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不会无聊?”香克斯诧异于对方居然把海上生活安排得这么充实。
“格外闲的话,我会想下一顿的菜谱,船上食材种类单调,需要好好安排。”
香克斯想他除了爱米霍克做的饭以外,最中意的大概就是对方这有问必答的好品质,鹰眼似乎从不觉得他的人生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红发的船长有点庆幸最初的自己没有被对方那看似的冷漠气质所蒙蔽,他的这位朋友是个如此干净而直率的人,搞不好比自己更加坦诚。
坦诚……红发的海贼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扶住了头顶的草帽,仰起头直视着米霍克:“我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你这样的人吧,鹰眼!”
话一出口,他感到了莫名的放松。明明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香克斯忽然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纠结些什么。就算这个人的作风和自己那么不同,他也不该一直在心底极力否认他们的相处很舒服,以及他想更加了解对方的事实。
真是莫名其妙的犯傻。香克斯偷偷引用多年前他时常被雷利先生说的一句话,来评价了他这一天以来的心理活动。
米霍克认真地看着香克斯在夜色里明亮的双眼,“我不想上别人的船。”
“我知道。但我们能成为朋友实在是太好了!”香克斯笑得愉快而轻松,“我回去睡觉了。”
他挥了挥手,还理直气壮地顺走了米霍克给他准备的蒸蟹宵夜。
米霍克目送心情忽然转好的红发划船而去后,又低了下头,继续在心里计算第二天的航向,那平日里静默而单调的日常,仿佛也隐约染上了几分鲜红的生动。
之后几天的行程没有什么值得强调的大事,满是礁岩的海域不会放任雷德号顺利前进,但是渔网示警器和崭新的大口径钢炮成功解决了前方的各种天然路障。
狙击手耶稣布是这几天以来过得最充实满足的人之一,他只管安心地守着炮台,等着头儿或鹰眼打来电话时大显身手。
有一次拉基因为万分无聊,非要凑个热闹,耶稣布不太放心地调好了炮口角度,只肯交给胖子点火的权利。可是他的朋友对于这样的小心十分不愉悦,趁着耶稣布通过电话虫和头儿确认礁石方位的时机偷偷轻推了一下炮筒,然后点火发射。
于是,这枚本该射向礁石的炮弹就正对着小棺船砸了过去。米霍克警觉地回头,倏然出刀,海水骤然飞溅,形成了两道几米高的水墙,与迎面的炮弹相撞后轰然坍塌,来势汹涌的炮弹因这巧妙的撞击改变了方向,刚好落到了目标礁石上。
不过,被海水浇灭了引信的炮弹并没爆炸,米霍克收回刀,看着这枚哑炮撞了下石头,又跌入了海里,有些遗憾自己还是算漏了一点。
这一连串的变故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香克斯丢掉了电话虫,正准备拔剑解决自家船员闯的祸,看到这落水的炮弹不禁哈哈大笑。他伸出双手拢在嘴边,对着米霍克大声道:“刚才拉基把炮弹射偏了!真是抱歉了!鹰眼!”
米霍克轻易地听出了这声毫无诚意的道歉里还含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拔刀,刚躲过一劫的礁石连带着水下的部分顿时四分五裂地迸裂开,碎石力道强劲地飞散出去,有几个直接砸在了香克斯身上。
香克斯站在小船上,身上挨了几下不轻不重的撞击,他拔起“卟噜卟噜”响起的小电话虫听筒,米霍克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刚才用力过大了,真是抱歉了,红发。”
与此同时,在雷德号上,满头是包的胖子正哼哼唧唧接受着贝克曼和耶稣布的指责,看来耶稣布的拳头可是要比袭击他们船长的那几枚小石块重多了。
“实在是太闲了。”拉基啃着肉,哭丧着脸抱怨,“这都好几天了,没有敌人也没有冒险。好不容易碰上两个赏金猎人,结果人家不战而逃了。”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贝克曼悠闲地吐了个烟圈,“这儿是群岛基架,海水这么浅,船开得又慢,潜下去捞点沉船上的古董,都能赚点零花。”
“我捡到的象牙木梳准备和下封信一起寄给老婆。”耶稣布傻兮兮地笑了下,然后又叹了口气,“不过伟大航路的海上邮递服务太差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寄得到。我这几年只收到过一封回信。”
“有海军监控的海上邮递可不是为海贼服务的,能寄到一回就不错啦,”拉基不耐烦地把啃光了的骨头吐进海里,“又要说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应该会叫爹啦?”
