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病重,玉贵妃联合母家逼宫,欲扶持其亲子——五皇子瞿垚上位。
瞿子慕外出平乱急赶而回,被拒于宫门外不得进。
关键时刻,时十安派人打开了侧门,让瞿子慕一人一马先行入宫。手下人恐防有诈,劝阻瞿子慕,瞿子慕未听,只因传话人手里高举着时十安的贴身荷包。
他当时说:“此物乃我赠予三哥,三哥素日贴身佩戴,亲手浣洗,从不假手于人。如今脱于旁人,唯两种可能:一,他被事所困,无法亲自引我入城,故而托人代劳。二,他被人所擒,贼人要以此物引我入城。若是如此,我更要速速进去,救下三哥。”
他仅做下这两种设想,却独独没有想,又或许是害怕去想,那余下的第三种可能。
于是当瞿子慕在夹道遇伏,又于城墙之上看到时十安那张他熟悉又陌生的脸时,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可笑。
瞿子慕那时的表情,时十安这辈子都忘不掉。他做了违心的事,说了违心的话。
他说一切都是假的,是他为了皇位设的局,编的谎。因为他恨瞿子慕,因为父皇把他当个靶子,皇帝真正想传位的人其实是表面上弃若敝履的九殿下。
即便知道在设定中,瞿子慕根本不会出事。但时十安还是让系统在他身上用了道具,让其毫发无损地从尸山血海里爬了出来。
瞿子慕登上城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浴血的剑锋对准了时十安苍白又脆弱的咽喉。
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时十安被他关进一座名叫“离宫”的幽深宫殿,距他的“正阳殿”极近。
离宫里引了温泉,四季暖意盎然。从前,时十安常拉着瞿子慕来这里泡澡。
之前常来的地方,如今待着却不自在。
虽说衣食住行如常,瞿子慕也没有如何羞辱他,只脚上坠了个粗长的铁链,像怕他跑了似的。
锁链的长度够他走遍整个离宫,却也仅此而已,再多一步都迈不出去。
登基大典那天,时十安大清早就被预奏的乐声吵醒。
迷迷糊糊间,他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一时有些黯然。
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能同他一起见证,还是有些可惜。
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那会天还没亮,迷蒙间,他似乎看到有人进来。
那人高得很,着龙袍戴冕旒,气质威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他今日也该是这样吧。”时十安抱着枕头念叨着,又阖上眼睡去。
静鞭三下响,衣冠拜冕旒。
登基大典毕,夜幕降临,时十安终于等到那位登上权力最高峰的帝王到来。
彼时他正赤脚趴在地毯上,自己同自己下棋,看到那双明黄色的御靴走到眼前,时十安也并不惊讶。
阔别数十日,瞿子慕较比之前成熟了不少,时十安仰头看他,眨了眨眼:“换了常服吗,我还想看看你登基时什么样呢。”
说完,时十安垂眸,轻轻落下一子。
他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同瞿子慕说话,仿佛二人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而就是这分简单的如常,惹火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
他俯下身,被刀枪棍棒磨出厚茧的手掐住了时十安的脖子。
他将人扯到身前,铁链在地上滑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有满腹的恶言要吐,满腔的恨意要诉,可是看着那张脸,瞿子慕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坦然?
二人离得很近,近到时十安可以听到瞿子慕的呼吸声。明明被束缚的人是他,他却没有感受到痛苦。反倒是看似是掌控者的对方,敏感得像是用手可以摸得到痛苦。
时十安忍不住,拿手去触碰他,将他略显纷乱的鬓发拨到耳后。
他还未曾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就被瞿子慕抓住了手腕:“你不是父皇的亲子,你并不与我血脉交融。所以父皇不会把皇位传你,你该去恨他,恨你的母妃,缘何来恨我。”
他发了狠,将时十安推倒在地,扯开了他的衣领。冰冷的唇瓣覆上来,让时十安有些发懵。他愣了一瞬,被一道尖锐的疼痛拉回思绪,口中有淡淡的血气,是瞿子慕咬了他。像一只小狗。
“你的恨意,我见过了。我的恨意,你也该看看。”他说。
又没忍住开始忆往昔了...
