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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须归(麻辣烫多醋)


他对着房门唤了一声,茂竹没在,母亲遣来的丫鬟婆子没在,连方才廊外走来走去的小厮也没在。
紧绷的皮肉下隐隐开始抽动蜷缩的筋脉带来一阵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折磨了他二十几年的病症再次发作的前兆。
不,不是病症,是体内与他共生的蛊虫正在和他抢夺这副躯体。
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感受到它的肢节正在剥离他的皮肉,钳口正在啃咬他的肌骨,触角正在吸食他的血液。
他怕极了,想叫它停下,更想叫它离开,但疼痛扼住了他的喉咙,阻止他发出除了惨呼以外的任何声音,可他不能出声,一个大男人岂能因扛不住疼痛而脆弱呼喊。
冷汗沁湿颈下的方枕,身下的床褥,他费劲地解开缠在颈上的乱发,可断落的发丝抓掉了一把又是一把,那只被发丝缠住五指的手,因恐惧而僵握在半空中。
他忽然明白,也许那晚做的并不是一个梦,他只是在梦中预见到了自己临死之时的情状。
他将被角团塞入口,堵住喉中因痛楚而溢出的呜咽呻/吟,尽管外头没有人,可依然害怕叫人听见,怕外人闯进来,瞧见他丑态百出。
这难堪的最后一程,谁都能旁观,独那人不可以。自小他便没有几个好模样能见人,只盼心上人记得那些足矣,旁的可千万不能给他瞧了去。
一夜呼啸的风雪落下,东方露出一片白,赵唐与身边人并肩走在燕都渐渐热闹起来的市坊中,“殿下,那些人头,果真都是你砍的?”
“是不是十分的圆整?”
赵唐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干笑两声,“殿下可真会开玩笑。”
慕容胤耸耸肩,他找顾斐干私活,也知道瞒不了顾家,听说这小子现下正是顾老太爷面前的红人,可是……这家伙囫囵话都不会说,究竟是怎么红起来的?
赵唐抬手取下顶冠,这身刚刚罩上的官服,是时候该脱了。
这一回,他脱得心甘情愿,心悦诚服,他配不上这项上玉冠,更配不上这紫袍金带。
他望着市坊中为生计往来奔波,任劳任怨的燕人,若是在家乡,这中间定然也能瞧见他父亲,母亲,兄长弟妹的身影。
胸中意气翻涌,他情不自禁咏起一支乡野小调,“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
歌声未落,道旁蓬头垢面,倚墙聚坐的乞丐已大笑着敲起杖碗,高声唱和,“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单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志不改!”
赵唐大笑三声,信手投去半两碎银,听了一路谢赏的吉祥话。
行至巷口,他忽而驻足,“殿下,我想去拜祭一位义士,殿下可要同去?”
慕容胤口中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少去那副热心肠,怕是再没人能烧出那般味美的疙瘩汤了,说到底是他管了一桩闲事,拖累了老人家。
两位老人的棺椁依旧停在院中,谁都没有进去,赵唐在院外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大礼,“赵某人半生愚昧,误入歧途,老人家舍身取义,醍醐灌顶。”
慕容胤亦长揖到底,拜了三拜,方立起身子,墙角里蹿出的狗儿忽然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角。
他弯腰将长大了一点的狗儿抱将起来,“阿婆去了,往后无人赏你肉包吃,恰好我的寒露宫还缺一条的恶犬,你去是不去?”
赵唐望着他手里那只巴掌大的狗崽子,听他所说,只觉哭笑不得,“殿下确定这是一只……恶犬?”
狗儿“汪汪汪”朝墙角叫了一阵,慕容胤循声望去,从墙边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乞儿,正是他那日在竹筐底下捡到的孩子。
眼见童儿衣衫褴褛,又成一副乞丐模样,想是老阿婆一死,邻里亲旧也再容他不下,他放下狗儿走上前去,“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脏猫一样的奶娃娃没有说话,只瞪着他身旁的大官,瑟缩着后退了一步。
赵唐也认出了当日跟随余婆子上堂伸冤的小儿,面上露出羞愧之色,知趣地立在原地,未再往前去。
慕容胤长叹一声,“赵大人,安排个手下,将他领去万寿宫,与族人相聚吧。”
赵唐点头应下,慕容胤见这孩子依旧满脸抗拒,伸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能说出来,毕竟,他才是那个最没有立场说话的人。
安排好了小崽子,两人离开松子巷。
赵唐欲回府衙料理琐事,“殿下是要回宫去么?”
