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韶和黎元对视一眼,然后先打开了画册,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段手写字,字迹娟秀楷正——
‘玫瑰花流血事件’,简称“227”,历时三年,参与调查的核心警员七名,二死二伤,无疾而终。
再往后翻去,都是“227”当中死者的现场照片,旁边还用各色水笔密密麻麻地写着详情介绍。
字迹不一
这是一本从不同地方拼凑出来的画册。
程韶啧了一声:“这魏局的三个月和林宣的三年,时间上差的可不是一般大啊,你说哪个可信?”
黎元笑了笑,说:“谁说警方停止调查,案件就算完结的?”
程韶:“你的意思是,有人违反命令,私下调查。”
黎元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说:“有,而且还不少。”
“当年核心人员有七个人,其中陈嘉宥和姜礼死了,但资料上只说两人是在执行任务期间牺牲的,却没有说明是哪一个任务。”
“段承意和徐渭川受伤退休,于是剩下的只有法医楚谚,心理医生祁玉,和我们的局长魏启洲。”
“当年的那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还在编制里的只剩下魏局一人。”
程韶眼神微暗,喃喃:“何其惨烈的结局……”
黎元:“所以,这个案子绝对有隐情,老家伙这是在钓鱼呢。”
程韶:“钓鱼?”
黎元:“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摆出这副姿态,摆明了叫我们别掺和林宣的案子,警告我们不要重蹈覆辙呢。”
程韶皱眉:“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听他的危言耸听?所以……”
他的目光转向画册,道:“魏局是想让你重查‘玫瑰花流血事件’!可为什么一定要你来查?”
“聪明!”黎元手指轻扣桌面,语气意味深长,“而且想重查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至于为什么是我……”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嚣张吧。”黎元停止翻页,眼神盯在了画册上。
程韶顺着黎元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画册的最后一页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女人穿着白色长裙躺在浴缸里。
如果忽略她脖子上的一道割痕,以及满缸的血水的话,那应该是一幅精致美丽的睡美人图。
死者的名字那一栏上写着:卫扶苏
死因:割喉自杀
这是魏启洲没有提及的,第七起案件,也是谢林跟这个连环杀人案牵扯上的原因。
程韶的脸色有点复杂:“这就是林宣不联系警方,反而联系谢林的原因吧。”
黎元盖上画册:“可能吧。”
程韶:“别给我在这打哈哈!”
黎元摊手:“我是真的不清楚。”一脸无辜模样,是逼真极了。
程韶翻了个白眼,心道:信他才叫有鬼,这家伙死缠着人大总裁不放,绝对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你不肯说,那我就不问,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别坑人家,谢林已经够惨了。”
程韶看了谢林的履历后,为他的开挂人生惊叹的同时,还为他淡薄的亲缘觉得同情,这就是典型的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这话说出去,一定会被别人红眼,觉得这家伙就是在凡尔赛。
但谢林在五岁的时候就没了妈,亲妈还是死在他眼前的,七岁的时候又没了爸,亲舅舅又是一个不负责到处跑的。
还做的心理医生,这个总是在接受别人负面情绪的职业,真的一点也不适合谢林。
这不就是从小就没人疼的娃么?
一向在警队里扮演着全队最靠谱的大家长角色的程韶,在看到谢林的经历后,自然而然地代入大爹的角色,开始把人家当自己孩子。
黎元撇了撇嘴,道:“我坑他?!他不来坑我就不错了。”
那边黎元和程韶了解了一番陈年往事后,开启了解密模式,而这边祁玉和谢林的谈话也接近尾声。
谢林:“老师,你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江海是凶手,对吗?”
祁玉坚定回答:“谁都可能是凶手,但江海绝对不可能。”
谢林:“我明白了。”
“你肯对我讲‘227’的事,说实话我挺意外的,不过你不用试探我,林宣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我对他们确实有一点特殊,但我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他说完起身要走,祁玉怔了一瞬,立马叫住他,神情有些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口:“关于‘227’的案子,你是怎么了解到的?”
谢林背对他扯了扯嘴角:“您一直镇定自若,我还以为您知道的。”
他抬头看着祁玉的眼睛:“其实,这个案子的详细资料是谢司宇,我生物学上的父亲的遗物。”
谢司宇,上位者,待人温和,谢氏集团的最高执行官的掌控欲自也是不必说,每一个条件都极其符合当初祁玉给出的画像。
当年上流圈子里那么多人,谢司宇也不是没被怀疑过,但却一直苦于没能抓到这老泥鳅的把柄。
如今经由谢林之口说出,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一时间,祁玉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知道凶手是谁又有什么用呢?
