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殿下脸怎么这么红？”
“殿下你没事吧！”
乌泱泱一群鱼侍前前后后瞬间围上来，又是拿无忧草又是拿烧伤膏，前前后后把殿下看了个遍。
“我没事。”
费森脸上热意终于减退，淡声道，“目前看来，我可以入海。我上来一趟，只是……”
“殿下只是来跟你们道个别。”
所有虫目光一下转移到费森身后——
只见陆明保持人鱼形态，又是单肘撑地，懒洋洋看着他们这边：
“这一行，我会带殿下去看看海下的几个景点，时间大约五六七天，你们不用想他，也不用担心。唔，我会把殿下照顾得好好的，回来估计还得长几斤肉——这个，我一定努努力。”
“这……”
助理收回目光，看向费森，明显还是希望能再听听殿下自己的意思。
谁料殿下只是“嗯”了一声，简短道：
“对外一律宣称我在军事封闭营中。”
虫侍们这才依依不舍对二位阁下行离别礼：
“恭送殿下、陆阁下离开，此去一行，如有神助，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陆明朝岸上的虫挥挥手，旋即回过头盯了眼殿下光洁锋利的侧颜，笑道：
“怪不得捂那么严实，原来是要隐秘行踪。”
费森轻轻一哂：
“在敌军眼里，前帝国将军和现任军部部长一起到海里去了，能发生什么？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你要先带我去哪儿？”
陆明莞尔：“海角崖。”
“海角崖是我决定创建的第一个景区，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就是不知道殿下待会儿反应会如何。”
陆明说半句就回头看一眼，金发在泛着阳光的海水下飘动，晃得人眼睛疼，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小心翼翼而喜难自抑的珍重感：
“地方有点儿偏，在圣约尔海北区最边角的一块地方，网友推荐的。”
顿了顿，他看着眼神不断移走的殿下，疑问：“殿下在看什么？”
费森闻言这才收回目光：“随便看看。”
陆明心领神会，咧嘴一笑：“也对，殿下作为万年来第一位进入圣约尔海的虫族阁下，自然有很多需要了解的……有什么疑问，大可随便问我。”
费森便再次挪开眼神，“嗯”了一声。
一鱼一虫一虫鱼就此在海中游了一阵。
形形色色海洋生物在两侧穿过，但由于他们前进的方向趋于偏僻，生物数量逐渐少下来。
陆明忍不住了：“殿下怎么不问？刚才经过的那些，总不可能你全知道吧？”
费森看着他，没说话。
陆明道：“我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不要不好意思！”
说罢，他主动游到前头，指着下方不远处一棵五彩斑斓的树状物道：
“那是海树，上面结的海果有意思，酸酸甜甜，民间土方里据说是‘神果’，什么药效都沾点儿……不过野的不太好吃。”
前方一大批鱼游过，他瞳仁一亮，心道果然是一路顺风，冲上前开始大展身手：
“这是蓝鳞乌查鱼，整个圣约尔数量最多的鱼种……
这是户鲁鱼，一旦固定居所就一生不挪，领地意识极强……
这是阿林莫斯鱼，咳咳，殿下要是看了那天的直播，应该就会知道……”
费森道：“哪天？”
陆明立刻：“双伴节那天。”
费森再次闭口不言。
陆明也没把这个太当回事，转头就噼里啪啦继续一顿介绍，总算赶在鱼群离开前没有遗漏地介绍完毕。
“陆公子再见！”
“陆公子常来北区逛啊！”
陆明开心挥手：“再见！”
鱼儿们依依不舍。
“公子，下次还要介绍我哦！”
“胡说！陆公子刚刚明明指着我介绍的！”
“明明是我！”
“公子旁边那个帅哥是谁？怎么长了腿？”
“不知道，玩儿cosplay吧……”
陆明目送鱼群渐远，回头又盯着费森一双匀称修长的腿道：
“还有赖在你腿上的那些鱼，殿下不用担心——”
“那是懒叶鱼，形状像树叶，只是想借你搭个顺风车……那是极目提灯鱼，看上去有点凶，其实是喜欢你，你看，他在和你打招呼……”
就这样，陆明在接下来的近十分钟内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个接一个生物，声情并茂，热情有加，然而讲到最尽兴之处时，费森却突然打断他：
“不用了。”
陆明一怔，回头对上费森眼睛：“什么？”
“不用介绍了。”
费森轻声道：“刚才我看见的一个东西，比你介绍的，要迷人一万倍不止。”
陆明眉峰一弹：“什么东西？”
说着他又不可置信重复喃喃：“……比我介绍的那些还要迷人一万倍不止？”
陆明知道，像费森这样言行谨慎的虫，能让他还说出“一万倍”这种夸张词语的，绝非俗物。
于是更加好奇，补充问道：“殿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谁知费森并没有回答，垂下眼帘，游到陆明之前，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海角崖？”
一旁始终沉默的伊特将一切尽收眼底，直到此刻才远望一眼，道：
“尚且还有一段距离。费森殿下是否有些累了？”
一定是累了。
跨越一大块海区，没有尾巴，仅靠双腿，哪怕是已经服下避水丸的最强军雌，也一定吃不消——
但殿下他嘛，肯定是不会承认的，陆明想。
