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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者狂热(江JJ)


大家再次表面其乐融融地笑成一团,接着阿瑟背上那半背篓鱼分了出去,给嘉成他们拿着。空的位置放摘的野菜,就浩浩荡荡进村换物资了。
进入村子前的这么小段路,阿瑟把手里的花篮给了江质眠,江质眠一愣,但下意识接住了。
之后阿瑟走在他身边,开始摘耳朵上的耳环,精致昂贵的耳环被随意塞进兜里,阿瑟从花篮里扒出了一枚被盖住的手编耳环。
草编耳环呈月牙型,主体是深绿色的草茎。草茎每隔一小段距离编进一朵花,浅浅的白紫色。耳环最下方,也就是月牙的末端只用很细的茎串了很多花,随风轻轻漾着,看着美丽又脆弱。
阿瑟把它挂在了耳朵上,耳环恰到好处地契合了耳廓的形状,那串小花正挨在耳垂的位置。
接着,阿瑟又分别戴上了五枚戒指和一串手环,他拿回了自己的小花篮,提着走在人群最前方。
回过头来呼吸般自然地给了他们一个wink,挑起唇角。
众人不明所以,伴着追问声进入村庄。正是做晚餐的时候,户户升起炊烟,大人在灶台忙碌,小孩就在门口疯跑。老人们聚在一块儿,坐在树荫下摊开的凉席上乘凉聊天。
阿瑟低声说了两句话,并排走的江质眠没听清,随即就听到陌生又悠扬的曲调,被晚风高高抛起。
他一怔。
绕梁的主唱。这五个字初听也许没有概念,但各大视频网站音乐区剪辑热榜,诸如“盘点那些演唱会高能场面”“那些被上帝亲吻过的嗓子”“娱乐圈前十特殊音色”等等视频中,绕梁的这位主唱永远有一席之地。
平常说话听起来只是觉得有磁性,但当他开始唱歌,嗓音被挤压着拉长或缩短,变成特殊的腔调,所有人都会被他吸引,难以形容,只能抽象地说:故事性。
他的音色有故事性。
兼具顶流身份的歌手,阿瑟和其他流量不一样的是,他的粉丝很少在演唱会上心疼他。甚至渴望他更爆发,更破音,声嘶力竭。有多少人因为他的脸入坑,然后真的爱上摇滚,歌单从薛之谦换成黑豹。
但现在他唱的不是摇滚。
他唱的是民谣,绕梁罕见的抒情风。他没有在做街头表演,就像赶牛的老伯回家路上轻声一吆喝,或是女学生哼着小曲儿从身边经过,是身边熟悉、亲切,又格外吸引人的歌声。
唱的并不响,还被风吹得零零散散,仍旧吸引了道路两旁所有人的注目。
连自己这一行人都安静了。
围着打闹的孩子们变得有点呆呆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后,从阿瑟的脸看到他挂着小花的耳朵,再往下看到他戴满戒指的双手、手上的花串,最后目光又回到他脸上。
阿瑟感受到这目光的长时间停留,停下歌声。他蹲下,一侧膝盖点地,冲着距离最近的那帮小孩儿晃了晃手里的花篮,招了下手。
犹豫很久,一个小孩子反方向跑走了,其他的没动,一个年纪看上去最大的、站在孩子们中央位置的女孩盯着他,慢慢走了过来。
阿瑟放缓声音,眉眼像黄昏里稠丽的云一样舒展,从小花篮里摸出一枚戒指,温和地说。
“送给你,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小女孩接受了阿瑟的礼物。
她把戒指小心地戴到了手指上,因为戒指有点大了,阿瑟帮她收拢了戒身的草茎,然后凑到她耳边和她说悄悄话。
小女孩刚和村里的小弟小妹们胡闹一通,脸上身上不可避免地有点脏兮兮的,她微微后仰和阿瑟拉开距离。听完他的话,点点头,往旁边的房子里跑去了。
在她身后,一直探头探脑看着他们互动的小孩儿们挤在一起,跟小奶狗似的拱来拱去。这会儿有两个跟着小女孩跑了,剩下的留在原地用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这群长得过于好看的大人。
“大人们”内部其实也有点搞不清情况,不住觑着前面不动如山的阿瑟。
没多久,小女孩气喘吁吁地拽着自家爸爸跑出来了,她爸是个高高大大的精壮汉子,皮肤很黑。估摸是干了一天的活儿刚歇下准备吃饭,上身只穿了件很久的长背心,两只裤脚挽到大腿,趿拉着辨不清颜色的大拖鞋。
“啥啊?”面对镜头和人群,汉子明显有点拘束,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卖鱼的!”女孩指着他们说。
江质眠第一个将背上的鱼篓放下来,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跟着照做。三个鱼篓整整齐齐摆在他们面前,不愧是野生的山斑,挨了捅还缺了这么久的水,最上面几条还能扑腾下尾巴。
并排的鱼篓隔开他们和本地汉子,有了这么层隔离,对方好像得到什么保护罩一样,自然了不少,蹲下来开始翻鱼。
血腥气、鱼本身带的气味以及河水的土腥味,很浓郁地卷上来,新鲜扑鼻。
以为会看到什么买不起的高档海货,或是看到一堆冰鲜死鱼的汉子一愣,扭头看看自家姑娘,又仰头看看阿瑟。对上阿瑟时他明显凝固了两秒,才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
“你给叉的?”
