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哪一次不尽兴了?”米霍克没有推辞,与香克斯一起重重撞了一杯。
“这些日子真是打扰你了!”一大杯酒下肚,香克斯再次眉飞色舞起来。
“这没什么。我也受了你们不少照顾。”
“……这么客套真没意思。”香克斯接过米霍克递来的碗——这顿的主餐是蟹黄鱼面,在动筷之前,他先喝了一大口浓鲜的面汤。
“我忘了要喝酒,不该做汤面的。”米霍克遗憾地发现了自己的失误。
在他说话的同时,香克斯已经开心地夹了一筷子面条,吃得唏噜有声,“哪来那么多讲究?!好吃好吃!”
米霍克已然习惯了红发的生活作风,也无声地举起了碗筷。
香克斯的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期间只是自顾自地续着酒,除了饭前那一杯,他甚至没再劝鹰眼再喝第二杯。
这反而让米霍克有些不习惯,他发觉自己很容易受到他人影响并做出改变。他和红发相识刚好十日,他在这十天里说过的话可能比之前两年加起来还多,喝过的酒更要超过此前人生的总和。
而今,红发似乎回归到了十天前冒昧跳上自己小船时那沉默蹭饭的状态,米霍克却没办法当这十天不曾发生过。
“你想说点什么吗?”米霍克给自己添了杯酒,很难得地主动发问。
“哎?”塞了一嘴面条的香克斯抬起头来,意外地看着他的朋友,含糊不清道,“面条很好吃!”
米霍克放弃了探问,又道:“你大概会比我先抵达皮蒂镇,别忘了那是个属于赏金猎人的岛。”
“我可没觉得他们能算是对手,”红发的船长露出了爽朗的微笑,“要做我的对手,至少也要到达你这种程度啊,鹰眼!”
“……你没有注意到我们在登陆大岛屿时一直有人暗中窥视么?”
“注意到了啊!”吃饱了的香克斯重重地放下了碗筷,“贝克曼和拉基曾带着兄弟们去迎战,可是那帮家伙立刻就跑了,真不痛快。”
“本地人自然有他们的优势,”米霍克开始收拾餐具,“你们还是谨慎一点吧。”
“……落单的你才更要担心这些吧?应该由我先提醒这件事才对。”香克斯不禁再次在心里感叹米霍克的细致体贴。
“你们的目标比较大。”米霍克摊了下手,“况且我一直期待能多遇到几个强者。”
“在那些听到你的名字就开始发抖的家伙中间?”
“瑞格怀特没有海军驻扎,世界政府给予了他们独立和打捞沉船的特权,这也同样意味着由他们自生自灭。”米霍克稍稍眯了下眼,“可是作为伟大航路某条航线上的必经之路,皮蒂镇不仅一直平安存在,还被公认为赏金猎人之岛。况且,这里也曾诞生过名震世界的大剑豪啊。”
“我看得出最后一句才是你有谈兴的原因。”摸透了米霍克脾气的香克斯耸了耸肩,“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说自己的目标是成为世界第一的剑客,但是你要超越的最强者是谁呢?”
“不知道。”
香克斯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这算什么回答?!”
“从前的剑豪们都分散在世界各地,也许终生都没有见面的机会,到底是谁更强,往往是很难界定的。”米霍克低下头,目光滑过自己腰间的刀,“不过我生在了好时代,海贼王的那句话改变了太多的事情。”
香克斯收敛了笑容,饮尽了最后一口残酒:“的确啊,如今这个世界的强者都在这伟大航路上,就像罗杰船长说的那样,他永远不会死去,他的意志总会有适合的人来继承。”
“鹰眼!再到我的船上做一次客吧!”红发的男人向他的朋友伸出手,“感谢罗杰船长,让我们有机会相遇!”
米霍克稍微偏了下头,他对海贼王并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但对红发这句没头没脑的感谢,却也体会到了一丝莫名的愉悦。
“好。”他望着微波摇荡的海面轻声道。
香克斯本来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却没料到鹰眼答应得如此干脆。
“按照我的计算,出了礁岩带抵达戴斯岛需要将近两天,但如果是坐你的大船,一天就够了。”米霍克站起了身,“所以多谢招待。”
香克斯忽然很想收回他的邀请,沮丧地嘀咕道,“听你的话我还以为马上就要分开了。”
“哦?”米霍克挑了挑眉毛,低头看了看棺材船上蜡烛火焰的偏角,判断了一下风向,“明天很可能是正顺风,如果你比较着急,我们乘上海流之后还可以张开帆,那样会更快。”
“什么风向都无所谓!不要!绝对不加速!”香克斯在米霍克面前用力摆了摆手,“既然在我的船上,这要由我做主!”
