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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者狂热(江JJ)


涵成收手不及,指腹间柔滑的触感分外强烈了一瞬,随即消失无踪。他赶紧垂眼看去,见到拇指上落了两根长长的睫毛。
阿瑟也吃痛,用手掌捂住了眼睛。他五指穿进散落的发丝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是不甚清醒的神态,半阖的眼显得眼尾上挑细长,透着冷淡的倦怠。
但放下手,被揪下两根睫毛的左眼受刺激,眼皮充血发红,生理盐水让眼眶湿润润的,就削去很多攻击性,有点可怜起来了。仿佛一只发火不成的漂亮大猫。
“……疯了?”他从喉咙里发出浑哑的嗓音,像滚珠落在磨砂面上:“才几点啊?”
涵成把耳塞放上被面:“大家都起了,就剩你了啊。”
阿瑟一动不动,嘉成刚想出声圆场,就见他慢吞吞抬手,自己摘了另一只耳塞,和被子上的一块儿放进床头柜里,掀被子起床了。
上身睡衣皱起,裹出精实的腰线,睡裤被卷上一截,露出右边修长白皙的小腿。阿瑟似乎没能完全醒神,当着来拍的摄像大哥的面就边走边扬臂脱衣服。
“干嘛呢!”嘉成立刻抬手去拉他,笑着说:“小瑟,我们不是那种节目!”
然而阿瑟人高腿长,几步走出了他够不到的距离,手掌攥着睡衣下摆已经提到上腹部,线条感明显的腹肌暴露在镜头里。
一闪而逝,他正碰上从卫生间出来的江质眠。
影帝眼疾手快,一把拉下他的衣服,同时,阿瑟脚步不停,闷头和影帝脑门撞个正着。
两人同时嘶了声,经过睫毛和脑袋的痛感,阿瑟彻底醒了。充满睡意的懵然从脸上下去,他眉心拧出褶痕,嘴唇紧闭着,眼皮微微一抬,霎时间显出种高高在上的、十足傲慢的不悦神情。只是他此刻与江质眠的脸贴得太近,江质眠看不清他,也把镜头里他的表情挡掉大半。
等他们各退一步分开,阿瑟的眼睛已经睁圆,双手揉上睡红的颊肉,拖长音调抱怨一句:“不好意思啊,我都困懵了——”
居然还有种年轻男人独有的鲜活可爱。
“你就偷着乐吧!”嘉成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不知道你给了涵成什么好处,弟弟把其他人叫遍了,最后才来叫你的。你已经比我们都多睡了至少半个小时了!”
“真的啊?”
阿瑟转头,懒散的朝着涵成一笑:“谢谢了,弟弟。”
涵成挠了挠头发,不太好意思:“没事……哥,你昨天给的晒伤膏很好用,昨晚涂了,早上醒起来就好多了。”
他颧骨破皮的皮肤已经恢复平滑,嘉成恍然,半带自责道:“原来是小瑟给你送了晒伤膏,我说好像忘了什么,本来也想提醒你注意晒伤的,还好他记挂着。”
涵成点点头,阿瑟反而是很无所谓的样子,说:“我们弟弟靠脸吃饭的,必须得保住这张帅脸啊。”
他回身,也对着江质眠笑,刚想顺手给人理理衣领,脑中“倒贴”二字一晃而过。顿时仿佛被照着脊梁骨蹬了一脚,浑身上下哪哪都不痛快,也就收回“体贴”这部分的表演,擦肩去卫生间了。
江质眠没留意他半路夭折的动作,下巴还淌着透明的水珠,随意在床头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问。
“有任务了?”
“我负责叫你们起床,然后在二楼客厅集合。”涵成表示:“节目组要给我们发任务,不知道会怎么整我们呢!”
江质眠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总不能是叫我们起来晨跑的。”
三个男人都点头,哪想江影帝一语成谶。

把人叫下来集合后,节目组发布了一项看似常规的任务:让他们用现有的食材做早餐。
问题是昨天依靠阿瑟,他们换回来了一大堆物资,都做完不容易,他们也吃不掉。于是节目组表示他们需要把做出来的早餐送给村民,而村里分别有两户人家有制作竹编和制银的手艺,因此早餐也不能随便送。
至少这两户人家一定要收到早餐。
涵成听完立刻发出哀嚎:“这我们上哪儿找人去啊!”