阿瑟抖着身上的小花花让到一边,侧脸对着身边江质眠喊了句“哥”。又冲着汉子指指涵成他们,说:“他们弄来的,刚抓上来,很新鲜。”
汉子露出“果然嘛”“这才像样”的表情,重新埋下脑袋看鱼。
旁边的女孩有点着急,见阿瑟对她晃了晃草编花篮,不由去推爸爸:“看什么啊,一看就是好的啊!你自己去山上抓鱼都抓不到的。”
汉子臊红了脸,看起来很凶恶地吼了女孩一句。女孩立刻瞪了回去,很不高兴地揣起胳膊,说了句方言。
结果汉子马上不吭声了,别扭地左右看看,问他们:“多少钱?”
阿瑟回答:“不要钱,我们要东西。”
汉子警觉起来:“什么东西?”
“米、面、鸡蛋、调味料……什么都行。”做饭主力刘玲玉说:“你看着给,给多多拿去几条鱼,给少少拿点儿。”
居然不亏哦?
录节目也是和村里打招呼的,村长挨家挨户通知过,这会儿汉子也明白估计是什么节目流程——总之鱼是有保障的,就放下心,回家拿东西去了。
他拿回了半框大米,也用竹篓装着,放在地上。
刘玲玉看了一眼,点点头,汉子就拿走了两条鱼。鱼挺大,汉子的手掌更大,一只手就包住了。另一只去牵姑娘的时候落了个空,女孩跑到阿瑟边上了。
阿瑟笑眯眯地给了她一串手环,女孩戴起来,很炫耀的冲远处那堆小孩儿挥胳膊。手环从她手腕滑到小臂上,黄昏下很暖和的颜色,她说:“傻子吗?用吃的换鱼,还得花花啦!”
“哦!哦!”
热闹的哄声,始终黏在女孩身后的俩娃率先行动,往家里跑了。他们一动,其他小孩也跟着跑,连远远观望的另一拨小孩也跑起来了。有的直接往树荫下冲,大人正在那乘凉呢!
于是不用动也不用吆喝,刘玲玉和甜圆找了块路边凸起的大石头坐下,其余人也不讲究的叉腿坐上了路丫子。配合着脚边的米和鱼,完美地沾染上了乡土气息。
唯有阿瑟提着他小花篮什么指向标似的立在那里,茂盛的睫毛盛着如同火烧的天光,静静望着小泥孩们陆续朝自己跑来。
油、盐、酱油、醋、玉米、花椒、挂面……丰富不重样的物资涌来,背篓里的鱼一条条减少,阿瑟花篮里的草编饰品也迅速清空。众人连同摄像大哥都目瞪口呆,换物资或成今日最轻松任务。
最后俩小孩得到消息太迟,来晚了,手上从家里饭桌顺来的辣椒炒肉和鸡蛋虽换到了垫底的鱼,但没了花。手掌攥着鱼尾巴嚎啕大哭,自带温柔光环甜圆寻思自己业务对口,没等她出力,阿瑟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分给他们,哭声霎时一顿。
不仅不哭了,还咧嘴笑起来,怪得意的。
其他小孩都没走呢,眼里冒火,冲上去就抢。家长居然也不管,阿瑟本人也只迅速把辣椒炒肉和鸡蛋扒了回来,江质眠刚伸出一条胳膊,就见那俩孩子挥舞山斑鱼和耍金箍棒一样,哇哇叫着“杀”出一条血路。
看起来比他们体力都好。
背篓空了,正好用来装换来的物资,多出的几个生鸡蛋不好和别的食材放一块儿,干脆装进了阿瑟的小花篮。
回程路上刚立了大功的主场把鸡蛋花篮让给了刘玲玉提着,自己背上了变的沉重的背篓。他和江质眠、涵成背上都背满了,剩些零碎的交给嘉成和甜圆。
“哥。”甜圆由衷地说:“记好那些小孩的脸,今天以后,他们就是你的铁粉了!”