“我没那么急,一切随你。”米霍克端正了一下头顶的帽子,露出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
米霍克再度与香克斯共同登上了雷德号,便见到贝克曼迎过来打招呼。当他说出即将离开礁岩带的讯息时,整艘船上都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拉基尤其高兴地跳起来庆祝这段如履薄冰的航海旅程终于告一段落,胖子的身躯落下来,震得甲板咚咚作响。耶稣布大力按住他,“你可不要跟着蹦啦!雷德受不了的!”
“雷德才不像你那么羸弱!”拉基不满地争取着香克斯的赞同,“对吧,头儿?”
“耶稣布是因为不能再开炮而失落吗?”香克斯挥了挥胳膊,“那么为了庆祝我们终于从这该死的地带走出来了,你去放几炮庆贺一下吧!”
于是红发海贼团唯一一个没有因为米霍克带来的消息而开心的伙计也欢呼雀跃地奔向了炮台。
米霍克静静站在原地,看着红发和他的船员们眉飞色舞地讨论着下一步的航海计划。贝克曼笑着走近道:“头儿一直是上午宿醉下午又睡觉,这几天有劳你了。”
“还好。”米霍克略略点了点头,“往下的一天我也要打扰你们了。”
“我安排人打扫了客舱,可以先去休息。”
米霍克发自心底地认为雷德号的副船长比起红发本人体贴多了。
晚间的全船狂欢时,双手持杯的香克斯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米霍克的人影。
“鹰眼呢?”思考了片刻的香克斯准确地找到了在船头独自喝酒的副手,“你把他塞到哪去了?”
“这么说我们的客人太无礼了吧?”贝克曼点起一支烟,“大概在客舱吧。”
“……就知道是你多管闲事!”香克斯略显失望地坐在了贝克曼身边。
“那种人和头儿你在一起,简直就是单方面被摧残。”贝克曼毫不客气地对自家老大发出了指责。
“哈!”香克斯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当年我邀请你上船的时候,你也说过‘我可不想天天受你的折磨’,结果不还是一起走到了今天?”
“那是不一样的,”贝克曼举着酒瓶和香克斯撞了下杯,“鹰眼和我不一样,我以为头儿是最清楚的。”
然而这句话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香克斯沉默地把一大杯酒一饮而尽,抬起头看着夜色。瑞格怀特的阴霾沉沉地压下来,前方还是那片一望无际的黑暗,海水轻轻地拍打着船身,仿佛这会是一趟永不结束的航行。
“是啊,他和谁都不一样。”香克斯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贝克曼的肩膀,“不过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啊,世界上哪里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贝克曼目送着红发男人远去的背影,他的黑披风在夜里张扬地飞舞着,像是大海的浪波,让人徒然生出一点想要去仰视的心情。然而下一秒,他的船长大人立刻恢复了手舞足蹈的姿势,融入了甲板上热闹的狂欢,威风的气势转瞬即逝。
“拙劣的说辞。”贝克曼叼着烟悄悄评价了自家头儿这并不高明的安抚人心。
清晨,精神抖擞的米霍克来到甲板上,看到了一动不动倚坐在自己面前的香克斯。他见怪不怪地从挡了路的红发身上跨过去,后脚却被对方牢牢抓住了。
米霍克只得把脚落在了香克斯叉开的两腿之间,低下头去俯视对方:“什么事?”
香克斯继续向上抬手,抓住米霍克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笑得有点疲倦:“头疼得很……正想找个人拉我一把。一起去吃早餐吧,鹰眼!”
充当了扶手的米霍克决定不和醉鬼一般计较,他抬头看了看桅杆上飘扬的海贼旗,“今天果然是顺风。”
香克斯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望了一眼雷德号收起的大帆,用肩膀顶了顶米霍克,笑道:“你还是想早点赶到那个岛上去找刀吧?”
米霍克退开半步,不着痕迹地躲过了这次接触,“如果我那么心急,就不会拖到现在才来到这片海了。”
“这样就好,那就让雷德继续顺水漂吧!”香克斯索性光明正大地把胳膊架在了米霍克的肩上,“我有点站不稳……借个力啊鹰眼!”
米霍克的身体瞬间绷得很直,最终却还是缴械投降,他轻轻扶住了香克斯靠过来的肩膀:“……难道你一直喝到了天亮?”
“谁知道呢,”香克斯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语气很是不确定,“也许后半夜睡着了一会吧……”
扶着他肩膀的胳膊似乎又多使了几分力,香克斯于是得寸进尺,“我本来以为在分开前的宴会上,怎么也能见到你的。”
“……”
“喂!鹰眼,所以一会陪我喝酒吧?”
米霍克猛然停住脚步,松开了扶住香克斯的手,抬掌对着红发男人的后颈重重地来了一记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