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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何愧(月昼)


他目光暗了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对视之中,江悬淡淡笑了。
“多谢将军好意。”他抽回手,衣袖垂落,堪堪遮住那片伤痕。“救我就不必了。这四方金笼我住得还算习惯。将军请回罢。”
谢烬面色一凛:“江悬。”
宫门外隐隐有疾走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江悬面色淡然,说:“若没有别的事,将军以后不用来了。保重。”
谢烬常年带兵打仗,不会听不出禁军的动静。
他向门外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我还会回来找你。”
江悬欲言又止,拒绝的话还在唇边,谢烬已然转身离去,像一只矫健的鸟凌空飞跃几下,黑色背影消失在宫墙之后。
——几年不见,一身功夫倒是愈发精进了。
江悬收回目光。摊开掌心,谢烬临走前留给他一只骨哨。
漠北荒凉偏僻,不比中原有那么多好吃好玩的,小时候磨一只哨子,便算得上一个玩具。
江悬不知道谢烬为什么给他这个,把他当小孩儿哄么?
翻过来,哨子后面刻着两个字。
“驰风。”
驰风,是江悬从小养到大的鹰。
这是用驰风的翅骨做成的骨哨……
江悬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做出反应。直至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终于回过神,收起哨子,弯腰捡起自己掉落的大氅。
李策进来时,一眼看见江悬躺在树下的摇椅假寐,身上要掉不掉披着件外衣。
他走过来,对江悬行礼:“公子。”
李策是萧承邺的贴身侍卫,也是唯一能进映雪宫的侍卫。除了他,禁卫军其他人都在门外等候。
江悬清梦被扰,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抬起眼帘问:“什么事?”
“宫里进了刺客,不知有没有惊扰到公子?”
“刺客……?”
“有宫人说,看见一道黑影往这个方向来了。”
“你是说,来行刺我的么?”江悬似乎觉得疑惑和好笑,不甚在意道,“那有劳李副统领仔细搜搜。”
李策站起身,环顾一周。
映雪宫仍旧是平时模样,浮华奢靡却寂寥冷清,目之所及处唯一的活人躺在这里,衣袍松散、青丝如瀑,不禁让李策想起萧承邺如何对他严防死守,不许人打扰靠近。
迟疑片刻,李策躬身抱拳道:“既然公子没有见过,那刺客想必并未进入映雪宫。夜深了,公子早些休息,在下告退。”
江悬重新阖上眼帘,没再看他:“请便。”

第5章 05 “你当真如此不念旧情?”
一道黑影从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飞掠而过,月光之下,仿若一只来去无影的寒鸦。
谢烬黑衣束发,目光如炬。耳畔秋风呼啸,吹起他衣袍猎猎,他回头看了一眼,重重宫墙消失在身后,禁卫军的火光早已模糊不清。
没用的东西。
谢烬轻笑,从最后一道宫墙飞跃而下,蜻蜓点水般在墙壁稍一借力,稳稳落入一片草丛。
皇宫不过如此。
京城的风比起漠北也是绵软无力,纸醉金迷之处,不知有什么好的。
他的指尖仍留有江悬皮肤的温度,不算冷的天,江悬披了那么厚一件大氅,手腕却凉得像冰一样。
谢烬垂眸,想起江悬腕上的伤痕,缓缓攥了攥拳。
两刻钟后,某条不知名小巷,谢烬推开一扇小门,闪身进入秦王府后院。
萧长勖还没睡,在偏殿等他。
三个月前谢烬得到消息,他找寻多年的人也许真的没有死,而是一直被软禁在深宫。
刚好中秋宫宴将至,谢烬听诏回京述职,他与萧长勖谋划一番,决定中秋当晚潜入皇宫找人。
见谢烬毫发无损,萧长勖松了口气:“人找到了么?”
谢烬点头:“找到了。”
“怎么样?”