刘玲玉笑着接话:“不过应该是颜粉。”
嘉成马上护犊子:“小瑟唱歌也好听啊,先前唱的是什么,民谣?绕梁的歌吗?”
众人的夸赞声里,涵成沉默不语,在心里暗暗抽了自己一嘴巴。
靠!要你不平衡,人家能混成顶流是有道理的,这不留了一手!
谨慎啊涵成谨慎,要是被记仇了我看你怎么混!
痛定思痛立刻发表甜言蜜语:“我猜是绕梁新歌吧,老歌我都听过,没有这首。”
阿瑟看他一眼,笑了笑:“嗯,新歌。”
涵成再接再厉:“什么时候写的,真好听。取名字了吗?”
“就叫《灵感》吧。”阿瑟随口说:“来这儿之后刚写的,就只有那么一小段,歌词也没填充好……是眠哥送的礼物。”
他转头对上江质眠的视线,扬起嘴角:“追星成功,灵感焕发。”
江质眠微怔,接着,缓缓弯了下眼尾。
……好家伙,甜言蜜语转移了。
涵成闭上了嘴。
至于阿瑟说的,当然是假话,他手上这种半成品曲子有一堆,都是平常有感觉的时候写下来的。写完就放在一边,绕梁要出新歌了再从里面淘,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拿出来糊弄糊弄人。
如果把他上过的节目都剪在一块儿,就会发现他已经给不少人“写过”歌了。

得益于阿瑟的美人计——应当算是美人计吧——晚餐相当丰盛,因为有很多村民直接拿家里做好的菜来换,刘玲玉她们甚至都不用下厨,可以直接吃现成的。
但说好了要承担晚餐任务,刘玲玉还是带着甜圆摸了两个鸡蛋进厨房,打了一锅蛋花汤。
晚餐没在一楼餐厅,是到楼底下的空地支了张长桌吃的,这里不少村民都这样,吹着晚风凉快。
只是蚊子也多,在桌子下面还点了蚊香,气味很浓。其他人都换了短裤,阿瑟依旧穿着下午抓鱼的长裤,把裤腿放了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脚踝。
“干杯!敬这顿美好的晚餐!”
嘉成带头举杯,杯子里还是阿瑟之前给他们泡的薄荷气泡水,加上桌上的食物,可以说他是这顿饭的第一功臣了。
因此其他人的反应也都很热烈,没有玻璃杯,拿来凑数的碗、陶瓷杯碰出脆响,甜圆还和举着摄像机的大哥开玩笑,问他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甜圆:“毕竟东西这么多,我们一顿也吃不完啊!”
几季节目录下来这还真是头一回,摄像大哥也没见过这阵仗,只得笑着连连摆手。
吃晚饭的时候阿瑟没和江质眠坐对头,他和涵成挨在一块儿。涵成本来挺活泼的性子,又会找镜头,但心里惦记着自己下午阴阳阿瑟的事,安分了不少,一顿饭下来都没讲什么话。其他人聊天时cue到他了,才答上两句。
他不讲话,当然更不敢看身边的阿瑟,因此也没发现对方拿着筷子左挑挑右捡捡,压根没吃什么东西。坐着跟等着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晚餐一吃完,收拾好东西,涵成就回了房间。但门关上没多久就被敲响,打开一看,面前站着的居然是阿瑟。
涵成心里忐忑,有点担心他是来算账的,忍不住暗暗瞥了眼房内仍在启动状态的摄像头。
阿瑟对他笑了下,问:“脸还疼吗?”
