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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鸟(苏二两)


黄嵩挑挑眉:“不涉及。”
“你们动手了吗?”
这回被薛宝添蹙眉拦了下来:“话怎么那么多!问什么有的没的?”
张弛在薛宝添的责难中依然看向黄嵩,黄嵩琢磨了一下,倒也回了:“没动手。”
张弛点点头,继续不急不缓地分析:“既然不涉及财物,也没有大动干戈,那黄先生您授意你弟弟对我老板进行身体上的攻击,就是您先失了分寸了。”
薛宝添将胳臂架在沙发靠背上蹙眉听着,黄嵩冷厉地笑问:“所以呢?”
张弛绕过沙发走到包房的中央,路过薛宝添的时候,手指暗中在男人肩头缓缓捏了一把:“所以按理,我老板找回场子无可厚非。”他站在两人中间,温和的笑意里带着隐约的压迫感,“我老板刚刚那些…比较激动的话,我想黄先生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啪!薛宝添的酒杯重重地落在酒台上,他抬眸看着张弛冷着脸没言语。
坐在对面的黄嵩却笑开了,又翻出跟烟夹在指间隔空指指薛宝添:“太子爷,经你的保镖一分析,我倒是有些理解你刚刚的咄咄逼人了。”
张弛俯身在酒台上拿起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了黄嵩。
酒台此时已经偏了,离黄嵩很远,张弛浑不在意地用指尖勾住玻璃边缘,没怎么用力,一勾,便让错位的物件归了原位。
在黄嵩微怔的神情中,张弛递上酒:“我老板曾和我说过,望川的生意都是二爷在撑着,您不是个简单人物,你们之间就是因为多了层误会,所以不曾深交。”
言下之意很明显,薛宝添对黄嵩既欣赏又仰慕,可惜多了层误会。
“是吗?”黄嵩看向对面人,“太子爷真和他这样说的?”
薛宝添的视线一直在张弛身上,如今张弛也在看他,两人对视,目光密密实实,暗自较量的同时,也让人冷意森森。
良久,薛宝添将阴冷的目光投向黄嵩,假笑道:“谁说不是呢,我都很久没吃望川了,忒想那口,若是我和二哥之间没这茬,早就去解馋了。”
他拿起张弛倒的那杯酒,微微欠身:“二哥,走一个?”
黄嵩与他碰杯,语气凉凉:“太子爷好气魄。”
包房的门一关上,薛宝添就发飙了。
他一把抓住张弛的衣领,怒目相向:“怂了?这么怂你做什么保镖!合着你那些能耐只往我一个人身上使是不是?一天天只会装逼,真章儿上怂得跟孙子似的!”
薛宝添一把将人推开:“张弛,算我眼瞎才会把你当成宝儿,你他妈认怂,我还得顾及你的面子装瘪三,我薛宝添从不顾别人死活,今天为你竟然这么憋屈!”
他越过张弛,愤怒地拉开包房门招来侍应生,吩咐:“找个妞儿来,要点正,胸大的。”
“二百块!”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弛将人拉回来,拍上门,拢在身前,好声解释,“那个姓黄的不是你能招惹的。”
薛宝添冷笑:“我发现你平时话不多,找借口倒是张口就来。”
“你和他现在只是小矛盾,我们别把事情闹大好不好?”
“跟他妈谁‘我们’呢?咱俩不熟,滚开!”
正胶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侍应生尽职尽责,几句话的功夫便带了人来,薛宝添拉开包房门放女人进来,用手揽着坐到沙发上。
他看着站在门口,眉目再次隐入阴影的张弛,在女人半遮半露的波涛上摸了一把,流里流气地说道:“还不滚?想要看着我办事吗?!”

“还不滚,想要看着我办事?”
