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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帝倾城(FLIPPED)


誉王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禁睁开眼来,只见晋苏左手拿着一块铜镜,右手攥着一块帕子,像女子一样正轻拭着脸庞。
誉王见他衣衫整齐,猜他大抵没有受刑,也不知他矫情些什么,心中一阵恶心,讽刺道:“晋公子打算何时出狱?”
晋苏闻声一愣,但很快他就从誉王的神态中解读出了他的深意,不在意地玩笑:“誉王殿下打算放我出狱吗?”
“你要出狱,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别装了......”
说话间,誉王看到晋苏手中的帕子往下移了移,正露出额头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伤疤上刚凝了血,一指来宽,一看就知道是拿细鞭抽出来的。
“这.......”
“这是怎么了?”
誉王本来几乎已经认定晋苏是戚渊渟派来的走狗,可看着他脸上这条纵深的伤疤,誉王又认定他是因为生得太过俊俏,惹人妒忌被害。
“岂有此理,那些人竟妒忌你至此?!”
晋苏不知他心中想了这许多,只觉得他这幅义愤填膺的模样有些好笑,不禁逗他道:“王爷快别了,本来就因与王爷密谋造反被下的狱,王爷这样岂不是要坐实了我的罪名。”
誉王:“......”
“他们为何如此诬陷你,有什么证据?”
“密谋书信一封。”晋苏轻描淡写地说着,半仰起脸,将手中的金疮药往脸上的伤口抖。
“你干什么,药不兴这么用的。”誉王在一边急道。
药粉落在伤口上,便滋得还没有结痂的伤口一阵阵泛疼,整个脸颊火辣辣的,甚至于脑海里只有疼字,再没别的思绪。
正在这时,他耳边忽然闪过一声轻语,“太后”“大人”两个字钻进了他的脑海。
晋苏连忙抬头,只见一个狱卒正将越过栏杆给誉王递东西。
难道是送解药来的?!
晋苏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还未有动作,就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伸手往那狱卒后脖袭去。那狱卒也是个好身手的,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了偷袭,反手一掌往黑衣人肩上袭去。
好一个提前的预判!
看来是早有准备。
好在黑衣人也是身手不凡,一个撤步便化解了危机。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胜负不分。
那狱卒应该深谙此道,皆是阴狠的招数,又狡猾至极,像条泥鳅似的随时要溜。然而黑衣人的功力总归是更上一层,慢慢地,那狱卒便落了下风。
“别让他说话。”晋苏忽然说道。
但已经来不及——
只听那狱卒喊道:“来人呐!有人劫狱!”
一时间,值守的狱卒们闻声跑了进来,皆是对黑衣人发起了进攻。
那狱卒得了空,趁机从怀里掏出蛊药,正要递给誉王,却又被凭空截住。
“你!”誉王惊道,“果然早有预谋!”
原来截药之人正是不知何时从对面牢房出来的晋苏。
“找死!”那狱卒两次三番被打断,气得破口大骂两声,阴狠的招式直往晋苏身上袭去。
晋苏截拦之前,预判自己可以躲过三招。果不其然,第四招袭来他已躲闪不及,乐栉也受困,眼看他就要挨上一下。
正在这时,凭空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一把扣住了那狱卒的喉咙,将他死死按抵在地上。
晋苏反应极快,见狱卒口上有动作,立即一把按住他下巴,不知他怎么往下一拉,那狱卒的下巴就脱了臼。
“有毒药?”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嗯。”晋苏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看都没看吴帝一眼,把伸到狱卒嘴前的手缩了回去,“左侧后上牙,找人拿出来。”

第二十四章 一失足成天下罪人
“取出来。”吴帝不疑有他,立马命侍卫去取,眼神却仍落在景王那道横贯面颊的伤口上。
虽然早听王英禀报过,但见伤口如此至深,甚至已将一张如雕如琢、巧夺天工一般的脸庞生生得给毁了,吴帝顿觉心头火气。
杨蒙这帮人竟然嚣张至此。
一时间,吴帝恨不得把那些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那送药的狱卒虽然被景王卸了下巴,但仍转动着脑袋,倔强地躲避侍卫伸过来搜寻毒药的手。
景王让了让身,意图让边上的侍卫一起制服这狱卒,却见吴帝忽然抬脚踩住了那狱卒的脸,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狱卒喉间发出一声惨叫,浑身疼得发颤。
这种不太美观的景象惹得景王难得蹙了蹙眉头,抬眼看向始作俑者,只见吴帝神色冷峻阴沉,满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一时摸不清谁把一个向来沉稳不动声色的帝王惹到了这个程度。
侍卫见状,惶恐至极,赶忙从狱卒口中取了一个黑色的小药丸出来,诚惶诚恐地禀报道:“陛下,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木。”
“押刑房候审。”吴帝令道。
两个侍卫上前,却不敢从令——
景王看了眼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的吴帝,颇有些好笑,却一本正经地出声道:“陛下,脚。”
吴帝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泄愤地脚,眼神颇为不善地看了景王一眼,径自往刑房走去。
景王:“?”