慕容胤人还没出巷子,目光就已经粘上了人群中那位仪态端庄的夫人,听人发问,他一把将狗子塞进对方怀里,“叫人给我送回去,我去办点事。”
赵唐手忙脚乱接住怀里挣扎的狗崽,望着说走就走的人,“殿下何处去?”
“去拜拜丈母娘!”他说着拨开人群急匆匆追了上去。
赵唐愣住,这位殿下好似并未婚配,丈母娘又是何来?
老太医昨晚叫六儿闹得一宿没睡,原本今日便想过来瞧瞧,谁知一清早裴府的小厮已慌慌张张来前叫门,领着他乘车一路赶来。
他满脸忧虑地坐在床前的矮凳上,搭着那人的脉,“三郎,这症状可久不见发作了,如何昨夜这般来势汹汹?”
茂竹眼泪窝窝立在一旁,昨夜老祖宗非嚷着叫所有人去拜神仙,主子发病都没人晓得。
他随院中下人拜祭完回来,进了门可差点没将他吓死,主子一折腾又是整夜,还不肯叫旁人晓得。
“不瞒伏老,原先是六儿劳神费力,夜夜替我舒理经脉,叫我安枕。”
老人家好不诧异,“那小子竟还有这般能耐?早知如此,便不叫你父兄张榜另寻了。”
“寻来不是更好,往后便不靠他了。”
老太医摇头叹气,“六儿何其聪慧,你到底想瞒他几时啊?”
“瞒得一时是一时,他年纪还小,生离死别,我怎忍心。”
“可也不该叫你娘来对付他。”老太医想起昨晚风风火火从他府上离去的人,夜里下了那样大的雪,也不知那小子寻着毛皮子没有。
“伏老觉得,我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相府的门房是个精瘦的老儿,已在裴家勤勤恳恳干了三十多年,眼见天色已暗下,他照常要去关闭大门,谁知老远竟见夫人提着衣裙神色惶惶往家走,丫头们撵在后头,也个个喘得满脸通红,还不时担心地回头张望,好似正有什么人在背后追赶。
孙氏好容易到了家门前,刚要松上一口大气,一扭脸竟又瞧见那小子笑吟吟立在跟前,直吓得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
慕容胤赶忙将人扶住,“阿娘,当心!”
孙氏气得眼晕,叫人一路娘长娘短,喊得她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她稳住身子,忙不迭推开对方的手,“六殿下,算我求你,你可千万莫再折煞我这妇道人家!”
“何来折煞?三哥哥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我定当与他一起,一辈子孝敬娘亲,爱戴娘亲。”
孙氏不愿像个泼妇一般大发脾气,可这小子也太不识趣,简直像块牛皮膏药一般,粘了她一整天,甩都甩不掉,“六殿下,你再这般无理取闹,即便你是皇子,我也对你不客气了!”
“娘亲不须客气,你打我便是,打完叫我去见三哥哥,随你怎么打都行。”
孙氏瞪着面前一脸乖顺的人,恨得牙痒,她算是服了这小子胡搅蛮缠的功夫,眼见得那张脸上青紫摞青紫,巴掌印子还未消,尚不知是谁人打的,他竟还好意思来她跟前卖乖!
“天色不早了,六殿下还是回去吧,妾身也要回去歇着了。”
“念在我陪娘亲转了一天街的份上,叫我见见三哥哥可好?”
孙氏直想赏他一巴掌,陪她转了一天街?他怎有脸说!分明是她叫人在街上撵了一天,若非要顾着相府的脸面,早叫官差将他弄走了!