话音儿落了三五息,矗立在阴影中的男人伸手开了灯。锃明瓦亮的光线在会所中十分罕见,如今与摇晃的灯影交错在一起,让人莫名觉得有些诡异。
没有了阴影的遮挡,张弛脸上的肃然清晰可见。不笑的张弛,实则拥有一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虽然垂着眸子,却总会引人猜测其中藏着的眸光会是怎样的凌厉。
他拉开步子,走到酒台旁,坐在刚刚黄嵩的位置上,从放在桌子上的烟盒中抽出了一支香烟。
薛宝添从没见过张弛抽烟,他的身上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香皂味儿。被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煎鱼时,薛宝添偶尔恍惚,心中还会自我安慰一句:这货闻着还行,就…咬牙忍忍吧。
如今这货将烟衔在嘴里,抬起眸子看向对面:“薛宝添,有时做事是要想想后果的。”
张弛从没叫过薛宝添的全名,要么二百块,要么薛爷,现在“薛宝添”三个字由他齿间过了一遭,裹了层冰霜似的滑入耳中,无端让人全身一寒。
薛宝添的目光在满室的白炽光线中无处可落,他盯着墙角冷笑:“你这兔崽子没见过活春工吧?今天薛爷让你开开眼。”
拖着虚腔的尾音,薛宝添吩咐怀中人:“那个…脱衣服。”
女人瞟了一眼张弛,咯咯地笑:“哥,这是唱哪出啊?”
薛宝添把手包甩在她怀里:“唱哪出都亏待不了你。”
拉开拉链瞄了一眼,女人挑挑细眉:“我拿钱办事,恩恩怨怨可别连累我啊。”
“话多。”
薛宝添的手指刚放在女人外衣的扣子上,余光便见张弛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身子沉入沙发,将一只脚踏在了酒台上。
手指一抖,薛宝添不可置信:“你也想威胁我?像黄嵩一样?”
张弛摸过火机在指间翻弄:“黄嵩没做到最后是因你们之间的矛盾不算大,我们不同,我废了你,可以养你。”
“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可以试试。”
喉结滑动,薛宝添半晌未语。将杯子里的酒底清了,他拿过手包随意抽出沓钱,塞在女人手里:“走走走,我有正事要谈。”
女人拿了钱笑着道谢,喜滋滋地出了包房,临走还贴心的将白炽灯关了,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游走了一圈,意味深长地带上了厚重的门。
薛宝添闷头又喝了一杯,抬眼看了会儿对面的张弛,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若不是剑拔弩张,张弛从不拂薛宝添面子,他起身坐了过来,与人隔着一拳的距离。
薛宝添薅了他衔在齿间的烟,熟练地放在自己嘴里,看着张弛抬了抬下巴。
按下手中的打火机,张弛给薛宝添点了烟,待轻烟笼罩了两人,他才听到薛宝添的声音。
“张弛,你那点能耐只能用在我身上是不是?”不似刚刚的疾声厉色,薛宝添此时的埋怨中带着点自嘲的酸楚。
他拦了意欲解释的张弛:“别说黄嵩那种人不是我能招惹的,要不是今天有你,你以为我会招他?”他弹了弹烟灰,“老子是脾气不好,但老子也有生存之道。”
张弛沉默下来,他给自己倒了酒,棕红色的酒汤顺着杯壁缓缓下滑,轻缓的水声中,他出声:“二百块,我不能一直护着你。”
“这倒是事实。”薛宝添笑了一下,鼓弄了一口烟,口中的话像刚吐出来的烟雾似的,都轻飘飘的,“张弛,我们散了吧。”
张弛猛然抬头,看见了薛宝添面上讥诮:“你说咱俩这关系怎么定义?雇佣关系?妈的,哪家老板抱个女人都不行?还得处处看保镖的脸色?还是炮友关系?那就更不可能了,老子他妈纯直男。”
他拿过张弛倒的酒,一口干了:“咱俩散了对你也有好处,本来我们就是误打误撞遇上的,你他妈没开过荤,对我…一直有点雏鸟情节,可是日子还长,你不想想以后?”
薛宝添看向张弛,心平气和地问:“张弛你想过将来吗?”
