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拉住太子的手就重了一些,像是要把太子的温度全全记在心中一样。
好容易到了用膳,两个人的心思总算稳了一些。乌涂尔看见那烧鹅,又想到在万福楼发生的事情,将它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程束。程束听了虽一下没什么表示,但肯定记在心中了。
直到晚间,程束将发冠取了,一头墨发散开:“乌涂尔,帮我梳梳头。”
乌涂尔乖巧的帮他梳头,动作轻得很,生怕弄疼了他。这一幕和几年前重合,两个人都微微有些感慨。程束忽然道:“今儿就别走了。”
自从乌涂尔上次从东府回郑府,虽然也常常进宫,但一次也未留宿。毕竟之前还能借口说太子与他叙旧,那往后再留宿,又拿什么做借口?
太子也知道流言可怕,因此一直没有留过他。唯独刚才开了口,乌涂尔心中一软,什么都答应下来:“不走了,给殿下梳头。”
程束笑道:“还能梳一晚上吗?”
乌涂尔又改口:“那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我都陪着。”
他梳着,忽然在那些墨发中发现一点白色,当即有些愣住,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殿下有白发了。”
“怎么,嫌我老了?”程束开玩笑说道。
“没有。只是心疼殿下。”乌涂尔咬了咬唇:“殿下正是这个年纪,却有白发,可见国事操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海晏河清,让殿下不再怎么操劳。”
程束反手握住他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侧:“现在也算是海晏河清,陛下不作为,我若是不接过担子,这天下都要乱套了。”
“乌涂尔,世不可避。”他说道:“该做的,我一步也不会少。”
乌涂尔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抱住他,贴在他身上:“那我就跟着殿下,不避世。”
“世家门阀,定要肃清。”程束亲了亲他额头:“你帮我,事半功倍,就从东南开始。”
“好。”乌涂尔应道。
乌涂尔从前不觉得权势是什么好东西,但看着太子,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想,历史上有不少人,就算有权有势,为了某个东西最后也误入歧途。或者还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皇帝,虽说看起来是个痴情种子,但远远不如太子这样的人更有吸引力。
正因为权势,太子才能如此耀眼,仿佛不可及。
他对太子,自是心甘情愿,帮他助他,看他继续发光。
他想到这里,被自己想法中“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句子逗乐,低声问程束:“江山和美人,殿下怎么选?”
“难得听见你自诩美人……”程束笑着说:“但这个形容准确得很。本宫的小狼崽子就是美人。”
“若本宫做选,定然是爱江山,也爱美人了。”
乌涂尔第二日早上赶着出了宫门,又去东大营操练。
东大营的总指挥是郑觉将军从前的属下,自也是对太子忠心耿耿。而来这里操练一事,也是郑觉让乌涂尔来的。东大营负责拱卫京畿,和宫里的羽林卫不同,像是围猎、祭祀这样的事情,也不用他们操心。虽说同样责任重大,但到底少有京城需要解围的时候,因此东大营的兵们,大多是没什么危机意识。而有些世家门阀,为了让子弟混上军功,又不想真的让子弟上战场,那么安排在东大营就是非常顺理成章。
以至于时间久了,东大营隐隐分成两派,一派以普通军士为主,一派则全是世家儿郎。这两派人互相看不顺眼,有的时候就连吃饭这等小事,都能起了争端。
东大营总指挥为此烦忧不已,这才去拜托郑觉。
乌涂尔才进了大营,就见有人跑过来和他告状:“李参将,那群少爷们又来挑衅我们了!”
“怎么挑衅?”乌涂尔的真实身份虽然不曾隐瞒,但朝堂上的风云大多只在一部分人中流传。这些普通的军士对他太子门生、越国三王子的身份几乎一无所知,甚至那些世家儿郎,到现在都以为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参将罢了。
而他又是郑大将军委派来的人,那些普通军士自然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听他这么一说,那人道:“说我们占了他们的场地,这会儿要和我们比试呢!”
