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这便通知下去。”桑峻躬身行礼告退,连额间的冷汗都不敢抬手去擦。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不知为何却给他极大的压迫感。
望着桑峻离去的背影,南宫明赫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但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算不上好。
“去,守住各个出入口。”辰安吩咐他带来的十来位禁卫军去将出入口守住,而后走到南宫明赫身前站定。
南宫明赫看着眼前的辰安,终于将整个人的都放松了下来。从宣德殿开始到这广阳殿,他的神经没一刻不是紧绷的。只等人都散了,身前只有辰安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大哥......”
南宫明赫唤辰安的声音很轻,但辰安听到了。他抬手抚平南宫明赫皱起的眉头,又顺手拨开他额间的碎发,低声道:“累了?”
南宫明赫没回,但辰安心有所感。他抬步入殿,搬了一把楠木椅出来放在石阶之上。南宫明赫抬步上去坐下,只等着广阳殿众人前来。
“大哥在禁卫军里可还习惯?”南宫明赫问道。
两人今日之前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因此南宫明赫才有这一问。
“禁军统领是陛下的人,我进去之后对我多有照顾,不然今日也不能如此顺利的带这么多人来广阳殿。”
南宫明赫捏着辰安的指尖叹道:“那就好。”
在南宫明赫的坚持下,只有他们二人在时,辰安不再自称属下或臣,但南宫明赫依旧称他为大哥。
“一会儿宫人来了,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辰安问。
“大哥有什么想法?”南宫明赫反问道。
辰安想了想说:“我认为不用将人都赶走,赶不如留。现如今他们在殿下眼皮子底下,正好监视,若此时换人,换来的也还不知是谁的人。但也不能将他们像祖宗般供起来,总不能一直任由他们拿捏。”辰安眸中杀机涌动,他弯身凑近南宫明赫的耳边,低声说:“殿下只需要定个严规,一个一个寻了错处,而后......”辰安说着,抬起的手掌作势一劈,脸上的狠厉令人心颤。
“这段时间,殿下只需慢慢将自己的人培养起来,然后在紧要的位置上换上自己的人。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拿不到错处。”
南宫明赫闻言,沉声道:“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他们要是一直不出错,那可如何是好?”
辰安冷笑道:“这广阳殿是殿下您的,您说谁犯了事那自然就犯了事,谁还真敢来深究不成。就是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也不敢公然上门来讨要公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南宫明赫思索着点头,心中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广阳殿大换血。
“明日尚宫局会送一批人来,这是父皇先前打好招呼的,背景干净也足够忠诚,但能力却不清楚。要劳烦大哥挑一挑,挑些得用的调教,以后好将他们换上去。”
“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间没有任何宫人沏茶送来。两人在门前等了两三个时辰,这才有稀稀落落的几人慢慢走来。
南宫明赫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沉得发黑的神色。待众人聚齐,又是半个时辰后了。
外面细碎的声音吵得南宫明赫有些心烦,他挥手扬声说道:“让他们进来。”
一群人稀稀落落的走入庭中,在石阶下站定。
待人都进来后才发觉这庭中所有出入口都被禁卫军把持着,无形间将他们包围在了其中。桑峻神色一遍,带着身后的三十九人跪地,高声道:“属下/奴婢拜见殿下。”
南宫明赫没让人起身,只让他们跪着问话,“桑总管,据本宫所知,这广阳殿并不大,半个时辰足够走个来回,怎么这一趟就走了两三个时辰?”
桑峻虽面露惶恐,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属下见殿下并未规定时限,便让他们都做完了事才来拜见。”
这桑峻倒是会狡辩,一口咬定南宫明赫没设下时限,将他们这些个放在了无辜的位置上,反倒是他这个主子不通情理了。
见南宫明赫寒着脸,桑峻眸光一闪,对着他连连叩头,“请殿下恕罪。广阳殿的宫人们一心盼着殿下,都赶着想来参拜。但实在是身有要务,不好丢下便走,所以才晚了些时辰。都说殿下仁慈,还请宽恕则个吧......”