“你这种光棍怎么能够体会有家的男人那带着责任感的幸福牵挂?!”耶稣布第无数次自豪地介绍,“老婆说儿子除了鼻子以外的地方都越长越像我,以后一定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拉基没再理会陷入思乡情结的耶稣布,他看着雷德号下方的海水迟疑了半天,最终退回到了甲板中间,“还是算了,我这体型,潜水的本事太差。”
“亏你还是个海贼!”耶稣布嘲笑了他的伙伴,“胖子不该很会憋气吗?”
“你懂什么?胖子的耗氧量也比一般人大啊!何况还是在水下!”拉基理直气壮地纠正了耶稣布荒谬的想法。
抛开船上拌嘴的两个人不谈,红发海贼团的老大倒是同时体会到了耶稣布的满足与拉基的无聊两种矛盾的心情。
在他终于肯定了自己对鹰眼的欣赏之后,再面对对方时便自然了许多。的确如鹰眼所言,他没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可是不管他们各自背负着怎样的过往和梦想,性格上有多少不同,都不妨碍他们在离开这片海域前和平交往。
甚至在未来,他们也没什么理由站在对立面,海贼永远的对头只有世界政府和海军,香克斯甚至设想了待到他们分道扬镳之后,他和米霍克之间依然可以维持定期的约斗。
香克斯并非不明白刀剑无眼,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会尽量避免对人拔刀。可是如果那个人是鹰眼,他便觉得哪怕是竭尽全力的决斗,他们也不会伤害彼此。
米霍克渐渐发现每天照例到他的船上蹭饭的红发越发细嚼慢咽,对方在吃饭时也开始一直扯些杂七杂八的闲话,所以速度反而比向来悠闲进餐的自己还慢。每当香克斯双手合十说出“我吃好了”的时候,他往往已经制好了茶或醒酒汤——后者通常出现在他被香克斯哄着一口饮尽一大杯朗姆酒后。米霍克是个很节制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在酒鬼红发耳濡目染的影响下,自己的酒量和饮酒的兴趣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而香克斯的最大改变在于他居然开始对报纸感兴趣了——起初他只是很好奇米霍克为什么总是捧着乏味的报纸一读就是一个上午,鹰眼对此的回答则是“看风暴预警和打发时间”。
香克斯再次感叹了独自航海的辛苦,并在午餐时要走了米霍克读完的报纸。事实证明他还是缺乏看报的耐心,无论那是世界政府对海贼的谴责,是特约作者对伟大航路各势力范围的分析,又或是天气预报和海上邮购的广告。
不过这不意味着报纸是没用的东西,至少它可以让午间喝过了酒的红发男人在阅读几行之后就迅速入睡。等到香克斯精神奕奕地醒来,他又会看到和自己一张渔网之隔的米霍克已开始生火做晚饭,而贝克曼那“不该让鹰眼分担更多事情”的谏言早已被香克斯抛到了九霄之外。
雷德号副船长曾经请求过几次和船长换班,不过都被香克斯拒绝了,“鹰眼的确是一个人,但海军认可了他的独立存在,那么他就是一个船长。船长对船长的交流才是对等的啊。”
贝克曼大为惊讶地看着几天之内就学会了讲大道理的头儿,不得不承认报纸上的官话果然能在不知不觉中熏陶人。
耶稣布则抱怨鹰眼每次打电话都只有两个词,在分别指明目标礁石的方向和距离后就会立刻挂断。这种疏离让人感觉压力很大,他希望自家头儿少睡点觉,多观察观察海况。
“我一直在努力让那个家伙变得开朗一点,你不觉得他比以前话多了吗?”香克斯答非所问。
“我们可没什么机会和鹰眼说话。”耶稣布出言提醒,他们的船长却已经带着得意的成就感转身而去了。
第十七章
不知不觉中,懒散的航行已经持续到了他们进入礁岩带后的第七个傍晚,当香克斯怀着期待跳上小棺船的时候,米霍克正准备继续加工已经泡好的木耳。
“这回是凉拌?”香克斯记得自己已经吃过了一顿木须肉炒饭。
“上次采来的最后一把了,”米霍克没有抬头,“在分开之前消灭了吧。”
“分开?!”香克斯顿时吃了一惊。
米霍克把木耳放在一边,摊开了香克斯送给他的老地图,指向羊皮纸上的某一点:“如果我没算错航向,明早我们就可以离开礁岩带,顺利乘上海流。”
“……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很快会抵达戴斯岛,我会留在那里,你们可以继续向皮蒂镇前进。”米霍克不动声色地做出了解释。
“居然这么快……”沉默了一会的香克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必然来临的事实。
“我们已经走了七天了,”米霍克提醒他,“这七天航行的里程还不如刚进入瑞格怀特的那两天长。”
“全是礁石的地方也没办法啊。”香克斯漫不经心地回答,提起酒坛给自己和鹰眼都倒满了酒,“……既然如此,今晚要喝得尽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