萧长勖比江悬大几岁,也算有些幼年情谊,这些年谢烬找人,他帮过不少忙。
谢烬眸光一黯,低声道:“不好。瘦了很多。”
话音落下,屏风后传来木轮转动的吱呀声,一人坐着轮椅出来,暗青色衣袍,面颊覆着一只银质镂空面具,看见谢烬,淡淡开口道:“我猜江公子不愿跟将军走。”
谢烬皱了下眉,没有接话。
“不过若是能把人救出来,我们手上便又多了一份筹码。”青袍男人不紧不慢道,“七年前幽鹿峡一役,玄鹰军全军覆灭,江家满门无一幸免,人人为之扼腕。西北将士至今仍在怀缅江帅体恤兵民、治军有方。谢将军带兵多年,想必比我更清楚,军心所向何其重要。”
“七年前江悬还小,就算现在出来,也不一定能一呼百应。”谢烬冷冷道,“我救他,不是为了让他做什么。”
青袍男人面露一丝玩味:“哦?”
“岐川,”萧长勖插话,对谢烬道,“救人之事不可冲动,那是皇宫,不是蛮人的帐子。”
谢烬欲言又止,看了眼青袍男人,又看看萧长勖,不情不愿道:“我知道。”
“问雪还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别的没来得及说。”
萧长勖点点头:“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明早还要上朝面圣。”
上朝面圣……
金銮殿上那个人,软禁江悬七年,把江悬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谢烬心下一沉,语气也冷了几分:“知道了。”
回到卧房,月光从正对床榻的窗户洒进来,铺开一床银辉。
床头放着今日入宫赴宴前取下的佩刀,有两把,一长一短。谢烬坐下来,拿起短的那把,拔出刀刃,用绒布细细擦拭。
他原本的佩刀只是一柄黑金雁翎长刀,而这把短刀是江悬十四岁那年从一位敌国王爷身上夺来送给他的,之后他便一直带着这两把刀,短的别在腰上,长的横在腰后。
那一次江悬立了头功,一箭射穿那位敌国王爷咽喉,从此声名大噪。论功行赏时他什么也没要,只要了这把刀,回到军营将它送给谢烬做生日贺礼。
那时的江悬意气风发,是苍凉荒野中唯一明亮的色彩。
谢烬仍记得江悬那天回来的样子,高头骏马,黑发红衣,那只名叫驰风的白色鹰隼在他头顶盘旋。连日光都偏爱他,照得他漆黑眼瞳如琥珀流金。
他在马上弯腰,对谢烬伸出手,手中握着这把短刀:
“阿烬,送你的。”
一晃多年,谢烬成了战功赫赫的谢将军,江悬的名字却无人提起了。
禁卫军在宫中仔细搜寻一夜,到天亮时,仍未发现刺客踪影。
萧承邺昨晚留宿在皇后那里,清早李策到中宫回禀刺客一事,萧承邺什么也没问,只斜睨他一眼,道:“自己去领罚。”
李策面色一顿:“是。”
皇后一边为萧承邺整理朝服,一边随口道:“昨晚中宫未见有动静,不知哪里来的刺客、去行刺谁的?”
萧承邺似笑非笑:“是刺客是贼,还不好说。”
唯一见过“刺客”的人,吹了一宿夜风,这会儿低热不退,在映雪宫床榻上半昏半睡躺着。
等到萧承邺晚些时候过来,江悬已水米未进躺了一天。
“怎么回事?”萧承邺冷着脸问。
张太医战战兢兢答:“饮酒又受凉,感染了风寒。”
饮酒受凉……萧承邺目光投向一众宫人,玉婵连忙跪下,说:“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公子,请皇上恕罪。”
萧承邺正欲开口,袖子忽然被轻轻拉住。低头,江悬抬起眼帘,声音低缓:“我自己不留心,别怪他们。”
萧承邺手指触碰到江悬肌肤,眉头舒展些许,对太医和宫人摆摆手道:“都下去吧。”
“是。”
殿里安静下来,萧承邺坐下,顺势握住江悬的手。江悬病得昏沉,没有挣扎。
“李策说昨夜宫里进了刺客,你知道么?”
“知道。”江悬语速很慢,“李副统领来问过。”
“你见过么?”
江悬摇摇头:“没有。”
萧承邺垂眸,道:“说是刺客,我看倒更像贼。只是不晓得这后宫有什么可偷的东西?”
江悬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说:“珠宝玉器,字画古玩,总是有的。”
“早不偷晚不偷,偏偏昨晚宫宴时候来偷。”
“昨晚人多眼杂,许是方便行事。”
“看身手,不像是一般的贼。”
萧承邺的话仿佛暗示什么,江悬听懂他意思,问:“你怀疑是昨晚赴宴的人?”
