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默默地看着,没有反对。
沈淮臣和容瑄都需要水跟食物。
有了这些救济物资,他们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只是男主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沈淮臣咬了咬干燥的下唇,心中反复排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语气,还有表情。
时间在一遍遍排演中过得飞快,不多时,容瑄的话音与脚步声同时在洞外响起,“檀郎,是我。”
沈淮臣应了声,紧张地攥紧袍角。
他看着容瑄双手握住钻杆用力搓转片刻,一簇橙黄色火苗嗤地燃了起来。
容瑄拍拍手上的灰看向沈淮臣,“先把衣服烤烤,湿乎乎穿一整夜,受不住的。”
“好。”沈淮臣眼神游移,假装打量山洞内部的环境,实则单刀直入地看向藏包袱的地方,“咦,谁把包袱落在山洞里了?”
“见者有份,现在东西是我们的了。”
沈淮臣飞快地瞄了容瑄一眼,语气酸溜溜的,“殿下的运气真好,随便进个山洞都能找到宝贝。”
容瑄却是眉头紧锁。
他与沈淮臣的身份不方便暴露,若此处洞穴已被人占去,他们只能立刻转移。
容瑄解开包裹,冷凝的表情一顿:“…………”
伤药,御寒衣物,热腾腾的食物,他们需要什么,包袱里便有什么。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容瑄沉默了多久,沈淮臣就紧张了多久,好在男主被他骗了过去。
容瑄拎着包袱过来,跟沈淮臣分食了葱花饼,又各自喝了水,然后打湿绷带,仔细擦拭着沈淮臣身上的灰尘与血污,最后才处理自己的伤口,将换下来的衣服投进火堆烧掉了。
最严重的伤口在腹部,其次便是后肩的箭伤。箭镞上有倒钩,硬生生拔除造成的撕裂伤,瞧着竟比刀伤更严重几分。
沈淮臣眨眨酸涩的眼睛,并不后悔冒着露馅的风险兑换伤药的决定。
了却一桩心事,沈淮臣裹着羊毛毯,在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丝毫不知容瑄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
沈淮臣他,是仙人吗?
这世上,竟真的有仙人?
只有仙者,才懂得这种隔空取物、无中生有的术法。
从山崖跌落陷入昏迷的时候,容瑄其实有一点知觉,他的意识像被封在黑匣子里,动不了,也无法发出声音。
但他却知道,沈淮臣一直握着他的手,他的眼泪砸在手背上,砸得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甚至,容瑄还知道沈淮臣往他口中喂了什么。
那粒丹药救了他的命。
擦药时,容瑄刻意检查过,后肩受的是最普通的箭伤,衣袍上沾的却是黑沉污血。
过往的一切古怪之处似乎都有了解释,容瑄将沈淮臣抱进怀里,眼神微暗。
他不管沈淮臣是仙也好,妖魔也罢,既然撞上来,落到他手里,他绝不会再放他离开。
第二天,沈淮臣伴着不知名动物的啾啾声醒来。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洁白平整的墙面,没有云纱帐幔,沈淮臣照例发了会儿呆,才回忆起自己身处何地。
容瑄还在睡着,沈淮臣拿掉他环在腰上手、戳戳他的脸也只是皱了皱眉,看样子是累坏了。
沈淮臣没去吵醒他,一边舒展身体一边出了洞穴打量四周。
他们此刻正处在一片峡谷当中,两侧是直插云霄的山崖,暗河自谷底穿流而过,无声无息滋润着周遭的草甸与灌木丛。
河水很清,沈淮臣选了处流速较为平缓的地方洗净了手和脸,轮到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时却犯了难。
平日里有灵芝她们帮忙打理,以至于沈淮臣穿来这么久还不会束发。
他自顾自纠结片刻,用手指沾了些水慢慢疏通长发,而后拿发带绑成一束。
虽然潦草了点,总好过披头散发。
做完这一切,沈淮臣手臂都酸了,他直起身,想了想还是从系统商城买了点吃的装进包袱里,【要是说东西是我在路上捡的,不知道容瑄会不会信……】
003心道男主又不是傻子,只是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多想,看破不说破罢了。
沈淮臣惆怅地叹了口气,正当他在系统指引下打算返回山洞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点不同寻常的响动,“都给我仔细着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王爷王妃一个交代!”
