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魔童降世藕饼]天上掉下个老公和儿子 (詹鼠)
“你怎么把乾坤圈摘下来了?你现在还未修成正果,万一被魔丸夺取了意识…….”
“是半开的。”哪吒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方才的冷淡从容似乎被他这简单的一句话给取悦了,哪吒目光幽深地盯着敖丙的脸,薄薄的唇角微微翘起:“怎么,担心我?”
敖丙筋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确实是很让人担心啊……”
他怎么能不担心他?在这样杀戮残酷的战场上,一个疏忽就会引起魔丸的杀念,如果哪吒不慎走火入魔,旁边又没有一个人能及时劝止他、以免他铸成大错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敖丙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几乎是在瞬间就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时时刻刻跟着哪吒,直到这场仗打完为止,最起码有他在旁边,哪吒情况不对时,还能及时地拖住他,直到他恢复神智为止。毕竟,不会有谁会比他更了解哪吒入魔的先兆。
但他又身为妖族,且身负族人的重重枷锁,虽然与哪吒同是出自元始天尊门下,但毕竟仍是道不同。于是在平日里他刻意存着避嫌的心,与哪吒保持着不远不近不咸不淡的距离,生怕有人背后指指点点给哪吒带来不便。是以过了这么久,随行这么多人居然谁都不知道他俩曾是旧识。只有周围无人的时候,敖丙才会跟上前来,问哪吒一句今日如何有无受伤是否有魔气侵袭的兆头等等。
每每这时,哪吒都会不动声色地看着敖丙对着自己殷殷嘱托和切切关心,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绷得很直,像是在克制着一股将要爆发的情绪,他就算看起来冷静至极,也似乎快要被他逼到某个临界点了。
于是这个临界点终于到了。
那是能令河山变色的一战,天地山川均被染成血色,万里神州化为烁烁焦土。那是这场万妖之战中最为残酷的一役,双方俱都死伤无数,赴战的人十去其九,偌大的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空中除了若有若无飘散着的灵气,似乎已不剩下一个活人。
因敖丙的冰封防御及其强悍,于是被留在了大后方,他拼尽全力死死守住后防。等到那些妖怪如潮水般退去后,他才匆忙赶到主战场,适时黄昏惨淡,清风鼓荡,残阳如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一股脑地冲向他的鼻端。敖丙强行忍下心头可怕的假想和惶惶的不安,捏起灵诀四处寻找哪吒。
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灵诀那边空无一人,无边的痛楚仿佛能够撕裂开他的心肺。敖丙鼻子一酸,硬是忍住了将要坠下的眼泪。他死死咬住牙关,割破手掌一掌拍向地面。他以灵珠之血结契,哪吒就算已经战死身亡,他也要找到他的魂魄带他回家。
他这一掌还没拍实,就遥遥地见到远处的尸山上立着一人,那人一身血染的战甲,腰肩笔直,身姿挺拔精悍,就像他贯常握在手中的那杆神枪。他站在这尸山血海之中凝望着远方一点,浑身杀气腾腾,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才微微地偏过头来,露出了半张侧脸。
敖丙感觉自己的心口像骤然活过来那样突突狂跳。
他同样也看到了敖丙,牵动唇角笑了笑,将长枪往身旁一支,对着敖丙招呼道:“过来。”
敖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割破的手掌紧握成拳,若无其事地背在背后,没让哪吒看出他有丝毫受伤的迹象,这才走到哪吒的面前。此时的哪吒已经隐隐有了发狂的前兆,一双眼睛拉满了血丝,眼底聚集着汹涌澎湃的魔气,他直接撕下一块混天绫做聘,不由分说地盖在了敖丙的头上。哪吒隔着一块混天绫贴上他的唇,笑了一声,对他道:“盖上了红盖头,从此就是爷的人了。”
敖丙没有说话,看着神情疯狂的哪吒,在无限的担忧中又涌上了大片不可名状的酸楚,就像月夜下涨落的潮汐,一层挨着一层的荡过来。他任由哪吒抱着他离开此地来到一处半坍塌的山洞里,在这处空无一人隐蔽至极的地方,敖丙甚至没有察觉到狂风暴雨将要来临的危险气息,仍旧那样温柔地凝视着哪吒,甚至伸出手来,安抚性地摸着他的脸,不停地对他身上的男人轻声哄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哪吒抿紧了唇,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在杀气未泯,魔性将将侵入本性的时候,将敖丙猛地按在地上,近乎粗暴地要了他。
