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着急,却又看不清形式,脑子里十分乱,根本摸不透到底是谁要出手对付殿下。
他听着正殿中,殿下为应对此事多加吩咐周大人,而周大人不过一介书生,却也为此事殚精竭虑……可自己呢?简简单单一次围猎都能弄伤腿脚,文不成武不就,何时才能帮助殿下?
乌涂尔心里升起焦虑来,只恨不得现在腿就好起来,下一刻就提剑出去,找寻那个意图谋害殿下之人!
而本来说着要一同用午膳,这下拖着,直到晚膳时间都过了,周大人才从重华殿离去。
程束觉得额角隐隐作痛,又觉得乌涂尔肯定已经回去,不料进了偏殿,发现这孩子居然还守着。
而他尚未开口,就听乌涂尔道:“殿下,喝点水吧。”
“嗯。”程束见到他,才稍微能放松片刻。他和周念商议了半日,早已口干舌燥,一杯温茶入腹,才觉得恢复过来不少。
他刚刚饮完,就见乌涂尔冲着偏殿伺候的一个内人点了点头,那内人福身之后出去。乌涂尔道:“殿下劳累这么久,肯定饿了,我没什么能做的,只好让膳房准备了饭菜。”
程束看他,发现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说话的时候不像是为了用膳,更像是带着深深的忧愁。
“没想到出了这等事,的确叫你久等。”程束慢慢说道,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有些沙哑了。
乌涂尔果然也注意到:“从前在越国的时候,姆妈给我熬过奶茶,我喝完觉得嗓子温热,刚刚让内人姐姐去做了,一会儿就给殿下送来。”
他说完,像是不甘,接着说道:“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做出如此残忍的手段……朝堂上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像是披着面具。就像是从前在越国王宫,我也见过那些不轨之人……”
他到底对朝堂上的人不熟,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盘根错节。因此说着说着,声音渐小,但气息却是不稳:“我,我听到他们说方大人一家都死了,就留下一个小公子。我听着,好害怕,我怕殿下也会被他们害了,我怕我到那个时候都提不起剑,不能保护殿下。”
程束心中沉了沉,握住他的手道:“不会的,藏在暗处的都是虫蛇,一辈子暗无天日。他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和胆子来杀我。”
他虽然这么说,但乌涂尔心里的忧虑分毫未少,忽然反手也握住了他:“殿下不要怕,我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身血肉。便是为了殿下死了一千次,一万次,我都甘愿。”
程束一愣,还未说出什么,那边膳房就差人来了。他一腔心思被打断,直到送走了乌涂尔,这才叫李庄来了身边。
“如今谢琢不在京里,图龙卫也少了,只能你多看着些。”程束挑了挑长明灯的灯芯,火光颤颤,映得他脸上明明暗暗:“若有异动,可使非常手段。”
李庄道:“是。奴婢自会将那些个不老实的看得紧紧的。”
“殿下,刚才周大人又派人来问,说如何审问那个男人……”李庄低了头:“奴婢不愿打扰殿下与三王子,自当做主,准备自去看看。”
“你去一趟也好。”程束道:“那些人都是死士,可本宫不信人的骨头真能硬到什么程度。李庄,他若是不开口,你就让他求死不得。”
李庄应道:“殿下放心……奴婢还有一事需要上禀。方家那个剩下的小公子的确孤苦无依,他母亲去世多年,经此一事,府里也树倒猢狲散。周大人本想对他多加照顾,不想这孩子却主动说想来殿下身边侍奉。”
“来东府?”程束想了想:“此事并非不行,但本宫这里也不是善堂,你派人传个话,就说让他在宫外好生活着,本宫必不会亏待于他。”
