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机里传来沙沙声,不一会儿,一个清亮的女音响起:“喂,喂,您好?”
陶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可女孩儿又询问了几声,似乎那边的信号不太好,问道:“能听得见吗?请问是当铺吗?”
“是是是,能听见!我们听得很清楚,”天狗替老大扯开嗓门。
可能真是这一嗓子吼的,也可能是凑巧了,电话里沙沙声没了,女孩儿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她连忙回应:“不好意思啊,我这儿比较偏僻信号太差了,我上个月在你们当铺当了件古董花瓶,当期是一个月,今天得过来取。”
“可以,”陶缇从抽屉里拿出了账本,上个月他不在店里,账本是天狗记的,笔记和本人一样。
“可是我今天回来得比较晚,我在外地,现在要去.....蓓蓓你快点儿,车来了!”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女音,听起来差不多的年龄。
“知道了,马上马上,”女生对同伴说完,加快语气继续讲电话,“我现在要去赶飞机,我算了下时间,从外地回来大概要晚上十二点的样子,你看你们店能不能晚点关门?”
“来不及今天取晚一天可以不算你利息。”差一天两天的时间他不会计较。
“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利息,”女孩儿很着急。
“这个花瓶我今天一定要取回来,等到明天就来不及了,”说话时她又回应了几句同伴,那边在催她赶紧上车,应付完她压低了嗓音,有些羞赧,“花瓶是我爷爷的藏品,我是偷偷拿来当了应急的,每个月一号一大早他要检查,要是发现少了花瓶我就死定了,让别人来取我不放心,万一有个闪失.....”
今天是31号,明天就是一个月新一天的开始。
陶缇在时间上记得很清楚,又看了账本记录页面附带的当票留存联,上面有当品名称,歪歪扭扭写着唐代小口短颈梅瓶,只当了五万。
目光投向天狗,天狗点了点狗头。
说明东西是真的。
梅瓶是陶瓷古董中的经典器型,最早始于唐朝,明清盛行,到如今也非常受收藏人的喜欢,根据工艺、花色,真品在拍卖行能拍出千万价格,少则也要几百万,不是自己亲自取回去确实不放心。
“没问题,多晚都等你,”做生意这点方便还是可以行的。
“太好了,谢谢你,”女生松了口气,解释说,“本来是想早一天取回的,我时间都算好了,但是临时有事耽误了一天,诶对了,请问您是老板吗?”
她怕不是老板说话不能作数。
陶缇道:“我是。”
“那就好,谢谢哦,我下飞机联系您。”
“好的。”
女生挂了电话。
陶缇也放下了座机话筒,瞥向一旁的手机,刚才和女生谈话时手机里没有任何动静,但通话还没有中断。
齐镇说话了,随口胡诌:“齐家家规第365条,门禁时间12点,超过时间一次罚款一千,鉴于你是为了工作,我给你延长半个小时,凌晨12点半必须回来。”
刚才座机谈话开的是免提,内容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陶缇慢条斯理翻到账本最后一页,撕下空白纸张揉成团,沙沙沙的揉弄声和信号不好如出一辙,现学现卖:“什么?”
电话里咆哮:“什么什么,我让你12点半之前回家!”
“你说什么?”语调连个起伏都没有。
“装傻充愣是吗?”
“齐镇?”
“我在!”
“你听得见吗?”
齐镇一声冷笑,装傻谁不会,他也照猫画虎:“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儿我听不见。”
“听不见我先挂了。”
手机里一片忙音,某人嘴角的得意还没散去……
楼下,武尤系了围裙在大扫除,忽听三楼传来乒乒乓乓,上去一看,齐镇的房间像龙卷风刮过,除了墙壁,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好的,睚眦原形满满当当的挤满了空间,正在抽风。
抽完风,齐镇赤膊站在一片狼藉中,接着给陶缇打电话。
回应他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把他拉黑了。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天色渐黑,晚上八点过后店里基本不会再有人登门,平时是为了纳凉,陶缇才会晚一些关门,而今天按照约定一直等到了凌晨。
“啊~~~”天狗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为了享受齐大总裁买的高级摇椅,特地变回了人躺着,墙上时钟显示十二点十五分,“都这个点了,也该来了吧。”
陶缇嗯了声。
但是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倒是来了,齐镇推门而入,手里轻轻松松地提着一个超大的某餐厅外包装盒。
天狗从摇椅上蹦下来,有点不敢置信:“齐总,您这是给我们送宵夜来了?”