莫不是他招惹了这人?
景王莫名了一会儿,才回身跟穿着黑衣人衣服的乐栉道:“你先隐蔽起来。”
哪知乐栉却根本不理他,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径自往外走去。
这一个两个的。
景王不住叹息摇头,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誉王也是这样一副恨恨的模样。
饶是他对别人如何看他毫不在意,还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好笑,不免又调笑道:“我难道是天下的罪人了?”
誉王隔着栏杆,恨得咬牙切齿:“你助纣为虐,当然是天下的罪人了!”
景王对自己成为天下的罪人这件事似乎很感兴趣,好整以暇问道:“此话怎讲?”
誉王一掌拍在栏杆上,像是想把景王一并拍碎一样:“你助他杀生母、兄弟、杀贤臣,你还有脸问?”
景王兴致愈发浓了:“你说说,我怎么助他了?”
“畜牲!”誉王气得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迎面却被一股劲风狠抽了一掌。
“混账东西!”
景王闻声望去,只见吴帝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神色冷冽地看着誉王。
看到来人,那一口一个“戚渊渟”的誉王不自禁缩了缩脖子,脱口竟怯怯喊了一声:“皇兄。”
可见吴帝于他积威之甚,甚至于兄弟反目,他竟然还条件反射地顺从至此。
吴帝一言未发,眸光狠狠扫了景王一眼,道:“还不走?想进去待着?”
景王不知他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倒也不惧,反而有些好笑,道:“谁惹我们陛下这么大火气?”
吴帝转头看了他一眼。
景王好笑摊手:“看我做什么,还能是我不成?”
吴帝见他一笑,脸上的鞭痕便顺着抽动一下,刚舒缓了片刻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你且闭嘴,有跟你算账的时候。”

第二十五章 君能察君之心
晋苏此人,表面上是世间少有的温文尔雅、端方有礼,实际生性恶劣,骄矜放纵,最喜作弄他人。
这厢见吴帝心中有火,对他爱搭不理,便起了玩心,偏往他跟前去凑。
吴帝不胜其烦,但到底没有发作,只将一张脸憋得阴沉至极。
刑房之内,闻讯而来的杨蒙早已在那跪了,看到吴帝脸色阴沉,景王春风得意,状若惶恐之姿,道:“臣监察不力,让谋犯有机可乘,差点酿成大祸,请陛下降罪!”
吴帝对他们这届老臣向来宽厚仁慈,杨蒙以为请罪之后最多不过是罚俸,哪知吴帝并不看他,径自从他身旁走过,坐到了案前。
他不开口,周遭无人敢吭声,气氛一时冷凝到了极点。
景王顾自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对峙。
杨蒙本是假意惶恐,此时摸不清吴帝的心思,已真的汗湿衣衿。思索之下,连忙膝行到案前,连磕三头,再三请罪:“臣监察不力,请陛下降罪!”
景王见了心中摇头直叹老狐狸真是虚长了这么大岁数,人小皇帝一句话还没说呢,就被拿捏得死死的。
景王以为自己料到了吴帝的心思,半晌却看见他仍未有动作,正诧异着,终于听见吴帝冷声道:
“你何止是监察不力?你是早有异心!”
