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知……前些日子,在朝会上出言诋毁殿下之人,是谁?”乌涂尔问出了这个问题,神情却是极为平静。
谢琢那日正在当场,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眼珠子一转,想着乌涂尔既然避开太子,恐怕就不单单只是询问那人身份了。本来,他作为太子下臣,不应该随意将这些话说出去,但……毕竟是乌涂尔,他也不能不说。
这搞得谢大人有些头疼,却还是说了:“是梁友春和黄万全。”
乌涂尔念了念这两个人的名字,喃喃道:“梁……黄……唔,都是氏族啊。”
“没错。”谢琢对卞旭辉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想必是有人给他们施压,才让他们有胆在朝会上顶撞太子。”
乌涂尔轻点了点头,又问:“这两人现下关在何处?刑部?大理寺?还是……大人的高阁?”
图龙卫分离于刑部和大理寺,算得上是专门的机构。他们抓到的人自然也不会给去其他两个地方,会专程关押在自己衙门的刑狱中,此刑狱就名为高阁。高阁中手段诡谲,可乌涂尔想着,若这梁黄二人是在高阁,他去见他们一面,倒是更为方便。
谢琢如何能不知道他所思所想,却是摇头:“他们二人以下犯上,但也够不到高阁,自然是去了刑部。”
在刑部的话,就有些不好办了。乌涂尔微微沉吟,终于说道:“不知谢大人可否帮忙一二,叫我去见见这两人。”
他想找这两个人麻烦的意图显露得有些大,谢琢其实并不愿答应,可转念一想,乌涂尔向来不是冲动之人,应该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梁黄二人对太子口不择言,八成让他内心煎熬,若能见一面缓解,倒也无可厚非。
由此,他应承下来,却也劝告乌涂尔,万万不能用了私刑。
谢琢也不愧是办事的好手,乌涂尔未等多久,就接到他消息,说是可以前往刑部。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要掩人耳目一些的好。乌涂尔也不愿太子知晓,就趁着朝会再开,独自前往刑部大牢。
毕竟是大朝会,有头脸的官员都在宫中,出来迎乌涂尔的这人,官职稍低,却和谢琢深有私交。他递给乌涂尔一块令牌,道:“下官就不引着大人去了,不过大人切记,一刻钟必须出来了。”
乌涂尔穿着一身披风,还简单围了面容,一双眼睛都藏在兜帽下,叫人看不清楚。这刑部官员并不清楚他就是乌涂尔,更是不细看他,应当也知道少管少问的官场学问。
乌涂尔微微应声,接过令牌,随后直接往大牢方向走去。才到门口,就有守卫拦着:“何人?”
他伸出手将令牌展示出来,守卫们互相对视一眼,这才放行:“大人请。”
大牢中阴暗幽深,也不知道关了多少犯人,他们对着进进出出的狱卒都十分熟了,几乎已经没什么想法替自己喊冤。可少见乌涂尔这样藏头藏尾的,竟有不少人从牢狱缝隙中伸出手,想要抓乌涂尔的斗篷。
乌涂尔压根不理,拢了自己斗篷,口中默念谢琢给他的牢号,不多时就找到了地方。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关押着,一方面从未受过如此苦楚,另一方面也是刚进来,心中还有想法。眼见着乌涂尔停在他们面前,微微一震的同时喜上心头。
梁茂春和卞家时常联系,也是此次“逼宫”太子的牵头人,此刻见了乌涂尔,立刻道:“阁下何人?”乌涂尔没有搭话,反而将一张脸从兜帽中漏了出来。梁茂春一瞧,更是一喜:“竟然是……大人,果然是卞老爷来搭救我等了!”
乌涂尔听他这么说,就已然了解。自己和卞旭辉那假结盟,已经传到上京来了。恐怕是为让上京中的世家对自己有所牵制,若自己心有二意,也可作为把柄贡给东府。
可,他们的棋局棋差一招。
他们根本不知道,当初那个“柳效云”压根就是太子本人!这些手段看似厉害,但若是已经被人知晓,也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幼稚。
乌涂尔瞧着梁茂春这张老脸就来气,更不想同他说话,忽然就从内怀中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来。梁茂春顿时汗流浃背,面如金纸,颤抖说道:“你,你做什么?”
