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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双重人格太子缠上后(白孤生)


朝上争辩的,的确是储君的选择。
这已经吵了好些天了。
“官家,老臣以为,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储君之位,也是安定百姓的一剂良药。自打先太子被废,储君已空悬数年,再迟迟不定,恐有不妥。”
“徐侍郎此言差矣,官家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储君虽重要,却也非最紧要的。臣以为,选择储君需谨慎再谨慎,不可随意定下。”
“哼,庞副将这话,难道是在辱及官家吗?”
“胡言!”
“官家在先太子年幼时就选择了他,你方才的话,岂非是在攻讦官家!”
“嫡长子继位,本就是天理人伦!除去先太子外,其余诸子想要继位,本就该精挑细选!任是谁来,都是这个道理!”
朝堂之上,风声渐起。
如今是神元二十七年,明康帝已经五十有六,膝下共有十一位皇子皇女。皇帝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盯着座下储君位的人,便愈发多了。
便是有意无意,许多话题,便会引到太子之位上。
这都是老生常谈,无法回避的事。
【……怪物……】
鹿安清微微蹙眉,只觉得那声音异常刺耳。
心声如人心,欢愉的,高兴的,听起来就不那么尖锐;厌恶的、憎恨的,听着就莫名难受。
【要不是那一天……】
底下吵得如火如荼,明康帝看似认真在听,实则已经开始回忆往昔。
鹿安清:“……”
就在他正想努力着将屏障弄得更厚实些,将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彻底屏蔽的时候,突然一阵阴冷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脊椎骨。
鹿安清的心口剧烈疼痛起来。
贯穿他心口的,不是任何外在的利器,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四周的空气都开始逐渐扭曲起来,仿佛一切都在旋转。
鹿安清竭尽全力,才没让手中的毛笔掉落。
——来自于明康帝。
一份深藏多年,直到今时,今日都还历历在目的恐惧。
以至于他的心声,都透着癫狂的寒意。
【公西子羽,那就是个怪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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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一点点、无意识地降下屏障。☆
明康帝在公西子羽年少时,很是喜欢这个聪慧的嫡长子。
他三十来岁登基,才迎娶皇后,生下嫡长子。
这般顺顺利利,再加上国家安定,除却灾祸之事恼人,其余等,却真的算得上舒心。
待到东宫开始读书的年纪,他的表现,让明康帝更加满意。
一直到公西子羽十三年岁生辰那日,前朝祝贺,后宫设宴。到了夜间,明康帝谈兴大发,留了太子在德天殿歇下。
后半夜,许是白日灌下去的黄汤太多,明康帝挣扎着从梦乡醒来,叫了人伺候。
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人。
明康帝残留着几分酒意,也没细思其中的变故,醉醺醺地爬起来,拿了个烛台,便踉跄着往外走。
可也不知,到底是那夜着实太黑,还是明康帝吃了太多酒,他没摸去恭房,却是找去了公西子羽歇息的偏殿。
他没发现,一路走去,德天殿显得过分阴森可怖。
他没发现,寂静甬道里,连一个侍卫的身影都不曾发现。
他没发现,他推开的门上,若隐若现着一层黏糊糊的膜……
他发现了。
漆黑幽暗的殿宇里,怪异地站着一个人。
再多的醉意,都在那瞬间被吓醒了。
明康帝举着烛台在身前挥舞,就好像那是一个可以护身的武器,色厉内荏地大喊:
“谁,谁站在那里!”
那个人,有些矮小,瘦削的身体,头颅四周,却仿佛挤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的触须。
若有若无,扭曲怪异。
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呓语,那颗头颅扭转了过来。
一瞬间,明康帝仿佛看到了两张脸。
——在公西子羽身上。
一张,是他的好儿子。
一张,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癫狂的惨叫声里,明康帝好似彻底失控,感到下|体一热。紧接着是脑袋剧痛,后脑勺好像磕在硬物上,他疯狂地挥动着胳膊,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
“官家,官家!”
明康帝浑身一震,眼前的一切好似潮水一般倒涌消失,他眼前灯光大亮,好像是一瞬间被拽了出来,脱离了极致的黑暗。
眼前晃动着一张脸,吓得明康帝反手一巴掌抽了过去,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呼唤他的是近侍姚英。
皇帝惊甫未定,眼珠子四处转动,疯狂查看周围,好半晌,才一点点平复下来。
“……太,太子呢?”
“官家,太子正在偏殿歇息。”姚英因着脸肿,说话有点含糊,“您要叫他过来吗?”
“不,不必!”
明康帝立刻说道,声音尖锐得好像破音了。
姚英百思不得其解,但什么都没说。
“刚才外面伺候的人,都死哪去了?”明康帝好像根本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厉声问道,“整个德天殿一个人都没有!”