杨蒙被吴帝一番指控惊在了原地,吴帝却已经挥手令人带进了一个人来。
景王看到那带进来的人正是当日私下对自己用刑之人,顿时了然,心道戚渊渟这局布得可不小。
杨蒙看到来人,心已凉了半截,面上却装着糊涂:“陛下!不知陛下为何有此一说!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请陛下明鉴!”
“无二心?那你为何私下逼问兵符下落?!”吴帝不知何时起身,已然走到了杨蒙跟前,冷冽地气场直压得杨蒙喘不过气来。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堂堂一品老臣也乱了阵脚,只管矢口否认:“臣冤枉!臣并无此行啊!”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
吴帝话音刚落,那狱卒便从胸前掏出杨蒙手信一封,道:“几日前,杨大人给了我这份手信,要我从景王身上逼问出兵符的下落!”
得,还有他的戏份。
一旁看热闹的景王从善如流地从逼仄的角落里出来,倒也不说话,只把一张受了伤的俊脸一露,众人便已明了。
杨蒙百口莫辩,老泪横流:“臣……太后与誉王谋反,陛下仁慈,不忍裁处,兵符踪迹百寻不见,于天下无益,于陛下无益。臣深以为忧……”
杨蒙之述,声色悲切,确有为天下忧之实,然而吴帝满目决然,道:“辛苦杨大人操这帝王之心。”
此话一出,便是要将他这谋逆之心坐实,杨蒙以头抢地,以表决心:“臣绝无此心!陛下明鉴!”
一阶老臣如泣如诉,景王看得也是心中戚戚,但见吴帝面色冷然,只摆了摆手,道:“押下候审。”
“臣冤枉啊——”
喊冤之声逐渐消弭,吴帝转身坐会堂前,面色仍是阴沉不定。但景王不知怎的瞥见一私无奈,心下顿时了然。
戚渊渟怎会不知杨蒙一番苦心皆是实情,然而君王之术,又岂是真假之辨?身居高位,多的是能决断但不能自决之事,他懂的。
思及此,晋苏便将方才记的被戚渊渟算计进棋局里的账清了,看向一旁被押着给誉王送药的狱卒。
“这药是什么药?是谁指使你给誉王下药的?”一旁的王英开口了。
那狱卒的下巴这才被咔嚓一声安上了,但他却紧闭着双唇,并不言语。

景王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假冒狱卒起来。
他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皮肤是少见的铜棕色,一双明目深邃有力,虽然被两个人押在地上,浑身的不屈之气却没有半点收敛,显露出跟普通狱卒全然不同的气质来。
这些死士倒是有一股同样的特质。
王英一问下去并未得到他的回应,瞥了眼并不做声的吴帝,唯恐被怪罪办事不力,道:“大胆逆贼,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再不招认,可就要用刑了。”
王英语毕,见吴帝仍不表态,便禀报道:“陛下,刑讯场面不甚好看,陛下与景王不如先到后堂稍作歇息,这贼人招了之后奴才便来回禀。”
吴帝看了眼景王,见他浑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之态,想来一个废帝应当也是什么场面都见过,便摆手道:“你且审着。”
“是。”王英便差人准备刑具,一边又威胁道,“你以为你死都不怕,哪里怕屈屈刑罚。宫中便是有千万种刑罚叫你生不如死!”
