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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臣(归来山)


时叶声怔怔望着抱着自己的男人,他看到了对方面上模糊一片的遮挡物。
他愣愣眨了眨眼,唇瓣上下碰了碰,无声问:“你是谁?”
话音刚落,男人已经将手掌覆盖而下,捂住了他的眼睛。
是熟悉的体温和指腹的茧子,时叶声心中安定了一瞬,紧接着又一次慌乱起来,猛地抬手抓住了楚城寒的手。
光线回到视线内,这一次他看清了。
楚城寒脸上没有马赛克。
他的脸色十分平静,俯视过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轻蔑或其他的意味,只是这么垂眸与他对视着,问:“失忆了?”
倒也不至于失忆。
时叶声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杯子,示意自己想要喝水。
楚城寒道:“不能喝太多。”
等喂完水,时叶声又累了,这段时日身体损伤太多,精力被消耗得厉害,稍稍动一动便觉得疲惫不堪。
楚城寒将他平放到榻上,问:“病发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时叶声颈间的绷带上,又先一步道:“算了,等你好了再说,我让你那个暗卫进来照顾你。”
时叶声两片唇瓣颤了颤,忽然想起那天阎生的语气和状态,还有他说出口的那些话。
他说自己在撒谎,然后,惩罚系统被激活。
阎生或许是察觉到什么了。
时叶声没反对楚城寒的提议,他与对方对视着,表达自己已经知道了。
楚城寒面色有些冷,他如今脾性与初识之时大为不同,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从前故意展露出来的假面,他对现在楚城寒感到十分陌生,陌生到有时会怀疑是否是自己认错了人。
但他现在已经没多少精力去探查楚城寒情绪变化的缘由了,他只能抽出一点点心神去应付阎生身上的改变,并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时叶声身心俱疲,他开始后悔答应系统来做什么任务,或许在医院里躺着还能安静等死,到这里只能举步维艰地活着,去被迫卷入到狗血的剧情线之中。
时叶声是个很随性也很平和的性子,但他不喜欢一直被外界的因素推着走,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阎生究竟发现了什么,又是怎么发现的?
楚城寒已经起身出了营帐,很快便将阎生带了进来。
二人似乎在外头发生过什么争执,他看不到阎生的,但楚城寒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几乎是撕破了脸,又机遇着什么,两个人身上的杀意很重,但到底没在时叶声面前再一次闹起来。
楚城寒停在了营帐的帘外,冷风从他身侧灌进来,将帐中火盆吹得“噼啪”作响,火焰明明灭灭。
他将视线从阎生身上移开,最终和时叶声对视在一起,漠然道:“珍惜你们最后相见的机会吧,若是想要互诉衷肠,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时叶声闭了闭眼,想让楚城寒别说了,可惜嗓子痛得厉害,没办法发声,只能看着被放下的帘子将此事不了了之,心想着等事情都结束之后再一一解释清楚。
他现在只想要搞清楚,阎生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
“属下没有发现什么,”阎生安安静静站在他的床榻前,面具掩盖的声线闷闷地听不太清楚,又一次重复道,“属下不太明白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时叶声掀起眼皮来看他,他口不能言,但眼神十足锐利,轻而易举便能戳破对方话语里说了谎的成分。
阎生抓着剑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定力还算不错,仍然没吭气。
时叶声团起桌上的纸砸过去,对方没有躲,纸团轻飘飘落在额头上,没什么杀伤力。
反倒是时叶声自己扯动了后背的伤,疼得喘气,又没办法说话。
阎生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凑上前来,俯身想要安抚他,被时叶声刻意躲开。
时叶声还是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
这些所有交不了心的人,统统都在他的陌生人列表里。