姚英:“……官家,奴婢等人,一直都在外面候着的,没人离开。”
明康帝的眉头皱起,正想翻身起来,却突然觉察到一点冰凉的湿意,一时间,他的脸色彻底惨白,狠厉的视线猛地看向姚英。
却见姚英正低着头,眼神没有乱瞄,似乎也根本没有发现。
再想起,刚才他陷入癫狂时,正是姚英把他给拉出来的,明康帝压了又压,这才将骤然升起的杀意压了下去。
“去,叫明光和明品进来。”
明康帝的脸色变了又变,压抑地说道。
姚英不敢说什么,恭敬地退了出去。
那一夜,德天殿莫名其妙死了两个太监,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到半年时间,姚英就从一个二等近侍的身份,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了明康帝身旁最倚重的太监总管。
……然后,直到太子被废,姚英才蓦然想起,明康帝惊恐的那一夜。
以及在那之后,那些潜移默化的痕迹。
“鹿史官,鹿史官?”
小内侍的声音在鹿安清的背后低低响起,是为提醒。
皇帝已经下朝了。
鹿安清猛地回过神来,背后满是冷汗。
方才借由明康帝的心声,所感受到的那些非人恐惧,正一点点冻结在鹿安清的体内。
他无法知道,明康帝的那些回忆里,公西子羽到底做了什么。可从心声里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鹿安清能拼凑出一点眉目。
……是公西子羽的能力显露的时候,曾吓坏了明康帝?这才致使这位帝王憎恶自己的嫡长子?
鹿安清默不作声地收拾完记录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御驾,熟练地将其他人的视线心声都屏蔽在外。
明康帝对公西子羽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可不只是憎恶,那几乎贯穿心肺的惊惧与狂乱……
皇帝害怕他?
直到有人来和鹿安清换班,交接完了今日的事务后,他才松了口气。
打算趁着天色尚明,早点出宫。
只是鹿安清人刚出了德天殿,还没等下台阶,就看到有两人等在殿外。
鹿安清这些时日进进出出宫廷,业已记得宫中的服饰。这两人一看便不是御前,可是为首那人,也应当是哪个宫里的大太监。
长得那叫一个圆乎乎,胖得很是匀称。
一见鹿安清出来,这胖太监就忙往前走了两步,面上带笑着说道:
“鹿史官且留步,皇后娘娘有请,还望大人随奴婢去一趟凤仪宫。”
鹿安清沉默了。
宁皇后,在德天殿前抢人?
他明面上的身份,可还是史官呢,按理说,可都不能走得太近,毕竟手里捏着的起居注等物,可都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然德天殿没人出来说什么,胖太监在前头殷殷切切,鹿安清僵着脸应下。
许是知道鹿安清的身体不好,胖太监带路的时候,走得也不快,等他们慢吞吞地走到凤仪宫前时,胖太监瞧着外面守着的侍卫,忽而一笑。
心知道,是大公子来了。
这凤仪宫比起德天殿,倒是气氛宽和了许多。
宫女太监们数量不少,可行动都不显局促压抑。这宫内的氛围,与宁皇后在外的威名不同。
这从宫人星星点点泄露出来的心声里,就能觉察一二。他们对皇后,很是亲近。
鹿安清再往里面走两步,嘈杂的心声,都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大手切断。
只余下骤然降临的寂静,以及不自觉的,鹿安清稍显放松的神情。
……公西子羽?
“母后,您怎么把鹿史官给请了过来?”还未见人,就听到了那近来熟悉的声音,“这可当真折腾他了。”
比起在外的时候,此刻公西子羽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同样的声线,却是真诚了许多。
宁皇后:“我儿欣赏的人,本宫怎么就不能看看是何模样?”
皇后听着强硬,却也带着淡淡笑意。
脚步声渐近,母子两人,齐齐地朝着外头看来。
鹿安清欠身行了礼。
宁皇后朝着他笑了笑,让他坐了下来,淡淡说道:“大公子说到,近来许多事情,都有赖鹿史官教导,本宫便想着,总该见见……”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门外有人急急拜倒,声音有些急促:
“皇后娘娘,唐贵妃在御花园摔倒了,太医方才说,那胎儿怕是……”
他不敢说完,宁皇后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等皇后一行人离开后,鹿安清缓缓眨了眨眼,看向对面的公西子羽。
宁皇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离开时还让鹿安清安心留着,可这是后宫,他怎能安心?
得亏公西子羽在这。
事发突然,鹿安清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告辞的话。
公西子羽苦笑了声:“叨扰祝史,母后对我,总是有些保护过度。”
“皇后娘娘公正严明,会如此,怕是内有隐情。”
公西子羽讶异地挑眉,片刻后低笑了声:“确实如此。自打我被废后,就频繁遭遇刺杀,直到我成年后,才少了些。”
鹿安清:“……”
在宫中……刺杀?