年轻的男人怔了一下,缓缓摇头。
“退一万步讲,我他妈就算不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酒杯再次被倒满,张弛思考的时间更久了一些,和着酒香,他说:“二百块,你太闹了。”
薛宝添“草”了一声:“你看,你也没有和我天长地久的打算。”他挥了挥手,“散了吧,谁也别耽误谁。以前你睡我那么多次,就算薛爷做善事,给祖国花朵普及姓教育了,也他妈不和你计较了。”
起身拿来钱包,薛宝添咬着烟含混地说:“虽然你只做了我一天的保镖,但薛爷也不会亏待你,这些钱你拿着,以后要是遇上难事要用钱什么的就来找我,咱俩怎么说也是床上滚过的关系,薛爷该管还是会管的。”
“我不要钱。”张弛在薛宝添头上揉了一把,然后顺着他的肩头滑下,攥上了荡在胸前的项链坠子,“这个给我吧。”
薛宝添垂眸看了一眼,笑容无奈:“草,倒他妈挺会要,我妈在庙里给我请的。”他为难地看着张弛,“真要?”
“嗯。”
薛宝添沉吟了片刻:“能珍惜吗?”
“能。”
叹了一口气,薛宝添开始解链子:“给你,谁让你是薛爷唯一睡过的男人呢,还占了你的处子之身,想想也他妈挺牛逼的。”
通体玄色的无事牌被送到张弛面前,而青年只是微微倾身,意思不言自喻。
薛宝添将烟咬在齿间,笑着骂,“真是惯的。”
双手环上张弛的颈项,薛宝添在缓缓升腾的烟雾中眯着眼睛系搭扣。
类似拥抱的动作,让两人离得极近,脸侧的皮肤几乎相贴,体温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二百块。”张弛缓缓地唤人。
“嗯?”耳边温热的气息带来一阵酥痒,薛宝添想用肩头蹭蹭,却因两人类似依偎的姿势只能作罢。
“第一个伴侣是你,很好。”温柔的低语在最近的距离滑入薛宝添耳中,“虽然你有些闹,但是偶尔也是可爱的。”
“你他妈的…”
恼怒的骂声湮灭在一个吻中,张弛轻轻在薛宝添耳测落下一吻:“以后少惹事,保护好自己,实在忍不住想骂人就给我发信息,随你骂,不回嘴。”
薛宝添静默了一会儿,才系好搭扣推开张弛,他将烟蒂按灭嗤道:“管好你自己得了,二十多岁了还只能在工地上讨生活。”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以后没事就别见了,烦得慌。”
张弛也起身:“二百块。”
薛宝添不耐烦地回视。
“我行李还在你车上。”
男人啧了一声,无奈摆了摆手:“走,去车上拿。”
关上车门,张弛将编织袋子背在肩后,伸出手揉了一下薛宝添的脸颊:“我走了。”
薛宝添偏开脸,倒也没恼,只低低“嗯”了一声。
收回了手,张弛在巨大的停车场中辨别了一下方向,将编织袋子往上颠了颠,向出口走去。
刚踏出两步,男人的眉头便微微蹙起,眼风向上一扫,爆出凌厉之色,迅速转身伸出手,大叫了一声:“二百块!”
作者有话说:
是的,张弛还没有爱上我们宝添,现在只是雏鸟情节。

“二百块!”
编织袋子落地,张弛迅速回身,一把将薛宝添拉离原地,动作间一片残瓦从天而降,贴着薛宝添的身体落在地上,骤然碎裂!
瓦片重抛落地,弹跳起来的碎渣四分五裂!薛宝添还在受到惊吓的愣怔中,张弛已经仰起头,目光一扫,迅速聚焦,在三楼的围栏旁看到了一片躲闪的衣角。
“去车里!锁上车门!”他将薛宝添向跑车的方向一推,自己则向楼梯跑去。
环形的公共停车楼一共上下六层,张弛一步跨越多个台阶,迅速上了三楼。停车场空旷,藏不住脚步的声音,张弛动了动耳朵,从脚步上听出了对方的大致方位。
他放轻脚步,却没放慢速度,弯下腰,在成排的汽车中寻找对方的踪迹。
车轮下,一条腿一闪而过!
确定了方位,张弛动作迅疾,跑步向前的同时,手掌撑在车身上猛然借力,身子轻盈一纵,几个起落就追上了那人。
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张弛挥拳而出,拳头带着风,呼呼作响,一拳猛攻对方的要害之处。
一记沉闷的拳响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中,那人未能招架得住,踉跄地后退,张弛看准时机,抬腿横扫,直击对方不稳的下盘。
那人也是个大块头,身体倒地时发出了一声轰然的闷响!张弛臂力极强,趁人倒地不备,抓着他的胳臂用力一提,将人翻了个身,面朝下趴在了地上。张弛一只手紧紧攥住那人的胳膊,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扎带,熟练地将人双手反剪在一起,捆住了手腕。
一只大脚踩在那人脸上,张弛微微沉身:“我们认识,刚刚在包房里见过,你是黄先生的人对吗?”
