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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鬼竟然能在大太阳下自由行走!?
这三阶天到底怎么了!?
梁陈倒是发现他不挣扎了,比鹌鹑还要胆小地窝在了他左肩上。他拍了拍孩子的后脑勺,看着过溪镇的大门出现在视野里。
这个镇背山靠水,处在南国,离梁陈的出生地流渡远,离他长大的汨都更远。
按理来说,梁陈会对这地方很陌生,但他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看着群山下的这个镇子时,他甚至觉得那山脉的走势都像是谁曾送给他的礼物,异常眼熟。
他忍不住去看明韫冰。
明韫冰早下了马,让走累的徐晓晓坐了,他牵着缰绳,侧影的每一处都完美而疏冷。如旧时月。
他们来的路上,遇到了地神——长得跟牛似的,半夜偷袭,把那个客栈里所有人都给活活嚼了,他们只来得及救下这最后一匹马。
梁陈头一次动怒,把十几只怪物都削成了碎屑,可惜依然追不回被它们蚕食的生命。
这种“造化阵”,不断地收集血债,制造冤孽,是为了什么呢。
时想容是为了维持人样,变成人,才不断地向地神祷告,一次次饮鸩止渴。
而汨都也有的地神,根脉又伸向哪里?真是梁斐一人所为吗?当时他追随魅影而至三王府,亲眼看见明韫冰将那只火德捏碎了颅骨,他当时是去找梁斐的——梁斐又为了什么,不惜动用这种邪法?
当初梁落尘落难凉珂,促使时想容动心,跟顾平渊合作,时想容一边用造化,一边用召活,最后召活夭折,造化反噬——那些地神仅仅是冰山一角,就收割了几乎是一方的生命。
天地之间,一生一死都是讲究因果的,大批量的死亡之中必然蕴藏着对应的汹涌生命力,这些力量重塑时想容的容貌绝对够了,然而她却并没有如愿,若不是有念力,她甚至早就裂身了。
——所以那多余的部分究竟被谁拿走了?
明韫冰说他想毁天道,可这些天跟梁陈在一起,他倒没什么做特别出格的事。当然,也可能是梁陈肉眼凡胎,看不透这只鬼的障眼法。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的与魂契,在梁陈身上经常时灵时不灵,而且是越来越不灵。
梁陈前天晚上醒来,没在枕边看见人,那一次倒是用与魂契感受到了他。明韫冰后来推门进来,一身的寒气,半句话都不说,不由分说地往他喉咙里度鬼气,灌的梁陈浑身冰凉,智商直降八十五,醒来晕晕乎乎,还以为是梦。
不是梦啊。
徐念恩算出的过溪,梁晏似亲似疏的催促,明韫冰甜蜜又似含剧毒的亲密……时不时在体内,海潮一般升起的旧时记忆。
该走向何方?
明天又会怎样?
路转山移,却忽然豁然开朗——
过溪那扇门两边的瓦甍雕琢得非常有民族气息,用的是极其深邃的红蓝两色,精细的深蓝色纹路里漏出的朱红,毒孔雀似的俯视着他们。
但天云雾绕,竟然意外地生机。
从天柱山脉飘来的海一般的云笼在门上,把镇子里的所有房屋都庇护在身下。
沉默,却如此沉默。
他终于走入这片沉默。
他还是握住了明韫冰的手。

第72章 十渡 一十一年春
吹过来的山风有一股海水般的味道,过溪里是一片岑寂,走进去,如至寒蜮。
云暮里阴阳序时散时合,流云缠飞着,成了巨大的漩涡,悬在顶上,充当神明。
从这里是可以看见镇子里标志性的几样建筑的,例如挂着变金台匾额的高楼,例如绵延千里的天柱山,又例如,耸立在玄帝河边的那座破庙。
明韫冰的目光在那庙宇焦黑的檐角上停留了片刻,有一瞬间他的眼底闪过了一片阴霾,不过转瞬即逝,梁陈没能发现。
梁陈抱着的那孩子窝在王爷大人肩膀上装死,从河水里带出来的水腥味儿全都沾在梁陈衣服上了,明韫冰对这个僭越所有物的人类还是很有敌意,扫过来的眼神差不多能给孩子剥皮。
梁陈松开他手指,给小溪脑门上画心音符的时候,就看见孩子一双大眼睛拼命地发抖,好像被狮子盯上的小白兔,没有当场魂飞魄散真是坚强不屈。
“你怕什么啊?我们哪个不是身娇体软貌美如花,好像跟有人想吃你似的,哈哈哈。”梁陈一边瞎扯一边流利地画好了一个小符。
那符文是用光做的,就是心音二字的篆体,才刚印在小溪的脑门上,还未起效,边上冷不防一团黑雾横叉一脚,把它打散了。
梁陈看了明韫冰一眼。
明韫冰的眼睛在那么明和的天光下,都是寒冰般冻人。
他那只手朝自己抓来的时候,尽管那手优美得剁下来可以当传国之宝千秋万代,但小溪心里还得不断地尖叫,脑子里疯狂地浮现这只手里蹿出条吞人大黑蛇的那一幕。
问题是他又吓得一动不动,就只好僵硬地看着那只手覆了过来,越过他肩膀上,那圆润漂亮的指甲好像凭空长了一丈,要扎进他脖子里——
小孩猛地张大嘴巴,一声嘶哑的“啊——”还没出来,人就被拎起来,丢在了一个人怀里。
他一抬头,发现这竟然是他爹!