一旁的黄万全早就看着呆住。
乌涂尔戏谑一笑,却没对他们做什么,反而自己在小臂上划了一道,然后将那匕首扔进了梁茂春的牢内。
第62章
谢琢接到刑部的急报,匆匆赶来的时候,打眼瞧见的就是眉目间带着不明意味的越国国主。乌涂尔用未曾受伤的那只手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臂,拒绝了前来帮他包扎的大夫。
见此情景,谢琢内心大叹一声,完了。
他原以为乌涂尔是个不会冲动的人,没想到居然给他来了个大的。
他匆匆下马,以寻常绝不会有的速度接近了乌涂尔,和他低声说话:“怎么回事?!”
乌涂尔扬了扬小臂:“梁茂春伤的。”
谢琢看了看,这道伤口的确不轻,但也不算重,只是皮外伤,流血很多看着十分唬人罢了。而他又听着乌涂尔的话,心底差点翻江倒海,若不是因为乌涂尔身份贵重,他也能开始骂他。
“梁茂春哪儿来的凶器?!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还能伤了你?”话出口,仍旧是没能稳住心神。
乌涂尔知道自己办事是有漏洞,但要的就是这般漏洞:“谢大人,说这些做什么?这还不是为了让这两个王八蛋顺利入高阁么?行刺属国国主,图龙卫不管么?”
“管自然是要管的。可你……”谢琢意识到自己适才口气重了,有察觉到自己压根没有立场对乌涂尔说出那些话。因此不由微微一叹:“知道你是为了帮太子一把,可也到底是为了泄愤。”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崩溃:“却不至于使出这等手段来。”
“再加一条理由,我是为了迷惑卞旭辉。”乌涂尔说道:“此事必须我出面,太子殿下若是派了旁人来,做不出这等效果。”
谢琢知道他说得有理,也不好再多言。
乌涂尔冲他笑了笑,根本不在乎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重话:“那他们的事情就还要劳烦谢大人了……我,我去向太子请罪。”
唔,还知道自己做错了。谢琢默默的想,替太子觉得牙疼。
事发刑部大牢,就是想瞒着也没办法,那消息就如同插上了翅膀,恐怕早就摆在太子案前了。乌涂尔颇有些忐忑,自己做此事之前没和任何人商量,若是换了太子身边别的什么人,招来的就是太子的滔天怒气了。
果然,他顺着侧门回了东府,见着几个太子心腹侍从,表情都是不大好。再往里走,直接看见李庄在重华殿外头等他。李庄一瞧见他,脸上转换复杂,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愁眉苦脸:“殿下气狠了,你别再惹他。”
乌涂尔对他很是感激:“多谢李大监。”
李庄深深看他一眼,招手带走了所有侍奉重华殿的侍从。乌涂尔也跟着深吸一口,在外头对着太子说了一句,然后就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这才刚刚迈了一步,“啪”的一声脆响就在他脚前爆开。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茶盏。乌涂尔咬了咬下唇,抬头往高位上头看去,眼见太子甚至还穿着朝服,坐在上首,一张昳丽的面孔此刻怒到极致,连唇瓣都红了起来。
应当是知道这消息,连忙散了朝会回来的,着急之下,便是朝服都没有更换。
乌涂尔心下戚戚,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我做错事情,望殿下责罚!”
程束哪想到他立刻就跪下,再看他完全跪在那碎掉的茶盏上,当即就从高位上猛地站起。才想往出走两步,忽然又生生停下,恨道:“你错在哪里?”
“错在扰了殿下谋划,错在未曾事前告知……错在,行事急躁鲁莽。”乌涂尔没去看太子,只是一字一顿说着自己的错处。
程束听完,本来的怒火更是冒了三尺高,又砸下去一个茶盏,不过砸在了空旷无人处。他砸完,快步上前走到乌涂尔身边,夺了他的小臂就看,发现是处皮外伤,当即冷笑一声,在乌涂尔肩上推了一把:“这么喜欢反省,不如好好去反省,别叫我看着心烦。”
乌涂尔面对他,自然不带力气,太子推着不算重,却也将他推得晃了晃。可乌涂尔说:“是,我这就去反省。”
他说着,又兀自站起来,出了重华殿,在殿前的石板地上又跪了下去。
程束眉尾一挑,牙都快咬碎了:“这么喜欢跪着,就一直跪着!没有本宫的许可,你休想起来!”
