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黛露叽里咕噜一串,谭既来也不知道她说的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最后干脆比划打电话的手势,说“help,nine one one”……
星黛露终于懂了他的意思:“Chinese?”
谭既来点头。
星黛露让他“wait”,这句谭既来听明白了,安静等着工作人员帮他安排。
很快一个华裔玲娜贝尔挤着人堆走过来,操着港普问他:“你需要帮助吗?”
谭既来:“我跟朋友走散了。”
玲娜贝尔:“什么朋友?男生女生?”
谭既来犹豫了一下:“男朋友,我男朋友。”
玲娜贝尔一挑眉,“唔”了一声:“他电话多少?”
谭既来皱眉:“我没有。”
他24h跟李则安呆在一起,忘记要他美国的号码。
“你没有?”玲娜贝尔难以置信,“那其他联系人呢?父母?朋友?”
谭既来欲哭无泪:“也没有。”
他根本没想过这种突发状况。
玲娜贝尔一脸看傻子的眼神,愣了半晌干巴巴说:“额,这样吧,你先跟我来休息区,等游客都散了之后,我帮你报警。”
谭既来急得要命:“您现在能帮我报警吗?”
玲娜贝尔:“抱歉哦,现在散场时间,报警会影响游客离开的效率。”
谭既来:“……”
他被玲娜贝尔带到远处的小木屋,老老实实坐等了半个小时。
终于游客散去,外面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屋外,看到城堡的灯光关闭、熄灭。
热闹繁华了一日的园区在深夜褪去所有鲜亮的外衣,一瞬之间,冷清像无人问津的野生公园。
很快玲娜贝尔和星黛露打着手电来喊他。
粉红尾巴的玲娜贝尔说:“你男朋友也在到处找你。他恰好联系了我们的同事,现在就在门口等你,你跟我来。”
谭既来道了谢,跟着她们往外走。
他们三个沿着园区弯弯曲曲的路,也不知道怎么绕的,反正又一次穿越城堡的门洞,来到中央大道。
等他们走到中央广场的喷泉前时,背后“蹭”一声轻响,继而一片炽亮。
谭既来回头,发现偃旗息鼓的音乐喷泉重新冲上天空,看着漆黑的城堡被蓝紫色的灯光,照得如梦如幻。
下一秒,一排烟花在城堡后热烈绽放,半壁云霄晶莹闪烁,星星点点。
大道两侧的路灯,从城堡起,一对接着一对被点亮,一直延伸到他站的喷泉旁边。
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
“谭既来。”
身边有人轻声叫他。
谭既来猛然被惊醒,循声转头。
带路的玲娜贝尔和星黛露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烟火映得眸子闪烁的李则安。
“你没走……你在……”
他眼睛猝然睁大,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李则安笑了笑:“我在策划求婚。”
谭既来呼吸凝固,傻乎乎看着他牵着自己的右手,郑重地单膝跪下。
被他握住的手在抖。
有一瞬间,他慌得想抽出来。
但他不可能成功。
李则安握的很紧。
“刚刚看到有人求婚的时候,我特别紧张,因为我怕你没兴趣。”
李则安顿了顿,对上谭既来微微潮湿的眼睛:“然而发现你还是期待一场认真的求婚时,我很庆幸,还好我准备了。”
谭既来吸吸鼻子,看他两手空空:“你就这样求婚?戒指呢?”
李则安说:“很早之前,我就想买一只送给你。这两个月,我陆陆续续看了很多寓意美好的款式,都觉得没办法代表我的心意。”
谭既来挑眉:“少画饼,你不会干脆不送了吧?”
李则安笑了一声:“那不会的。”
他说完,从自己的小指摘下那枚哑光的铂金戒指:“这枚戒指,曾经是我最珍视的东西,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
“不仅因为它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而且因为在我小的时候,你蹲在我身边,摸着它告诉我,爱我的人从未离去。”
“我信了二十年。”
“我算了算,如果我们能活到八十多岁,大约还有三个二十年。”
“我想把这段时间,全部送给你。”
他三根指节分明的手指,拿着那只素圈戒指,抵在谭既来无名指的指尖,认真问:“你愿不愿意戴着它,陪我走完剩下的三个二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He does!!!