乌涂尔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却也说不了什么,只是让他带着自己去看看。
去了现场,乌涂尔见他们已经摆了擂台,上头一个人已经趴下,看样子已经受了伤。而站着的那个,也并非是军中的人,而是某家少爷的仆从。也不知道他们都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仆从,身材魁梧,样貌粗狂,一般人还真的比不过他。
下一刻,那位胜之不武的少爷跳了上去,得意洋洋道:“我就说你们不行,连我的阿奴都打不过,还想着和我打?快快认输!给小爷我磕头来!”
他此话一出,顿时惹了普通军士的众怒,一来二去,两方就对骂上了。
带乌涂尔来的那人喊道:“李参将来了!”
这一下更是如同水进油锅。
“哈哈,李参将来了!看他把你们这些混账少爷都打趴下了!”
“神气什么?不过一小小参将而已,敢动我?知道我爹是谁吗?!”
乌涂尔听着微微皱眉。他来东大营时日不长,对于两方有争执都是耳闻,亲眼见的,也没闹过这么凶。这下一看,发现果然是难办。少爷们仗着身份,欺压旁人,还不肯好好练兵。而普通人这头,只要找见一个好像能替他们做主的人,就也要把从前的场子找回来……
在西北大营的时候,大家都是万众一心,哪里是这般?想着要是敌人来了,还没用什么手段,这群人也能四散逃了。
说起来,还是世家与普通人之间有矛盾,平日里就有积怨,来了军营更是愈演愈烈。
想起太子昨儿晚上说的话,乌涂尔心中定了定,当即走上那擂台道:“怎么回事?”
这一问,又是七嘴八舌,理由倒是简单,看起来两边都是借风点火了。
乌涂尔想了想,也没顺着哪一边说话,只是道:“有这等精力,在这里瞎闹,不如去好好练兵。”
他这么做,两边都是一愣,没料到这个情况。
“场地应当都是公用,怎么还分你我?”他道:“西北大营中,可没有你们这等懒散又有心计的兵!”
“你说什么?!”少爷们首先按捺不住:“你骂谁呢!”
乌涂尔冷道:“谁接茬儿我骂谁。”
而另一边也有所不满:“李参将,你自个儿出身微寒,在郑大将军手下当兵,怎么不向着我们说话?是不是这群少爷给你好处了?枉费我们平日高看你!”
乌涂尔不搭话,等他们嚷嚷够了,才说:“既然你们都讨厌我,不如上来和我比试比试。”
“也用不着一个一个来,各选一人就行。”乌涂尔说道:“两个人一齐和我比试,若是赢了,我往后再也不来,也给你们请罪……但若是输了,就要做好受罚的准备!”
他说的认真,两方难得互相对视一眼,都被挑起了气性。
普通军士这头立刻有人出列:“李参将,就算你上过阵杀过敌,也双拳难敌四手,当真要这么比?”
乌涂尔点头道:“别废话,难道是你心里不敢?”
他小小一用激将法,少爷们那头也坐不住。那个刚刚派出家仆的少爷站了上来:“李参将,我叫张洞知,我不似他们那些人,今儿堂堂正正报了名字和你打!”
普通军士气得冒烟,紧跟着说道:“李参将,我叫赵钱!”
“好,张洞知、赵钱,你们来吧。”乌涂尔佁然不动。
这两个人往日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就是训练都分开,何时在一起对敌一人?刚开始也都是各打各的,发现乌涂尔的确厉害得很,竟然丝毫占不到便宜。情况焦灼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有了打算,互相有了些想合作的想法。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乌涂尔却是看得清清楚,他暗暗一笑,见他们一人攻上路,一人攻下路,齐齐朝自己而来的时候。看准时机,不过简简单单调转身形,就把他们的攻击全然躲开了。
而后乌涂尔出手,叫他们一人都挨了一下,顿时把两个人打倒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以至于那两个人都趴在地上了,周围也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乌涂尔笑道:“两个人打我一个,居然输了!好生受罚吧!”
张洞知首先爬起来,恨道:“我不服!”
