八十天就是四月二十一日,那几天,她应该在学校……学校会发生什么呢?”
谢林记得,四月二十二日,林宣来进行规律的心理咨询,那一天的林宣言行间没有任何不正常,甚至还和他展望了一下未来。
那时候谢林觉得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于是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林宣点了点头,说她很快就能找到救赎。
心理医生不是神,疗愈的过程只靠单向输出是不行的,他必须是二者的双向坦诚,但林宣并不坦诚,她对外界是抵触和防备的。
按林宣的要求,谢林尝试过催眠,但只能让林宣睡一个好觉,以至于林宣很喜欢来这睡觉,还买了一个枕头放着,谢林也随她去了。
他有去查过林宣,没能找到症结所在,却意外地发现了陆深。
那是一个活泼的少年,永远致力于逼林宣跳脚,他说想让她鲜活一点。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陆深会成为林宣人生计划中最大的那个意外,这个少年可能是救赎,也可能是深渊。
如今事发,谢林得到了他的答案,陆深成了林宣的深渊。
虽然谢林对待林宣这件事理智又冷漠,但他心里是佩服林宣的,她很大胆,也很聪明,可惜的是太仁慈。
谢林想,如果林宣如她接到的任务那样将自己拉入局,也许情况就不是像如今这样糟糕。
反正从小到大,谢林都是被人算计的,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只是林宣到底要做什么,他不是很懂。
黎元想到的却是一项绝密计划,这个计划是上头越过市局,直接进行的,也就是徐均赋出现在上阳二中的原因。
据线人可靠消息称,上阳二中的校董会秘密建立了一个全封闭式的学校,对外称可以帮助家长管教孩子、戒除孩子网瘾。
这种强制戒断的学校本来就已经够可怕了,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警方派人查封的时候,发现学校的地下就是人体实验室,这群疯狂的恶魔在实验长生。
这些人,没有秦始皇的实力,却有始皇的野心。
学校查封后警方才发现,二中校董会与学校的关系早就断得干净,这次的行动没能把真正的大鱼钓出来。
于是徐均赋被选中来到了二中,调查校董和他们背后隐藏更深的势力。
黎元当初把谢林带过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确认他与这件事是否有关联,毕竟谢林也是上阳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是医药这一行的,身份太过敏感了。
谢司宇死后,谢林接手,公司内部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裁员、砍项目。
当时很多人不解,觉得谢林太没有人情,事儿做得绝,都等着看笑话,现在看来,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不然如今黎元和谢林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一起看日记,而是直接仇敌相见,满脑子都是干他丫的了。
毕竟警察嘛,嫉恶如仇不应该是最基本的素养吗?
俩人想着自己的事,突然目光相接,都觉得对方有事情瞒着自己。
谢林眯了眯眼,开始回想黎元可能瞒了什么,几秒后,俩人默契收回目光,将心思放在了日记本上。
谢林沉声:“继续往后翻,看看还有什么。”
黎元点头照做,但往后的页数都是空白,谢林沉默,只觉得不可能。
黎元沉思了一会儿,重新开始翻页,只是这次翻得更慢了,指尖在纸页停留的时间要长一些。
在将后面的空白纸翻到一半的时候,黎元面色一喜:“找到了!”抬头差点跟上谢林递过来的铅笔亲密接触。
黎元摸了摸鼻子,接过铅笔赞了一句:“不愧是霸总,脑子就是转得快!这么快就能跟上我的思路,聪明。”
这货在夸别人的时候还不忘连带着把自己也夸一下,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黎元忘不了嘚瑟。
总有一天,这家伙一定会因为太欠,而被人套麻袋。
虽然这货看着很不靠谱的样子,但黎元从来不会因为插科打诨而忘记手上的事,他拿着铅笔在纸页上轻轻刮涂,很快就显现了文字。
【林宣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成为谢林的软肋,他说要谢林心甘情愿的去死,一切才会有终结。
我并不这样觉得,所谓冤冤相报,有些事情永远了不了,比如说仇恨,再比如说爱,人心永远是最难测的。
谢林的爱与恨,都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东西,他是俯瞰世间的神明,是红尘仙。
我自知不会成为世间的例外,所以送你一条生路,希望这个世间不要再有‘林宣’了。
再见,我回家了。】
这是事发之前,林宣预见自己的死亡而留下的遗书,表达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愿望,以及欣然接受的释然,对于林宣来说,死亡是她最好的归宿。
谢林低头,他知道林宣的身份不单纯,但她的病能确定是真的,这个女孩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完成任务。
她是清醒着陷入深渊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但第一次见有人拼尽全力,只为给他一条生路。
这真是一个善良而又仁慈的女孩。
黎元伸手在谢林眼前挥了挥:“欸,回神!”
谢林收回思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问:“你在调查‘227’?”
黎元愣了一秒,笑问:“你说什么?”
