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库赞一把摘下了遮光的眼罩,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挠了挠一头弯曲的黑发,“这种事儿怎么就找到了我头上呢?”
海军中将站起了身,号令巨大的军舰原地待命,推起了自己的小自行车,准备去进行一场让他很是不以为然的对话。
“库赞中将!”他的亲兵忍不住出言劝阻,“敌人性情古怪,又不好对付,您自己去太危险了!”
“这总胜过我们的船被他砍坏了,回去之后再被老头子们唠叨嘛。”库赞懒洋洋地耸了下肩,“况且,虽然可能性不大,也说不定以后就不是敌人了。”
未来的海军大将骑上了他的小号自行车,悠闲地下了军舰,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小棺船骑了过去。
米霍克远远瞟了一眼那缓慢接近的黑点,再次低下头去阅读手上的报纸——今天的晨报导读上提到了红发的名字,他准备先读完这段内容,再去拿那艘看上去不错的军舰练练刀。
他和香克斯的上一次决斗已是半年前的旧事,剑士依旧坐在他的小棺船里,飘荡在伟大航路的前半段,日常不辍地读报和练剑,偶尔砍砍他看得入眼的大船。
他依旧会关注红发海贼团的新闻。香克斯终究是他心里那个有点特殊的人,但他已不再时刻挂念他,也能够越来越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一切有关对方的消息了。
“风头正盛的红发海贼团现已进入大海贼白胡子的势力范围,这会是新锐活跃的海贼新星与老当益壮的海贼巨头间的激荡交锋?抑或将产生新的强强联盟?一切让我们拭目以待!”
米霍克不快不慢地读完了这篇关新世界格局分析的最后一段话。他轻轻放下报纸,抱着臂侧过头,去看那个已经把自行车骑到了附近的海军。
那个魁梧的家伙看上去不像是来找茬的,报纸上红发海贼团混得不赖的消息让剑士心情不错,于是他准备给对方留一个说话的机会。
“喂,鹰眼米霍克,”库赞脚下的海面结起一层厚厚的坚冰,他把自行车停在原地,懒洋洋地招呼道。
“你有兴趣来当王下七武海吗?”
香克斯耷拉着脑袋,沮丧地坐在雷德号的船头边。他愤然灌了一口酒,向身边抽着烟的得力副手道:“那些海军是怎么回事?把我们围了一圈又不开炮,马上就要从香波地群岛一直围到费农山了!”
“这难道不该问头儿吗?”贝克曼叼着烟叹了口气,“以你现在的身份,一声不响地从鱼人岛钻出新世界,就这么明晃晃出现在海军本部旁边,人家无视你才奇怪吧?”
“我现在的身份?”香克斯诧异地把视线从遥遥可见的费农山转回到他副手身上,“这话什么意思?”
“五天前的《正义周报》,”贝克曼把一直放在手边的报纸递给了他的船长:“虽说小半年前就有报纸把头儿和白胡子、凯多、毕古?麻姆放在一起叫新世界四大势力了,但是海军的刊物也这么说还是第一次。你应该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吧?”
香克斯皱着眉看着报纸上自己那张笑容灿烂的大照片,读了几行字后就打了个哈欠,“这种东西你也读得进去啊,贝克曼?”
贝克曼不准备提醒的是,就在一年半以前,香克斯本人对报纸还也还怀着极高的热忱——即使脱线的海贼船长看报也是一目十行,仿佛只是在寻找某个关键词一般。
然而就在那段时间的某个清晨,贝克曼发现他的头儿在粗略扫了一眼报纸后,就撇下它转身而去了。雷德号副船长有些意外地弯腰拾起了那张被扔在甲板上的报纸,在头版头条上看到了他并不陌生的人。
照片里的鹰眼低着头,那顶羽毛帽遮去了剑士犀利的眉眼,只余下阴影里紧抿的唇,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改变。贝克曼把目光移向照片旁那一行醒目的大字,“专题:记新任王下七武海,特立独行的剑豪——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贝克曼倒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里薄薄的纸。
雷德号副船长不曾问过香克斯在那一年的费农山上经历了什么,那场无人目睹的决斗进行时,雷德号的海贼们都在甲板上照常说笑逗闹。
直到日渐西沉的时候,香克斯果然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大船上。他带着灿烂的笑容,照例用宣布平手的方式搅黄了耶稣布的赌局,只字未提那个和他独处了整个下午的家伙。
红发的海贼豪迈地一脚踩在酒桶上,意气风发地拔出西洋剑,指向了香波地群岛的方向。他抢过半坛酒一饮而尽,把坛子摔在了甲板上,又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大声道:“兄弟们!向着新世界,出发吧!”