不多时,刑堂之内就搬上来了一把椅子,一个烧红了的铜盆,一桶热水,两把手掌大小的铁梳子。
“你还不从实招来?”王英提着尖嗓子问道。
王英拍了拍手,那两名押着假狱卒的狱卒便将人拎起押到了椅子上坐着,另有两名狱卒蹲下身去解他的鞋袜,还有两名将烧红了的铜盆摆在假狱卒跟前,倒入滚烫的热水,铜盆发出了“滋”得一声,冒出许多蒸汽来。
刑具已经准备妥当,王英见假狱卒仍未有招认之态,道:“用刑吧。”
一声令下,那解鞋袜的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抬起了假狱卒的脚。
如此烫的铜盆和热水,可想而知放进去有多疼,但那假狱卒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脸上全然是一副不屈无惧的姿态。
“啊——”
即便如此,当狱卒将假狱卒的脚放入盆中的时候,凄厉的叫声还是响彻了整个刑房。他本能地想要逃离,然而双肩双腿都被狱卒死死地按着,泡在水里的双脚没一会儿就烫熟了。
景王只觉一股肉味直入鼻腔,不免觉得有些恶心,眉宇间的不适才露出来一点,就被边上的吴帝察觉,道:“来人,送景王回珞园。”
“无妨。”景王向吴帝摇了摇头,眉宇间的不适已经消退,目光转而落在还在哀叫的假狱卒身上,道,“我问他两个问题。”
吴帝应允地点了点头。
景王上前去,便觉得那股肉味愈发地浓郁。他一向喜清雅的味道,又矜贵娇生,以前梁王宫的味道全是合着他的喜好去的,如今闻着这样的味道,景王只觉得令人作呕。
然而才不一会儿,假狱卒大抵已经失去了痛觉,又垂下头来,恢复成一副坚毅不屈的姿态来。
景王细细打量他的眉眼,一路从上往下落在他的手上、小腿上和脚上,好半天没有问话。
王英心中很是不解,然而吴帝并未发话,他也只能低眉敛眼地在一旁站着。
半晌,景王才问道:“你手脚处梅花式的小红点是胎记吗?”
此问一出,假狱卒便浑身颤了一颤,只是很快恢复那副不言不语的坚毅模样。

第二十七章 景王审讯线索初现
景王倒也不恼,只又细细地打量他的眉眼,道:“我梁王宫此前也抓了个下药的人,也是像你这样手脚有一个小红点,现在想来眉眼处确有些相似。”
那假狱卒听了,仿佛想看景王一眼,但到底忍住了,只不过双拳紧握地姿态却逃不过景王的双眼,他接着道:“他吞药自杀了,没受什么苦。”
景王声音一向是轻灵悠扬,有如山中悠远的钟声,温和平静却直击人心。
那假狱卒听了,指尖一松,脑袋垂在肩膀处颤抖着,眼泪直直地滴落在膝间。
景王看见他嘴唇微动,似乎在嗫喏着一个人的名字。他拍了拍边上押着人的狱卒,示意他让开。
狱卒不敢,抬头看了眼王英,王英得了吴帝的首肯,才示意狱卒走开。
景王将手搭在假狱卒脊背上,声音低了一度,像是佛前低语一般:“我却觉得很遗憾,因为我很想问一问——你们到底有何冤屈啊?”
景王此人,生来清冷,立为太子不曾欢喜,被人背叛不曾震怒,父母薨逝不曾哀泣......既无七情,也无六欲。但他能敏锐地体察他人心绪,将他人掌控在自己手中。
就比如此刻,假狱卒早已没了那副坚毅的模样,抬起头露出的眼神满是恨意和哀怨,他低沉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道:“有何冤屈?先祖枉死,一脉家族流离失所,而你们,还不知道有何冤屈?”
“别急,待你们到了死期,就会知道的!”
“哈哈哈——”
笑声才起了三声,那狱卒便猝然无声。他低垂着头,鲜血从他口中滴落,落在双腿上,不一会儿就将裤子浸透,血落进水中,在里面四散开来。
王英等几个狱卒跪了一地请罪:“奴才该死!”
人犯咬舌自尽,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此断了,众人皆是战战兢兢,唯恐陛下怪罪他们看护不力,倒是将人逼问至死的景王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有节骨坚,有冤覆盆。”
说着,便指使旁人将假狱卒放到地上,俨然一副这地方由他做主的模样。
但凡换一个人这么做这么说,王英都得替他抹一把汗,但景王这样行事,王英倒是全然习惯了,甚至私心猜测以陛下对景王的莫名偏宠,定然不会怪罪于他。
果然,就听堂上吴帝道:“都起来,照景王说得去做。”
几个狱卒于是依言将假狱卒从椅子上抬下去,脱去他外面套着的狱卒衣服,露出里面一身寻常的白色里衣。
景王在一旁蹲下,从上到下地细细将人打量了一遍,又指使边上的狱卒道:“把他的手抬起来我看看。”
“将他的双足抬起来我看看。”
“翻过去我看看。”
景王看得十分专心,一双常含调笑之意的眼眸里跳动着炯炯神光,微蹙的双眉掩盖了他平日的那副散漫自惬,更显出与平常不同的一种味道来,看得堂上的吴帝一时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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