脚下人也是块硬骨头,虽然受制于人,却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张弛还算和气,把脚从他的脸上拿开蹲下身子与他商量:“你给黄先生打个电话,把这事聊开了就算了。”
那人轻轻哼了一声,十分不配合的样子。
张弛缓缓起身,看着地上五大三粗的男人无奈道:“哥们,那我就得罪了。”
新买的皮鞋踏上那人的左侧肋骨,逐渐加力:“你应该知道这里很脆弱吧?这个角度踩下去,肋骨极易断裂,倒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就是疼一点,需要躺上三五个月。”
脚掌碾压,倒在地上的男人面部逐渐扭曲,额上冒出细汗,他的骨肉受到强力挤压,彻骨的疼痛从那处覆着鞋底的地方不断地传来。
绷紧的腿肌骤然施力,鞋子向下一踩,面无表情的张弛微微挑眉,便听到了一声惨烈地痛呼。
“啊!”被踩着的人脸色瞬间惨白,猛然睁开的眼睛短暂的失焦,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间沁出,身体也开始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
“继续吗?”张弛微微移动鞋子换了个地方,“这里还有几根骨头。”
“我打,我打电话!”男人紧咬的牙关终于松了,“电话在衣服口袋里。”
张弛从他身上翻出电话,问了密码解了锁,翻出黄嵩的电话后,再次将脚踏上了男人的侧肋:“他问你什么说什么,不问的不许多说一句,知道了吗。”
男人不住的点头中,张弛手指轻点,播出了电话,风音还未响过一声,就被接通了。
“怎么样?”黄嵩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张弛脚下微微用力,倒在地上的男人吞了口唾沫才回:“对不起老板,失手了。”
“失手了?教训薛宝添那么个秧子,你都会失手?”
额头冒汗的男人看了一眼威压如山的张弛,对放在地上电话说:“瓦片砸下去的时候,他被人拉了一把。”
“谁?他那个保镖?”
“嗯。”
“你他妈真是个废物!我养你有什么用?!”
“黄先生,”张弛俯身拾起电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对面的话音儿戛然而止,只剩张弛在主导谈话:“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录音了,蓄意谋杀,罪名不小。”
对面沉默了半晌,然后传来了冷厉的笑声:“这罪名我可不敢担,刚刚你老板确实让我有些不爽,鬼迷心窍就想给他点教训,只是吓唬吓唬,没想把他怎么样,不然也不会用瓦片,那玩意儿就是响动大,弄不死人的。”
张弛眸子冷,话却是热的:“原来是我误会了,那现在…”
“你老板想怎样?”
“我老板一直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太子爷宰相肚里能撑船,佩服!告诉你老板下个月初一,我摆场子请他,到时候大家一起好好热闹热闹。”对面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那录音…”
张弛将录音文件传到了自己手机上:“黄先生,录音放在我老板这里肯定妥妥当当,只要您保佑他平平安安,这段录音就不会让其他人听到。”
电话中似乎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太子爷年轻力壮,肯定平平安安,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黄嵩继而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弛抬起眸子看到了站在几米外的薛宝添,他盯着男人的眼睛说,“名字不重要,我是薛爷的人。”
放下电话他把手机还给了地上躺着的人,又用从袖口滑出的袖珍匕首挑开了扎带:“你先别动,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去医院。”
言罢,收了匕首,他从口袋翻出一副绒线手套,搬起那人的脑袋垫在了下面:“地上凉,枕着这个会舒服点。”
做完这些,张弛向薛宝添招招手:“过来。”
几米之外手中掐着烟的薛宝添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张弛笑着问:“怕我?”
“你他妈每次有点功劳,都要讨回去点什么,我能不怕吗?”
张弛走向薛宝添,揽着他的肩膀下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耳语说:“讨个拥抱行吗?”
过了转角,薛宝添扔了烟,垂头吐了最后一口白雾,缓缓地问:“只是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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