赵钱也道:“再来一次。”
乌涂尔没什么反对,点头同意了。可这么又来了几回,以至于后来两个人都有了一定的默契,仍旧是被乌涂尔掀翻在地。
周围再没人敢吆喝了。
乌涂尔见他俩摔得七荤八素,道:“取军杖来。”
那个刚才引他过来的小兵,此时面色涨红,不知心中想什么。见他发话,立刻跑去拿了军杖过来,递给他的时候,多了很多敬意:“李参将。”
乌涂尔睨了他一眼,接过军杖,随后冲着趴在地上的两个人说:“你们算得上是各自团体里的领头,不好好想着如何练兵,就知道带头挑事。我今日罚你们每人十杖,旁边的人也看好了!往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定不容忍。”
这两个人试了这么多回,也是输得心服口服,不肯吭声了。
乌涂尔亲自施杖,却是每个人打了三下之后收了手。
赵钱和张洞知都有些吃惊,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而乌涂尔却道:“东大营责任重大,是京畿的门户。你们不管是寻常人、寒门还是世家,既然进了军营,就要想着为上京百姓、为太子殿下尽忠!而不是在这里勾心斗角。”
“剩下的军杖你们记着,算是欠我。”乌涂尔道:“行了,起来吧。”
他一声令下,两边的人才敢上来搀扶。而赵钱和张洞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不明意义的感觉来。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乌涂尔朝声音看过去,瞧见两人两马,一起过来。前头的那个他认识,是太子亲卫长樊霖,后头那个倒是眼生,瞧着是个读书人,骑在马上颠得他七荤八素,差点要吐了。
樊霖来了,冲他一笑,也没说什么。反而牵住了后头的马,将马上的人好生扶了下来:“柳大人,您这可不行呐,路途遥远不能总是坐车,骑马也是要会的。”
姓柳的这位晕晕乎乎,还不忘回复樊霖:“樊将军,我知道……我知道了……”
乌涂尔有些纳闷:“这位是?”
樊霖道:“这位是翰林院柳效云柳侍书,殿下叫他来给参将宣旨。”
居然是从东府来的……恐怕这道旨意就是派自己下东南了!
乌涂尔精神一振,赶忙跪下,而他身后一众军士也跟着跪地。柳效云好容易定住自己,将长卷展开,道出旨意。
等乌涂尔接旨后,他拉着乌涂尔从地上站起:“钦差大人,往后我与大人一同下东南,往大人关照。”
乌涂尔冲他笑笑:“柳大人言重,路上时间长,也得您担待我。”
柳效云从东府出来,心里对乌涂尔又多知道了几分,哪敢真的以前辈自居,也冲他笑了笑。还凑近道:“其实,殿下还有句话要我带给大人。”
“什么话?”
“殿下说,今儿中午膳房做了您爱吃的菜,叫您去东府呢!”
柳效云说完,果然见乌涂尔眼睛亮了,下一刻也有些等不及的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膳时候。”
乌涂尔这次冲他笑的时候,多了几分真情:“多谢柳大人,我不想殿下久等,先走一步啦。”
柳效云为卖他一个好,说道:“步走过去岂不是耽误时间?大人,骑了我的马走吧。”
“多谢。”乌涂尔也不和他客气,当即翻身上马,再眨眼就快没了踪影。
第41章
东南沿海一代匪寇众多,隐隐形成气候。乌涂尔在上京也不敢多待下去,没过几天就要启程。走之前程束给他一份手书,又给他一枚调令:“若有危急,可向南老将军求助。”
乌涂尔道:“南老将军驻军是为海军,为何不求助洪将军的东南大营?”