时十安在榻上翻了个身,扯到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烦躁地捶了两下枕头,狗男人,越来越过分了!
“殿下,该喝药了。”
若礼端着药进来,离老远就闻到那股子苦味,时十安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不喝,成天把我当药罐子,我又没病。”
若礼掀开床帘,耐心哄道:\"殿下气虚体弱,太医说了要补的。\"
“哪有。”时十安不满,“我觉得我有力气的很。”
“殿下听话,陛下可马上就要下朝了。”
“干嘛。”时十安皱起眉头,“你不要搞得我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悄咪咪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指了指窗外那棵树,“去,去给倒了,快。”
见若礼一脸纠结,时十安扯住他的衣袖开始撒娇耍赖:“我早上实在不想喝,要是喝了,今天一日都吃不下去饭了,快快快,快去倒了。”
空中突响起一道清脆声音,如鸣佩环。时十安身子一僵,下一瞬,另一边的床帘被宫人掀开挂好,身着玄金冕服的帝王负手站在帘后,眸光沉静无波。
时十安面上流露出几分尴尬,有一种小时候逃课被父母抓包的错觉。
他放下扯若礼衣袖的手,慢吞吞别过脸去趴在枕头上,背着身子不看那人。
身后响起脚步声,应当是宫人退下了。
时十安故作平静地摆弄着枕头边的流苏,感受到身边的床微微塌下去,是那人坐了上来,身体的热意隔着衣服传来。时十安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好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走开走开走开,时十安伸手在空中挥了两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被那家伙带坏了。
他叹了口气,回过神,发现身后那人迟迟没有动作。大眼睛转了两转,忍了半天,没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瞿子慕果然一直在盯着他,难怪他觉得如芒在背的。
瞿子慕一手端着药,一手撑着床,眼神直勾勾地往他衣领里钻。
时十安瞪他一眼,伸手捂住无意中垂下的领口。
二人静默片刻,时十安垮着脸看向瞿子慕手里黑漆漆的药。
在他把这碗药吃干抹净和他被瞿子慕吃干抹净里面该选哪个是很明显的事啦。
时十安忿忿地撑起身子,这个狗男人,他不会累的吗。
他不满地嘟囔着,然而眼前有个人比他更不满。时十安刚坐直一点,瞿子慕就突然端起药碗饮了下去。
他自己喝了?
时十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便见瞿子慕把药含在口中,扯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过去。手扣住他的下颚,准确无误地对准了他的唇,药味随即在口腔蔓延,时十安苦得脸都皱在一起,还要腾出手去揍他。但他力气向来是没有瞿子慕大的,只能缴械投降。
这堪称病态的关系,像掺了毒药的蜜糖,毒不致死,却会让人痛,痛过一阵后又很快被蜜糖抚愈。即便痛了,还是贪恋蜜糖的甜美,无法戒断,无法舍弃。渐渐淹没,渐渐沉沦,哪怕丧失自我,也甘之如饴。
他们二人中,究竟谁是困兽,究竟谁被束缚,瞿子慕已分不清......
“嘀——”
“世界线存档中...”
“世界线存档成功...”
“世界四结束,恭喜宿主达成主角爱意值满分,顺利度过重要剧情点。”
这个世界的结局,是瞿子慕最终选择放手,给了时十安自由。他们在几年后于江南重逢,月上柳梢头,情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结束的有些仓促呜呜够咩纳赛。以后再也不无纲裸奔了,全本都写得很吃力,下本要全文存稿再发,我是废物QAQ。
注-“他敏感得像是用手可以摸得到痛苦”这一句来自网络。感谢在2023-10-08 19:34:52~2023-10-10 22:0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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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给秦越道歉!”