谢林知道这人在这儿装傻,为了维护两人岌岌可危的信任度,他决定先给黎元托个底。
“如你所见,林宣其实是‘227’的知情人,她的死亡意味着两方博弈开始,一方是‘227’的旧势力,另一方是妄图搅浑水的新势力。”
“两方对于警方来说,都是必须揪出来的敌人,所以,黎元,接下来你们会陷入一种很被动的局面。”
不待谢林继续分析,黎元打断他的话头:“打住,说说你跟‘227’的关系呗!”
他的指尖点在那行写着要谢林心甘情愿去死的字眼上,刚好把‘死’字盖住。
谢林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的母亲卫扶苏是‘227’里最后一个死者……”
听到这里,黎元目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作安静聆听状。
谢林继续:“她也是唯一自杀身亡的死者,当时调查组来的时候曾一度认为我母亲就是凶手,因为她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下一起案件。”
“我不接受这样的质疑,暗中开始调查,结果很令人震惊,凶手是我的父亲。于是我将这件事通知了警方,当时和我联系的人是陈嘉宥,而我已经暴露,被组织的人控制起来了,同时,陈嘉宥的行踪暴露。”
“说来也是可笑,我的命竟然能同时威胁到两个人,谢司宇和陈嘉宥一起来救我,陈嘉宥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你知道卫云楼吗?他在海外的权力很大,所以只要有他在,就没人能动我,这就是‘心甘情愿’的意思,现在,你明白了吗?”
黎元狐疑地盯着谢林:“二十年前,往前推,你应该才五六岁吧……”
谢林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年龄,从来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标准。”
第30章 吱个声儿,吱……
黎元不在意他话里的嘲讽,好哥们儿似的揽住谢林的肩:“你老师给你带话了没?”
谢林面无表情:“什么话?”
黎元:“欸,你别装傻啊,就是那个聘你做顾问的事。”
谢林:“那个啊,确实说了。”
黎元:“怎么样,你是个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想法。”
“你这就没意思了……”
“你好吵。”
“我猜你肯定答应了,不然之前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啥也不肯说,现在却主动跟我聊‘227’,还妄想骗我?”
“……”
“我的谢医生,别不说话,会闷坏的,吱个声。”
“……”
俩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临走时带走了那个日记本,窗子被小心地关好,这个屋子重回寂静,却再也等不回自己的主人。
程韶家里的书房还亮着灯,他正在伏案写林宣和陆深的结案报告。
2025年十一月十四日,林宣和陆深失踪,十五日,陆深死亡。
据左连的供词还原当时情况:
十四日时,林宣和陆深一同离开学校,两人一起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分开,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都很正常,两人安全到了家里。
晚上十一点,付梨和左连坐着套牌车来到了林宣和陆深分别的那个岔路口,然后拐进了小巷,停下车子开始等待。
十一点二十多分的时候,陆深从自己家翻窗出去,避开沿途的所有摄像头,坐上了车。
十分钟后,林宣以同样的方式离开家,到达地点,将人接齐后,车子驶离,从巷子消失。
俩人被带走,驶向了命运的深渊。
付梨是做了伪装的,林宣并不知道她眼中的司机是付梨。
左连为了测试毒品的效果,给陆深注射了稀释过后的一种新型粉,他们玩毒的,就喜欢看别人疯狂、自己快乐的事情。
他记录下这个反应后,自己却不敢吃了,因为这种东西即使是稀释后,那致幻效果都能跟云滇的毒蘑菇媲美。
也是趁这个时候,陆深跑了,遇上了刚下车,走了一段路的林宣。
之后,两人分开,左连在郊外的枫树林将陆深杀死分尸,然后带回市区将尸体分别抛弃至七个地方的垃圾桶。
他给出来的原因是——两人意见不和,激情杀人(虽然不可信,但有些杀人犯杀人是没有理由的,现在猜测这家伙是单纯想要挑战警察的权威。)
后来左连又说,他享受杀人给他带来的快感,以及与警方你追我逃的乐趣。
这就跟偷情似的偷偷摸摸地干事情,总是比光明正大的要让人觉得激情和紧张。
他就喜欢追求激情和刺激,喜欢听生命流逝时最后的声音,微弱,渺小……
一个人在人世上留下的最后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是最美妙的。
付梨在之前的家长会上见到了陆深,两人交谈后知道了对方正苦恼于那支损坏的钢笔,于是提出,自己可以帮忙。
陆深犹豫了很久,在第二次家长会的时候,他同意了,左连是他付梨推荐的司机。
至于为什么要在大晚上偷偷摸摸地离开,据说是付梨要求的。
不过,这一点也很值得怀疑,暂时无法确定。
十七日清晨,陆深尸体中的头被发现,案发。
警方到达之后,林宣的行踪出现,就在案发现场,同时谢医生出现,为林宣代言。
九点二十六分,林宣和谢林交谈,林宣精神崩溃,暴起伤人,谢林受伤。
十一点十四分,林宣用美工刀自杀被发现,警方送林宣到医院,一小时后脱离危险。
十一点三十六分,谢林到达,俩人单独相处后,林宣被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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