这话说完无疑是将南宫明赫高高架起,不好责罚他们。但这是南宫明赫到广阳殿下的第一个命令,这些人便拖拖拉拉这么几个时辰,明显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好叫他颜面扫地,威信全无。这要上传出去,不止这广阳殿难管,就是朝臣大概也会对他颇有微词。好狠的手段,他回来的第一日就给他送来这么一个大的见面礼,他若不回个礼,岂不是白费了这背后之人的心。
南宫明赫冷哼道:“这广阳殿不管宫务,自成一体。本宫没来之前,一没宫务,二无主子,哪来的要务,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做得完?”
“桑总管,你可得详细说一下,不然可真说不过去?”南宫明赫斜倚在楠木椅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桑峻也不惧,倒是理直气壮的仰着脖子,硬气的回答道:“既然殿下问起,那属下便给殿下汇报一下。方才殿下也说了,这广阳殿自成一体,这广阳殿要运转,三四十人的吃喝拉撒可不是说着玩的,每个人手里都有事,也不是成日里闲着。”
“好!说得好!”南宫明赫怒极反笑,“没想到桑总管还有如此口才,看来在这广阳殿里当个总管倒是埋没了你的才华。”
像是没看出南宫明赫的怒火一般,桑峻还接了一句,“当不得殿下如此夸赞。”
南宫明赫甩袖冷哼了一声,“桑总管说得在理,本宫也不好苛责。但现如今已是下午时分,一早上他们都在干什么?在睡觉?在扯闲天?本宫不信千秋殿一早没来广阳殿通报,本宫今日要回殿?还是说本宫这些年没在广阳殿,这殿内就是如此散漫。这广阳殿能有多大,一早上就能做完的事,竟拖到了晚膳时分。若这广阳殿是这般情状,那桑总管……本宫拿你何用?”
“殿下,属下这些年在广阳殿内勤勤恳恳,可不是您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抹灭得了的。”桑峻有所依凭,所以到现在都还没认清形势。这些年在广阳殿内作威作福久了,总觉得他才是这儿的主子。却不想真正的主子回来了,他就是个狗奴才罢了。
南宫明赫不想再听他狡辩,袖手一挥,“来人,将他拖出去先打四十大板,再打入慎刑司。”
禁卫军可不是花架子,上来就先堵住了桑峻的嘴,而后将他绑了出去。
南宫明赫没让人走远行刑,而是就在庭外,那桃花树下,让这庭中的人都能清晰的听到那板子与皮肉亲密相接的声音,那痛苦的闷哼一阵阵的传入庭中,跪着的众人无一不是煞白了脸。
不论是真害怕,还是做个样子,皆是战战兢兢。
南宫明赫没让把人打死了,他可不想背上个残忍嗜杀的名头。目前来说,百官对他的印象都是温和知礼。自然不能因为这些杂物,因小失大。
待打完四十大板,禁卫军拖着人走远,南宫明赫才将视线投在殿中众人身上。
“桑峻无能,竟将这广阳殿治理得如此没有规矩。”南宫明赫褪去身上方才的冷厉,对着众人露出温和的笑意,“不过这不怪你们,本宫也不会再追究。不过既然本宫回来了,这广阳殿的规矩自然是要变变了。过两日本宫会再召集你们学习新规,若是犯了规矩,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闻言,本来以为今日少不了一顿责罚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南宫明赫见状,道:“如此,你们便下去,各在其位。哪里出了差错,本宫就会找哪位霉头,可记清了?”