小溪他爹抱着孩子,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明韫冰就丢下一句“不谢”,把梁陈拉走了。
梁陈:“哎——”
“下次不准把不明来路的东西往怀里揣。”明韫冰打断了他的“哎”,冷冷地叮嘱。
梁陈:“那不是东西,那是人好么。”
他打量起四周,过溪位南,如那大门一般,民舍也有一种异族的风情,来来往往的人都晒成健康的酱色,传说中的鬼婴并没有猖狂地乱爬,只在屋舍深处发出嘶哑的哭喊。
对梁陈来说,最奇怪的还是这些人先天的哑症——
透过纵横交错的长街密排的店门可以看见,人们的交流全是打手势,除了那种婴儿呜呜咽咽的叫喊,别无他声,就像整个过溪镇都在十分投入地演出一幕惟妙惟肖的大型木偶戏,看着怪瘆人的。
梁陈想搭讪,不料他自以为风流潇洒的脸不好使了,被他喊到的人一看见他,就像五雷轰顶,避之如蛇蝎地拔腿跑了。
“……”梁陈遗憾地叹气,“早知道就不长那么帅了。”
徐晓晓佩服极了,赞美道:“不要脸。”
大雪拿马脸和徐晓晓、梁陈三个地方当跳板,吃了兴奋剂似的来回冒险,也不知道想寻个什么宝,多动症似的踢了梁陈好几脚。
梁陈袖子被这货抓破了,正想整治它一番,凌空一只手截住了大雪飒沓的身姿——把它变回了一只安静的毛球。
大雪乖巧地“喵”了一声,窝进了明韫冰怀里,化身猫吸盘。
徐晓晓不无嫉妒地朝它看了一眼,心里骂了句“脑子里装粥的圆脑袋,就你掉毛吗”,心不在焉地说:“——梁大哥,快用你的神器。”
所谓神器,是临行前,徐国师给梁陈的一个水罗盘,就在他掌心。徐国师原话是这么说的:“王爷生辰极阳,命中一劫由水而来,也遇水而开,以疏荡之水为引,可化万难。”
疏荡就是天泉,早在上古就洒的一滴不剩了,不知道徐倏从哪儿弄来了硕果仅存的半升,做成了这个“神器”。
说来惭愧,梁陈走南闯北多年,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路痴,要不是有疏荡盘在手,他们一行人早不知道歪哪去了。
他掀开手掌,只见掌心颤颤巍巍地飘出了几缕流水,那水的水质非常清透,宛如银珠,小喷泉似的绕成个水菠萝,中间岿然不动的罗盘反射着雪白的阳光,此时指针疯狂地旋转着,好似四方八极都是梁陈的救赎。
明韫冰皱了一下眉。
梁陈想起什么,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抱臂的手在右边袖子一抹,指针顿时就恢复了正常,细小的水流朝东南方舞女裙摆似的一抛,开了个小小的“水树银花”。
水滴在空中又缓缓形成一个字——
徐晓晓好奇道:“……鱼?”