“南老将军刚正不阿,洪尚涛却是个左右逢源的小人。”程束冷笑道:“指不定东南有乱还不上报的人里,就有他的一份。”
“我也会提前知会南老将军。”程束说:“上次谢琢出去调查市舶司,后来才知是陷阱。德王就为调虎离山,还把他控制起来,只为我身边孤立无援。若非当初谢琢留了后手,我也不可能将德王的计谋知道得那么清楚。”
“从前我不动世家,到底是时候未到。可现在不一样……乌涂尔,你等于替我当了先锋,那些人就算有观望态度,恐怕手段也会不妙。”程束眉间都带了些忧心:“谢琢身上发生的事情,在你身上可万万不能再来一次了。”
乌涂尔知道他担忧,就笑着安慰:“殿下不必劳神。谢大人比我聪明,可我比谢大人厉害。我在小心些,应当不会出问题。”
程束道:“你最好如此。”说完,他又道:“听闻你前段时间在京郊东大营好一阵威风,不如从那里抽调几个人手,算是帮衬。至于人选,你自己安排就是。”
“好。”乌涂尔郑重应下,知道时间紧迫,转头就像去往东大营。
不想太子拉住他手,扯过他身子,深深吻了。
“该写信的时候也得写。”
乌涂尔微微憋了笑:“好。”
后来到了东大营,乌涂尔才说了来意,就有人上前领命。一看,居然是赵钱和张洞知,这俩人不知怎么,现在倒没有以前那么争锋相对了。或许是被乌涂尔打服,面对这样危险的事儿也不退缩。乌涂尔瞧见他们有了变化,心里也高兴,当即又挑了几个人,让他们一起准备。
等到了走的那一日,一行人从简出了城门。乌涂尔频频回望,惹得柳效云问他:“大人这是想看谁?”
乌涂尔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讲:“心上人。”
柳效云虽然知道他与太子关系匪浅,但到底没往那方面去想。因此听了这话,开玩笑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得了大人的青眼。等这回事情办成,大人求了殿下,风风光光把人娶回家。”
乌涂尔见他这么说,有心逗他:“可我那心上人比我强了百倍不止,我根本没什么本钱娶人家。倒是能入赘。”
“啊?”柳效云面色一改,可能也是没想到乌涂尔对“入赘”根本不在意。他左思右想,这上京城中哪有比乌涂尔关系还硬的女儿。想了半天,隐隐觉得莫非是皇室中人?所以太子与他才关系甚好?
他因此试探乌涂尔:“大人,这当驸马……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啊。”
乌涂尔被逗得开怀,只是大笑,不说其他了。
他才不管旁人怎么想,照旧是回望。等回望到第五次的时候,好像隐约在城门楼上看到了什么。
两个身着内侍衣服的人,一个架梯子,一个爬上去,将手中的红灯笼挂在了城门楼檐的一角。
红灯笼随风一晃,像是能看见里面绰约的火光。
乌涂尔心中一暖,知道了原委,这才放下心,不去看了。
倒是柳效云也跟着回首,自然也看到了那灯笼。心中直犯嘀咕,这也不是节庆,怎么还挂灯笼?这李参将瞧见灯笼,怎么又和见了情人一般?
嗯,实在捉摸不透。
一路南下,走着官道是没什么太大危险的。一路上人也多,乌涂尔没让他们把钦差的牌子举起来,反而显得这一队人像是富贵人家出游一般。也少了很多打探的目光。
渐渐到了东南地界,时间已过去一月有余。
这日,乌涂尔瞧见路旁有茶摊,有心想旁敲侧击问问匪寇一事。因此当即停了马,翻身下去,走到茶小二跟前问道:“我们这里二十几个人,可有位子坐?”
茶摊毕竟地方小,虽然有位置,但需要和人家拼座。
茶小二见乌涂尔气质样貌都不似普通人,怕他听到拼座要发怒。不料乌涂尔只是点点头,招呼众人都来坐下。
这一下,把小小的茶摊算是挤满了。
茶小二这才放心,谄媚上前问:“这位客官,需要什么茶?咱这里虽然没什么上好的名茶,可也品种齐全,您瞧瞧?”
“无妨,落脚歇歇罢了。”乌涂尔道:“上你们家最贵的茶就好。”
茶小二笑得嘴巴合不拢,赶忙应了去斟茶。
乌涂尔看他忙活,趁机问道:“我从北面一路而来,怎么瞧着官道上人越来越少?就连做买卖的都不多了。走了老远,才看见你这一家。”
他这一问,茶小二手一哆嗦,差点没把茶壶弄倒。可他忍住了,将茶端过来,挤出一个笑容:“客官说的这是哪里话?官道上的人总是这么些,哪有什么越来越少?这人就这么点,肯定也没什么人做买卖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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