乌涂尔居然没有其他怨言:“是。”
他这一个字出口,程束微微后撤一步,随后紧了紧牙关,将重华殿的大门狠狠摔上,居然当真不去搭理乌涂尔了。
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乌涂尔就是惹下再大的事情,太子也没有这般生气过。乌涂尔虽然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其实心底杂乱一团。一会儿想着自己适才说的哪句话不对,一会儿又想着莫非殿下在做一盘大棋,没想到却被自己毁了?
由此种种,他猛然间觉得一阵凄凉,心下对太子的愧疚更甚。什么流血的小臂,膝下的碎瓷片,全都成了过眼云烟,再不重要了。
李庄未敢走远,怕太子有事找,因此在外头转了一圈又溜达回来。乌涂尔跪在外头自然被他发现,他也没敢声张,悄悄进了重华殿。然后发现太子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他就是侍奉这么些年,对这样的神情也是少见。
这是两人起了争执,李庄不敢置喙,可看着地上碎掉的茶盏仍觉心惊。太子察觉他进来,张了张口又闭上,片刻才问道:“还跪着?”
“是。”李庄轻声说道:“刚才进来,国主的确还跪着。”
“怎么连他也这么不省心……”太子气得揉眼角。
李庄想了想,又说:“国主到底是关心殿下……”
“本宫知道。”太子道:“可他的确鲁莽,往日不曾觉得,今日发现,就要气死人。”
“这等脾性,往后莫不是还要做出些什么更甚的事情?”
李庄内心道,恐怕也只有对上殿下的事情,乌涂尔才会反应如此剧烈。
可太子虽然这么说着,却有些坐不住了。距离乌涂尔跪在殿门口过去了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太子就又问:“还跪着?”
李庄赶忙去窗边看,看完回复道:“跪着直直的,不像是偷懒。”
太子啧了一声:“谁说他偷懒……”说罢,又像是想起些什么,忽得站起身来,冲着殿外走去。
李庄快步跟在身后,想着到底是太子爷心尖尖上的人,才不过这么一会儿就耐不住了。这等场面要是叫那些太子罚跪的人过来看,还不得把大牙惊得掉出来?
他这么想着,太子已经出了重华殿。声响自然被乌涂尔听到,他抬起头一看,见太子正往自己这边走。
等太子到了他身前,竟然也没开口,反而是一把将他薅起来。乌涂尔没料到,起身的时候还晃了两下。他顿时有些惭愧:“殿下,此事是我之错,我不该破了殿下安排……啊……”
他没能说完,就觉得身体一轻,眼前一闪,下一刻就被太子抱在怀中,往重华殿中走去。乌涂尔大为震惊:“殿下,我的错处还未想明白。”言下之意是还想跪着。
太子才消下去的气俨然又要冒头,托着他臀部的手使了劲儿,狠狠一掐:“闭嘴,别惹本宫。”
这一下掐得乌涂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敢去看李庄,只想着李大监万万别注意到就好。不过李庄也是从聪明人,自然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跟着到了殿外就不进去了。
太子进了后殿,把乌涂尔扔在塌上,又随手将一旁书格上摆放的伤药取下,没好气的讲:“脱裤子。”
乌涂尔意外道:“殿下,这话太过粗俗了……”
太子听着又想磨牙,只能狞笑道:“见过更粗俗的么?不想见就老老实实做!”
这是当真气得不轻,乌涂尔只好遂了他的愿,然后露出一双笔直的、骨肉亭匀的腿来。他这双腿长得好看,该粗该细,丰韵又不失骨干,肤色如蜜,更加好看。现下唯一美中不足在于,双膝上有些细小伤口,恍若红梅,却也瞧着让人心疼。
太子呼吸一滞,那点子气恼又全全没有了。他坐在乌涂尔身边,先是把他那受伤的小臂敷上药,包扎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他双膝上。
这一幕让他回想起乌涂尔才来东府的日子,也曾有过这般的伤痛,可如今虽不及当初严重,却叫他悔恨不已。
他怔怔看着,忽然将乌涂尔长tui//曲//起,凑上前去把那些红梅全都舐掉。乌涂尔浑身一抖,手不由自主握住他的长发:“殿下……”
太子抬眼看他:“为何跪在碎片上?不知道躲么?”