“不然呢,送什么,”齐镇拂开茶桌上的茶具,摆上食盒,盖子一打开,食物的香气便迅速弥漫开来,是道名菜佛跳墙,人见人馋。
头顶上盘旋的帝江收起了平板和翅膀,圆滚滚的身体落在凳子上乖乖坐好等着开吃。
天狗喉结滚动,嘴里不自觉分泌唾液,看着包装盒里放着不止一份碗筷就知道齐总不是假客气,不管葫芦里卖什么药,有好吃当然是先吃了再说,嘿嘿笑了笑,拿起碗筷分发:“谢谢齐总,下次来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带点儿就行了。”
连下次都预定好了。
齐镇不置可否,走向柜台,曲起指关节敲了敲台面:“陶缇。”
陶缇睁开眼,大堂内亮着的灯倒影在墨色瞳仁中覆着一层薄薄的光,他微微启唇:“怎么?”
齐镇就是来找茬的:“我特地买了宵夜过来,但是,”略一停顿,笑容里暴露出一丝恶劣,“没你的份,我要你看得见吃不着馋死你!”
这两个字陶缇已经说倦了。
双手撑了下藤椅把手站了起来,与齐镇擦肩而过,他将双开大门的另一道木门也敞开,大堂里的光亮铺到了相连的街边,站在门外望向太平巷远处的街口,晚风吹起了单薄衣衫。
陶缇享受着晚间的凉爽,也是想灯光亮一些可以让来取货的女生一眼看到当铺还为她开着。
齐镇的目光随着身影落到门外,粘在颀长的背影上:“看看你们家老板,说两句就甩脸子,没见过肚量这么小的。”
“肚量小的是你吧...”天狗含糊不清地嘀咕,撇撇嘴,“齐总,老大不吃我哪好意思动筷子。”
平常人挨三天饿就已是前胸贴后背,而老大常年挨饿,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精神磨难,他做不来让老大光看着自己吃这么缺德的事儿。
帝江两脚一拍桌:“啊啊啊!”
必须赞同天狗,因为以后还要升级平板。
齐镇看向天狗和帝江,考虑了半秒:“行。”
帝江歪头,还来不及反应:“?”
只听哗啦一声,包装盒再次被扯开,最底下还装了一盒填塞得满满的白米饭,取出后,齐镇又拿过一只空碗,海参、鱼翅、干贝、鳖裙....佛跳墙里该有的硬货全他妈一股脑儿装了。
以后要用到陶缇的身体,他不能让这小身板被风一吹刮走了,得不偿失,得先养壮了。
“进来吃饭,”他朝外喊话。
“来了,”陶缇转身,一秒不带犹豫的。
单身狗懵逼。
一个说出口的话跟放屁一样,一个假客气都不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趁着老大还没坐下,赶紧给自己盛满汤,筷子是真用不上了,勺子得有地方使。
几人吃饱喝足, 时间也到了凌晨一点。
天狗打了个嗝儿,齐镇还不算太狗,一个电话又让餐厅送了两份过来,摸着饱胀的肚皮心满意足, 可今天不是为了吃夜宵熬夜是为了等客户。
“老大, 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快到了没?”
陶缇正有此意, 拿座机回拨, 大堂内很安静, 除了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就是座机里传来的回答: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重新拿手机拨打了一遍,还是如此。
“发条信息告诉她叫她第二天再来,不用怕被家里人打死,现在不是法治社会了吗, ”齐镇嘴里衔着一根牙签,左腿交叠到右腿,他不在意客户什么时候来, 视线注视着陶缇的半边侧脸,喉结一滚诶了声:“要回去了没?”
“我再等等。”
陶缇不着急, 自己原来就住在店里,店铺开一整夜也无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齐镇略有不满,忽然想起套陶缇先前说过的“喜欢女人”, 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换个糙老爷们你是不是早关门了?”