时叶声想,楚城寒该感动一下的,毕竟能进到自己的好友列表,甚至将其看做是暧昧对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不喜欢社交,也不屑于去表达,他知道自己先前与楚城寒之间耍的心思和说过的话,都已经是他能给楚城寒的,最多的东西了。
阎生似乎有些心虚,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之后又收了回去,不自在地抓着剑柄摩挲,半晌才道:“属下只是许久没同主子时常接触,有些不太习惯。”
他猛地跪下去,将脑袋也跟着低下去,生硬地转移话题:“属下罪该万死,那日事发突然,没能及时救助主子。”
时叶声已经有些烦躁了,他抬手抓了阎生的胳膊,抓得很用力,眼睛也紧紧盯着他,瞧着他脸上的面具。
而后他才松了手,满脸不耐地挥手打发他出去。
阎生的呼吸粗重了些许,他没再说话,起身时传来衣料摩擦出的细小声音,再之后脚步声响起来,他离开了营帐。
时叶声一直紧绷的心绪这才平缓下来,安静瞧着帐篷顶部繁琐的花纹,心想,阎生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小皇帝本人了。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或许挣扎过,想要放弃掉自己这个假的主人,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并且欺骗了他自己。
也不知道是斯德哥尔摩的病症太厉害,还是他太过于恋爱脑。
毕竟十个主角受里总有九个是恋爱脑,剩下一个最后也会变成恋爱脑。
主角攻也一样。
时叶声想起了楚城寒,他先前费尽心思去城中买了一束新鲜的盛开的芍药花,本想要送给他,没想到那日事情忽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走向了没办法轻易弥补的方向。
那束花当时被他扔在了地上,或许,楚城寒根本就没注意到这束花。
他不是现代人,不懂时叶声赠花的缘由,多半也是不知道那束花的用处的,白白可惜了花的性命。
时叶声觉得好笑,笑了一会儿又不笑了。
作者有话说:
时叶声以前学生物,认识很多花,站在生物的角度他知道花是植物的(),但是站在文学的角度他不知道花本身所代表的情义,于是临时抱佛脚恶补了一大堆。
如果没有闹矛盾,他给楚城寒送花的时候应该会红着脸问:“喜欢吗?”
楚城寒:“喜欢什么?这束花?”
时叶声嗓音轻轻,面颊绯红:“嗯……喜欢我的花吗?”
“你可以……可以碰一碰它……”
周二见!晚安!

第39章 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昏睡两日时时刻刻都在噩梦,但梦了什么都已经忘了,唯有一点点记得还算清楚。
时叶声梦到自己似乎已经有过一个前男友,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对方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渣男,谈了没几日便出轨找了其他男男女女上,床。
时叶声还记得他出轨的理由,似乎是在一个十分昏暗的空间里,男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也辨认不出声线,只怪罪时叶声不让他碰。
若是给他碰了,他也不至于去外面找人。
时叶声觉得荒谬,梦里的自己觉得荒谬,醒来之后还是这么觉得。
他想要分手。
前男友给了他分手的代价,他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阁楼里,被强迫摆出各种涩情的姿势,然后闪光灯晃着眼睛,将所有的一切完完整整拍下来。
时叶声想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
那些照片拍得很有水平,也很好看,情,涩的动作放在那张纯情稚嫩的脸上显得异常合适,不像是什么奇怪的十八禁GV,倒像是在拍一组文艺片。
时叶声从渣男手上收到备份的时候面颊和耳朵又红又烫,他没感受到太多的威胁感,只是翻着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最后不记得出于什么心态,把它们都存到了手机里。
只记得是要给谁看,但是忘了,不太记得了,记忆出现了空白之处,补不完全,也看不清楚。
时叶声头疼,喉咙也疼,靠着床栏缓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觉楚城寒已经回来了,正端着药碗站在桌前放凉。
时叶声将视线投过去,很快便看见楚城寒转了脑袋,目光凉凉望过来。
我又怎么惹他了?