李庄此时微微一叹:“奴婢自然也是这么说的,可……可那个小公子却是行事极端,颇有些不像方家人。”
他说到这里,凑到太子身前说道:“也是刚刚传来消息,方家公子挥刀自宫,现在应当已被送到医馆了。”
程束见了那么多场面,即便是方家被人逼死一事,他虽然确实气愤,但也知道事不可避。自己坐在如今的位子上,若不招揽几个人憎恨,倒也说不过去。可李庄带来的这桩消息委实有些让人惊讶。
联系起来今日发生种种,倒是感觉更为古怪。
他不由冷笑道:“也不知方家泉下有知,瞧见这么个孩子,心里作何感受。”
“他想进东府,就让他来,你看着安排就好。”程束已然十分疲倦,此时也不想费心力再纠结这些事情,当即挥退了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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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这个方小公子
第25章
方家出事,自然是朝野轰动,但连着两位方大人为保名声自尽,无论上下,都也说不出方家是暗娼一事主使的话了。
不过庙堂之上,大多都是聪明之人,都隐约嗅到不可寻常的意味,知道此事必然不可能是随意发生。因此明面上的太子一派都是固成一团,其余一些大臣则是隔岸观火,静看局势变化。
可这些在暗地里的风始终吹不到台面上,方家这事儿出了以后,那个要针对程束的人或许未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也销声匿迹下去。谢琢尚未回京,李庄拿着太子手谕指挥了几次图龙卫,发现不少线索,可也都断了。回去再和太子禀报,太子闻言道:“不急。”
乌涂尔在东府里养伤,对这些事情很是在意,问了几次李庄,李庄也没瞒着他,将事态一说,乌涂尔对着朝内这些人的情况多少了解了一些。按理说这些事不应该让他知道,就算他是东府太子门生,却也是实打实的越国王子。李庄当初也有些踌躇,却是太子吩咐,若是乌涂尔问,就全全告知于他。
李庄何等的人精,见太子居然连这些事都不想避着乌涂尔,肯定是对乌涂尔放心至极,以后指不定还能成为辅佐太子的重要人物。李庄因此,只把乌涂尔完完全全当成了自己人。
而这寒风一过,春日就来了。
乌涂尔到底是少年人,又有着东府最好的照顾。骨折的腿虽然没有好全,但也能去书院了。得了太子的许可,他对着去书院期盼起来。毕竟和郑湘文也好久不见了,也很久没能去和郑觉将军学习武艺。他一腔热情为了殿下,心里更是给自己多了很多鞭策。
这日上学的时候,即将出门,迎面就碰上了三两个从外面办事回来的侍从。乌涂尔浅浅一看,发现最后走着的那个人,居然是自己在白鹿书院中见过的同窗!这人和自己不熟悉,但有几面之缘,乌涂尔之所以能记得这么牢,是因为这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而这人也看到了自己,居然停下对他行礼:“三王子。”
乌涂尔有些讷讷,回应了一句,还想说什么,就见这人往内里走了。
李庄问他:“三王子,熟人吗?”
“算不得熟人。”乌涂尔摇头道:“只是在书院里见过,可是不知道名字。”
李庄道:“哦,也是了,这位曾经也是在书院里学习的……三王子,他就是方家那个小公子,方令棋。”
乌涂尔听了,不由讶然:“方——方家公子?怎么会在东府里,怎么穿着内侍的服装?”
李庄引着他上马车,一路给他娓娓道来。乌涂尔听得是一脸懵,几乎觉得不能相信。他颤声问:“李少监……方公子自宫……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李庄道:“当时才把他接到周大人府上,发现的时候人都晕过去了。他也是怪得很,当个正常人在外面多自由?非要入东府伺候殿下,美其名曰是感念殿下恩情……可此事,寻常的人万万做不出来。”
乌涂尔听到李庄说,这位方公子是要伺候殿下,心中不免咯噔一声,赶着问道:“那他现在……嗯,真的在伺候殿下吗?”