果然，费森立刻否认：“没有。只是我在圣约尔海待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引起敌军注意，这可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得加紧时间尽快。”
“早说啊。”
陆明懒洋洋漂到费森跟前，金发滑落遮住一半狭长的眼，俊美非常：
“两条腿游的，终究比不过一条尾巴游的——”
“要不我抱你，殿下？”
他边捂住嘴边睁大眼，朝陆明脸上看，咳个不止。
费森显然也没料到陆明会这么说, 一动不动盯着眼前表情诚挚的金发帅男，半晌才发出声音：“……不用了。”
“两条腿的确实游不过长尾巴的——但也就是稍微游得慢点, 仅此而已。走吧，剩下一段距离，继续……”
“可是你心跳得好快，殿下。”
陆明打断他, 贴得又近了些, 耳朵挨住他胸膛，微微一动，好像可以窥探他所有秘密：
“这么快, 分明就是吃不消了——真的还要自己游？”
费森微微敛住呼吸。
陆明在下位, 抬起脸看他，眼睛亮亮的，可以说是毫无保留，满含笑意。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是烟蓝色的, 他头一回看得这样清楚。
可他却心头发紧, 不由得退了半步, 语气不稳道：“不用就是不用。”
“哦，那好吧。”
陆明耸了耸肩, 显然失落，像只耷拉着耳朵的狼：
“既然如此，那殿下可以等什么时候累了, 再……”
谁知，没待他说完, 海洋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清透空明的生物鸣叫。
人鱼对洋流中的声波敏锐，陆明和伊特纷纷一转，眼神定定锁住声音来源。
“那是……”
“粉海豚。”
陆明试探性给出答案，随后越听越笃定，在看见道道粉紫身影后眉头一下舒展，“真的是它们！”
伊特疑惑看向陆明：“……粉什么？”
“粉海豚。”费森声音中也流露出疑惑，模仿重复一遍，道，“这种生物我还从未在书本上听说过。就是不远处游过来的那些么？”
陆明背对两人，背影微不可察僵了一下。
伊特摇了摇头道：“远处那些名为查里昂游鱼，殿下，是一种十分亲切可爱的中大型鱼。”
费森颔首：“那陆明刚才说的粉海豚是……”
陆明一个转身打断，笑容没心没肺：“对，对，就叫查里昂游鱼。”
脑子十分好使所以号称“行走百科全书”的伊特一向不放过任何一个摄取新知识的机会，此刻也不例外，拿出小本本道：
“确实是查里昂鱼，陆明，你记错了……但你说的‘海豚’是什么生物，难道是我记漏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海豚”这一名词只有地球才有，面前一虫一鱼，当然什么也不知道。
陆明头脑风暴，一阵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是我最近看的一本奇幻小说里的生物，刚才脑子一热，叫错了。”
虫族诞生之初，连感情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更别提小说乃至奇幻小说的存在。相传，是直到一位名叫萧悍的传奇雄虫出现，一切才得以改变，爱才降临世间。
而虫鱼们对奇幻小说的热爱也一直延续到现在，期间地位稳持不变，是虫鱼大众第一大爱好。
陆明这一说法很真实，伊特信了，还兴致大起，道：“什么奇幻小说？”
陆明摸摸后颈道：“就读过一段，名字记不得了。”
伊特颇觉遗憾，费森则神色不明地盯着陆明看，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查里昂海鱼群已施施然而来。
它们个个神采非凡，生机勃勃，欢呼，跳跃，尖尖长吻发出小孩子般嬉笑玩闹的声音，显示它们是海洋孕育的婴灵，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如果它们可以化成人形，陆明想，那么在少数可以形容它们的词句里，“粉面桃花”一定是首选。
——这也是他脱口而出“粉海豚”的缘故。
这生物从外表看来，简直和地球上的海豚一模一样，只是通体草莓粉，自带一种俏皮可爱感。
“查里昂海鱼的性格一如它们的色彩，可爱，热情，但敏感——它们讨厌争端、不稳定因素、以及不安全感来源。”
“因此，它们总是不断改变居所，寻找圣约尔海能量最高、最纯净的地方。自从陆明来到圣约尔海后，这群查里昂海鱼已经来找过陆明很多次了，算是熟络。”
伊特一面向费森介绍，一面眼神欣慰看着陆明：
“每个地方、每个个体的能量磁场都在发生变化，查里昂鱼此时出现，应该代表陆明这里此时能量是整个圣约尔海最高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它们不会走了。”
费森垂眸，看着那些查里昂鱼一个劲往陆明手上蹭、往陆明怀里撒娇贴贴，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道：
“嗯。和陆明待在一起，它们确实挺开心的。只可惜，来得不是时候，我们还得继续朝海角崖……”
就在这时，查里昂鱼群里突然有鱼叫了声“殿下”。
语气之甜软温柔、宠溺深情，前所未有。
费森：“……？”
他瞳孔微缩，凭借军雌的敏锐快速找到那条开口说话的查里昂鱼，目光投注其中。