“六殿下,你勿要再来纠缠,念在你年少无知,上次的事情就算了,待熙儿身子好些了,我定当再为他安排婚事。”她说着转身迈上阶梯,领着丫头径直朝府里走去。
慕容胤穷耗了一天,没半点进展,都到了家门口,哪能此时放弃,他忙追上前去,“阿娘稍候,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孙氏顿住脚,狐疑地回头瞅着他,“什么秘密?”
慕容胤正正胸前汗湿的衣襟,老大不好意思地实话说道,“夫人,其实我有一位很厉害的师父,是江湖上顶厉害的高人,他武艺强悍,内力深厚,且将本领都传给了我,我能替三哥疗病止痛。”
孙氏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殿下,你怎不将牛皮吹上天去?即便你未曾诓我,可用得着你么?应招而来的武林高手马上就要入府,还能少了人替我儿理疗?”
慕容胤尚不知有此事,听了心中大急,脸色也不觉当场沉了下来,“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你们竟当真放心叫他接近三郎么!”
孙氏呼吸一窒,叫少子突如其来的威压骇得打了个寒战。
她反应过来,越发觉得活见鬼,她原本就觉得这小子一身的血腥气,想不到脸色一变,竟吓得她心胆破碎,“叫你接近三儿,我更不放心!关门!”
大门“嘭”得一声在面前关上,慕容胤难掩失望,裴景熙说了不见他,便是不见他,他不想那人左右为难,可是看样子,要叫他娘改变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

第34章 来家吃顿饭吧
小安子跟顾元宝在司膳房吃胖了三圈,晚来惦记他主子,揣了两个鸡腿溜回了寒露宫。
两个小鬼在宫里转了几圈才瞅见大冬天仰躺在屋脊上吹冷风的人,“主子!”
慕容胤听见小崽子叫唤,翻身下来,没精打采地走上去,“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
“主子,你你你……你给谁打的!”
他摸摸自己的脸,顺嘴一说,“我自己打的。”
小安子想起今晌才听司膳房赵大牛讲的话本故事,顿时又惊又怕地瞪大了眼,“主子你不是在练什么邪门的功夫吧?”
慕容胤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弯腰抱起面前一脸要抱的顾元宝,“你两个小鬼今日怎么想起跑回来了?”
“惦记主子了呀。”少年说着摸出怀里的油纸包,“我还给主子带了大鸡腿呢!”他见对方一脸怏怏,“主子你碰见什么事了,这样愁眉苦脸?”
“愁眉苦脸,有么?”
“主子今夜怎老老实实在家,未去裴公子那里混饭吃?”
“他娘亲现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我连面都见不着。”
小安子将油纸包着的两只大鸡腿塞进他主子手里,“想见裴公子,那还不简单,我都听说了,相府不是要请那些武林高手入府么,主子你也弄身行头跟着混进去不就是了?”他说着还像模像样打了一套不知哪里学来的绣花拳。
慕容胤目不转睛地望着手里两只肥壮流油的鸡腿,“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夜深人愈静,风起天更寒。
裴正寰坐在床前,哭笑不得地给夫人揉着淤肿的脚踝,“莫非家里没有轿子给你坐么?竟生生走了一天去。”
“哎……轻些,轻些!”孙氏想起便来气,那竖子对三郎定也是这般花言巧语,胡搅蛮缠,才叫熙儿着了他的道儿。
裴正寰思虑片刻,与妻子商议,“寻个日子,请六皇子来府中吃顿便饭如何?”
孙氏一听,满脸不可思议,“老爷,你莫不是糊涂了!”
裴正寰不明所以,“怎又说我糊涂?”
她忍了几忍才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强作平静地问道,“好端端的,叫他来吃甚么饭。”
裴正寰笑说,“原以为三儿自小不与外人交结,整日闷在房中,定然寂寞,不想竟还有这样一个玩伴,不是好事一桩么?”
“玩伴?你真以为他就只想与我熙儿做玩伴来!”
裴正寰听出妻子话里有话,此事他早已想过,倒也并非全然不可为,“夫人莫恼,慕容氏的皇子与四大家往来,岂当真是玩伴那般单纯,若他果然有能耐,裴家便助他争上一争又如何?”