“都听清楚了吗?”
“是——!”
王爷,王妃?是阿娘遣人来找他了吗?
不对,消息传回王府的速度没那么快,难不成,这些人是皇帝派来的?
沈淮臣躲在高大的灌木丛后悄悄看去,只见一行身穿甲胄的士兵正四处搜寻着什么,指挥使一手牵着猎犬,一手将沈淮臣换下来的那套靛色衣袍丢到地上,“黑豹,好好闻闻,若找着咱们世子爷,回去每顿多加二两肉。”
就在沈淮臣犹豫要不要主动走出去时,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凝烟。
被追杀,被捏住下巴羞辱调戏的画面犹在眼前,沈淮臣的心重重打了个突,趁禁卫军找过来前拔腿就跑。
追兵到了,继续待在这儿无异于等死,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叫醒容瑄。
草木摇晃时发出的沙沙声惊动了远处的人,猎犬在狂吠,指挥使变了脸色,厉声道,“什么人在那里?!”
“他们果然还活着,给我追!”
凝烟不紧不慢地走到沈淮臣先前藏身的地方,勾起一缕挂在荆条上的碎布,笑嘻嘻道,“世子爷,您省省力气,别躲了,老老实实跟咱们回去吧。”
沈淮臣理她才怪。
向前跑了百十米,沈淮臣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身体像破旧的风箱,要用力按着胸口才能勉强喘过气来,每一口都充斥着铁锈的味道。
他想咬牙坚持,眼前却一阵黑一阵白,几乎连路都看不清了。
【宿主小心脚下!】
系统提醒得还是太晚了些,沈淮臣在愈来愈响的耳鸣声里跌了一跤,他顾不得疼,正欲爬起来继续跑,却忽地被人拦腰抱着躲到了一块岩石后,“嘘,别怕,是我。”
沈淮臣抓着容瑄的肩膀缓了缓,模糊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他看清了他的脸,“凝烟,我看见凝烟了,我们……”
容瑄伸指抵了抵他的唇,示意沈淮臣省些力气,眼神一如既往地沉静可靠,“我知道,交给我。”
容瑄背上沈淮臣。他的速度极快,沈淮臣趴在上面其实不太好受,说话声也一颤一颤的,“他们还带了猎犬。”
犬类的嗅觉最是灵敏。
容瑄顿了顿,脚步一转往河道跑去。很快,他找到了一处绝佳的躲藏点,“我们可能要在水下待一阵,你……”
沈淮臣竟也在同一时间开口,“你的伤……”
“不碍事。下来,我接着你。”容瑄微微笑了笑,先一步下了水朝他伸手。水能隔绝气息,与其逃命逃得精疲力尽再想办法甩开他们,不如保存体力搏上一搏。
沈淮臣抿抿唇,贴着陡坡滑下去,正好骑在他的大腿上。
容瑄抹去河岸边的足迹,将手上糊的泥巴涂在衣服上,又扯了些水草盖在上面,刚刚布置完这些,追兵便到了。
他们躲在石头下面,沈淮臣面对面窝在容瑄怀里,视线受阻,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
他听见岸上咚咚奔跑的脚步声,灌木丛被扒开翻找的窸窣声,还有猎犬尖利的爪子踏在石块上的声音。
那只畜生在头顶嗅来嗅去,伸着舌头吐气,不时有细小的土块沿着河岸落进水中。沈淮臣的脸紧贴在容瑄的胸膛上一动不敢乱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山洞里的火堆尚有余温,他们走不远,一定就在附近。”是凝烟玩味的说话声。
“乖孩子,找见什么了?”指挥使被猎犬反常的举动吸引过来,朝河中张望,只要再向前一步,便能看到容瑄漂在水中的一片衣角。
就在这时,原地打转的猎犬不知嗅到什么,甩甩脑袋突然朝反方向跑去。
指挥使骂骂咧咧追上去,凝烟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水波荡漾的河面,转身离开了。
两人又刻意等了等,确定禁卫军已走远,沈淮臣才动了动,抬头看向容瑄。
他坐在容瑄身上,躲在最安全的视觉死角,只有下半身浸在水里,哪怕是这样,膝盖仍被河水浸泡得刺痛难忍。
容瑄全身三分之二都在水下,情况只会更糟。沈淮臣起初还被他的滚热的皮肤温暖着,躲了这么久,已经分不清谁的体温更高一些了,“我们上去吧。”
容瑄点头,“向东走,那里应当有村庄。”
两人简单拧干衣服穿上,便出发了。
沈淮臣本想自己走,奈何速度实在太慢,最后还是被容瑄背到了背上,一直到中午才停下来休息。
沈淮臣自告奋勇去找些食物,实际又打算故技重施,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把包袱拿出来,刻意磨蹭了片刻才往回走。
他不过离开一盏茶的功夫,容瑄却已阖目靠在石壁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了。
沈淮臣吓了一跳,疾步上前晃了晃他的肩膀,“容瑄……容瑄。”
半晌后,容瑄握住他的手,略显无奈地睁开眼睛望着他,声音虽然透着虚弱,思维却是清晰的,“好了,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沈淮臣把包袱拿给他瞧,“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是不是你的好运气传给了我,才让我也捡到吃的?”
