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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新生,新生,新生!
盘古的手掌停了一瞬,明明只是一瞬,但所有立在地上的生灵都能感觉到,这个伟大到所有人都只能对他一叶障目的神明,向这人世间投来了最后一眼。
那一眼是如此温暖——
如被赋灵,如被浇灌,如被擦拭,如被呵护。
千帆隐映的江河涟漪不止,泛滥成灾的绿叶飘如并剪!
幽邃丑陋的隧道洗涤一清,冷霜千尺的旧年苦窑焕然冰释!
暧昧不清的昼夜拨开重云,日月颠倒的天气回到正轨,三足乌匿回高悬太阳,月亮回到清池中等待。
万物拨入正轨的一刹那,只听古神明清晰地留下一道爽朗长笑,那具超出界外的身躯即刻化为尘烟。
一切都安静下来,恢复如常。
惟有远之又远的不息海面上,有一块冰漂流而来,冰面上的凤凰和雪豹团在一起。不知生死。
一朵小花落在凤凰身上,盛开了。
凤凰翅羽上的最后一点红色,就在那个无声的盛开里,零落成了泥。
作者有话说:
飘雨不终朝,蜉蝣岂见夕。《道德经》

太和二十五年,九月十一,晴。
汩都城外一家大路旁的小酒馆,民人云集。正是逢集好时候,天不降雨云,城郭外的商贩、打柴种豆的农人、闷了许久不得一叙的好友知交,皆借着那二两黄酒,话一碗平生。
说来说去,可还是奇谈占了先机。
一个浪游的说书先生在台上大肆演绎,手脚并做,说起了民间流传甚久的神鬼大战之事,正绘声绘色地描绘恶鬼如何如何恐怖,神明如何如何伟大,两人如何如何鏖战,底下听众忽的起了骚动——
“哎——!这人偷东西!”一人大喊。
众人一听,好嘛光天化日竟如此嚣张!登时七手八脚扭住那小偷,却是个寒酸老腐儒,枯发晦眼,骷髅似的爪子死死地抓着半个窝窝头。
被捡食的原来是个一身腱子肉的大汉,大怒狂踢:“哪来的老货!你读的那两条八股怎么没赏你一口好屎!”
那老头蜷缩如虾,也不回嘴,一个劲地装死。这大汉诨名来四哥,乃本地一霸,流氓中的翘楚,四哥振臂一呼,喽啰影从,齐齐光火地开始共殴。
看客们幸灾乐祸的有之,畏惧不敢的有之,欲言又止的有之。只有老板哭天抢地:“哎呦!爷爷们,我求你们上别处闹去吧——我这小本生意——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来四哥骂道:“你爷爷的饭你也敢捡!叫你吃屎!”
那老头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腹部正中几脚,正做猪肝色,欲死不死之际,门口一声暴喝:“——住手!!”
围观者一惊,目光飘去,只见门口竟然是个豆大的女童,目测不过七八岁,粉雕玉琢,眼尾下两撇红,愤怒地鼓着嘴。
女童身后还跟着个一脸紧张的男童,两人一般大小,好像刚从哪个达官贵人家里走失。
面对所有人急转直下的打量,小姑娘中气十足道:“住手!”
来四哥嗤之以鼻:“哪来的屁孩子!”