李则安拇指抚摸了一下戒面,轻轻吻了谭既来的手背。
这枚戒指是很多年前一位公派留学生,用拿到的第一笔项目奖金,在南加最大的商场精挑细选,买下来的。
戒指的内壁,镶嵌了一枚0.23克拉的钻石。
外人永远不会知道。
只有戴着戒指的人,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李则安告诉他,他在飞来美国前,已经申请了调岗。
如果理事会那边的刑事案件,暂时没有国内需要配合调查的部分,他的申请大概率会通过。
“顺利的话,我不需要再离开,可以在家陪你,”他补充解释,“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我不想给你不确定的期待感,怕你失望。嘉河前段时间悄悄跟我透露,国内确实没有下一步任务,大概率我可以选一个警局工作。”
谭既来扣着他的手掌:“但你没到年龄,就请调离开,单位和领导会不会有意见?”
培养他们,国家投入的花费应该不小,这样拍屁股走人,谭既来都觉得不合适。
李则安:“我们单位跟你想的不一样,是个不能容纳任何情绪的地方。从上到下,有话直说。如果需要我留下工作,领导会直截了当告诉我,如果确实没有,也不会故意阻拦。”
他拍拍谭既来手背:“放心,我会处理好。”
酒店在LA市中心。
他们回来抵达时,已经夜里十一点过半。
跟着谭斌的那拨人还不知道在哪个酒吧发疯,毕竟明天没有行程,只有傍晚一场篮球赛事,他们今夜有挥霍时光的成本。
谭既来很期待明天的球赛。
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基本都是看着NBA长大的。
这里主场的湖人队,是他们少年时的光。
谭既来洗过澡,时针指到十二点。
他裹着浴袍擦头发时,还不忘跟李则安炫耀:“我还有Kobe签名的篮球呢。”
快回国了,李则安正在收拾两个人的行李。
他一边归置物品,一边想起谭既来房间拥挤的置物架:“然后跟航模挤在一起,毫无生存空间?”
谭既来认真说:“别瞧不起航模,我的航模全是不对外销售的私藏款,有钱都买不到。”
李则安笑:“只有一款是私藏款的吧?”
谭既来本来想吹波牛,没想到碰到行家。
他心虚了:“你怎么知道?”
李则安:“除了一款,其他都在背面贴着条形码,应该是价签。”
谭既来在心里说不愧是警察,眼睛够毒,记性够好。
但他嘴上还在硬撑:“唯一的私藏款非常难得,买都买不到。”
李则安“嗯”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
“我也有。”
“你也有?!”
谭既来惊了,问他:“你多少钱收的?”
那款有价无市啊。
李则安:“你不会是买的吧……我那个没花钱。”
谭既来不能理解:“是买的啊,那款是定量送给航天人的纪念款,我找黄牛费了好大劲才弄到了一个,你怎么会没花钱……”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弱下去,嘴角一抽:“别跟我说你就是航天人本人。”
那款纪念意义太重大了,真的只有前后参与设计的人员和航天员才有……
“当然不是,”李则安察觉谭既来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满全是敬意,笑得无奈,“我京大的室友,后来去中科院读博,他把他的送给了我。”
谭既来睨他一眼:“室友男生女生。”
李则安更无奈:“室友你说男生女生?”
“男生才可怕,”谭既来没好气,“还送你那么珍贵的航模,关系不错嘛。”
李则安拎着他丢在沙发的浴巾,细心折好:“你在吃醋吗?”
谭既来:“我从来不吃酸的,我只是后悔,早知道你有,我就不买了。”
黄牛报价后,他咬碎了一口银牙,之后一整年,没敢跟爸妈申请添置球鞋和衣服。
李则安眨眨眼睛:“我有跟你买有什么逻辑关系,我说送给你了吗?”