谢司宇已经死了,虽然案子是他干的,但背后错综复杂的犯罪网络却不只是他一个人,‘227’从来不是揭晓凶手就能谢幕的普通案子。
这是一个用人命血肉堆叠起来的故事,讲的人轻描淡写,内心却波涛汹涌。
横跨二十年的时间,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已经远去,但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一条罪恶的河流,终有一天会重新面世。
最讽刺的是,他们还必须维护谢司宇,因为一旦凶手出现,这个案子想要再提出来重查,就比现在还要困难。
祁玉看着谢林,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学生从始至终都身处乱流,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谢家的责任,扛起了他祁玉的期盼,扛起了那根本不属于他的罪孽,却独独扛不起那天真无邪。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恨谢林,但祁玉不行,是他亲手把谢林推到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祁玉哑着嗓子说:“林宣说,她的日记本在家里,让你帮忙保管,还有……对不起。”
谢林转身,眼中的笑意轻轻浅浅:“谢谢老师带话,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回见。”
他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这一次没人拦,祁玉站在原地目送着谢林的身影隐没。
“你是在难过吗?”清亮的少年音突然响起。
祁玉错愕地转头,看见窗台上坐着一个少年,双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盛着好奇,两颊还有可爱的小奶膘。
打眼一看,就觉得这是个调皮可爱的少年。
祁玉皱眉:“你是谁?”
少年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在恼他没回话,歪头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他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了过去。
祁玉下意识伸手一接,待看清手中的东西后,他怔在了原地,鼻头猛地一酸。
那是一块很老的怀表,表盘处有一道很明显的碎痕,它的指针早就转不动了,永远地停在了某个时间点。
这块怀表本来就是祁玉的,只是被某个不告而别的人给抢走,后来再也没有还回来。
如今物归原主,他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欠了一辈子的东西,最后那人也没有亲手给他送回来。
祁玉把怀表摁在心口,颤抖着唇轻声说:“江海,你就是个骗子……”
少年愣了愣,有些不解地摇头,忍不住出声:“我都帮你把东西送过来了,你怎么还哭了呢?
他似乎很苦恼。
祁玉 :“我没哭。”
少年撇了撇嘴:“不管你是哭还是笑,反正东西我送到了,人情还完了,我们后会无期。”
他说完,仰头往后一倒,人就从窗台落了下去,稳稳落在了地面上,悄然隐没在人海中,了无踪迹。
祁玉走上前关了窗,转身靠在窗边阖上了眼,一滴泪悄悄地从眼角滑落,“啪”地一下滴到了地上。
谢林走出门,一拐脚跑去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一条围巾,于是等他真正走出医院的时候刚好与那个少年擦肩而过。
他无知无觉,温阑却回头看了他一眼,里面的情绪复杂。
门口早早停了一辆车,谢林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刚上车他就皱眉:“许广义,下次不要在车上抽烟。”
许广义就是开车的司机,他是个长得很有福气的胖子,但面容并不和蔼,甚至有些阴郁,连笑起来的柔和都显得有些僵硬。
这面相,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故事的人。
听到老板的要求,许广义果断点头应是,并暗暗合计以后不能在谢林面前抽烟,他打开窗户散味,问:“老板去哪儿?”
谢林:“回老宅。”
许广义顿了顿,也没问什么,按谢林说的去开车。
窗外灯火通明,即使是入了夜,街道上也依然有人在穿行,有人在狂欢,有人在神伤。
外面的喧嚣人间似乎与车里的两人毫不相干,谢林看了许久的夜景,冷不丁突然开口:“这几年,你会累吗?”
许广义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是人都会累。”
谢林笑了笑:“之后我们可能要跟着警方走。”
许广义:“您做好决定了就行,反正我们会一直跟着你。”
谢林:“你们不觉得我很任性吗?”
许广义:“当然不,我们是您亲自培养出来的,自然是一切都听您的。”
谢林:“我做出了选择,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
许广义:“就收集情报的活儿,没什么危险,如果出事了,您就把他们送走,我留下来陪着你,这不是你早就打算好了的吗?”