李庄道:“好歹是个大家出身,殿下也说要善待他,怎么可能真让去做了我们这样的奴婢?只不过是给他一个文笔的活儿。”
原来只做了文笔。乌涂尔心里踏实了不少,踏实完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踏实。想了一路,等到了临走和李庄分别的时候,李庄恍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三王子,您现在去书院恐怕要遇见一位妙人。”
乌涂尔问他是什么人,偏偏李庄这个时候只是神秘微笑,半个字也不愿透露了。
郑湘文早就等着乌涂尔了,一见他就龇牙咧嘴,跟他诉苦说:“你可算是来了,最近咱们院子里来了个祖宗,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这倒是奇了,郑湘文是个混世魔王的性格,还能有人折磨他?乌涂尔顿时想起来刚才李庄的话,不由加快了脚步,进了院子里。从窗户外面看过去,果真瞧见一位不熟的面孔。
居然是位女公子!
大胤虽有男女大防一说,却也不至于那么严苛。寻常女子照旧抛头露面,上街采买东西、自己做些小买卖的数不胜数,更有甚者还主动追求自己喜爱的男子。但能进书院学习的女子却不常有,一般都是官家小姐,寻常百姓家很少送女孩儿出去念书。可这些官家小姐就读的是京内另一家昭盛书院,说是书院,其实更像是姑娘们凑在一起聊聊天绣绣花喝喝茶的去处。
白鹿书院里也有过女学生,可数量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乌涂尔知道,上一次有女学生,还是在成帝年间,内阁大学士的女儿入了白鹿书院读书,后来还成了朝廷的女官,一时是为美谈。
那这位女公子,又是谁家的小姐?
乌涂尔看着那位女公子,女公子感受到也转过了目光。郑湘文立刻两股战战,抛下乌涂尔跑了。好在女公子没盯着他,反而对乌涂尔十分好奇,脸上带着笑就从教室里走出来。
她长得好看,举手投足间十分大气,也不专门穿了男子的装束,还是一身姑娘打扮。走到乌涂尔面前就道:“久闻三王子大名,只是未曾得见。”
乌涂尔有些局促。他不常和人接触,更不常和姑娘接触,因此有些尴尬:“多谢。姑娘为什么认得我?”
“怎么能不认得?”女公子笑道:“三王子前不久被太子殿下选为门生,天下遍知,我自然也知道。”
她说完,忽然换了一种神情:“自打回京,我就想见见你了。可我数次前往东府,都被太子哥哥拦下来,说你伤了腿,不便见客。”
原来又是殿下帮自己挡了客人……不对,她说什么?太子哥哥?!
乌涂尔如遭雷击,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公子。她这般样貌品性,还能入白鹿书院,叫殿下为“太子哥哥”!如此亲昵,难道,难道是……?!
或许是他表情太过于显露心情,女公子噗嗤一笑,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太子哥哥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人乐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我是他九妹妹,我叫程颐。”
乌涂尔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女公子原来是那位被人津津乐道的九公主。之前从未见过她,都是因为她带着仆从周游全国去了,想来也是最近刚刚回京。
九公主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觉得男人能干的事儿女人也能干,从小就闹得满宫鸡飞狗跳,比那些看见太子就瑟瑟发抖的皇子公主们不知胆大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性格,太子对她十分关照,那些“坏事儿”统统帮她擦了去,还准她来白鹿书院读书习字。后来九公主说要出去周游,就连不管事的皇帝都反对,偏偏太子准了。
照这么看,全宫贵人,倒是只有她,能和太子关系好些。
乌涂尔知道是她之后,才没了局促,兴高采烈跟她问好:“原来是九公主殿下。”
程颐道:“这春暖花开正是好时候,我才递了笺进东府,想邀请太子殿下一同赏春。本想连带着你的也一起送了,可又一想,今儿就能见到你。”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笺塞到乌涂尔手里:“这下算是约着你了。”
乌涂尔将笺好生装起来,然后博士就进了院子,把他们都赶着回到教室中。
等开了课,乌涂尔才知道为什么郑湘文那么怕这位九公主。程颐游走四方见多识广,虽然落下了功课,却比他们这群西北来的军人之子懂得多。又因为是个女孩儿,比他们更会说话些,哄得先生频频点头。而郑湘文他们却被当做了反面例子,若是答不出来,自然免不了要被先生好一顿比较。偏偏程颐似笑非笑看着他们,叫他们这群男孩子脸上难堪得很。
乌涂尔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开始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但听了几次程颐的回答,心里对她的敬意多了很多。不愧是殿下的妹妹,也是这般聪慧。而程颐对他也很好,只要有了空闲,就凑过来指点他,也没有一副显摆的派头。
等这一日结束,乌涂尔照例要去郑府,却在门口被李庄告知,今日郑将军有事,没时间教他。正巧又和九公主同行回宫里,太子就让他们一起去东府。
原来是太子设了一道小宴,专程给他俩的。程颐进了重华殿,虽然高兴,却也不失分寸。可看到乌涂尔只是简单称呼太子之后,就有些咋舌了。
乌涂尔被她偷偷问:“怎么你请安的礼这么简单?”
