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明捧着木杯,不知为何忽然情绪失控,张着嘴无声地抽噎两下,眼泪随后疯狂从眼眶里奔出。
他啜泣许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母亲,母亲给了我第二条命,没有她,我早已尸骨无存!殿下,是若明对不起您,来世,我再做您的忠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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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明说完,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满脸写着慷慨就义的悲壮。
时十安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指放在额上轻敲。
若明喝得太急,一杯牛饮下去,又是打嗝又是呛咳,咳得撕心裂肺。许是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快死了,面上也烧腾起来,红得像煮熟的猪头。
他倒在地上,一手摸着脖子,一手拼命向时十安伸去,像是要去抓他的袍脚说些什么遗言。
时十安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不知过了多久,这家伙才后知后觉自己没事,迷迷瞪瞪地坐起来,表情有些呆滞。
时十安随意拿起一只木杯在手里晃:“瞿垚叫你过去,都说些什么了。”
若明抖了抖:“五殿下他,他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时十安抬眼,面露不虞。
若明急忙补充道:“真的真的,小的绝不敢欺瞒殿下。五殿下叫小的过去,问了殿下您近日的动向,我都按殿下吩咐的如实说了。然后五殿下就让小的继续盯着殿下,有事及时回禀,旁的再没有了。”
时十安皱眉:“你方才喝得杯子里被我加了东西,如若你胆敢欺瞒我,必定会七窍流血而死。”
对上时十安冷清的眼,若明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不敢不敢,殿下已替我安顿好母亲,我绝不敢再背叛殿下。”
话说到这份上都没有改口,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瞿垚没有别的吩咐了吗?
不应该啊...
按照原剧情,瞿垚在此时会让若明撺掇原主去破坏花朝节的宴会。
而如今时十安有意与他们疏远,那两个精明的家伙应当已经发现不对,约莫会跳过撺掇他这一步直接下手。
时十安本以为如今他与瞿子慕住在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瞿垚会让若明直接在暗中悄悄对花蜜茶动手脚。
但是竟然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了。难不成他们不按套路出牌,换了别的方法对付瞿子慕?
时十安想得头痛,抬眼又看到若明畏畏缩缩地蜷在那,一时有些无奈。
他其实并没有在若明的杯子里下毒,刚才那话是故意吓他的。但时十安不会告知若明真相,便就让其一直活在担惊受怕里吧。
“若明。”
时十安轻唤一声,对方抬起头,“你须记得,我今日饶你一命,不是因为你打小便服侍在我身侧的情意,而是因为,你还有用。”
若明怔了怔,垂下头去,俯身叩首:“小的明白。”
“下去吧。”时十安摆摆手,继续喝木杯里的茶。
一杯饮毕,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忍不住想,瞿子慕收了信,会在几时过来呢。
“这是他叫你送来的?”
瞿子慕打开食盒,举着放在其中的信封问若礼。
“不错。”若礼点头,“这里头写的是,殿下品尝完九殿下您送去的花蜜茶后,所作的评语。殿下说,这是他的一些意见,供您参考。若觉得合适,便加以改善,若觉得不合适,便就不用。除此之外,食盒中还备了九殿下爱吃的饭菜,请九殿下及时用膳,当心误了时辰有损脾胃。”
“话这么多,怎么不自己过来说。”
瞿子慕小声念叨,若礼没有听清,问道:“敢问九殿下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瞿子慕打开手里的信封,看到那一手鳖爬字以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难怪之前缠着他要学字,竟是还有些自知之明。
“既已送到,若礼便先告退了,还请九殿下慢用。”
“嗯。”
若礼行完礼便转身离去,瞿子慕静静候着,直到看不见若礼的背影,才命人收了桌案上的器具,吩咐厨房传膳。
“殿下,那这食盒里的菜呢?”
瞿子慕垂眸扫了一眼,上回瞿十安同他一起用膳,他才没有拒绝吃那家伙带来的东西。但这次...难保不是通过上一次的同食来降低他的戒心。
瞿子慕又看了眼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菜,收回目光,冷冷道:“倒了吧,不要让旁人瞧见。”
“是。”手下应声下去。
瞿子慕坐在桌沿旁,边等宫人布膳,边看瞿十安写的信。字虽丑得很,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懂一些的。
这上面提的意见都十分具有针对性,且他送去了三十多杯不同的花蜜茶,瞿十安都一一写了意见,无一缺漏。
瞿子慕看着信纸出神,直到宫人提醒他用膳,他才回过神,看着眼前陌生的菜肴,突然对刚才倒菜的做法生出一些歉疚。
瞿子慕皱眉,这就是瞿十安的把戏吗?攻心为上,让他陷入道德两难?
明明那人欺他辱他多次,他怎能还对那人有歉疚之心?如此心慈手软,怕是只会被那些豺狼虎豹啃得骨头都不剩。
自我检讨了一番的瞿子慕,在几个时辰后,木着脸站在了时十安的殿门前。
身后的贴身宫人承德抱着一个大木盒,里头装着一整套崭新的笔墨纸砚。
见瞿子慕面色不虞,承德很有眼力见地开了口:“殿下,您若不想见到三皇子殿下,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不想来。”瞿子慕面沉如水。
承德笑应:“那我们这就走。”
“但我又不能走。”瞿子慕的脸更冷了。
承德被小主子搞得有些迷糊:“那这...”