时叶声眨了眨眼,没太想明白,只望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冷哼一声说:“笨手笨脚。”
他本想反驳两句,又想不出可以反驳的话,到底还是闭上了嘴,懒得和楚城寒多说。
楚城寒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弯身下来碰了碰时叶声的额头,探探他有没有发烧。
纸笔还放在桌上,时叶声却没有动手写字交流的打算,妄图面前的人能福至心灵地知晓自己的想法。
楚城寒又冷笑道:“我是大燕的摄政王,不是你小厨房的厨子和贴身的太监。”
顿了顿,他又满脸烦躁道:“你要什么?”
时叶声张了张口,比着口型说饿了。
嗓子坏了,如今只能吃流食,不顶饱的。
楚城寒又去给他做饭,兢兢业业伺候完,忽然想起什么来:“最多不过后日,我们便拔营回京。”
“李尽风要从李家脱离出来与我联手,到时候京中肯定大乱,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再插手此事。”
他不是以一个臣子劝慰帝王的语气在说话,时叶声往日在他面前总是没什么包袱,两个相处下来总显得平起平坐没有规矩。
时叶声沉默了片刻,睫羽也跟着垂下去,苍白面色显得整个人颓靡又可怜。
楚城寒没等到他的回答,追问道:“还是你不想放弃权利,你想继续做皇帝,继续做臣子们附庸的傀儡和棋子?”
帐中一片安静,火盆里火光跳跃着,发出微小的噼啪响声,再加上帐外隐隐约约传来张雅和楚将军说话的声音,显得帐中越发静谧。
时叶声的睫羽颤了颤,他身形动了一下,没去拿桌上的纸笔,只是抬起眸子望着楚城寒的脸,淡然的神情直直撞入对方的瞳眸之中。
楚城寒飞快地蹙了下眉,漠然开了口:“确实,你没得选。”
他道:“时叶声,阎生恐怕没机会再跟着你回京城了。”
这不是先前便已经说好的事情了么?
时叶声茫然望过去,不知道楚城寒这时候又提起来是想要做什么。
对方将桌上的药碗递过来,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沉静和冷漠,从前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的那些性情统统如假面一般被抛却掉。
楚城寒喂他喝了药,淡淡道:“十二岁的时候,我爹给我许了一门亲事。”
时叶声擦嘴的手顿了顿,一时半会儿没能给出什么反应,只愕然转过头去看他,听他接着说:“阎生本名容阎,是我儿时的玩伴,后来容家蒙冤被灭门,他被暗卫营收留,最终才辗转去到你身边。”
什,么?
时叶声怔怔同他对视着,脑中一片空白。
怪不得主角攻受之间能生出感情线,原来是有感情基础的。
时叶声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给出些什么反应,眼见楚城寒话说到一半便要走,下意识便起身抓了对方的手臂。
楚城寒将视线投过来,先是瞧了瞧抓着自己的那只苍白纤细的手,而后才转上去看时叶声的脸,淡淡道:“还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还想问什么事。
时叶声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想问问婚约,又清楚地知道婚书的另一方是谁。
问了也是没用的,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关系,较少的几次肌肤相亲都没以真面示人,也没有道清身份,说白了也只是个一起睡觉取乐的炮,友。
时叶声想得通透,做人也很通透,他挺喜欢楚城寒的,但是他得回家去,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他不是小皇帝,说到底也没资格用着别人的身份和身体同外人亲密,哪怕对方已经死了。
在关系彻底形成之前就断开,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时叶声缓缓松了手,还没等撤回去,却蓦地被楚城寒拽住了手腕。
时叶声无措地抬着头,又一次从楚城寒眼中看清了自己。
脸色很苍白,表情也愣愣的,看起来像是病了。
确实也病了。
楚城寒的神情变得很奇怪,那是时叶声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面上其实没有多少表情,看眼神实在难以探清,就像是一汪很不可测的汪洋,极力掩藏着即将海啸的前兆。
时叶声胸膛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极快,他瞧着对方弯身下来靠近自己,然后抬了手。
额头蓦地一痛。
楚城寒像是在逗小孩一般弹了他的脑门,唇角微微上扬着,看起来难得温柔:“傻愣愣的。”
眼睛里还是没有笑意。