乌涂尔老实答道:“殿下让我不用拘谨,还说要跟我亦师亦友呢。”他说着,居然笑了出来。
此时,程束在一旁低声一咳,打断这两人的小话:“往后日日都要见,怎么这么多话?”
乌涂尔听了,立刻抛下程颐:“殿下,我们不说了。”
程颐:“……”
这一顿晚膳吃着,程颐越看越不对劲。她知道自己太子哥哥是什么模样,怎么对着乌涂尔又是另一番状态?桌上的菜统共那么几个,太子不着痕迹的问乌涂尔:“合胃口吗?”
乌涂尔道:“回殿下,太好吃了。”然后他就伸手给太子也夹了一筷子,完全没按着规矩来,还说到:“殿下也尝尝。”
程颐再看周围伺候的侍从,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心想,怎么也没问问我合胃口吗?
乌涂尔对着太子,也有些闲不下来,不仅样样都想着他,还把书院里发生的事情都说给太子听。太子瞧着没什么大表情,却是眼底带着丝丝笑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诡异,程颐不禁起了一身的疙瘩。
正巧,乌涂尔说道:“我上课的时候说错了几个地方,都是九公主告诉我正确的解释。”
程束淡淡睨了一眼程颐,先是对着乌涂尔道:“她说得也不一定对,往后不如直接问本宫。”
程颐听了,直冒冷汗,不知道自己这哥哥今儿是怎么了,好像专门显给自己看的一样。
可下一刻,程束就转过眼来跟她说:“你多少长他几岁,既然回来了,就多照顾他。”
程颐岂敢不从,赶忙应道:“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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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明明是三个人的饭局,我为什么插不进话题?
第26章
有了九公主从旁照顾,乌涂尔在书院里的生活有些肆意。又过了一段时间,当真是春花开满遍地,程颐约着出门赏春的时候也到了。
程颐自知分寸,也没叫上其他那些让人心烦的家伙来。也有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场赏春宴有太子,心里痒得很,却也没胆子上前凑热闹。而太子也不想大招旗鼓,因此换了辆十分低调的小车从侧边宫门出去,并不引人瞩目。
乌涂尔觉得和殿下共乘一车有些不妥,可奈何不等他说什么,就被李庄打包扔进了车里。
程束已然在车中小憩,见他进来,带着一阵微风,不由冲他笑笑:“往日说见了我开心,今儿叫你一同乘车,却叫你害怕了?”
乌涂尔哪是害怕,而是紧张。毕竟从前见面说话,都是在一些较为开阔的地方,这小车里空间不大,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挨在一起。乌涂尔怎么能不紧张?
这车里面依旧点着那股幽香,只是比重华殿中重了一些,倒是钻到人肺腑去了,竟然惹得心痒痒的。乌涂尔恍惚间想起郑湘文前几日给自己讲的故事。
郑湘文背着他老爹买了一本杂书,带到教室里好一阵炫耀,就连九公主脸上都带着羡慕。原来这杂书是民间某位著名人士写的风月小说,写了足足一整套!这本是其中翘楚,而这被加了画作的更是千金难求,居然被郑湘文买到了。
乌涂尔不太懂什么是风月小说,自打好好学习以来,更是没接触过四书五经之外的书。他看那本书包装精美,外皮写着《游金记》三个字,字儿下头更是有着一副美妙图画,自然被引起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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