瞿子慕闭了闭眼,长叹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罢了,来都来了,进去吧。”
承德“诶”了一声,想进去找人通传,刚走两步,就见若礼从里头迎了出来。
“九殿下,快些进来吧,殿下已恭候多时了。”
“恭候多时吗?”瞿子慕轻声重复了一遍,拔步走了进去。
一进殿内,便见瞿十安坐在摆满了美味佳肴的餐桌前,撑着脑袋笑眼盈盈地望着他:“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瞿子慕回问。
“不是我知道你要来,是我在等你。”
“若是等不到我呢。”
“不会的。”时十安轻笑着为他斟酒,“你一定会来的,就像以前一样。”
“呵。”瞿子慕终是忍不住冷笑一声,“以前?我跟三哥没有什么以前值得怀念吧。”
时十安抿了抿唇,他垂眸安静了片刻,放下酒盏扯出一抹笑:“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瞿子慕本等着他像从前那样暴跳如雷地发怒,可这人竟就这么忍下来了,好像一记拳头打进棉花里,让瞿子慕气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你...”他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偏又不知道到底该质问时十安什么,硬生生僵在那没了后话。
时十安抬头:“我怎么了?”
瞿子慕憋了半天,看了眼一旁承德抱着的木盒,一字一顿道:“你的字真丑。”
时十安:“......“
他不乐意了:“我辛辛苦苦为你出谋划策,不是为了听你说我字丑的。而且,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瞿子慕撩袍坐在时十安对面:“不是第一天认识,是知道丑但没想到这么丑。”
时十安:“......我生气了”
瞿子慕仰头看天,往身后挥了挥手。承德把木盒打开,将其中放着的文房四宝呈给时十安看。
“我向来知恩图报,知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所以,不管三哥打着怎样的算计,这次都算帮了我一个大忙,小弟自当报答。明日开始,我会教三哥习字,书房里那套文房四宝不太适合三哥,以后可以用这套。”
时十安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你认真的?”四个字,瞿子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道:\"自是没你那套金贵,嫌弃就算了。“
“怎么会嫌弃呢。”时十安直接把木盒抱了过去,没想到那盒子比他想得重多了,他一个没接住,险些把脚给砸了。
承德连忙伸手环住,焦急道:“哎呀我的殿下啊让老奴来就可以了。”
瞿子慕也被他吓一跳,下意识想站起来,见他没事,又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嘿嘿嘿。”时十安笑了两声缓解气氛,“那自然好,九弟的字可是连父皇都夸过的,我求之不得呢。”
瞿子慕一脸傲娇,时十安笑容渐淡,心中有些感慨,这个人真的很容易心软。
“对了,花朝节将近,既然已经确定花蜜茶的配方,你的原材料准备的如何了。”时十安提问道。
“这就不劳三哥费心了,小弟自会准备妥当。”
他还是有些防备心的。只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承办宴会,加之有些年少意气,原著里就被那些反派得逞,成功破坏了这场宴会。
时十安肯定是不能眼看着不利于瞿子慕的剧情发生的,但太过关切又会引他怀疑...
\"你要当心有人使坏,小心看顾原材料,特别是最重要的时令鲜花,要着心腹日夜看守。\"时十安提醒道。
“我知道。”瞿子慕应道。
“以防万一,你不如每日都送花蜜茶给不同的人试饮,也带我一个,如何?”时十安提出建议,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两全之策了。
瞿子慕看他一眼,随后嗯了一声应下。
他接过宫人递来的一碗羊肉汤,拿起调羹慢饮,一边喝一边听时十安在那边持续念叨:“牛乳都是当天清晨从宫外送来的吧,这个更要注意才行,太容易动手脚了,还有...还有什么呢....”
他为什么比我还要上心。
瞿子慕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想起瞿十安说的那番“我不是我”的言论,心中疑窦更甚,难不成溺一次水,真被水鬼上身了不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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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天潢贵胄09
转眼之间,离花朝节还有一日,时十安每日都为瞿子慕试茶,并仔细追问其他人喝了茶可有不适,答案都是否定的。他自己也没有感到茶水有异样,但那些人确实不应该什么都不做才对。
时十安有些没想明白,是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在明天之前一定要把隐患清除掉。
“三殿下就放心吧,这次的宴会我们殿下有多上心您也都看见了,他还特地去宫外定制了一套新的杯具,预备明日留用呢。”
“新的杯具?”时十安饮茶的手一顿,他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新的杯具在哪?”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瞿子慕问道。
瞿子慕浅饮了口茶,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犹豫,最后还是回道:“茶房。”
时十安有些焦躁地敲着桌子:“你找人试过吗。”
瞿子慕点头:“请人验过毒了,怎么。”
时十安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想看看那些杯子。”
见瞿子慕不答,时十安又道:“你就在旁边看着我,我还能使什么坏不成。再说了,这些日子,我可都是诚心实意帮你的。”
“你急什么。”瞿子慕托着脸,“我说不带你去了吗?”