“不。”明韫冰说。
他很惜字如金,但这声音莫名有些紧绷,让梁陈又看他一眼。
疏荡之水在炎夏的阳光里游弋了片刻,鱼的上半部分写完了,下一笔好像难以抉择似的,明韫冰眸光微闪,那不成形的字一个抖索,忽然又抢来一大片雨泽,越过了鱼,又写了下去。
——鲲。
梁陈向前看——群山绵延,向左看——万壑有声,向上看——无垠之日,向下看——无尽之途。
鲲能在这里出现,肯定是脑子被驴啃了——人的,不是鲲的。
“……这真的是天泉水?”梁陈怀疑道,“该不会是徐倏随便弄来忽悠我的吧?反正我肉眼凡胎也不识货。”
明韫冰随手一扫,那罗盘顿时莲花闭瓣似的收回去,飞回梁陈掌心,他道:“东南,走吧。”
徐晓晓开开心心地夹了下马肚子,朝镇子的东南角走去。
东南就是玄帝河所在,那鹤立鸡群的高庙就离他们越来越近。那种婴儿哭叫的声音却也愈发清晰,梁陈防着偷袭,警惕地看来看去,奇怪的是过溪人对这种孩子啼鸣的声音竟然习以为常,完全不像苏视当初说的那样。
更奇怪的是,走了几步,梁陈发现自己……认路。
通往玄帝河的路,在草坪之外延展开的青石板,早被岁月蚕食。来回的踩踏把石板磕破,最初的纹路却像一幅存在记忆里的图画,此时此刻脱出了飘渺的印象,印在地上,将新裂的口子一寸寸更迭。
他不仅是认路,他就像一个离乡多年的旅人,在天翻地覆的改变之后又回到原地,只能从那些遮荫天空的古树上,去辨认业已斑驳的旧时痕迹。
明韫冰不知何时松了手,徐晓晓信马由缰地往十字街的左道奔去,骏马被一道光索拦了一下,转到了反方向。
徐晓晓跟大雪一起叫:
“喵——!”
“干嘛啊?”
梁陈道:“你走错了,这边。”
她怀疑地看了看,看明韫冰也走过来,这才相信了。
少女嗖地打马冲前面去了,清亮的声音让身后几个过溪人投来了诡异的目光。梁陈默默地朝明韫冰那边瞟,这回他没“全身而退”,目光刚放到明韫冰的鼻尖,肩膀就被他一按,推墙上去了。
不巧这墙里种了一大片杏树,长得十分茂盛——茂盛地一个院子根本装不下,探出来见世面,沉甸甸地压在半空。于是簌簌地一响,梁陈就恰好被按在了这“一片红杏出墙来”里。
明韫冰顺着他的眉心往下扫到那嘴唇:“看四五次了,想做什么还用忍着?”
梁陈吞了一口微暖的杏香,喉结滚动了一下,犹豫片刻,对近在咫尺的美色展现出了可以载入史册的意志力——什么也没干。
明韫冰看着他眼底映出的微微两点光,契约在眉心闪了一下,又缓缓沉入皮肤。
他心里轻轻一动,心里浮沉的筹划忽然变得非常焦躁,几乎化成实质地从他胸口抓出来,想掐碎这具躯体。
想尽快……
梁陈冷不防问:“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
明韫冰手腕一热,是梁陈牵住了他。
“——我觉得有点眼熟,这里,那里,那棵樟树,那个拐角的狗啃似的缺口,还有……”梁陈顿了顿,看向那烧成残骸的庙宇,“那个庙。”
明韫冰随着他视线看去,那断壁残垣像一个巨大的黑色嘲讽,冷冷地看着他。
他表情却纹丝不动,叫人根本看不出喜怒——连跟他连着与魂契的梁陈都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波动,好像从前那些一提勾陈就发疯的时候都是梁陈幻想出来的。
就在梁陈觉得他要把这个话题掀过去的时候,明韫冰开口了。
“元十一年,有小民遇大神游春,携一人,不可见其貌。”——他说。
这段莫名耳熟,梁陈想了一会,想起来这是他看的野史《录情》编排的故事,原来是说勾陈跟寒蜮之主似乎有染,而明韫冰在他的书房里动过这本书。
“你背八卦干什么……”梁陈说到一半,就想起来,这后面还有一段。
不可见其貌,笑语人曰爱侣,风吹纱起,似……
那于何处呢?——于清野。
过溪的古名就是清野。
游春吗?在这里待了多久?为什么要带一只鬼?他们不应该水火不容吗?那神魔一战的结果,是这样的离经叛道吗?为何……
他低垂下来的眼睫像有微湿,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记忆,但一定在发抖,和梁陈的嘴唇一起。被明韫冰不由分说地吻着时,那句话在他心头反复地切割。
我没有亲手把你埋进寂寂泥土里?