“屁孩子”闻言,勃然大怒,箭步冲过去,所过之处居然带起明火,把想要上前劝退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妈呀!妖怪——”
男童——唯诺地跟在后面。凤凰的暴脾气别说一千年,那真是宇宙毁灭重建也矢志不渝,冲过去的瞬间烈火化作一条巨大的龙口,“吼——”的一声将所有人卷住——
四哥连同手下,身上的遮羞物瞬间消失,大喇喇地露出了大片辣眼的风景。
这帮人羞耻心倒还硕果仅存,加上个个想象力卓绝,哪怕火没有温度自己也被吓了个半死,一时间毫无形象地齐声惨叫起来,有几位心理素质不佳的,还不幸尿了地。
流氓们此起彼伏的大叫中,女童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凡人。”
来四哥捂住关键部位,猪肝色转移到他脸上:“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所周知,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神鬼鬼的东西,稍有灵气的山水顶多孕育几个惊世奇才,但也难以超脱大地。
所谓的灵气,跟熏香似的,多看几本书就有了。
男童彬彬有礼地上前:“大哥,我们不是东西。”
“…………”“大哥”面容扭曲之际,碍于一地的烈火,大多数人都非常惊恐地退到一侧,不敢上前。
关于“你们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一路上,清明和大雪已经被问了许多次,可惜他们俩自己也不知道。
按理说这个世界没有灵气,没有阴阳序,没有三阶天,他们明明不该存在。
但他们就是存在了。
大雪饱经摧残的大脑终于回到了正常水平,虽然还是很不经用。清明醒来以后试图飞天遁地,然而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得有碧落黄泉可去。
这个新世界完全和旧世界一模一样,然而唯独缺了所有与“灵气”有关的事情。
惟一特殊的也许就是在海外的蓬莱仙山,那里有流渡为前身净化而起的轮回殿,然而那也不是凡人可以看见的……他们似乎把那些东西叫做海市蜃楼,总之,依然不存在。
清明一动,一大堆人哗啦啦地倒了一地,那说书先生拍案而起:“我听过——!早在南边我就听过这两个小孩!!一个喷火一个吐雪,这两人是妖怪啊!!”
“怎么办?!我们不会捉妖啊!?”
“听说苏大人被封为幽州巡抚,就在附近,快去找苏大人!”
“苏大人哪有空管这种屁事!你不如求神拜佛来的快一点——”
“没有神佛,我谢谢你!”
清明摊手,连同大雪费劲地把那老头扶起,在来四哥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里让老头坐在原先流氓的位置上,借花献佛道:“老爷爷,您吃。”
老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大雪道:“这个鸡腿太腻了吧。”
清明思考起来,一脸黄皮变红皮的老头枯爪点了点火苗:“……小姑娘,这个……这个……”
清明同情地看这位“老爷爷”,原来是个结巴,难怪找不到活,要饭都要不到呢。
不过她赶紧收起那火,不料火焰一收,气的天灵盖都要飞出去的流氓大吼一声,壮臂一挥,就掐住了小女孩的脖颈,呼啦一下掐在墙上。
那么高的大汉,手劲可想而知,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吓懵的大雪扑过去拳打脚踢,然而完全没用,清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狗养的小贱种——敢算计你老子!”
看客又推搡起来,然而愣是没人敢上前,包括被救的老头,皆一脸着急地竖地站桩。
女童反握着那铁钳似的大手的劲头越来越小,即将消隐之际,虚空中咻然一声箭响,随即流氓吃痛地大叫一声,血浆喷出,左肩已经被钉穿!
酒馆内鸦雀无声。第二次行凶被打断的来四哥暴怒转身,狗眼被来者的排场一闪,差点吓尿了。
来人一身靛蓝官服,佩剑带扇,扇中风雪如真,风姿卓然,头戴一顶著名的方口帽,正是方圆百里最大官阶的两都巡抚苏视苏大人。
听说苏大人嫉恶如仇,被他逮到简直比皇上逮到还可怕。来四哥顿时四肢发麻,软了手脚鹌鹑般抖抖抖,开始求饶:“苏苏苏苏大人……草民……草民……”
方才那箭正是苏视出手,他手上还有一把大弓,看样子并不轻。
苏视扫了一眼在场民众,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点指道:“流氓们捉回去,被打的送医坊——欸,那俩是……”
不等苏大人发表意见,两个孩子犹如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父母,撒腿狂奔而来,热泪盈眶:“爹——!!”
“………………”
面对诸多百姓质疑的目光,苏大学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惑境地中。
半个时辰后,崇明宫。
苏大学士荣升文渊阁大学士以后,大部分公务都在这里承办。除了王谢巷的宅邸,这里算是他半个家了。
皇宫和之前的相差无几,清明和大雪——尤其是曾经当过十五年昭阳郡主的徐晓晓,对此非常熟悉。
苏视眼看这小姑娘煞有其事地把各处都参观一遍,还对御花园里新栽的芳兰表示了赞赏,汗颜道:“喂,你——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怎么还当街喊人家爹呢?