“记清了。”众人齐声回答道。
没想到这明赫殿下不但没责罚他们,还将他们留下了。明明心里清楚他们的背景都不干净,想来还是过于稚嫩了,先前不过是抖抖威风罢了。主子吩咐的,看来还是有机会做到。
南宫明赫又给众人赏了些金锞子便让他们退下。
待众人离去后,南宫明赫走到方才行刑的地方,望着满树的桃花出神。
辰安将他带来的禁卫军安排了些下去监视那些宫人,余下的便护卫这广阳殿的安全。
辰安找到南宫明赫的时候,只看到单薄瘦弱的一人站在粉黛中,极是惹人怜惜。
风扬起,一连串咳嗽声自南宫明赫嘴角泻出。而后肩头一沉,有人给他披上了大氅。
虽是春暖花开之际,但夜幕降临也是寒气逼人。
“殿下,你身子畏寒。别贪凉,早些进去歇息吧。”辰安劝道。
南宫明赫道“无妨”,辰安轻叹了一声,伸手搭上南宫明赫瘦削的肩,不忍重握,只轻轻的将他带入了怀中。
南宫明赫也顺势靠在了他怀里,一如这些年都在这人身上汲取温暖,这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大哥。
辰安揽着怀里的人,面上是浓浓的关切与担忧,但心里却是无止境的自责。
当年一念之差给他下的药,影响他到了如今。
南宫明赫身体一直不好,南宫皇帝找来太医诊断后才得知他身体里有余毒未清,就算后来毒素都清掉了,但他的身体却极度畏寒,稍不留神便会染上风寒。这些年他一直习武,强身健体,这才没什么大碍。
对于南宫明赫身体里余毒的来处无人知晓,除了辰安。本来一开始他只是把南宫明赫当主上效忠,因着在南宫皇帝那里的承诺,他眼里心里有且只有而且必须只有明赫殿下一人。当一个人所有的思绪都被另一个人牵绊着时,许多东西就在这十来年的时间里慢慢变了。更何况褪去了青涩懵懂的南宫明赫,那张脸以及经年来在南宫皇帝身边浸染出来的通身的气势,不论男女都无法不被他吸引。
这些年辰安一面愧疚与自责,一面又阻止不及的将自己陷入了进去。
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眼前这人......
辰安拥着南宫明赫进了主殿,又给两人都倒了杯热茶。南宫明赫还未来得及喝,辰安倒是先尝了一口,但入口后神色一变,伸手急速的打掉了南宫明赫手里的茶杯,“有毒......”
第九章 杀机
而后辰安伸出两指在身上点了几下,疾步出门将毒逼了出来,他在外面呕了半晌方才进入殿内。
“如何?”南宫明赫望着辰安满脸的担忧。
“好在只喝了一口,都吐出来了。”辰安脸色有些许苍白,但在触及到南宫明赫担忧的眸光后,又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谨慎了一日,却在这时差点栽了跟头。”南宫明赫皱眉道,语气中不是怪罪辰安,而是带了几分自责在其中。
他一直知道这条路艰难,若只有他一人,他怎么都可以,但他有辰安。他不想辰安因为他而遭遇不测,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辰安猜到了南宫明赫心中所想,宽慰道:“这本是属下应该警惕的,倒让殿下受惊了。”
辰安说着上前将手搭在南宫明赫肩上,轻轻的拍了拍以作安抚。而后他又把殿中各处都检查了一遍,除了在被褥里发现了几根银针,其余的没有任何异常。
辰安将床上的被褥及枕头又换了一套新的,这才走到南宫明赫身边,道:“殿中都检查过了,殿下可以放心休息。我去给你烧些热水来,喝点热茶,泡泡脚。”
南宫明赫拉住辰安的手,仰头道:“大哥,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辰安伸手揉了揉南宫明赫的头,“我不累,我让人烧点热水来,你还是沐浴解乏后再睡。”手滑到南宫明赫颊边,冰凉一片,“身子还这么凉。”
说完辰安便端起桌上的茶具出了门去。
南宫明赫最终在辰安的督促下沐浴后又泡了个脚,一杯热茶下肚后才躺到了床上去。
南宫皇帝在宣德殿是给辰安过了明路的,他领着禁军副统领的职,护的却是广阳殿。他住广阳殿中近距离保护南宫明赫,不像是侍卫,更像是广阳殿中的大总管。
广阳殿的后庭里是亭台楼阁、蜿蜒水榭,比前庭那个只有方寸的小桃林美多了。南宫明赫坐在窗边望着池边挥舞着剑的男人,他与身后潺潺流水的小瀑布自成一幅画。
辰安的剑招狠厉,步步杀机。但在南宫明赫看来却是赏心悦目,他的大哥就该是这般意气风发。