涵成愣住,以为讽刺自己呢。没反应过来该怎么答话,就见对方伸过来一只手,戒指又戴回来了。金银质地的饰品配着修长、骨节分明的五指,将这只手掌衬出了天然的昂贵。
掌心里躺着支药用晒伤膏。
“我看你的脸有点晒脱皮了,胳膊也还很红。”阿瑟说着把晒伤膏拧开,挤出来一些直接涂抹在手背上:“这个是我自己用过的,效果挺好,也不容易过敏。”
他说:“今天辛苦你了,不嫌弃的话拿回去试试。”
涵成这回彻底怔住了。
他在圈子里摸爬滚打混到二线,已经对来自他人的恶意很敏感,无端的善意却少有。他是偶像,全靠粉丝用金钱堆砌出人气,即使这样他却无法全心全意地爱粉丝。
因为爬墙、脱粉回踩、黑粉……偶像们依赖粉丝狂热的爱生存,同时对这份爱存在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否则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巩固自己的对外人设,并且抓住一切机会筛粉固粉。
涵成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在舞台上扭伤了脚,完成表演后下台,粉丝簇拥来关心他。有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流着眼泪往他怀里扔贴膏,看包装应该是治疗扭伤的,他心里被爱撑得很满,回去就把药膏贴在了脚踝上。
经纪人没来得及拦,然后他们一起发现这和药膏没关系,只是药用绷带里涂满了胶水。
涵成去医院几乎撕了层皮才把它拿下来。
他没有马上接过药膏,阿瑟既不尴尬也不催促,反而动作慢悠悠地拿起晒伤膏,重新拧起盖子。期间嘴上告知着无关紧要的用药注意事项,让他们即使在镜头里这样长久地面对面站着,也不会显得突兀。
浅绿色的膏体很快被皮肤吸收,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五分钟过去,阿瑟的手背没有丝毫异样。
他这时才催道:“收下吧。”
涵成总算接过药膏,哑然。他抬眼望着面前的阿瑟,吊脚楼的灯光不大明亮,泛黄。走廊里蒙昧的光线裹着他,阿瑟的眼睛被照得昏昏的,丧失平时漠然的冷感。涵成这才发现他耳廓上还挂着那吊花。
“谢谢。”涵成攥着药膏:“哥太贴心了。”
阿瑟无所谓地侧了下头:“应该的。嘉成哥桌上不是也夸你呢,能吃苦,比我强多了。”
确实是夸了,但当时涵成心里堵着担忧,又自觉风头都是阿瑟的,没把这句夸奖听进耳朵里。
他说:“我有什么,我还被鱼揍了。”
阿瑟说:“我连挨揍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笑起来,阿瑟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阿瑟回到三楼房间,江质眠不在,但浴室里有水声,估计是在洗澡。他换了衣服,往床上坐的时候发现靠自己这侧的床头柜上放了个小瓷碗,里面是散发着热气的燕麦坚果泡牛奶。
他动作一顿,正巧江质眠从浴室出来,他冲的是凉水,没带出水汽。粘着水珠的手掌将额前潮湿的黑发上捋,深黑的眼珠填在薄薄的眼皮下,像两口容易跌进的井。
仅微微眨眼目光又是江影帝惯常的温和了,问他:“怎么了?”
阿瑟端起碗:“这是给我的?”
江质眠的睡衣是短袖长裤,他洗了头,没有吹头发,只用干毛巾擦着。闻言颔首,嗓音带笑。
“看你晚饭没怎么吃,是不是被蚊香熏的?”
都被点明了,阿瑟没在这个细节上装模作样——除了他,甜圆和刘玲玉也没吃多少东西,至于江质眠。因为坐的远,他还真没留意——叹口气,承认。
“味儿太浓了,我都尝不出菜是什么味道。哥,你吃的怎么样?”
江质眠道:“演戏的时候都在牛粪旁边吃过饭,没比蚊香要好。”
阿瑟脑中迅速搜索相关电影片段,准确地报出了电影的名字。说完后一仰脑袋,正撞进江质眠的眼底,那对眼珠渐渐染上笑,好像刚刚是对他的考验,他的影迷身份更站稳了。
影迷,这倒也不是假的。
阿瑟心安理得地端起燕麦牛奶来喝,以江质眠的视角,能望见浅白的花瓣贴着他的发鬓,耳垂缀下的那串小花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欲欲坠进瓷碗里。
被阿瑟用勺柄随意拨开。
上升的热气也随着他这一拨散开,阿瑟察觉他的视线,抬眼问。
“哥这些东西哪来的?”
牛奶是村民拿来换鱼的,他知道,但坚果和燕麦只能是随身带的了。
果然,江质眠脑袋上罩着毛巾,过去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抽出几条独立包装的坚果和燕麦,还有黑芝麻粉一起拿过来,说:“我习惯随身带些吃的,也给你些?”
阿瑟笑着问:“随身带小零食,江影帝你很孩子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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