清明傲然挺胸:“我是凤凰!”
大雪一脸正色:“我是雪豹!”
苏视哈哈大笑:“我是一只小白鸟!”
就知道这货不靠谱,清明愤怒道:“我们没有说谎!”
大雪奋力点头。
苏大学士是个很有情怀……以及很喜欢无中作乐的人,俗称很无聊。刚巧他最近不忙,便虚心道:“好,你们没有说谎。那么既然你是凤凰你是雪豹,你们俩都不是人,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顶着人脸是自己不是人?”
清明清了清嗓子,一脸庄重地说:“拿出来吧。”
苏视疑惑:“什么东西?”
大雪把手和清明的合在一起,两只小手分开的时候,一段玻璃罩着的水横枝出现在桌上。
苏视凑近。
那不是任何凡世的植物,花朵非常小,甚至不仔细看分不清楚到底是开是合。发着很微弱却温和的光,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熨帖之感。
日头西下,苏视把冷掉的茶倒在花盆里,嘴角抽了抽。
他面前还是那两个自称不是人的孩子,刚刚听过的奇异故事在脑中挥之不去。
尽管细节如真,苏大学士还是觉得整件事带给他一种很严重的荒谬感。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一对眷侣的孩子,而他们为了让崩溃的世界重建,已经魂飞魄散,只留下这朵花来指引他们重遇,只有在新世界里相遇发生了,已经变成人的他们才会想起之前的一切。而你们可以介入的起点是那个小酒馆,在此之前,你们已经无数次劳而无功了?”
俩孩子认真点头。
“我们觉得这次肯定可以成功的!因为这次我们遇见了你!”清明尤为认真。
苏大学士喝了一口空气,看着外头悠悠的清云,心想:
完了,两个小疯子。
他们新朝对疯子还是比较关怀的。清明和大雪并没有马上被送进疯人院,原因是苏大学士比较善良,他决定按照他们的说法行事,然后在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对小疯子们实行智慧教育。争取把他们从疯癫的歧途拨回正轨!
没错,苏子呈先生就是这么热于助人!
按照两孩子的说法,在汩都城中,有一个叫做梁远情的人。这人是镇国将军的嫡子。还有一个大概在凉珂一带的人,大名叫明静,是个马上要出家的商贾少爷。
在之前的尝试里,他们俩从一无所知到渐渐摸到脉络,失败了无数次,才摸出这么一点信息。
“比如第一次,我们路过酒馆没有进去,结果和光同尘第二天就枯萎了,我们只能重来。”清明道。
大雪补充说:“和光同尘枯萎代表他们俩个人的魂魄消失了。就像一根蜡烛,只有遇见魂魄里才会有新的蜡烛接着点。”
“第二次,我们没有遇见你,我让大雪附在一条流浪狗身上,本来想在梁远情的必经之路咬明大人,让他们俩遇见。”清明遗憾摇头。
苏视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清明摸摸一脸惊恐的大雪:“然后明大人就把大雪打死了。”
“……”作为一条单身狗的苏大人忍不住打了个抖。心想这位明大人也是个狠角色啊……
“第五次,”清明痛心疾首,“我变成一只漂亮的鸟,在明大人手下躺……不是,伺机了两个月,再飞到隔壁花园忍辱负重地唱歌。那是梁远情第一次造访啊,就在隔壁啊!!那么近!!”
苏大学士好奇:“然后呢。”
“我只让梁远情捉,在明府酝酿了只让明大人碰的习惯,梁远情带着我并狐朋狗友上门还鸟,谁知道关键时刻一个姓林的把他找出去了!!啊!!”
大雪道:“第十次,我们千方百计让他们俩一起出现在了汩都的结缘节。”
听起来很有机会啊。苏大学生摸下巴:“该不会没看对眼吧?”
“不可能!”清明立刻反驳,“这两人只要一眼就够了!只需要一眼!一眼,你懂吗?!”
“懂懂懂——那结缘节这么好的机会,这一眼怎么没发生?难道有个人瞎了?”苏视捂耳。
却见两孩子都满脸沉痛,苏视震惊了:“真瞎了啊?”