公西子羽所言之事,外界从无人知晓。
而鹿安清望着那双清润带笑的眼眸,却也说不出一句反驳。
他犹记得,在明康帝的心声里感受到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惊惧。
鹿安清:“亲缘朋友,乃是随缘,强求不得。大公子莫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不值当。”
正此时,鹿安清感觉自己的左脚好像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他略蹙眉,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坐着的公西子羽。
那位清朗的公子因着他的话微弯着眉眼,正含笑回应,“……鹿祝史所言,也是至理。不可十全十美,只能……”
视线擦过左脚,鹿安清状似无意地挪了挪。
又像是错觉。
左脚的动作缓慢,也对外界的触碰没什么感觉。
在很多时候,在大部分时候,公西子羽并不喜欢撒谎。
正如他所说,有些东西,尚是无法控制。
躲藏在暗影的瘸腿爬满了怪异的蜈蚣伤疤,惨白得可怕,日夜遮挡在衣裳底下。
……如同蜂蜜一样粘稠的的雾气流动着,它还没有成形,黏糊糊地环绕着那条畸形的瘸脚……
湿冷冰凉的流动物质欣喜地纠缠着那腐烂后枯萎的皮肉,就像那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作为喜欢的代价,鹿安清自然成为雾气盘踞的居所。衣裳,布料,对看不见、摸不着的雾气来说,根本无法阻挡。
微微刺痒的感觉,让鹿安清潜意识察觉到怪异之处……可这不是灾祸,是还未成形前的触须……他还没发现……
他慢慢地,无意识地,降下了屏障。
他们在,一点点地……
契合着。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前面冗杂的部分,涉及部分不太多,有差异的话下文会备注,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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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走在雪山里。
鹿安清感觉到疲倦,冷,以及脸颊刺骨的疼,寒冷刮过,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眉头,肩膀,将他的头发都染成了雪色。
他去过最冷的地方,叫邑西山。
邑西山很高,很冷。
纵有灾祸,也很难影响到人。
可在邑西山下,有个村落,就是靠着邑西山存活。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贯如是。
鹿安清路过那里,住了几日,听到村中人说,最近半年,进山的人,总是没了命。
不是折损在山里,就是出来后,莫名其妙死去。
鹿安清买了点口粮,借了他们进山的装备,在一日雪停后,慢吞吞地进了山。
村长带人追出来时,进山的脚印都快没了。
“壮子,你疯了吗?一个瘸脚的,你把东西借给他进山,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他跟俺说,借给他,他就能帮咱解决邑西山上的麻烦。”
“笨蛋,蠢货!”
村长气得直拍膝盖,带了几个人追上去,可始终,没找到人在哪里。
直到半个月后,村子里的人,在山脚下发现了几近被冻僵的瘸子。
等他醒来后,村子里已经欣喜地发现,邑西山的怪异,已经消失无踪。
只是等他们再想起那个瘸子时,他已经消失无踪了。
鹿安清已经不太记得当初在邑西山的事情,这样重复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回想起,只记得那彻骨的冰凉。
他在白雪里跋涉。
风,雪。
刮在皮肉上,好似凌冽的刀锋。
如今,他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样的雪山,险些被倾倒的寒意压垮。
寂静的雪山里传来“呜呜”的怪异声,有些耳熟,仿佛是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叫声。
鹿安清停下脚步。
脚下是一片洁净到可怕的湖面,被层层的冷意冻结成冰,仿若能倒映出天际。
澄澈的冰面上,若隐若现着朦胧、灰白的雾气。
好似是蒙上了一层擦不干净的污渍。
他下意识去看。
一种无形的吸引,迫使着他的眼睛必须盯着湖面。
渐渐的,冰白的湖面被暗色浸染,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摇曳晃动。
它无比庞大。
拥有着怪异的色泽。
它在呓语。
重重叠叠,如同翅膀拍打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冰层下亮起了两团硕大无比的红光。
鹿安清盯着猩红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是它的眼睛。
【滴答——】
清脆的,好似是雨水溅落的动静。
【滴答——】
猩红在冰层下晃动,猛烈地撞击着。
【滴答——】
那条瘸腿该死地跳痛起来。
漂浮在冰层之上的灰白雾气降了下来,如同软乎乎的棉花将鹿安清包裹住。
他觉得不对劲。
他本——
应该觉得不对劲。
湿冷的雾气好似云朵,在边上挨挨蹭蹭。
不知不觉,耳边的滴答声,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是有一双大手,无声无息地捂住了鹿安清的耳朵。
轰隆隆——
整座高|耸的雪山,在刹那骤然崩裂,千斤重的白雪铺天盖地而来,如同洪流将人卷走,那一刻——
鹿安清霍然睁开了眼。
顶上,是熟悉的床帐。
底下,是舒适的被褥。
他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睡在自己家里。
不在雪山。
也不在任何别处。
梦里冷,可梦外热。
呼吸很是滚烫。
他克制地压抑住身体的颤抖。
鹿安清侧过身,沉默地蜷|缩起身体,好似这样就能掩饰得了身体奇怪的反应。
可过了许久,湿|腻的物什还是不肯褪|去。鹿安清忍了又忍,只得低低骂了一句,将手伸了进去。
不知到了何时,许是将要天明,阿语起身,刚推开窗,就看到郎君正在后院。
阿语:“郎君,你作甚?”
鹿安清:“洗衣服。”
阿语翻过窗,急急上前。
“我来就好,郎君快去休息。”
鹿安清端着那盆衣服默默又转移了位置,瘦削的背影瞧着还有些闷闷不乐。
阿语不得已,只能去准备早饭。
鹿安清将湿哒哒的衣服晾起来后,盯着缓缓滴落下来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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