时叶声忽然感到后脊发凉,他不太习惯楚城寒这幅样子,像是覆盖了一层看不透的假面,完全查探不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极大的落差让他尤为不安,时叶声抽动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摆脱楚城寒的控制。
但男人抓得很紧,他的掌心温度很高,滚烫地裹挟着自己冰凉的皮肤,将灼热火焰烧上来,仿佛想要带着他一起化作灰烬。
楚城寒似笑非笑喊他:“时叶声。”
顿了顿,他又换了更暧昧的称呼:“小时。”
“你没得选,大燕的皇位迟早要易主,你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
“所以。”楚城寒慢吞吞拆掉了自己手臂上的木板,他的伤势好得很快,其实早就不需要再用夹板了,他弯身下来,不顾时叶声的挣扎反抗,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时叶声身体颤抖起来,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着,唇瓣苍白无血色,听着他接着、小声说:“所以啊,你现在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将所有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阎生也好,李尽风也罢,他们都已经放弃了你,连你的臣子也会轻易放弃你。”
楚城寒的手往上滑,捧住了时叶声苍白一片的脸庞,垂首吻下来,像是要将他就此吞吃入腹。
“以后,就没机会再看着别人了。”
时叶声只愣了一瞬,呼吸瞬间便被剥夺,喉咙的伤口疼得眼前发晕,却又没有力气推拒楚城寒的亲吻。
这是他头一次用自己的身份与自己亲近,很奇怪,哪里都很怪。
时叶声有想象过这个场面发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他以为那会是楚城寒自己掉马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或许那个时候楚城寒会尴尬地暴跳如雷。
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他看不透楚城寒的神色和心情,什么都猜不透,像是蒙着眼睛过独木桥一般,令他恐惧又害怕,甚至会想起被前男友关在阁楼里的那几日。
那些记忆已经不再深刻,但当时的心境却记忆犹新。
时叶声的身体僵直着,半晌终于动起来,拼命捶打着楚城寒的后背,推着对方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
喉咙实在太痛了。
拳头落下去的时候敲打在了对方受过伤的肩头,楚城寒闷哼一声,退开两步,眼底黑沉如乌云。
他好像更生气了。
时叶声茫然地张着唇瓣喘着气,亲吻之后的唇色红肿嫣红,看着有了些气血,却更显得孱弱。
缺氧让他眼前一阵阵模糊,好半晌才恢复平息下来,却只瞧见楚城寒转身离去的背影。
时叶声怔了一下,身体要比想法动得快一些,没来的多想便跟着下了榻,软着腿脚跌跌撞撞往外走。
楚将军的声音从帐外响起来,他与儿子交流的时候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似乎根本没将帐中的小皇帝放在眼中。
时叶声抓着营帐的帷帘,听着他同楚城寒说:“将阎生那小子留在我身边,我带他回南疆。”
楚城寒“嗯”了一声。
“北上谋乱是大事,稍有不慎便得及时止损,不要太贪心。”
“我不贪心,”楚城寒忽地转了视线,同帘子后的时叶声对视了一眼,像一把出鞘的冷刃一般划过来,漠然道,“想要的东西不过那一两样,我都会拿到的。”
时叶声蓦地打了个寒战,将帘子松开,彻底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感情线好像彻底崩了。
时叶声靠在门框上,他有些焦虑地抠着手指,安慰自己感情线或许并不是特别的重要。
狗血剧情到底还是狗血的,这种情况下还能牵扯出主角之间竹马竹马的感情基础和身世背景,不知道原剧情是不是等楚城寒登基之后两个人便履行了婚约。
但系统又说感情线并非强制要实现,时叶声想到两个主角对自己那份奇怪的、不健康的感情,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都已经如此了,还能怎么办呢?
时叶声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依照惯常的作风。
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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