清明悲伤无比:“明大人被下毒的。他们凡人好脏。呜呜……”
大雪也悲从中来:“真的好脏,本来都看见了,结果就站在一起,都看不见。”
苏视莫名也有点悲痛起来。反应过来一阵无奈,心想难道疯癫也会传染的吗。谁还记得他本来是想让这两只小羊羔迷途知返的。现在反而被他们的故事带过去了。都怪讲的太逼真了。
苏大学士正色道:“好啦,既然说这次遇见我了,那就有机会,那这次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
作为将军之子的梁远情正在府中深居浅出,而适逢商会,明静也跟着家族北上,最近驻留在汩都城中。
清明集结了过往的所有惨痛经验,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苏视爬在将军府的屋顶上往下看,果然看见院子里一个男人正在练拳,拳风如铁,木头桩子和肌肉狂震,那人腰间扎着上衣,上半身晶亮流畅,一看就不是什么病弱之辈。
奇怪,镇国将军哪来这么一个嫡子?
苏大人迷惑了——他的交友之路可谓四通八达,无所不至啊。
看这样子又不是有病,那为什么遮遮掩掩?
正看着,他左右肩上各自一沉,一冷一热,苏大人嘴角抽搐,果然左边是小鸟,右边是小猫。
“这个就是梁陈?”他道,“有点眼熟。”
小鸟——清明道:“你们俩以前是挚友。”
“那能说明什么?”苏视敞快道,“我跟所有人类都是挚友好吗。”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少女,道:“少爷,我给你做了桂花酥。”
苏视同时听见鸟和猫一起磨牙的声音,一时间滋味奇崛,简直哭笑不得。
“又是她!!”清明愤怒地压低声音,“第十二次千钧一发之际就是她把姓梁的扯开的!”
大雪啃布料:“卑鄙!!”
苏大人肩膀漏风,嘶道:“所以他八字不好,才一直没有露面吧?”
正说着,底下梁远情停了手,把衣服穿起:“多谢。”到一边洁了手面,才在一脸含羞欲止的少女对面坐下。
少女道:“马上就是二十五岁生辰了,届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啦。”
梁远情:“嗯。”
少女偷眼:“那天正好是九月十三呢。”
梁远情手一顿,然后在各种意义丰富的眼神下恍然大悟:“对了——商会结束也是那天!”
“…………”
苏视看着少女失落的脸色,偏头道:“就这货,真的有必要牵线吗?”
凤凰和雪豹用力点头。
苏大人就弱在太善良,于是耐心地配合起来。广发英雄贴,以凤凰和雪豹为彩头,在结缘节那晚办了一场大赛。具体的比法不设限制,文武杂艺都可以,只要赢了,这一对奇物就能带回家中。
拜苏视偌大朋友圈所致,不到一天这事就被宣扬的四海皆知,加上财大气粗的皇帝大手一挥,在护城河边搭起了镶金嵌玉的大擂台,于是这事几乎成了一场重头戏。
按照清明的说法,只需要有一场盛事,哪怕真的要看破红尘,遁世以前,他也会来看一眼的。
人抗拒不了合群的希望,哪怕是最孤僻、最不见天日的人。
苏大人也觉得十拿九稳。于是安然地等时间轮转。
转眼到了九月十三。才到傍晚,提灯的人就把长街挤的水泄不通,苏视艰难地穿梭寻找,居然真的看见了要找的人。
说来其实也奇怪,对那两人,他明明也是不太熟的,但莫名就是知道是谁。
打擂的伴着梆子唱了起来,可能在演武松打虎,也可能在演目连救母,唱戏还是肉搏,啊,难测。
凤凰和雪豹在擂台之上缠飞互逐,一大片奇异的明艳冷光,盛放的余韵倒映在湖面。
不时有人惊叹,有人喝彩。
苏视忽然看见了梁远情,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大喝一声:“梁陈!!”
被喊的人回过头来,满脸莫名其妙,苏视三步并作两步举着手冲过去,一把逮住梁陈就往桥头带。
“不好意思,您是?——你要带我去哪?再不放手我就动手了——喂——”
苏视蓦地一松手,桥上方才还有的另一个人已经不见所踪。
被冒犯的梁陈尽量好脾气道:“苏子呈苏大人?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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