殊不知他二人这般远远看来更像是一幅画。一人一身白衣在池边练武,利剑淌水而过掀起一阵水花。而窗内那人一身玄袍撑头望着窗外的人,手里握着的书卷似乎并未翻动一页。
南宫明赫看着辰安,思绪却是飘远了。
“你真一点没怀疑过他?你为何最后走进宣德殿,你身上的毒,你都从未疑心过?”这是南宫皇帝对他说过的话,这是让他警惕辰安。但这些年来辰安如何对他他是能感受到的,但真的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大哥,接招。”南宫明赫放下书卷,从窗口飞身而起,抽出腰间的软剑,直逼辰安的命门。
辰安迅速转身应对,却顾及着南宫明赫一直没出招。但南宫明赫却没有任何要放过他的意思,一柄软剑使得出神入化,让辰安躲闪不及,终逼得他使出了剑招。
两人在庭中你来我往,水花落叶漫天飞舞。眼看就要伤到南宫明赫,辰安立马收了剑势,却给了南宫明赫机会,直把他逼到宫墙上,剑尖离他的咽喉仅有一寸。
“大哥,你输了。”南宫明赫深深的看了辰安一眼,收了剑。
辰安站直了身子,捡起地上的剑回道:“还是殿下技高一筹,我输得心服口服。”
“撒谎。”南宫明赫也不知怒气从何而起,揪着辰安的衣领就将他抵在了宫墙上。朱红的宫墙衬得一身白衣的辰安神清目秀,眉清目朗,“方才你明明可以赢的,但是你迟疑了放弃了。为何?”
辰安抬眼看向南宫明赫,启唇道:“因为对手是你。”
所以我无法伤你。
南宫明赫闻言抿紧了唇,许久才道:“大哥,刀剑无眼。无论对手是谁,切忌心软。”
说完就放开了辰安的衣领,将软剑收入腰间,抬步离去。
辰安望着南宫明赫离去的背影,抬手轻轻覆上胸口,心跳如擂鼓。方才南宫明赫将他抵在宫墙上时他在想什么,他差一点点就......还好,他未曾发现。
......
黑夜如墨,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黑得如同下一秒就会有墨汁溢出。
如此深夜,整个吏部却是灯火通明。
红烛摇曳生辉,照在身上却无半分暖意。堂内寂静无声,却蔓延着不安与慌乱。
“殿下,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理?”考功郎中孙集望着南宫明赫,似乎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南宫明赫冷声道:“自然是该怎么办怎么办。”
虽说三年一度的会试是朝中大事,但吏部向来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只照着展开便是。但今岁却出了问题,准确的说,是南宫明赫接手这事后才出的问题,试题泄露。虽说在考试前就发现了,没引发重大的后果,但这事说大也大,至少不是一个考功郎中按得住的。
南宫明赫作为协理,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南宫明赫说完便缓了神色,方才乍然听到这么一件大事,他亦是心绪如麻。渐渐冷静下来后,也清明了不少,“将接触过这试题的人全都监管起来,包括那几名考生。明日孙大人你与本宫一同面圣,与陛下说明情况,再求一道试题。求得的试题一分为二,一半放于你处,一半本宫收着,到会试那日再一同公布试题。”
“康大人,您看如此可妥当?”
南宫明赫将视线从孙集的身上挪向坐在一旁未发一语的吏部尚书康正信,康正信闻言沉思片刻道:“殿下此举甚妥,只是还不确定这试题是否仅有那名考生阅览过,还得进一步查明,以免有所疏漏。”
“那就要劳烦康大人了。”南宫明赫起身对着康正信躬身拱手说道。
康正信见状忙站直侧过身,没受南宫明赫的全礼,“殿下客气。事不宜迟,那臣就先行一步。”
“康大人请。”
康正信走时还深深的看了一眼躬身站在堂中的孙集,孙集待康正信走后才捏着袖口将额角的冷汗拭去。
南宫明赫走到孙集身前,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孙大人稍安,试题没有从你手里泄露,而你还及时发现了。最多一个监管不力,不用太过忧心。”
“谢殿下。”孙集望着南宫明赫满脸的感激,南宫明赫有拍了拍他,而后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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