谭既来闻言,擦爽肤水的动作一僵。
片刻他扔下瓶子,伸手穿过李则安的腰,在他背后交握,促狭地笑:“看来某些人想听情话了。”
他声音有些勾人。
李则安扣着他的腰,声音更勾人:“你好少说。”
谭既来有被撩到:“现在说给你听呢?”
李则安呼吸微滞。
谭既来昂着头,注视他的眼睛:“你的全部,我都想要,都是我的。”
他主动送上唇,轻轻咬着对方,换回几个亲亲。
在感觉到对方情绪明显变化时,他又笑了一声,用力推开他。
李则安被拒绝,稳住气息,伸手拿出吹风机,把他拉到浴室的镜子前:“没想到你喜欢航模。”
谭既来一边拨弄头发,比划着教他怎么吹头,一边絮絮叨叨:“小时候向往天空,励志要为祖国航天事业贡献力量。高一我物竞化竞集训都能报,但我妈不是化学老师吗,非让我专心备战化竞,我稀里糊涂听她的话,最后果然成绩不算很好。”
李则安:“全国二等已经很不错了。”
“就那么回事吧,肯定没有你厉害,”谭既来摇了摇头,“没想到兜兜转转,研究生还是去搞物理了。”
再开学就没有研一上学期这么轻松了。
他认真要跟着杨教授和霍教授研究弦理论,需要学的功课、下的功夫非常之多。
他忽然问李则安有没有可能不做警察,跟他一起去自然科学领域深造。
毕竟以李则安的教育背景,做科研太合适了。
李则安通过镜子,摇了摇头:“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帮你,但我应该不会专门做科研。”
谭既来:“为什么?”
他妈妈就是科学家,子承母业不好吗?
李则安:“因为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觉得很有意义。”
谭既来踌躇片刻,尊重他的意愿:“好。”
他喜欢就好。
李则安打开吹风机,帮他吹头皮。
几秒后他又生硬地关掉,看着镜子里谭既来的眼睛:“你头发好香。”
谭既来:“洗发水的味道,你喜欢我们可以买同款。”
李则安点点头,手里握着吹风机,眼神里意味不明。
谭既来看他没动静:“吹啊,水都滴到脖子里了。”
李则安忽然扔下吹风机,低头吻住那个水珠。
谭既来整个人都麻了,被亲吻的喉咙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感觉到自己的袍子掉在地上,人被李则安打横抱起。
今夜他求过婚,自己也答应了。
三个月过去,不必再酌情。
“头发一会儿再吹,”李则安垫在他脖子下的手掰开花洒,低头轻轻地哄,“还会湿的。”
谭既来这下终于知道李则安为啥突然说头发香了。
香的根本不是洗发水……
花洒喷出温热的水流,他被抵在大理石墙面上用力索吻。
对方的头发和脸上都挂着水珠,眸子里轻蒙一层水汽。
谭既来喉结滚动,捧着他的头,覆上他清黑的眼睛。
在亲吻中,他摸到他耳后的伤。
经年旧疤,已经跟皮肤肌理快要融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压着情绪低声问。
李则安眯着眼睛:“大三吧,在非洲,一颗子弹擦耳飞过。”
谭既来又摸到他背后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张了张嘴,却没有问。
似乎承受不起。
好多次赤诚热烈的拥抱,他看见对方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
他一一吻过那些痕迹,极力想要抹去过去所有的伤害和痛苦。
李则安扣着他的手,努力平复汹涌的情绪:“别难过……”
他说完这三字得攒很久的理智,才能支撑自己继续说人话:“早就,不疼了……”
尾音还是在发抖。
谭既来长吐一口气,闭上眼睛,嗓音沙哑回应。
我想你以后也不要受伤。
永远不要疼。
这澡洗得很慢长。
冲掉了很多情绪。
谭既来迷迷糊糊眯着眼睛,弯腰低头看着脚下完整的大理石,四周被雕凿四指宽的凹陷。
流水源源不断冲刷下来,他想这就是水到渠成。
钟表转过几圈,谭既来被裹上另一条干净的浴巾。
李则安抱着他回到酒店的大床。