萧承邺反问:“你不觉得么?”
江悬想了想,说:“也许那人也希望你这么想。”
萧承邺没再说话,目光沉沉地看了江悬一会儿,淡淡一笑:“身子好些了么?”
江悬摇摇头:“我没事。”
萧承邺扶江悬起来,喂他喝了两口水,随口道:“我打算让谢烬留在京中,磨磨他的性子。他这两年愈发无法无天,上次擅自斩杀俘虏,朝中大臣对他颇有微词,正好这次让他留下来看看,文官们都是如何参他的。”
江悬不甚关心:“嗯。”想了想,轻描淡写道:“谢烬手握重兵,时间久恐拥兵自重,敲打敲打也好。”
萧承邺不露声色:“你这么想?”
江悬没说话,似乎懒得再应一遍。
萧承邺放下水碗,拇指抹掉江悬唇边水渍,抬起他下巴,端详片刻,问:“阿雪,你当真如此不念旧情?”
江悬皱了下眉,眼神反问萧承邺“什么旧情”。
萧承邺笑了:“我的确是喜欢你如此。”
说完,他俯下身,含住江悬唇瓣,在得到反抗之前熟练地掐住江悬下颌,手上一用力,迫使江悬张开嘴。
两人之间的亲吻从来是萧承邺单方面掠夺,除非江悬因为用药意乱情迷,才会给他一些不自控的回应。
萧承邺含吮着江悬的嘴唇和舌头,江悬病中虚弱气短,几度发出痛苦而沉闷的低喘,萧承邺置若罔闻,仍旧扣着他的腰,重重地亲吻他。
江悬剧烈地咳嗽起来。
五脏六腑仿佛都跟着震颤。
咳嗽带出泪水,萧承邺不紧不慢替他擦掉,说:“阿雪,你知道么,你这副样子最好看。”
江悬闭了闭眼,问:“不人不鬼的样子么?”
“不,脆弱凄惨的样子,我见犹怜。”
“……疯子。”
萧承邺一愣,不怒反笑:“你说的没错。”
萧承邺当然是疯子,江悬清楚,萧承邺自己更清楚。
“起来用膳吧。”他说,“十六亦是团圆夜。你我二人,一起吃顿团圆饭。”

第6章 06 “你现在……像一条狗。”
边关近来还算太平,萧承邺会让谢烬留下,也算是在谢烬意料之中。
这一来正好合了他的意,他要见江悬,在京城总比在漠北方便。
不过萧长勖的意思,救人之事需得从长计议,也不可对江悬透露太多。
“人心易变,问雪在皇兄身边七年,心性是否还如从前,都还未可知。”——萧长勖这么说。
萧长勖的顾虑不无道理,那晚相见,江悬比起从前确实大变了模样。
不过谢烬要是在意这个,也就不会单枪匹马去闯皇宫了。
将军府很久没这么热闹过。
谢烬十八岁那年正式册封爵位,这座将军府便是萧承邺赏赐给他的府邸,可惜没住几天他就回漠北了,到现在一晃三四年,这是他第一次回来。
为迎接他,管家早早将府邸内外布置一新,特意挑选了几个聪慧可人的婢女到内宅伺候。然而谢烬生活简朴惯了,这次回来除了带一队亲兵,便只带一个小厮照顾起居,管家选的侍女他一个也没要。
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谢烬去参观城郊的练兵场。萧承邺让他没事多跟在瞿老将军身边看看禁军是如何训练。
七年前那场恶战之后,谢烬收编了江家玄鹰军残部,成立玄羽军。七年间,玄羽军一方面驰骋漠北、屡战屡胜,另一方面没少因为军纪散漫被朝中大臣参奏,他们说谢烬年轻冲动、不沉稳,连带着手下军队也如土匪一般,有辱大梁声名。
谢烬对此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这次回京也不知收敛,在大路上恨不得横着走,短短几天,又被参了好几本。
江悬缠绵病榻,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一场秋雨一场凉,桂花开过之后,满城银杏一夜之间变得金黄。萧承邺下令他病好之前不得外出,于是映雪宫上下将他紧紧看在房里,他只能透过一扇小小窗子,窥得外面一抹秋色。
陪伴他的有一只骨哨。
不知是不是因为用驰风的骨头做成,这只哨子音色高昂激愤,仿佛漠北辽远苍穹,哨声一响,江悬便想起那些策马弯弓的少年时。
或许这也是谢烬的目的。
谢烬怕他忘了草原和沙漠、忘了他的弓箭和鹰。
江悬用一根细细的皮绳将哨子穿起来,藏在枕头里面。萧承邺就算再疯,也不至于拆开他的枕头看。
又过了几日,萧承邺来看江悬,江悬风寒已好得差不多,休养这段时间,脸颊上的肉似乎也长回来一点。
见是萧承邺,江悬一贯的冷淡:“你打算还关我多久?”