在进入的那一瞬,骤然袭来的剧痛让敖丙疼得脑子都直接懵住了,眼前一圈一圈地不停地发着黑,他拼尽全力死命咽下将要溢出喉咙的哀鸣,只是粗重地喘息,然而他连呼吸都在发着抖,断断续续半天才能完整地喘上一口。他拼命地想向后退去,却被哪吒死死地钳住了腰。他摆脱不了身下剜心剔骨一样剧烈的疼痛,只能徒劳地反手抠住地面,粗粝的砂石磨破了他的指尖,血肉模糊,和着他手掌裂开的口子,鲜血漫过身下,一起渗入到黢黑的泥土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哪吒在战场上的杀意未消,于是便要用另一种方式杀了他。
有几次敖丙都要觉得自己撑不住马上要晕过去的时候,又会被猛烈的冲撞再一次重新唤醒,重复几次后他真得恨不得哪吒直接一枪捅死他算了。他忍着疼忍得嘴唇都快被咬烂,然而配合着他浑身上下青青紫紫的淤痕,嘴唇上的伤反而最微不足道。
敖丙甚至分出一丝心神在想,死在这个上面,未免太过丢脸。
然而再度袭来的疼痛让他再也无暇去分心什么丢脸不丢脸,脑子里唯存一片白光乍现,浑浑噩噩。
从黄昏到落日直到深夜,这半天的时间在敖丙看来比几百年还要漫长许多,哪吒的双目才逐渐重新变得清明,他脸上疯狂的杀意渐渐敛去后,凶狠莽撞的动作缓停了片刻,敖丙像是过度缺氧那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还未等哪吒开口,他便抢先说道:
“别……别看,没关系,错不在你……”
话音颤得仿佛能打结,然而他仍努力地用着他惯常轻缓的、从容的、平和的语气,对着哪吒轻轻地说道:“你魔气入脑,神智不清,我知道这并非是你的本意,我不会怪你,你亦不要自责……”
一句话还没说完,嘴唇骤然间便被再也忍无可忍的哪吒狠狠地堵住了。
他听见哪吒在他唇上一边辗转厮磨着,一边嗓音沙哑地对他低语:
“爷早就想这么要了你,想的都快发了疯。”
“魔气上脑是不假,但爷的心思更不假,收了聘,就是爷的人了,容不得你反悔。”
“敖丙,你还想装糊涂装到什么时候?”
敖丙茫然了片刻,感觉到心脏仿佛是泡在潮水中露出来的一块礁石,欢愉和悲戚轮流不停地冲刷着他的心壁,那些一直尘封在他心里的感情从冰面下破裂开来,如夜空陡现孤星。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抠在地面上的手顿了顿,反手拥抱住了哪吒的后背。
他功业未竟,背负沉重,没有哪吒这样孤注一掷的意气和狠劲,有些话,想了想,绕着舌头转了几个回合,却终是咽了下去。
于是他只能拍了拍哪吒的背,阖上眼睛,轻轻地对着他道了一句:“好,知道了。”
也许是他和哪吒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实在太过予取予求,温和顺从的有些过份,他从没发过什么脾气,亦没去计较过什么,很多事情既不刨根问底,也不矫情使性子,泰然安定的仿佛是温柔以对,又仿佛是毫不上心。心思敏锐如哪吒不可能觉察不出不对,然而几次旁敲侧击,都没问出什么结果来,于是时间久了,哪吒便也就不问了。
然而在这场万妖之乱将将打得快要收尾时,东海传来了龙族阖族被放的消息。
太乙从天庭用青鸟传书给敖丙,敖丙方知,原来在上古时代,龙族也为妖族一类,修炼的法门亦是要屠戮众生吸取精血,因为造得杀业太多,龙族无法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只能全族镇压着妖兽,镇压一年,则功德多积一分,一啄一饮,直到偿还了全部杀业为止。功德圆满后,海底妖兽自会被镇符压制,那么全体龙族便可全族出了海底炼狱,洗脱妖族身份,修得正果。
如今东海海底已经大换模样,四海分封了龙王,修铸了宫殿,不日申公豹就会来此将敖丙接回东海,既然龙族已经脱困,那么这场仗不打也罢,告知敖丙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多年夙愿一朝达成,敖丙却并未如想象中的那样卸去心头大石,他不由得对着信苦笑了两声。想来这么多年来的处心积虑,汲汲营营,结局却如当头棒喝,衬托得这么多年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机关算尽到头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包括他在内都没能悟得通透,即使成了仙,也没有半分仙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