他歪着头,看着李则安细细帮他吹头发。
不知道是困还是累,谭既来眼睛睁不开,在吹风机嘈杂的噪音中,几秒钟的时间就昏睡过去。
他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团棉花,蓬松柔软,没有力道。
耳边噪音停下不久,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腰间,带着熟悉的体温。
他很喜欢这份温暖,腰背的酸麻感也被舒缓不少。
他慢吞吞伸手,摸到对方肩臂的肌肉。
顺着摸下去,又摸到弹性良好的胸肌和腹肌。
他跟黄嘉河扯嘴皮子时犟过,不过是几块好看的肌肉,练一下他也有的。
现在他想收回这句话——哪怕不练,他也有了。
都是他的。
醒来已经三点。
谭既来都懵了。
他们俩错过了早餐,又错过了午餐,体力透支,饥肠辘辘。
而谭斌他们去酒吧通宵狂欢,也没起得来按时吃饭。
于是在出发去看球赛前,谭斌让客房服务送了四盒披萨,大家聚到Sam房间充饥。
谭既来抢占了松软的沙发——他今天绝对坐不了硬板凳——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托着一块BBQ风味的披萨慢慢啃。
谭斌看了他一眼,眉心皱起来:“你是不是生病了?”
谭既来麻木转头,弱弱问:“没有吧。”
谭斌:“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则安:“水土不服。”
谭既来哼哼唧唧:“舅服你。”
众人根本没听懂他俩的意思。
对面谭斌打个哈欠,很快绕着圈,传染了一片人。
李则安捂着嘴,也浅浅呼出一口气,问:“你们昨晚……今早几点回来的?”
谭斌:“四点,你们几点回来的。”
李则安:“晚上十一点多。”
黄嘉河很羡慕,又咧着大嘴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打完眼泪都流出来了:“那你们睡的不错。我们不行,四点回来,五点洗洗睡下,睡到三点十个小时,感觉觉也补不过来。”
左伊手支着额头:“难怪,三十,退休。”
岁月不饶人。
谭斌严格纠正:“是退下一线。”
Sam很浪费地把披萨的外沿丢到垃圾桶:“反正年纪大了是真的熬不了夜了,我今晚得早点睡。”
谭斌一脚蹬翻他舅老爷的翘臀:“你才22,23?年纪大屁大,找打!”
Sam拍打着屁股:“我认真的大孙子。两年前我熬俩夜都没事,昨天就浪了一个通宵,今天下床时,也怪酒店的地毯太软,差点儿没厥过去。”
谭既来举手同意:“我也是……”
谭斌:“你起什么哄,你又不是五点睡的。”
谭既来:“……”
那不一定。
湖人不是当年的湖人。
但是情怀永远都在。
2月5日的球赛,下午五点在LA中心城区的Staples Center,准时开始。
湖人主场,对战鹈鹕。
入场的时候,他们一拨八个人,除了谭既来和Sam,其他人都整齐划一戴上了棒球帽、墨镜和口罩。
身上也披着外套穿着长裤,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这种赛事,全球电视转播。
按照理事会的规定,为了安全,暗线必须得遮挡身体和脸。
谭既来和Sam笑疯了。
谭既来:“哪个鬼才让你们带墨镜看球赛的?你们看得见吗?”
Sam:“而且,你们不觉得这样更引人注意吗?”
谁来看球赛不是T恤汗衫、张着嘴瞪着眼睛发疯。
全球观众看着六个神秘人,该更好奇吧。
不说观众……安保都往他们这边扫了好几眼了。
不过不需要担心的是,他们都有警官证,不至于被当成可以分子逮捕。
谭斌瓮声瓮气地说:“没办法,我顶头上司要求的,不然绝不同意我们来看球。”
左伊发·票,说:“分散,注意。”
谭既来看着票,本来身体就虚,这下真应了Sam那句话——厥过去了。
妈的他跟李则安离着二十米远。
“不是吧,”他哭丧,“那还看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