客厅里,身着高级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卸去了平时温和儒雅的面具,面红耳赤地对面前站着的青年怒吼。
他似乎用力过度,吼完这句话以后脚下轻微晃了晃,猛地打了个酒嗝,缓了缓,才拍拍自己的胸脯继续骂道:“你听到没有!越长大越不听话,看看你浑身上下有半点能成事的样子吗!”
男人身后站着个身着花绣旗袍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因为保养的好,依旧十分有韵味。
她一面安抚着丈夫,一面在两个起了争执的青年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最后转向自己的儿子,嗔怒道:“十安,快给越越道个歉,看把你爸气得。”
时十安的右手被玻璃划了个口子,汩汩往外流血。他像是毫无所觉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任凭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流下鲜红的印记。
他的对面,站着他最亲的家人,他的父母对他严加指责,而他的哥哥,则搂着那位与时家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像在注视仇敌一般看着他。
“究竟谁才是你们的儿子,谁才是你的弟弟。”
时十安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尾音都有些发颤。
他不是很爱将情绪外露的人,自尊对他来说比安慰同情重要百倍。
他与对面那个缩在哥哥怀里撒娇的人不同,那人会流泪,会示弱,会故意露出被养父暴打的伤口借此留在时家长住。
而时十安,他只会说没事,只会竖起尖刺龇起牙,再自己默默舔舐伤口。
问出这句话,已经耗费他很大的力气,他本该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这是对家人的不信任和指责最好的答复。
可他却做不到,他想不通,只是去国外上了几年学,怎么回来之后所有事情都变样了。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时卫国很烦躁地摆手,瞪着眼睛用手狠狠指了时十安两下,“你要么跟秦越道歉,要么就给我滚出去!兔崽子养你那么久,在国外上学花那么多钱,我养你干嘛的!让你在这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是吧!”
他说着,看了眼时十安手上的伤口,颇为不屑:“还威胁上我来了,你也就在家这样我们稀得看你几眼,走上社会谁管你,手破了怎么样,手破了也要继续干活!还以为自己多委屈,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哎哟好了好了,”方雅拍了拍时卫国的背,看着手上伤口还在流血的儿子,心里又急又气,却也不敢反驳丈夫,有些焦急地催促道,“安安,你听话,跟越越道个歉这事不就完了吗,啊?你爸就是气你不听他话,这孩子怎么拎不清事呢。”
见方雅把话说出来,时卫国瞥了时十安一眼,看人还是那副八头牛拉不动的倔强样子,时卫国刚下去的气又窜了上来,他一把挥开方雅的手,怒丢下一句“都是你惯得!”就转身拂袖而去。
方雅一个头两个大,叫来保姆给时十安包扎,又说了他两句便踩着高跟鞋上楼去追时卫国。
那边,时十安的大哥时严还在哄着眼眶通红的秦越。
时十安冷笑一声,没等保姆拿药箱过来,就径直离开了客厅。他乘电梯到地下车库里随便选了一辆跑车,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驶离了别墅。
他都能想象书房里的时卫国,在听到他开车离开的声音时会如何暴怒。
生出些许报复的快感之后,时十安又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以前的爸妈与哥哥,明明都不是这样的。是他离家太久,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时十安疲于去想,他现在只想出去飚一圈,或者喝个烂醉,盼望着一觉醒来,就能忘记所有烦心事。
他漫无目的地开了会,想了半天,还是选择了后者。
时十安打开通讯录拨了通电话出去,还好,时卫国口中的他的这些狐朋狗友还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沙雕。
“喂。”
电话接通,耳机里传来爆炸般的音乐声,时十安皱了皱眉:“死狗,在哪嗨呢。”
“啊,你说啥玩意,你来不来,我们这都在呢!”周一听起来喝了不少,说话颠三倒四,时十安有些烦躁,“我问你在哪,今儿有谁,你找个安静地回我。”
“奥奥奥,我把位置发你,给你发定位,快来啊!”