乌涂尔说不出话,盯着他的眼睛微微错开少许。
太子心中钝痛,将伤药给他涂抹在双膝上,只是看他。
乌涂尔分明错开视线,可照旧能感受到太子的目光,他有些畏缩,好半天才敢与太子对视。就这一眼,他却看到从太子眼角滑下一滴水珠,随即隐在他脖颈,消失殆尽了。
从前都是自己哭,乌涂尔何曾见过殿下的眼泪,愣怔的同时又品出意味来。
他想先开口说,却被太子截在前头。
太子忽然抱住他,手指轻轻划过他受伤的小臂,在他耳边隐忍又克制,但也带着深深的惧怕。
“为什么伤害自己?乌涂尔……若你这般,我怕总有一日要出事……”
“你若是离我而去,我的一颗心就要痛死了。”
“再没人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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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恭喜国主,第一次把太子弄哭(bushi 太子爷,一个看起来牛逼轰轰的野心家,其实是个渴望被爱的可怜宝宝(嘿嘿
第63章
太子此言如梦似幻,叫乌涂尔怔愣起来。一时间更加愧疚,明白了为何太子会如此生气的缘由。不是因为什么计划被破坏,或者因为没有提前告知,而是因为他太过鲁莽,还以自己为饵,并为此付出鲜血。
太子怕他往后都如此形式,不顾一切,若某一次因为意外,当真造成什么后果……实在不可细想。
的确是不好。乌涂尔这么想着,心内后悔又占据到了高峰,从前都是太子安慰他,他觉得背后有靠山什么都敢做,却没想想太子身后便是悬崖峭壁,又有谁来做他的靠山?
“殿下,我再不会了。”乌涂尔歉意道:“我再不会了。”
程束听了,仍旧不放心:“现在我不信你,你最好做出些保证来。”
乌涂尔不知为何觉得这句话有些逗乐,“噗嗤”一声轻笑出来,从太子怀中抽身,又掰开他手掌,调出他小拇指来,和他拉钩:“此为保证,永久有效。”
“如此小孩子气的保证……”程束觉得不满,却又见他拉着自己晃了晃,说道:“往后殿下替我做保,我也替殿下做保。”
“再不做如此伤害自己的事情,毕竟殿下如此舍不得我,我又怎么舍得殿下?”乌涂尔说着说着,脸就红了些,可口里却不打磕绊,的确是诚心诚意。
程束知道他明白过来,想要原谅他,又有些后怕,颇为纠结了一会儿,才又道:“自此之后我都要监督,若再有下次,你就哪里都别想去了。”
乌涂尔点头应下,这才算暂时解了太子心中的不顺。
又过几日,乌涂尔修书一封递下东南,只说为了解救梁黄二人,他专程赶往上京,却差点被梁茂春刺杀,如今他行踪被太子发觉,好不容易蒙蔽过关,梁黄二人也被带往高阁。进了高阁,就不是他能插手了。
这信上所言虚虚实实,乌涂尔也不想着卞旭辉能全信,毕竟漏洞不少,但也能算是给卞旭辉一个迷障,叫他不能分清现下这些人的局势。
而卞旭辉也果真如同乌涂尔所料,看着这封信,是有想相信,却又觉得离谱。一方面对着乌涂尔拿捏不清,另一方面也摸不清楚为何梁茂春要刺杀乌涂尔。到底是因为乌龙事件,还是因为梁茂春其实已然和他不是一路?
可梁茂春、黄万全被压入高阁,还是给了他莫大的压力。本想着太子碍于情面和道义,应当不会太为难这两个人。虽然卞旭辉也没想着真能把皇帝逼出来,但到底也不是现下这幅光景。
太子能一言不发就处置梁黄二人,更是不顾前朝后宫,想来是对世家不满到了极点。即便皇帝仍在,都要忍不住下手了。
这下卞旭辉可坐不住了,在家兜兜转转几日,想着头发都掉了一地,终于下定决心反扑。他一面给乌涂尔递了信,叫他早做准备,另一面又将某段秘闻,悄无声息的送到了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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