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魔童降世藕饼]天上掉下个老公和儿子 (詹鼠)
敖丙被这句话问得有点懵,再加上他实在是犯困,脑子都糊成了一坨浆糊,于是反应就比平时慢了半拍,他没注意到哪吒不善的脸色,而是自顾自地阖起了眼睛,口齿含糊地回道:“和你一个小孩儿避什么嫌。”
“别忘了,我们两个一样大,我还比你早出生几个时辰。”
“好~”又是敖丙惯用的哄孩子的口吻,语调轻缓,声音柔和,他温言道:“哪吒不是小孩子,是小哥哥,早点睡吧,明早还要起来练功。”
他听到哪吒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对他说道:“如果我换了个样子,高大威风一些,你是不是就不会用这幅态度对我了?”
敖丙心里蓦然一动,想着该不会是哪吒一直长不大,对自己的外貌自卑了吧?或者觉得自己是嫌弃他的外表了?那么这些天来哪吒的举动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朝着哪吒的方向转过身来,耐下性子,对着哪吒语重心长地说道:
“皮囊如何无关紧要,男人何需以外貌论美丑?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如日月皎然,便足以令人折服。你这样已经很好,我很喜欢,我看重你是因为你我二人意气相投,即使你一辈子长不大又如何?我也依旧会把你看作是唯一的朋友。”
哪吒对他这番南辕北辙的回答十分无语,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在说什么呀到底。”
敖丙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啊?”
哪吒撇过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问得直接:“敖丙,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却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喜不喜欢你。”
敖丙用困得所剩无几的思维把这段绕口令绕明白后,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的朋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喜欢上了别人,而他突然心酸地发现,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其实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这样了呢?他也说不太清,而且也没那么紧要,毕竟安慰他身边这个明显受了情伤的朋友才是关键,他自己如何,实在无足轻重。
他虽不是那么懂得如何宽慰朋友,但他早在日复一日的、有着与哪吒同样的心境中曾宽慰过自己。
所以敖丙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他说:“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哪吒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眼神认真而偏执地望着他:“不是小爷的,小爷难道不能硬抢?”
敖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的,就算硬抢过来也是不行的。”
于是哪吒便不再作声,只是定定地审视着他,眼神幽深,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黑水。敖丙便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自己无来由的这么消极,哪吒一定很不高兴,于是他想了想,应和着自己的心境,又补充了一句:
“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了,其实就离想通不远了,只要把所有的前后因果想通了,天下间也就没什么困难的事可言了。”
哪吒端视了他好半晌,突然轻笑了一声:“敖丙啊,你啊你……”
敖丙迷茫地跟着问了一句:“我?我怎么了?”
却听到哪吒干脆翻了个身,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声音沉闷地从被里传了出来:“没什么,睡了。”
————————tbc——————————
第六章
然而在山河社稷图里,只是练武自然是不行的,要让哪吒彻底避开随时可能降下的天罚,最重要的还是要督促哪吒——用太乙的话说就是,“修身养性,改掉魔丸恶习,做一个斩妖除魔的正义之士。”
于是敖丙和哪吒每天的功课又多加了一门《神仙的自我修养》,太乙时时不在,于是就换成敖丙天天督促着哪吒,让哪吒尽可能地静下心来读书。
然而读书是不可能好好读书的,打坐修禅,修身养性最为无聊,哪吒差点一把三味真火直接烧了这本破书,被敖丙眼疾手快地抢救了下来后,小哪吒撇着嘴角嗤了一声,小脚一跳,跳到一块大石上就势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抻了个懒腰,慢悠悠地道:“一本破书,也值得你这么护着?”
敖丙小心翼翼地把卷轴卷起安置放好后,这才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半靠在那个大石块上对着哪吒叹了口气道:“太乙师伯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学习此间的道理,要想修行先要修心,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他其中的苦心?”
哪吒八风不动地躺在石头上,翘着小短腿,优哉游哉地说道:“有什么不懂的,那本破书小爷都翻遍了,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么几句屁话。”
于是敖丙闻言好奇地走过去将卷轴重新打开,看到哪吒在上面做的读书笔记——
十字要义:我修我的仙,管你闹翻天。
八字方针: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以及最终纲领:爱修修,不修滚,别打扰老子飞升。
敖丙:“……”
过了半晌,敖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采用鼓励式教育法,对着哪吒微微一笑道:“天纵奇才啊,总结的……嗯,不错。”
哪吒“嗯”了一声,顿了一顿,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万分谨慎,声音平缓到辩明不清其中的情绪,开口只是淡淡地说道:“连这本破书都反复说莫管闲事,你又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在意我是不是得了正道,修了正果?”
笑了一声,仍是如他一贯的张扬痞气:“说起来,敖丙,你到底为什么对小爷这么上心?”话尾故意慢悠悠地拉长了音,若不是他现在豆丁一样的大小,透出几分天真可爱来,现下肯定活脱脱地一副浪荡轻狂的流氓模样。
敖丙歪着头看了看他,被他这副小大人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手里的卷轴转了一个圈,顺势用卷尾敲了一下哪吒的脑袋,说道:“那人又为什么要长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张嘴呢?”
哪吒没有作声,只是侧过头来,微微地眯起眼睛望向敖丙。
敖丙只是轻轻地叹口气,随即温和地笑着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哪吒,我对你好,本来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山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不知不觉间,他和哪吒无忧无虑地在图中修炼了很多年,一晃神,一转眼,整个世间已经大变模样。海底的妖兽被龙族镇守,潜缩在海中不出,然而陆上的妖却又开始纷纷作乱。
于是太乙和申公豹纷纷进到图中,将各自的徒弟领了回去。此次万妖之乱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只要在此役功成,便可功德圆满,直登仙界。而只要成功地封神成圣,哪吒自然不必再担忧时刻会夺他性命的天雷,而敖丙,也可以借此机会完成龙族千年的希望。
多年夙愿将要达成,敖丙却觉得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整个人沉甸甸的难受。
他想,除了他实在不喜血腥与杀伐之外,大概也是有要和哪吒即将分别的缘故,而这一别,他们却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哪吒同样也对马上要到来的分别显得心事重重,但不知为何,敖丙隐约觉得,哪吒与他的忧心忡忡不同,哪吒对于未来是兴致勃勃且激昂期盼着的,那个杀伐残酷、血腥气浓郁的战场,也许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归宿。
他们终将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与哪吒临别之际,敖丙仍是习惯性地顺手摸了摸他浑圆的头顶,对他笑道:“这场仗打完后,你也不必再用乾坤圈封印魔丸了。”摸在他头上的手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轻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你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也不知下次见面又会是何年何月,也不知到了那时候,我还认不认得出你。”
哪吒仰起头看向敖丙,暗红色的瞳仁大而明亮,对着敖丙笑得坦荡,却又暗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只是淡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现在摘下来给你看不就行了?”
敖丙摆了摆手:“还是算了,要摘也是等你封神以后再摘好了。”踌躇片刻,从袖袋中摸出一个海螺来递给了哪吒,轻轻说道:“这个送你,待到日后战事安定风平浪止,那时你再想见我时,只要吹起这个,我必千里来相会。”
他对着哪吒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起,又不知道究竟该从何说起,记得幼时他看武侠话本时,那些侠客与朋友兄弟临别之际,总是会豪言一番:今番良晤,豪性不减,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把酒言欢。
但其实,真正面临离别时,又哪里说得出这番豪言壮语。
人啊,在相逢的时候,连灰尘都是可爱的;而分别的时候,春晴也会组成伤感。
于是敖丙轻轻地叹了口气,只对哪吒说了三句话,十二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