贝克曼冷眼看着香克斯那与平时不大一样的笑容,在海贼们的欢呼声中抽完了一整支烟。一如半年后,他冷眼看着他的头儿在丢下某一份报纸后,就重新回归了对读报兴致缺缺的老样子。
雷德号的副船长收起了的记忆,把抽完的烟头丢进海里,“我真没想到你和鹰眼还有这么个两年之约,一个月前你忽然就说要出新世界,我还吓了一跳。”
“是我任性了,”香克斯歉然地笑道,“不过和朋友的约定总不能不遵守吧?”
“鹰眼这两年风头很盛,又砍了不少船……报纸上都在说他已经是伟大航路上数一数二的剑客了。”贝克曼又点起一支烟,“你小心点。”
“是消灭了不少海贼船吧?”香克斯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那种家伙居然也有与人合作的一天,这真是太难得了。”
贝克曼指了指香克斯手里的报纸,“想想看,海军本部刚认可了我们的地位,雷德号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新世界。这无疑破坏了他们想维持几大势力平衡的盘算……头儿考虑过这一点么?”
香克斯一脸不以为然地挠了挠头,“什么几大势力只是他们认可的,和我又没什么关系。难道指望我像鹰眼一样顺着他们的心思去做事?”
贝克曼敏锐地看出他的船长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决斗对象身上了,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只管安心打你的架,雷德是不会输给几艘军舰的。”
香克斯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费农山,把草帽扣在头上站起身来,他走了几步,回头对贝克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直以来,真是谢谢大家了!”
雷德号的副船长顿时打了个冷战,“头儿,你的霸王色已经很熟练了,会活着回来的。”成功捉弄到了副手的红发海贼开心地长笑了一声,他轻盈地一撑舷墙,直接自高高的船头上一跃而下,黑色披风刚刚在风中飘扬了半秒,又被溅起的飞扬沙尘所遮蔽。
香克斯苦着脸揉了揉迷了尘土的眼睛,不由自主打了几声喷嚏。他身后的大船上,目送他离开的海贼们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齐齐嘲讽着耍帅不成的头儿。
香克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自己也露出了笑容,大步向着上山的小路走去。
直捷而整齐的山路是米霍克在两年前砍出来的,风雨的冲刷让曾经切痕分明的山石棱角柔和了不少,小路上也冒出了茵茵绿草,凉鞋踏在上面,已不会再深陷到碎石中了。
香克斯深吸了一口气,这两年他过得足够充实和快乐,经历了他所向往的大冒险,也有新上船的伙伴。那些欢声笑语和战斗历练挤掉了某些偶尔会涌上心头的情绪,所以他才能一直开怀地笑着。
现在他已经可以放肆地想他的朋友了,他有很些话想和他当面聊聊,然而他拿不准现在的鹰眼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香克斯迈出最后一步,登上了山顶,去俯视他和米霍克曾经决斗过的山谷。
贝克曼有些无奈地看着不远不近地把雷德号围住的海军舰队,以及若干近在咫尺、比军舰更加棘手的存在——那是自香波地群岛闻讯蜂拥而来的记者们。
红发海贼团无疑是近年来新世界崛起得最快的势力之一,世界政府刚刚通过某些途径认可了红发香克斯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个永远笑着的海贼头子却蓦地出现在了他势力范围之外的地方。
没人知道这是挑衅还是另有目的,雷德号最终停在了从不引人注目的费农山旁,这更引来了纷纭的百家猜测,没有哪家媒体会错过这极佳的新闻。
贝克曼一脸严肃地站在船舷边,眼看着不远处的多条小船,记者们正争相对着雷德号和费农山拍照,还有格外胆大的家伙在用扩音电话虫向着海贼船发问。
他否定了耶稣布用大炮赶走这群记者的不靠谱提议,努力酝酿着比较合理的说辞——头儿没有交代这场决斗的性质,鹰眼更是个不可捉摸的家伙,风头正盛的大海贼和王下七武海的私人碰面无疑是件敏感的事情,雷德号优秀的副船长不希望这个消息是从自己口里传出的。
贝克曼忽有所感,他抬头眺望向远处的舰队,眼看见某艘正对着己方的军舰在剧烈晃动了两下之后,桅杆骤然倾塌,船身瞬间分崩离析,断裂成几块跌入了大海里。
贝克曼心里一动,他举起望远镜,移动着镜头,看到几个海军惊慌无助的表情,并最终找到了那只悠游漂在水面上的小棺材船——鹰眼正低着头,把那柄巨大的黑刀收回背后,这还是贝克曼第一次亲眼目睹到这位他不算陌生的朋友出手砍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