谢林叹了口气,道:“叫大家不要有动作,安心生活吧,我有需要的话,会联系他们的。”
许广义:“明白。”
他们的命都是谢林给的,对于谢林,他无条件服从,无条件信任。
车上没有人再说话,谢林闭上眼假寐,窗外的风景一帧帧变换,车子一路从市里驶进郊区。
这里的夜静悄悄的,城市的灯红酒绿映不到这边来,初看时只觉得很荒凉。
再往深处走,就能见到一幢豪华的别墅低调地隐在深绿的枝叶间,仿佛童话里废弃的城堡。
浓重的夜色下,这里显得荒凉、压抑,甚至还带着点儿阴森。
谢林很少来这儿,但有请人固定时间来打扫,所以就算没人住,这儿也依旧很干净,但没有一丝烟火气。
这里只是一处多年无人光顾的落脚点,永远不能称之为“家”。
别墅随着他的到来,渐次亮起了灯,光充满了整个屋子,却依旧显得空旷。
谢林把眼镜扔在桌子上,疲惫地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呆滞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坐起身囫囵吃了早已冷掉的晚餐。
他再次躺了回去,这次闭上了眼,卸下温和有礼的笑容后的谢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漠和孤寂,连睡觉都不曾露出软弱。
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陷入了一种恍恍惚惚、将梦将醒的状态,满目雾气缓缓散开,谢林沉进了一片黑暗里。
第27章 窒息的梦境
黑暗茫茫,了无边际,谢林在其中不知方向地走,突然又跑了起来,他忘了自己是谁,要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
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问:“为什么?”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多,无数人追在他后面要一个答案。
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清晰地传来
“你回头看看我。”
谢林顿住脚步,猛地回头,黑暗里出现一个旋涡将他吞了进去。
谢林再次恢复意识后,入目是满天的火红,玫瑰花挨挨挤挤地开了一山,颜色十分艳丽,红得都要烧起来了。
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就站在花海中央看着他笑,“你来了……”
谢林喃喃了一句:“我来了……”
画面一转,玫瑰、女人,全都消失不见。
白色瓷砖上流淌着血水,谢林跪在地上,头沉重地垂着,怎么也抬不起来,掌心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纸里写的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谢林摊开纸,上面的字鲜红得像流淌的血——“你生来就是黑的……”还没等字完全显现,“啪”的一声,谢林猛地睁开眼。
不是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字,错了!可……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我不知道……
谢林摁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梦中的窒息感如潮水一般包裹着他,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缓了一会儿后,一切退却,谢林觉得口渴,伸手想拿杯子喝水时才发现,那只玻璃杯已经摔了下去,碎了一地,瓷白的地砖上淌着水。
看来,梦里那声巨响,应该就是这个杯子掉下来之后发出的。
谢林笑了笑,转脚去冰箱拿了一瓶啤酒,猛灌了半瓶冰啤。
他睡一觉再醒来,也才不过十点钟,顶了天也就睡了两小时,但谢林却睡不着了,索性套上外套,去仓库里选了一辆车离开了这里。
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
‘227’这个案子,二十年前惊天动地,二十年后依然风声鹤唳。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遮遮掩掩,能说不能说的都藏在行为里,让你拼命地去猜,魏启洲是如此,林宣也是如此。
一个讲了一个残缺的故事,另一个以画册的形式理清了案情,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所需面对的是什么,警方对内部下封口令,封的又是什么。
这不就是典型的想要马儿跑,又想让马儿不吃草。
黎元躺在床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去林宣家走一遭,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去撬魏局那老头子的嘴。
那老东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危言耸听,还美其名曰:“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黎元雷厉风行地穿好衣服,临走时犹豫了一下,还是顺手带上了钱包和警官证。
林宣的家门口已经贴了封条,黎元戴好手套和鞋套,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进去,虽然他没有钥匙,但黎元拥有一根铁丝撬锁的技能,因此,一路是无障碍通行。
黎元没有开灯,打着手电巡视,屋子收拾得很整洁,一卫一厨一厅,三间房,两间卧室,一间书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中等家庭算是不错的了。
黎元先进了书房,一个大架子上有的放着书,有的放着相框或是其他小物件,有些空,但摆放的位置不错,很温馨。
书不多,但类型不少,文学类、天文类、哲学类、神话类、童话类,黎元还眼尖看到一本犯罪心理学。
这本书放在角落,孤零零的,倒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了,黎元翻了翻,书上有折痕,边上有些发黄,足可见这书不是摆在这儿好看的。
黎元啧了一声:“书看的还挺杂的,难怪人也总是神神叨叨的,听说学哲学和玩心理的容易自杀……”他说着,突然看到书页里夹了一张薄纸。
黎元记下页码后将纸抽了出来,手电的光打在上面,娟秀的字映入眼帘:“红色血玫瑰,爱情之花,血腥之花,最深沉热烈的爱,也是世间罪恶之始,她象征着贪婪、杀戮、苦痛。”
黎元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但看到这些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起的不是‘227’反而是谢林。
那个如神明一样置身在旋涡中心,却又置身事外的人,他身上总是充满了矛盾点。
还没等黎元想明白什么,“咔哒”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黎元几乎在同一时刻熄了灯,没一会儿,开窗的声音响起,黎元眸色一深——有人进了隔壁林宣的房间!
他放轻脚步迅速溜出了书房,林宣的房间门没有关,站在外面就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书桌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看着那黑影,黎元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能让警察觉得熟悉的人,百分之八十是罪犯,他不再犹豫,果断冲过去飞出一脚,啥也不管,先打再说。
那人反应极快,身形一偏,躲开了那一脚,手电“啪!”一声掉在地上,灯光闪了闪,彻底灭了下去,两人在黑暗里交了手。
黎元一脚踢偏后,果断卸力收势,判断了一下对手位置后,提拳砸了过去,那人挡了一下,没能挡住。
这一拳卸了两分力落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幸好刚才挡了一下,那一拳打在身上没有那么足,不然这一下怎么也得吐出口血来,但这一拳打在身上也是疼的,那人闷哼出声。
黎元听到这声音,瞬间就想起这人是谁了,心中暗恼:卧槽!误伤友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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