仙人又用术法了吗?
容瑄不着痕迹皱了皱眉,不知道频繁使用术法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损耗……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沈淮臣只买了干粮和水,就在他打开包袱的时候,隐约听见一点低低的交谈声。
是追兵又追来了吗?!
借岩石的遮挡,沈淮臣探出半颗脑袋观察,见来人一身粗布麻衣,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好像是居住在附近的百姓?
主动试探还是就地躲藏,这是个问题。
凝烟的阴毒狡诈给沈淮臣留下了极深的阴影,因为迟迟不能决定,他便自然而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容瑄。
后者抚了抚他的肩,示意沈淮臣待在这儿别动,自己则从藏身地走出去,彬彬有礼道,“两位兄台,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若要往辎城去,该朝哪边走?”
身穿麻布背心的庄稼汉见容瑄衣衫染血狼狈不堪,顿时警惕道,“你是何人,入谷有何目的?”
容瑄笑了笑,抖抖袖袍,掌心向上平摊在两人面前,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在下是陪我家公子往辎城探亲的,怎料路上遇见一伙强盗,将全部盘缠劫去不说,还想要我二人的命。”
“我与公子拼了命地逃,却不慎迷失了方向,烦请两位兄弟替在下指条明路。”
庄稼汉身侧静静打量着他的青年忽然开口道,“敢问阁下姓名?”
容瑄说,“在下姓沈,单名一个轩字。”
青年挑眉,“哦?这瑄字何解?”
容瑄面有惭意,“在下家中贫穷,自幼没读过书,因日日跟在我家公子身边才略识得几个字,要问轩字何解,我想,应当是轩窗的轩吧?”
“程伦,我的名字。”青年不知信了与否,不紧不慢地说,“此处名为函谷,离辎城有段距离。且山路难行,若能骑马还好些,两三日便到了,靠两条腿走恐怕要遭些罪。何况你身上还有伤呢?”
容瑄适时露出为难的表情,“徒步走回去?不可不可,我家公子受不了的。”
庄稼汉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似乎憋了许多话要说,程伦倒像个热心肠的,含笑建议道,“这样吧,我家就在附近,若二位不嫌弃,可暂住一段时间,养好伤再说。”
容瑄下意识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
程伦却坚持道,“举手之劳罢了。我不收你们租赁费,只是二位得空需帮我做些农活,饭食也要自己做。”
容瑄思虑再三,一口答应下来,又向程伦告罪一声,“需将此事告知我家公子再做定夺。”
三人交谈时,沈淮臣躲在石头后竖着耳朵偷听,听容瑄一口一个我家公子,扯谎扯得无比自然顺畅,便好笑地弯起唇角,听程伦说此处离辎城甚远,便担忧地皱皱眉毛。
眼下见事已谈妥,便主动从藏身地走出来,拱手行礼,“在下陈容,见过程公子,还有这位兄台。”
容瑄没说话,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
沈淮臣不服输地瞪了回去:干嘛,只许你借用我的姓,不许我拿你的姓做名字吗?
容瑄弯了弯眼睛,牵起沈淮臣的手介绍说,“这位便是我家公子。”
庄稼汉斜睨过来,看清沈淮臣的相貌时眼睛都瞪直了,“乖乖,大哥,他咋长得比咱们村的姑娘还俊呢?”