萧承邺半笑不笑:“你想出去么?”
江悬没有回答。
“求人至少也说句好听的,你这般对我呼来喝去,究竟是谁有求于谁?”
“随你,继续关着我也无妨。”
江悬看来不打算说这句软话,一个人拿了本书,倚在美人榻上翻看。
秋日暖阳透过窗纱,铺洒在他绸缎一般的黑发上,天凉了,他身上的布料依旧轻薄,半遮半掩,无端令人遐想。
这样一幅画面,让美人榻的“美人”二字格外令人信服。
萧承邺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观赏江悬,说:“阿雪。”
江悬抬眼,无声地瞥他一眼。
“过几日秋猎,你想去看么?”
秋猎……?
七年时间,江悬连映雪宫都不曾离开过,萧承邺怎会忽然问他想不想去秋猎?
江悬眉毛微蹙,脸上浮起一丝狐疑。
“今年人多热闹,你许久没出门,出去散散心也好。”萧承邺说。
江悬垂下眼帘,目光重新回到书页上:“不必了。”
“你不想去?”
“没什么兴趣。”
萧承邺碰了软钉子也不恼,仍旧意兴盎然地看着江悬。看了一会儿,说:“还是去罢。就当是这段时间关着你,给你的补偿。”
萧承邺自然不会这么好心,虽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但凭江悬对他的了解,不会是好事。
江悬神色恹恹,对萧承邺的独断不置可否,没有接话。
萧承邺看够了美人图,终于注意到江悬手上拿的书:“在看什么?”
江悬答:“《吴子》。”
“怎么又是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那不然我该看什么,《房中秘术》么?”
萧承邺一愣,转而笑了:“你愿意看,我自是不反对。”他今日心情好,有功夫同江悬闲聊,尽管江悬看起来并不大想理他。“阿雪,我记得你于骑术和箭术都很精通。”
江悬终于一滞,转头看向萧承邺,目光冷淡。
萧承邺问:“为何这般看我,想对着我心口来一箭么?”
江悬坦然承认:“是。”
如此大不敬,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萧承邺不怒反笑,说:“我倒是很期待这一天。”
说完,他起身走过来,弯腰抽走那本兵书,随手往地上一扔。
两人面对着面,刚好能将彼此每一分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萧承邺看着江悬,目光如同一条黏腻的蛇,在江悬的脖颈到锁骨处流连。比起喜欢,更像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这是萧承邺唯一也是最满意的一只猎物。
从发丝到脚趾都生得美,年少时勤于锻炼,一身骨骼端正漂亮,又不过分强壮,如今虽柔弱了点,却也平添几分勾人心魄的旖旎绰约。
萧承邺的手缓缓抚摸过江悬脸颊,低声说:“那么多药喂下去,都没能消磨你心性么?还想着杀我?”
江悬看着萧承邺眼睛,没有说话。
“那天得了匕首,怎么不悄悄藏起来捅我一刀,而是划了自己的手,嗯?”
这次江悬回答了:“杀你或杀我自己,于我而言是一样的。总归是结束这一切。”
萧承邺眸色一沉:“你就这么恨我?”
倒也没有多恨。
起初是恨的,恨不得杀了他。后来撑着一口气,想要逃出这座金笼。到现在,只剩无尽的麻木和死寂。
活着可以,死也可以,能杀了萧承邺最好,杀不了他,杀了自己也可以。
江悬勾唇浅笑:“你其实想听我说恨你,是么?”
萧承邺瞳色一黯。
“好可怜啊,萧承邺。”江悬笑着,甚至笑出了声,“我不恨你。说到底,你我还能纠缠几年呢?届时一抔黄土,你猜我还会不会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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