陶缇没揣摩他的意有所指:“我等客户和对方性别有什么关系。”
“就是, 客户就是上帝,上帝不分雌雄,”天狗打趣, 说完外面刮起了一阵风,穿过太平巷已无人烟的街道响起静谧中才听得见的簌簌声, 忽然想起什么,“前几天和我小红去商场,还真听说了点事儿。”
“说说,”齐镇两指夹住牙签,轻轻折断,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就是街口斜对面那家商场,几个营业员聊八卦说的,”天狗想了想那天听见的一耳朵,“那边商场关门不是晚嘛,有些人上完夜班回家得打车,说最近晚上叫的士容易撞邪祟。”
“什么邪祟?”陶缇问。
天狗没什么好避讳的,摇着摇椅道:“小鬼。”
“有出人命吗?”
“应该是没有,没说到出人命,”
“嗯,”陶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活人撞鬼不算稀奇,一般不出人命的过段时间就消停了。
齐镇兴趣缺缺:“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我今天不回去了,你不用在这里干等,店里的事和你无关,”陶缇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龙活虎了,但不管怎么样,死在家里比暴毙在外面强,“你回家吧。”
齐镇抬了抬眼皮,没有因为被赶而暴躁,视线注视着空气里的某一点,似乎思索着什,默了会儿说:“你不回我也不回。”
陶缇不勉强他:“随你。”
天狗吃太饱撑得慌,还没有睡意,眼珠子在齐镇和老大身上转来转去,没看出来齐大总裁还挺粘人,道:“老大,你们不如上楼休息,我在这儿等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正好我还能在楼下转转消消食。”
他看店是常事,没什么不放心的。
陶缇道:“好,有事叫我。”
既然齐镇也不回去,自然就得跟着上楼,楼上空间不大,能住人的就一间房,因为有一半空间做了隔板当作当品储藏室,开当铺少不了有贵重物品,有些东西放楼上安全些。
陶缇不介意和齐镇挤一个房间,以他钢筋直妖的思维一个脑细胞都没往歪处想。
卧室里有两张床,一张大一张小,小的横向放挨着大床床位,是天狗的,他大部分时间是原形,身形小,一张小床足以,而帝江已经早他们一步吃饱了躺在大床上呼呼大睡。
除此以外还有一只木柜和放水杯的小圆桌。
在齐镇看来相当简陋。
如果还有其他词儿形容,那就是寒酸。
“没想到你的日子这么苦,连个房间都要和别人一起挤,怪不得掉进了钱眼里,”齐镇环顾四周,自以为又进一步了解了陶缇。
苦哈哈的底层形象在他想象中展开,一个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孩儿穿梭在街头人流中,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看着饭馆里别人大口吃饭自己却只能喝西北风,后来日子终于好了点,但从小的经历导致他成年后见了食物就往嘴里塞,就怕哪天再吃不饱。
还是有点可怜的。
手指挑开开了点缝隙的木柜衣橱,里面清一色廉价白T,又啧了声:“看来当铺的生意也是差得离谱。”
“要睡就睡,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陶缇打开衣柜拿干净衣服。
齐镇站在他身后:“有我能穿的吗?”
“没有。”
某人的俩眼珠子不停在衣橱里梭巡,除了发财当铺的工作服就是清一色白T ,按照悬挂的长度尺寸大小也是一样的,侧面也说明了陶缇的人际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齐镇挺满意。
“下次我拿几件衣服来,省得以后没得换,”开始自说自话。
陶缇当听不见,洗漱完上床,一脚把占据一席之地睡得四仰八叉的帝江蹬到最里边。
帝江有被他们吵醒,但知道是老大于是又接着睡了,翻进内面,一只脚搔了搔肚皮。
齐镇在床边坐下,自己一天不洗澡还是干净的,床里捎带上一只猪就不一定了,满眼的嫌弃:“你不在这段时间它一直睡的你的床?它几天洗一次澡?身上有跳蚤没有?”
睚眦针对性洁癖和龟毛开始烦了。
陶缇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拿上你的钥匙,出门,开车,回家。”
话落,身边的人躺了下,躺是躺了嘴里还不闲着:“算了,我勉为其难睡一次就当体验生活了,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明天再帮你把家具换了。”
“能闭嘴了吗?”陶缇不耐烦了,摸上床头关了灯。
“你让我闭嘴就闭嘴?老子面子不要的吗?其次别老在别人面前让我闭嘴闭嘴,我警告你,下次再听到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当场和你翻脸,听见了吗?”