“孙义,不得无礼。”程伦轻斥一声,请两人上了车。
就在沈淮臣与容瑄离开后不久,又陆续有三拨人马造访此谷。
第一批听命于魏皇后,他们小心避开禁卫军可能出现的区域,追查到留有生活痕迹的山洞时便停了下来,兰心踢散火堆,拾起一片未烧尽的衣角笃定道,“殿下还活着。”
“这是殿下的衣服,我不会认错的。”
还有世子爷,也一定活着。
“不错。”被黑金面具遮住半张脸的男人走上前瞧了瞧,使人将两件染血衣物丢在山洞角落,又在石壁刻下血字,制造出重伤、乃至性命垂危的假象。
戴面具的家伙时刻防备着她,兰心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她忍耐着,抓住这一行人放松警惕离开洞穴的机会,运足内力飞身离开,留下一句:“庚戌,你们回去禀告皇后娘娘吧,我要找到殿下。”
多一人,便能多帮一分。
兰心的功夫拼的向来不是力气,而是速度,待一群人反应过来,再想追,却为时晚矣。举目四望,哪还有这姑娘的半点影子。
庚戌恨恨收回视线,烦躁道,“死丫头片子,净给老子找事。”
第二批的人数最少,体格也最为强悍,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浓重的正气与杀伐之气,一看便知是上阵杀过敌饮过血的。他们腰间佩戴的武器上用篆体刻有一枚小小的“沈”字,乃是王府私兵中的精锐。
第三批造访者约有百人,行进速度十分缓慢。打头的两位长官一个是不通武艺的书生,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越不下这千米高的陡峭悬崖,便只能从别处绕路。
他们昼夜不停地奔波,还是来得晚了些。
双方人马于山洞外碰头,险些打起来,还是周显之最先认出沈府的标志亮出腰牌解释一番,才免去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结局。
“畜生!”见了那两件血衣,周显之低低地咒骂一声,右手紧攥成拳猛地砸向石壁,眼眶瞬间红了。
沈淮臣在围场出了事,除了皇帝,还有谁有这么大能耐叫刺客混进来,逼二人跳崖,寻求一丝虚无缥缈的生机。
远疴他胆子那么小,那么怕痛,从崖上摔下去该有多怕,多疼啊……
周显之都不敢想。
殷时月从王府的人手里接过血衣,捧至鼻端仔细嗅了嗅,喃喃道,“不对……衣服的气味不对,这不是远疴的衣服!”
语罢风一般跑回山洞里,对着石壁上的刻字出神,“不可能的。”
“一个‘救’字代表不了什么,远疴那样聪明,不会被抓住的,更不会随意放弃希望。”
十来里外的牛车上,沈淮臣枕在容瑄肩上说起了悄悄话,“好奇怪,孙义看着比程伦大,为什么还要喊他大哥呢?”
容瑄还未答话,程伦便径自回答说,“结义兄弟,辈分的高低与年龄大小无关。”
背后议论他人被正主抓包,沈淮臣窘迫地红了脸,坐直身体道歉,程伦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通红的脸蛋,半晌后说,“好奇心人皆有之,我不在意,也请陈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沈淮臣轻笑了笑,终止了这场交谈。
牛车的车板上铺着干稻草,夏季的衣衫又格外轻薄,稻梗扎得沈淮臣浑身不舒服,容瑄见了,便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彻底隔绝了程伦若有似无的打量。
在牛车吱呀吱呀的摇晃中,沈淮臣睡着了。
程伦叼了根稗子草,盘膝坐在车边,闲闲道,“陈公子身体不大好吧,这样睡下去,可是容易出事的哟。”
容瑄正为此事忧心,闻言顺势恳求道,“确是如此。程兄可带了外袍?劳烦借在下一用,洗净后定然尽快归还。”
程伦意味不明地清嗤一声,丢给他一件干净的白色外裳。
“多谢。”容瑄抱着沈淮臣,闭目小憩。
孙义赶着那头黄牛,一直忍不住扭头朝后看,面色时而呆滞,时而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今日这是见到活的断袖了?
公子与书童,这这这……
直到程伦用暗语问:[你相信沈轩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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