孙氏怔了一怔,待明了丈夫话中之意,心中不知为何,竟忽生出几分难言的落寞,她的三儿是身上有病,脾气性子也不好,可这世上当真就没有一个人真心爱惜他么?
“老爷,十公主的事情不再提了,明日我再召媒人替我儿相几个适龄女子。”
“夫人,此事勿要心急,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可总要合着孩子的心意,否则你便是逼着他成了婚,往后的日子也过不好啊。”
“说得容易,万一他有天与你说,合他心意的是个男子,你也能答应么?”
裴正寰双目惊张,一脸错愕,“三儿当真说他喜爱男子?”
孙氏不动声色驳了他的话,“妾身是说万一。”
裴正寰失笑,“哪有这等万一,放着如花似玉的女儿不喜,喜欢粗劣的男子,谁人会做这种傻事?”
孙氏叫丈夫的戏语惹弄出笑容,“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精明?”
“是,是,是,多亏我精明,才娶得夫人这样贤惠美丽的妻子,天色不早了,歇息吧,明日别馆的客人就要入府,还有一堆事情要忙。”
孙氏心中依旧烦扰,却也不再多说,人世间的情爱最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将来孩子总会知道,只有娘亲不会害他。
茂竹蹲在床前,“主子,你歇吗?”
“你先下去吧。”
茂竹哪肯下去,昨夜险些没将他吓死,今晚主子若再有个好歹,怎生了得。
莫说殿下闹不明白,连他也猜不透主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无缘无故要搬到中院来,受人白眼不说,连殿下也见不着了。
趁着丫鬟婆子都在别处做活,他架不住担心,小声问道,“主子,你当真不与殿下来往了。”
“不来往了。”
“可好端端的……”
“是好端端的,但我左思右想,还是不来往的好。”
茂竹不安地瞪大眼,“为什么呀!”
靠在床头的人伸手拉开手边半合的帘帐,勉力坐直了身子,“与他继续纠缠,我能得到什么?”
茂竹傻了,得到殿下还不够吗?殿下不就是主子一直心心念念的?
“一边是个玩伴,一边是父母兄弟,是整个裴家,是你家公子身前身后的名声,是我后半生的家业,孰轻孰重,不难抉择,从前是我糊涂,做了错事。”
“而且母亲说得对,他既不得陛下的喜欢,嫡子身份又这样敏感,若跟他走得太近,来日少不得要连累我。”
“他是待我很好,可这世上还能缺了待我好的人吗?白日三殿下同大哥一道来看我,三殿下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从前怪我幽居一隅,眼界狭隘,往后还须多与人交往才是。”
白日大公子何曾来过?三殿下又是哪位?还什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茂竹仰着脖子刚要问,主子却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夜静得很,除了风声,老婆子的咳嗽声,侍卫巡逻经过的脚步声,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主子捂着他的口鼻,小奴自己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并不是他终于发现有谁来过,而是他看见主子满脸是泪,从没这么伤心。
裴景熙一贯是讨人厌的,自小就总爱说些伤人的话,慕容胤今夜过来原本是想知会主人一声,他打算听小安子的,明日同那些江湖人一道入府,一来另寻个法子同他见面,二来探探那些外人的底,提前告知,是怕他没有准备,临了受到惊吓。
他知道不能把那些话当真,当真就上了他的当了,但他得缓一缓,缓一缓就能装作他没来过,缓一缓就能当作自己一个字也没曾听见。
他在空落落的大街上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平心静气地回来,抬手叩响门扉。
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主人披头散发坐在门内,“殿下,我已对母亲发过誓,再不同你见面,你要让我违背誓言吗?”
慕容胤愣了一下,“伏老说因为夫人责难,只是……权宜之计。”
“是不是权宜之计,你不明白吗?”
慕容胤无言以应,若说明白,便是要他承认那些有关前生的记忆,都是他自欺欺人,无端编造的荒唐梦境。
“殿下,从头到尾,我可曾承诺过你一字半句?”
“……不曾。”
“我已做了选择,殿下又何必再为难我。”
“我从未想过要让你做选择,夫人不答应,我想办法让她答应就是了,你我交往,也无关裴家的立场,我们……”
“我们,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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