甜圆同样心有戚戚:“总不能挨家挨户问吧?这得问到什么时候……等等,村里大家都熟悉,随便问一户,人家应该都知道!”
涵成的哀嚎止住,嘉成下了结论:“所以归根到底,这是个体力活。”
“做早餐,跑腿送早餐。”他们看向江质眠:“真是晨练啊,给你说中了。”
江质眠无奈一笑,耸了下肩。
“这么多份早餐,光凭昨天做饭那么几个人肯定不行。”他说:“我们也来帮忙吧,玲玉姐分配一下任务。”
刘玲玉点点头,进厨房逛一圈清点了物资,有条不紊地分配了每个人要做的事。
派完活她轻轻抬眼扫了一下涵成,涵成立刻捋起袖子进了厨房:“吃完饭才好干活,我这就去给美女们把美容早餐做出来。”
甜圆有些意外地望着他的背影:“还真有啊?我以为他说大话呢。”
嘉成沉默片刻,决定不告诉她们这顿美容早餐的真实面貌。
刘玲玉特地给涵成留了个小锅让他做嘉宾们的早餐,嘉成负责切肉,甜圆去清洗食材和搅拌调料,江质眠帮着刘玲玉准备主食。至于阿瑟,他要烧大灶台的火。
涵成欲言又止,面对眼前煮着开水的小炖锅没敢说话。
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只有阿瑟和涵成在划水——最开始的火是江质眠生的,阿瑟只用往里塞两条木柴就行。而涵成那头,开水煮红枣实在用不着什么操作,顶多再放几块冰糖。
不过阿瑟好歹一直在灶台边烤火,是个干活的样子,涵成十分钟后煮无可煮,端着几碗红枣糖水挨个送了出去。
果然被刘玲玉骂个狗血淋头,初见温婉十足的影后在相处中逐渐暴露本性,露出说一不二的强势作风。一口闷了糖水,命令他去帮嘉成切食材了。
剩下阿瑟一个,看着在烧火,其实在被火烧。
灶台里木柴燃得旺旺的,半小时过去,现在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连带室内温度也上涨。浓烈的烟熏味,滚烫的燥火气混合着朝外翻涌,直扑向阿瑟的脸颊和胸膛。
他没坐多久脸就红了,再一会儿,T恤汗湿了大片领口。
现在摄像机拍的是全景,有几个特写镜头也给到了执掌厨房大权的刘玲玉和时隔两年复出的江质眠身上,阿瑟看了一眼,说“我去洗把脸”,就出了厨房。
离开灶台,温度骤降,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喟叹一声,理直气壮地回了房间。
房间里遮着摄像头的衣服因为早起赶任务还没来得及拉下,阿瑟进浴室冲了个凉,只裹着浴巾屈着长腿躺回床上,他重新洗了脸,还在两侧颧骨位置贴了眼膜。
“小瑟,水开了,火小一点。”
“小瑟?”
刘玲玉叫了好几声人,没听见回应,百忙之中扭身一看,才发现灶台后是空的。
其他人也没注意到,甜圆想了想,说:“刚才好像有听到他说去洗把脸。”
她没讲的是,听到这句话已经在很久之前了。
刘玲玉误以为阿瑟刚刚离开,把指挥对象换成江质眠。灶台上方是盛着水的大铁锅,下方是用来塞木柴的灶口,有一道回字形的凹槽用来积燃灰和烧完的木炭。
墙壁正对着灶台,沿墙用竹子起出了长方的框放木材,连接着地板的位置也起高了,人坐在凸出的竹条上,前面是灶台,后面就是木头,取用非常方便。
江质眠俯身用铁钳从灶口里夹出一条燃烧着的木柴,在底下的灰堆里熄灭。把铁钳放回去的时候手掌顺势撑了一下竹条——凉的,只有被火烘烤出的微温,坐在上面的人应当已经离开了很久。
他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起身,回到了原位。
与此同时,阿瑟的眼膜贴到了时间。
他下床,忍着嫌恶穿回汗湿的短袖,没回二楼厨房,而是从另一侧楼梯下去,出了吊脚楼。
光明正大在房间里划水的片段节目组没敢拍,这会儿他单独出去,摄像组的人请示了导演,在对方点头后派人跟了上去。
转眼到了早晨八点钟,厨房里的食材连带调料都被消耗一空,做早餐的任务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阿瑟始终没回来,嘉成和刘玲玉都没吭声,搅鸡蛋搅到手臂都抬不起来的甜圆看看两位前辈的脸色,主动站出来说了句。