谁知那查里昂鱼晃动着粉红胖胖的身子，根本没在看他，自由自在地转圈圈，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嘴上接着喊：
“殿下。殿下？殿下~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殿下贴贴！”
“……”
一丝罕见的茫然在费森眸底一闪而过，好在他还没开口问，伊特就乐于助人地上前解释，只是状态多少有些扭捏：
“呃，殿下，刚才忘说了。查里昂鱼具有极强的语言学习能力，最高纪录可发出近五百种不同生物的声音。总之，您不必大惊小怪……呃，我的意思是，大概只是有人教了它这么说而已。”
“……而已？”
怪不得这么扭捏！
想都不用想，费森目移到一旁“专心致志”抚摸查里昂鱼的某金发人鱼身上。
只见陆明哈哈干笑，左拥右抱，此时仿佛完全忙不过来，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查里昂鱼群里去：“好好好，贴贴贴……啊？什么？你也要贴？好啊没问题贴贴贴……”
一旁性格使然不想贴贴但也被拉进去一起贴的查里昂鱼：“……”
“……”事已至此，费森已经不想再问伊特什么“是谁教它说的这些”这种蠢问题，只佯装无事发生道，“既然没什么大事，那我们就出发继续……”
“陆公子好帅！”
“……”
伊特有些哭笑不得，做出“请”的手势：“费森殿下，您接着说。”
费森道：“我们可以出发继续……”
“陆公子帅！”
谁知转圈圈的查里昂鱼又咕嘟咕嘟连着吐了几个泡泡，活力十足：“陆公子天下第一帅！！！”
“……”这回，包括伊特在内二人终于都忍不住转头看向陆明。
窝在伊特怀里的小古龙鱼：“噗呲。”
陆明：“……”
此位青年活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窘迫，腾的一下从海鱼群出来，扯着嘴角道：“纯粹好奇，纯粹好奇，当时觉得好玩儿瞎教的。”
谁料那查里昂鱼又不顾陆明死活继续道：
“鱼鱼鱼鱼告诉我，亲爱的殿下喜欢谁！”
众鱼：“……”
查里昂鱼又学：“我喜欢……”
“打住！！！”
陆明大惊失色，连忙吹了声口哨转移查里昂鱼注意力，道：
“打住打住打住。”
查里昂鱼一听口哨，更加兴奋，朝陆明飞游而来，奶声重复：“打句，打句打句打句！”
陆明松一口气，摸它脑袋：“孺子可教也。乖，打住。”
那查里昂鱼像是链接到陆明能量，真的就只蹭手，乖乖不说话了。
“来找我们做什么？”
陆明也在这链接中感受到查里昂鱼的思想，边摸头边问。
查里昂鱼发出一声自己的鸣叫，更加亲密地蹭蹭陆明。
“你是说……”
陆明微微睁大眼睛，旋即抬头看向费森。
两道视线相接。
费森轻声道：“怎么了？”
“它说让你骑着它去海角崖。”陆明后知后觉一笑，“它愿意效劳。”
费森一怔，再次缓过神来，他们三鱼都已分别坐上了查里昂鱼的背脊，朝海角崖快速进发。
载费森的这头查里昂鱼尤其可爱，身段小些，看上去稚嫩不少的样子，也难怪它刚才像个调皮宝宝似地来回转圈，还一个劲学陆明教的语言。
路上，它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费森，张着大大的眼睛，充满好奇。
费森面无表情与它眼神多次相碰，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抵达海角崖，费森从它身上下来，面部如常毫无波澜，却抬起手想摸摸它脑袋。
事实是，指尖才触碰到的一瞬，那头查里昂鱼便发出一声刺耳叫声，躲开了。
蓝色瞳仁微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费森良久愣愣收手，眼神垂落在自己指尖。
“殿下受惊了。”
伊特才从查里昂鱼身上下来，姗姗来迟：“查里昂鱼只习惯被动接触最高能量层级的人事物，所以目前除了被陆明摸头外，它们都会有那样的反应……”
“怎么样，没事吧？”
陆明最后一个抵达海角崖，看见这幕便马不停蹄下来游到费森面前，“有没有哪里受伤？”
费森一摇头，道：“没有。”
随即视线移向远方。
他问：“那里都是鱼警？”
陆明这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对了。海角崖周围有众多鱼警看守，殿下既然想要低调出行，那么这样光明正大进去肯定是不行的。”
伊特难得皱眉：“海角崖的鱼警部署数量多。要想不被发现，这可有些难办了……”
“……对了伊特！”
陆明忽然突发奇想：“你会的异术咒语那么多，有没有什么是可以把人，变大、变小的？”
伊特道：“你的意思是，把殿下变小再带进去？”
陆明连连点头。
伊特扶住下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一种异术，可以让人变小……”
陆明咧嘴一合手：“那太好了！事不宜迟，开始吧！”
费森：“……？”
十分钟后。
“陆公子！”
“陆公子怎么来了！”
鱼警们一见陆明便热情迎上，个个喜笑颜开。
“公子这趟来海角崖，可是又有什么设计需要落实？或是有什么需要考察？”
陆明点头：“新设计了个方案，打算来实践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