陶缇合上眼睡觉,不理他。
一会儿,耳边的聒噪又来了,只是这次嗓门没有刚才大,沉得像低音提琴缓缓在黑夜中拉响:“昏睡的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个梦。”
他自顾自说:“一个噩梦。”
梦里到处是一片红色,满眼的血红,铺天盖地,也许是他自己的血,也许是别人的,分不清。他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见血,但一闭眼入目的鲜红仿佛凝聚成了一只爪子剖挖着心脏。
自己有些事,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这种感觉很操蛋。
可是另一面又使得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得更加沸腾,强压的杀性因等待着时机破笼而爆发了兴奋。
“做过噩梦吗?”他转脸向陶缇。
“有。”陶缇闭着眼说。
齐镇等着下文,然,没有下文了,于是追问:“什么样儿的?”
“有一天你破了产,全身上下拿不出半分钱,又有一天,你请了一位顶级肿瘤专家,经过治疗痊愈了。”
“.....”就是怕他不付尾款呗?
陶缇成功将话题聊死,房间终于得到了该有的宁静。
但太平了没多久,帝江又开始作妖,它睡沉了,一个翻身侧面三只脚全搭在了他身上,陶缇把脚丫子推回去。
片刻,又来了,帝江旋转了90度再次搭了两只脚上来,他虽然没那么多细节讲究,可也没有给别人当脚垫的习惯。
“不想下锅就把脚给我收回去。”
一惊,帝江挨紧内侧墙面。
没过一会儿它又睡沉了,滚圆的身体又开始转动,还挺起大肚皮六脚朝天,其中一只脚突然抖了抖,眼看抬起后就要砸到陶缇脸上。
不过刚落下,被一条横亘过来的手臂挡住了。
齐镇在他耳边说话:“睡过来一点,我怕你脸上长脚气。”
陶缇只是把帝江往里森*晚*整*理推,没有挪动身体,他们仨躺在一张床上刚刚好把整张床占满,彼此之间留有两三寸的空隙,其他没多余空间。
“不用。”
“矫情什么,你就是使劲儿往我怀里钻我也不会有反应,彼此都很安全,”齐镇自认是高高在上的龙子,眼光再低也不可能看上一只小弱鸡,轻飘飘道,“我要真对你怎么样,你也跑不了。”
陶缇太阳穴跳了跳:“你狗话太多了,还是睡地上,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让我睡地上想都别想,”齐镇干脆面朝陶缇,一手手肘充当枕头,一手收回时脑子想也没想就扯了下陶缇头发,像青春期的小男生的拉小姑娘辫子,脑子没跟上手先有了思想,不过劲儿不大,短短距离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
下一秒,鼻子直接贴上了陶缇头发。
陶缇偏过头:“有病?”
“有点香。”
“滚。”
齐镇蓦地松开了,喉结轻颤着发笑,他不是有意调戏,是真的觉得味道有点好闻,软软的头发带着一点香,可能也算不上是香,味道极淡,说不上来,就是好闻。
这之后再没了废话。
陶缇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身旁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
他们贴得近,齐镇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已是全然松弛的状态。
楼上的人入了眠,楼下天狗等着等着也躺着摇椅睡着了,身边电风扇哗啦哗啦吹着,又有晚间的凉风拂面,惬意得很。
而这一夜到天明,他们要等的客户始终没来。
早晨九点多, 天光大亮。
陶缇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身旁有东西蠕动,床面时不时微微弹跳,掀了点儿眼皮,入目是几只火红的脚和毛绒绒的圆滚身体。
相似小说推荐
-
咸鱼少爷重生成Boss(宫燕支) [穿越重生] 《咸鱼少爷重生成Boss》全集 作者:宫燕支【完结】晋江VIP2024-3-10完结总书评数:1602 当前被收藏...
-
首席刺客穿进恋爱游戏(四暗刻) [穿越重生] 《首席刺客穿进恋爱游戏[快穿]》全集 作者:四暗刻【完结】晋江VIP2024-2-23完结总书评数:3311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