时十安气闷,拿起一旁的枕头砸他:“我是想帮你!不知好歹。”
瞿子慕接住枕头下了榻:“那我们走吧。”
见人故意赌气别过脸不理他,瞿子慕挑了挑眉,走上前将盘腿坐在榻上的人抱猫崽似的托了起来。
时十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直接凌空而起。他张牙舞爪地到处扒拉,没摸到任何可以扶着的物体,直接被瞿子慕赤脚放在了地毯上站着。
瞿子慕挥了挥手,让若礼伺候他穿靴。时十安回头,佯怒瞪他一眼,耳朵跟脸却都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都在这了。”来到茶房内间,瞿子慕敲了敲木柜,里头锁着一整柜的形式各样的瓷杯,一看就是新烧出来的。
“这些花样都是你设计的吗?”时十安问道。
瞿子慕点点头:“随意画就罢了,没什么难的。”
“这杯子拿回来可使用过了?”
“那倒没有,预备明日用的。”
“既是如此,你就不怕有人在这些杯子上动手脚?”
瞿子慕顿了顿:“已然验过毒了,且杯子从烧制到运回宫中,经手的都是我的心腹,如此,还能动的了手脚吗?”
时十安抱着胳膊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就是觉得心里没底,觉得他们应当不会这么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吗?”
瞿子慕:“那你想怎么做。”
时十安看了眼上锁的柜子:“你把柜子打开,选几个杯子出来倒上花蜜茶,我再帮你试一次。”
瞿子慕笑意渐深:“三哥竟待我如此好,九弟真是受宠若惊。”
时十安轻哼一声:“你不要阴阳怪气,我对你好不好你早晚会知道的。”
瞿子慕打开锁,之前为了稳妥,二人都没带仆从进来。这些杯子也都放在茶房后院派专人看着,时十安也不准备让别人代劳了,直接拿了两个杯子出来,倒上花蜜茶分别喝了几口。
瞿子慕在一旁看着:“味道可有改变。”
时十安砸吧了一下嘴,摇摇头:“好像没怎么变。”
“那你可有不适?”瞿子慕又问。
时十安原地蹦跶两下:“好像也没有。”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瞿子慕见状,也伸手端起一杯茶欲饮,却被时十安伸手拦下:“你还是别喝了,我总觉得...”
时十安说着,视线落到自己因为阻拦瞿子慕,袍袖下滑而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上,登时停住了话。
瞿子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登时一凛,猛地抓住了时十安的手腕,只见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的小红疹。
“这...”时十安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瞿子慕抬眸看向他,眉头越皱越皱,他伸手捏住了时十安的下巴,把他的头往旁边挪,视线落在侧脸上。
“脸上也有了。”瞿子慕声音冷得冻死人,攥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去传太医。”
“不行!”时十安拉住他,“不能传太医。”
“传太医的话父皇一定会过来,到时候你准备怎么说。”
瞿子慕看向那些杯子:“就说...”他说了两字,忽又停住,面色略显冷凝。
“你也意识到了,我们没有证据。”
“这杯子是你一手准备的,如今出了事,我们之前又有旧怨,父皇一定二话不说直接处置你。说不定明日的宴会也要交给别人去办。届时,你这些时日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就算没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会打草惊蛇。那群人一击不中谁知又会不会再做别的事情?现如今隐忍不发,保证能顺利举办宴会才是最好的办法。”
瞿子慕冷静下来,他看着时十安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红疹越来越多了。这究竟是苦肉计...还是连环计?
瞿子慕不认为世上有人会因为一次落水而性情大变,但他现在竟找不出时十安的任何破绽。
时十安戴上披风的兜帽,一路低调地回了东宫。
进殿后,他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若礼和瞿子慕。殿门一关,瞿子慕立时上前拉下了时十安的兜帽,红疹比刚才又多了数倍,看上去异常吓人。
“殿下!”若礼本就奇怪时十安为何要一直掩面而行,此番一见到更是大惊失色,“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我现在就去传太医。”
“别去。”时十安拉住他的胳膊,音色平静,“殿里备了不少好药,足够应付了。派人帮我备水,我要沐浴,水不要太热。”
“可是...”若礼满面不解,脸上写满担忧,他急切想反驳,最终还是收了声。身为仆人,对于主子的命令只能服从,“是,奴才知道了。”
“你...”瞿子慕看着他愈发难看的面色,“你是不是身上痒。”
时十安手攥着袍角,贝齿紧咬着下唇。心道不仅是痒,还是痒得快疯了,痒的浑身发烫,像火炉一样。若不是这具身体素质极差,他现在就想泡到冰水里不出来了。
“没事。”
时十安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踉跄抬脚往前走。他本是想去倒杯水喝,不料刚挪了没几步,两只腿便像灌了铅似的直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