他说完就撂了电话,时十安啧了一声,这死狗。
骂归骂,他还是点开定位照着开去了。
是周一常去的一家酒吧,时十安刚进门就被热情招待着进了包间,里头比外头还要吵,周一捧着麦坐在沙发上,一边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一边在酒吧里小男生的催哄下一瓶瓶地开酒。
时十安叹了口气,有些心疼自己的耳朵。
他走上去拿走周一的麦,这纨绔少爷正要发作,一看是时十安,登时笑了:“你小子来挺快。”
“开这么多酒,你喝的完吗。”时十安扫了眼桌上的酒,抬手拿起一瓶直接对瓶吹,他猛灌了几口,擦了擦嘴巴:“还不错。”
“这不是给你准备的吗。”周一笑得爽朗,“看来你在家里受的气不小啊,今儿敞开了喝,我买单!”
“敢让你买单吗,信用卡刷爆了你爹还不拿个拐杖上门去打我?”时十安玩笑着,边喝酒边看今儿来的都有谁,大都是平日在一起玩的,这会各自闹着,有的还没发现他来了。
他晃着酒瓶正欲收回眼神,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人在盯着他,看那样子好像还盯了他很久。
包房里大灯没开,只开了炫彩的氛围灯,整体偏昏暗,只有被旋转的氛围灯照到时能看得清楚些。时十安就等着那灯照过去,彩色的霓虹落在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时,他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西服,模样打扮都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一声不响地坐在那,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眼角眉梢似乎还能看出对周边环境与人的嫌弃,只有在看到时十安以后,眸光稍微波动了些许。
时十安将酒瓶放在茶几上,皱眉看向周一:“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
“啊?”周一正忙着喂怀里的小男生吃水果,闻言往那边瞥了一眼,甩锅道,“不是我带来的啊,许褚尧带来的,他俩最近有什么合作吧,应该一会就走了。”
见时十安面色不好,周一推开小男生嘿嘿笑着凑上去:“我以为你早就把他给忘了呢,还记恨着呢。不过也是,你俩当年那一架打得是惊天地泣鬼神,两帅哥打架,差点整上热搜,以为你俩是为了抢媳妇呢。”
“呵。”时十安冷笑一声,“别抬举我了,谁敢跟瞿家大公子抢媳妇,不想活了吗。”
“嘿,别人都不敢您肯定敢啊。”周一开始娴熟地捧时十安臭脚,“你都敢动手揍他了,抢个媳妇那不分分钟的事。”
“闭嘴吧你。”
时十安烦躁地在沙发上坐下,当年那件事其实是他冲动了。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跟瞿也打起来的。
他俩之前就认识。因为时卫国总是有意无意夸瞿也有多好多好,让时十安看那家伙有些不顺眼,但怎么也没到要动手的地步。
那天…时十安想起那天的事就有些头疼。那天他好像着了魔一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行为,就好像已经变得不是自己了。
明明他不想那样的,甚至看到周围人惊恐的样子,时十安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却根本做不到。他的手还是一下下向瞿也挥去,不管他的理智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更奇怪的是瞿也的反应,莫名其妙被人揍论谁都会很气恼,可那人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只防御不还手,最后抓住机会锁住了时十安两只手往怀里一带,在他耳边说了句:“够了。”
那句话的音调,声线,时十安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在瞿也说完那句话以后,时十安的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那两个字像是佛堂的钟声一般在他脑中回荡。他看向瞿也的眼睛,懵然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件事后,时十安就出国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跟瞿也碰到。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时十安有些懊恼地揪着工装裤上的带子,看到瞿也的心情有些复杂,当年那件事他是有些歉疚的,但让他真的道歉吧,他又拉不下脸。
时十安又灌了两口酒,算了,破罐子破摔,当他不存在吧,本来就是来转换心情的,怎么又给自己找了新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