“瑟哥这把脸洗的还真够久的哈。”
她是带着笑说的,语气也比较亲昵,因为走的就是活泼甜系的少女形象,话里的针对意味没那么浓,更像是妹妹埋怨哥哥。
虽然同样是沉默,但嘉成比刘玲玉熟悉阿瑟,内心是偏向他的,只是刚才没想到以什么样的方式能较好的提起这个话头。
现在甜圆开口了,他自然接腔圆场:“说不定是洗完脸又接到节目组的单人任务了。”
头一个响应这话的居然是涵成:“是啊,早上五点半导演就把我叫起来了,够能折腾人的……不过瑟哥刚刚烤了那半天火,别是烤晕了。”
他们这两句话下来,刘玲玉的表情放缓了些,她作为厨房总指挥,是刚刚最忙的一个。后来火的大小都是江质眠去管的,在案板和灶台间来回跑。
“再泡点薄荷水备着。”她淡笑着说:“质眠也被烤了很久,天气这么热,中暑就不好了。”
江质眠平和道:“正巧薄荷水也是阿瑟带过来的,小孩子心细,准备的东西每回都能派上用场。”
这话说完,其余人都看了他一眼。
刚刚把阿瑟活都干了的江质眠都这么说了,这话题自然揭过。一个半小时他们折腾出了二十份早餐,大大小小的盘碗挤满了桌面。
接下来就是送早餐了,江质眠上楼找人,嘉成带着涵成去一楼杂物间里把推车推出来。
三楼的卧房门虚掩着,江质眠推门进去,房内空空荡荡。他环顾一圈,走到浴室前抬手敲了敲。
“阿瑟?”
两声询问后没有回音,他干脆拉开了门,阿瑟没在里面。洗漱台残余着未干的水迹,江质眠随意瞥了眼,望见洗漱台边上的垃圾篓内扔着两片撕开的眼膜包装。
他睡眠质量不好,昨天下午难得睡了好觉,昨晚自然没那么容易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昨晚阿瑟护完肤就没再进过浴室,他听了半宿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等到他下楼,其他人已经把早餐装车,他们往推车里架了两块木板,将食物分层放进去。
嘉成往他身后看看:“小瑟呢?”
江质眠说:“人不在。”
涵成大咧咧道:“那看来就是被节目组叫出去单独干活了吧,惨啊!”
甜圆站在刘玲玉身后,说:“我们的活都还没干完呢,先顾好自己吧!”
他们齐齐推着车出去,没走多远,迎面碰上沿着坡路上来的阿瑟。
他身边还跟着个十来岁大的女孩,勾着他的尾指。
“哥!”涵成立刻叫:“你去哪儿啦?”
阿瑟牵着小女孩:“我出去转了转。”
涵成话音一顿:“我们还以为你被叫出去做单人任务了,刚刚大家都找你呢。”
阿瑟抬眼望过他们的表情,笑起来:“我想烧火应该不用人一直看着,到时候早餐做完我们再想怎么送、送给谁也比较浪费时间,就先下去转了转。”
“现在每个村里基本都有青壮年外出打工,就剩下老人带着孩子的家庭,有些把孩子带出去了,只留年纪大的老人独自生活。”
他抬手碰了下身边小女孩的肩膀:“我在路口碰见她,她叫石兰,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跟着爷爷长大。石兰知道村里哪些人家只有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在,我们可以让她帮忙带路,给他们送早餐。”
这个提议比随机在村里挑十几户送早餐要好得多,大家下意识把目光放在石兰身上。
这个女孩子他们昨天用花编换物资的时候没见到,瞧着和村里其他孩子也不一样。她身上穿着典型少数民族风格的小裙子,并不很精致,团着不均匀的灰黑痕迹,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但她头顶、手腕乃至脚腕都戴着工艺极精细的银饰,在高升的太阳下闪烁银白亮光,漂亮得像周身缠绕着不会融化的积雪。
刘玲玉忍不住感慨:“好美的小姑娘,你叫石兰吗?名字也好听。”
石兰脸颊发红,腼腆地把脸埋在了阿瑟的手臂上。
江质眠望着她身上的银饰,敏锐地问阿瑟:“她戴的这些……”
阿瑟点头:“对,是她爷爷打的,她爷爷是村里的匠人。节目组不是让我们找会竹编和制银的人吗?我们可以去她家里看看,就算要找的不是她爷爷,也应该给他们留份早餐。”