被莫名情绪攫住的两人亲昵地贴了一会儿,这点来之不易的气息交缠就被一声惊呼打断了。
梁陈有点担心徐晓晓出事,连忙抓着明韫冰,在一众过溪人下巴砸地上的惊奇目光里飞速奔了过去。
转过巷子却见马鞍上空空如也,徐晓晓跟大雪跳下了马,正拿着弓箭跟一票人对峙。
那地上歪着一个眉毛胡子三道须的老头儿,两颗芝麻绿豆眼,看着特别贼眉鼠眼,扛着个幡,幡曰:一报君知。手里抓着几个裂壳的龟甲,如丧考妣地瘫在地上嚎叫,一身褐色的破烂道袍不知经了多少年的风霜,线头纷纷绽开,随之抖动,远远看去,好似一颗成精的老猕猴桃——
老猕猴桃喊道:“丧良心噢——算命不给钱噢——抢我老头子的棺材板钱噢——啊呜呜呜——啊呜呜——”不断掉毛。
围着他的那票人都是过溪本地人,虎背熊腰、手脚结着淤泥的青壮年,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干完活儿回来。
——他们下田后回家,这个闻名遐迩的老神棍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啪地拿出一块熠熠生辉的金砖,差点闪瞎了贫民们的狗眼。然后啪一下老神棍把金砖砸地上了,号称他最近领悟了一种神秘的点石成金术,说完当场给几个人变了几片金叶子,几个人差点把牙乐掉,纷纷往他面前丢砖头叶子狗屎。说时迟那时快老神棍突然脸色一青坐在地上,说他法力耗尽,只能变铜板了,这就是罪恶的开始——
当几个壮丁八百里加急冲回家翻箱倒柜把家底全搬来,老神棍怀里塞满了破布做成的钱袋子时,他突然把脸一变,就跑了!
光天化日天日昭昭!当街抢钱啊!
他们也不是傻的,一愣之下撒开脚丫子就开始追,追到玄帝庙边他往巷子里一拐,迎面撞过来一匹马,马上一个明艳少女,手里一把长弓,一看就瑞气千条战斗力卓尔且极其好骗。于是老不死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啪唧一声歪在了地上,想碰瓷。
徐晓晓果然很好骗,当下认定这帮人持强凌弱,弓弦在布着薄茧的手下发出紧绷的肃杀之声,渐渐撑开了一个满月弧:“再不滚,别怪我手下无情——”
她虽然心里是一只傻白甜,但五官有一种锋利到扎伤人的冷艳,脸一冷忒能唬人,再加上她那把长弓头尾随着蹿出了游蛇般的小火苗,缭绕上下,靠近的人已经被烫的“嘶”一下跳开,而她的手指却拢着火,白净如初。
老头一见这个靠山好抱,连忙把脸一丢,抓着徐晓晓的小腿就嗷呜嗷呜起来:“女侠救我!这些人也忒不要脸了,要那几个钱干什么啊!够你们一顿造的吗?老头子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无依无靠,就指着这点儿东西给我垫垫棺材板暖暖脚,连这……都要抢!”
说着芝麻绿豆眼就开始飙泪,沟壑丛生的老脸上顿时“通舟”了,给一票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凡这些人能喷字,老头现在肯定就成了一枚筛箕,不过嘴已残手脚可不残,几个人给这老不死的气得脸色绿油油的,额角青筋直跳,“啊”了几下,简直要变猩猩,遂鼻间喘着粗气,撸起袖子就想围殴。
包围圈渐渐缩小,徐晓晓毫不畏惧地冷眼瞧人,手指一松,那弓弦“哒”的一声弹出箭矢,却如一把明火撕开了半空,愤怒地烧到他们身上,那火不知是什么成分,一燎之下,连踩踏的地都软了几分,高热让这帮人惶然变色,然而火舌已经迎面袭来——
“嗞!”
一声水火相侵的巨响在耳边炸开!
壮汉们惊奇地抬起脑袋,看见那挡在少女面前,成一圆盾的大火怒吼出凤凰的啸声,火焰在急遽的变化中擦出一道凤影,只是还未成形,顷刻间就被一只晶莹剔透的水饕餮活活吞噬!
几人都看呆了,直到那个险些被徐晓晓烤成叫花鸡的过溪人顺着未尽的水波一转头,看见那水袖般的凉气合在了梁陈手心。
梁陈好声好气地笑了一下:“哎,有话好好说嘛。——那位老先趴在地上做什么?”然后他看清楚了老神棍的姿势,沉默了一下:“……不要扒着我妹妹的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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