其余人都认可,嘉成大感欣慰:“这可给我们省心了,还是你脑筋转得快。”
“对。”涵成认真道:“我们都是笨狗。”
甜圆:“汪。”
阿瑟笑着揉揉她的头:“女孩子家家的,干什么呢,有点明星包袱行不行。”
刘玲玉也说:“阿瑟干得好,不过后来厨房里你的活都是质眠帮忙做的,还不快谢谢眠哥。”
阿瑟从善如流,转向江质眠,微微勾起眼睛:“谢谢眠哥。”
“不客气。”
江质眠压下尾音,舌头抵着牙齿,含在嘴里轻轻念了句:“机灵鬼。”

第13章
一行人推着推车来到了石兰的家,石兰爷爷叫廖老榜,今年64岁,身量不高但肌肉精实,眼睛炯炯有神。
他们一家都是苗族人,石兰的父母在她断奶后外出打工,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万幸肇事司机没逃跑,家里条件较好,在法院判决后没有拖拉立刻付足了民事赔偿。
石兰由爷爷带大,廖老榜是银匠人,有制苗银首饰的好手艺。苗银长久以来都是苗族地区的重要饰品和婚嫁用品,其他人对于苗族传统服饰的印象大都也是繁重而闪亮的银制首饰,由于工艺复杂,价格一般论件卖。
像廖老榜的这样的银匠人,其实不应该缺钱,儿子可以继承他的手艺,不需要出去打工。但他四十岁的时候伤了手,有两根指头变得不太灵敏,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对于需要精耕细作的苗银制品却力不从心了。
廖老榜的手艺活被耽误,儿子本事还没练到家,只能外出打工。石兰现在身上戴的这些东西,都是廖老榜早年时候为即将出生的孙女打的。
他们将早餐送给了廖老榜,询问他是否就是节目组指定的银匠人,他沉默如金。又问他村里其他会竹编手艺的人,这回说了,报出一个地址。
一行人没有能听懂的,阿瑟低头看石兰,石兰点点头,小声说:“我带你们去。”
老人家起得早,现在八点多了,他们爷孙已经吃过东西。不过廖老榜还是很给面子的坐下来喝起了蔬菜肉粥,石兰抓了个鸡蛋,揣在兜里领他们出门找人。
一户一户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送过去,有些老人还会拉着他们讲话,更多是安静地用眼神望着,体会家中难得的片刻热闹。
孩子们会畏怯些,但也用遥远而好奇的目光望他们,大部分围绕在阿瑟身上。不是其他人不好看,而是他们从别的小孩那里听到了有关于阿瑟的许多话。
这些孩子基本都没参与昨天的物资换花活动,因为他们没有可以用于交易的东西。
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里面是15岁的姐姐带一个6岁的妹妹,父母在外定期寄生活费回来,家里再无其他长辈了。
“喂!”姐姐忽然从门口追出来,说:“阿那!”
他们回头,阿瑟牵着石兰的手,正对上她笔直投过来的目光。
姐姐注意到不妥,把苗语换成普通话:“哥哥,我们不会收到花吗?”
涵成下意识张嘴想说没有了,看见她的表情莫名顿住,瞥了一眼阿瑟。
姐姐等了两秒,继续说:“如果需要,我们也可以用东西换。我们只要两个南瓜饼,其他你们拿回去,我妹妹想要一个花环,戴在耳朵上的。”
江质眠眼前浮现青年白皙柔软的耳垂,脆弱的花瓣由青茎连接着,在风中轻轻摆动。
阿瑟声音响起来,吸铁石似的,大家的视线都落过去。
“好啊,给你妹妹一个,因为这个我戴过,所以是免费的。”他说:“东西你们自己吃掉,花环我今天有空的时候拿过来给你。”
姐姐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她长相清秀而眼神坚韧,像一株蓬勃生长的贵州红稗。
她说:“谢谢。”
阿瑟问:“你刚刚叫我们‘阿那’?”
姐姐说:“就是哥哥的意思。”
她看了看刘玲玉和甜圆,脸颊红起来,又说:“姐姐叫‘阿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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