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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夜奔(陆鹤亭)


“盘缠?”我又学到了一个新词。
“就是路费。”阿兰耐心地替我解释,“你们出去以后,总归是要花钱的。”
“那你的山本怎么办?”我捏着那厚厚一叠钞票,心中有愧,“这都是你送牛奶送出来的,是要给你的山本先生的。”
“傻瓜,”阿兰噗嗤一笑,轻轻推了我一把,“我真以为我是牛奶工啊。”
其实阿兰并不清楚,我早已知悉他的谋生伎俩。只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我没将话彻底说透,送牛奶这三个字,此时此刻更像是一种无恶意的讽刺。
“好了,不陪你闲聊了。”阿兰站直身子,拍了拍土,指了指对接街的铺面,“难得来镇子上一趟,我要去挑几身和服,来年穿给山本先生看哩!要跟我一起吗?”
我望了望天,似乎离正午还有点时间,遂与他一同去了。
“真的没有关系吗?”我揣着那笔钱,进店时仍旧不放心,“你又是给红拂钱,又是买衣服,山本如果再问你要怎么办?”
“那就再赚。”阿兰说得风轻云淡,好像这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一样,“好啦,你就别操心了,替我选几件料子,待会请你喝糖水。”
我俩一前一后进了街边的洋装铺,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紫藤花香。店主是位端庄的白人姐姐,和汉密尔斯夫人一样,拥有一头蜂蜜色的金发。
“Bonjour.”店主热情地向我们问好。
阿兰如一位优雅的贵族少爷,托起少女的手,吻了吻手背,“Bonjour.”
身上的简陋衣衫,掩盖不住他近乎泛滥的矜贵。
这是一家汇集众多国家服饰的店,不仅有伞裙,还有汉装、西服、制服,包括阿兰所需要的和服。
他径直走到一件苍绿色的武士袍前,指着模特架上的长刀说:“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店主操着一口地道法语,依依为我们介绍起它的面料。
好在我曾经在普鲁士,也有过上诺曼底的同学。他的法语虽没有这位少女精进,但也能勉强听懂。
我绕开阿兰,在店里随处逛了起来。我对和服不感兴趣,应该这么说,我对穿着本身就没什么没兴趣。
可从一进店起,我就觉得这家店有个什么东西在等着我。等着我找到它,等着我临幸,这种感觉莫名指引着我,也或许是我意识偏差。
“如果这些还不满意的话,你也可以跟我去库房看看,那里有许多没摆出来的布料,我可以替您订做。”店主拉起阿兰的手,满目赞许,“这个镇子上,已经很少出现过像您这么英俊的男孩了。”
被夸的阿兰露出两抹羞红,半推半就跟着她走进了库房。
店里只剩下我和其余几位散客。
一阵风吹进,门口风铃叮铃铃作响。
我顺着风铃,往旁边带去一道目色,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处,赫地闯进一抹红。
一抹和红拂一样,如烈火熊熊燃烧的红。
这是一件样式繁复的古东方嫁衣,上头绣满了龙凤。我冒昧地用手估了估,足有两三斤的彩线刺绣,更显出它的厚重与华丽。
与之配套的,是一顶金光璀璨的嫁冠,齐帘的流苏尾吊着玻璃珠,日光下看,晶莹剔透。
多适合红拂。
我在心中想,这件衣服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我曾听母亲说过,在遥远的古东方,男人一样蓄着长发,穿着宽松的下裙摆。他们许是没有男装与女装的概念,而除了红拂,我也再难想象,还有哪个男人能穿出它的艳鸷与神秘。
底袍下覆住的,仿佛不是黄土色的肌肤,而是一大丛喷涌的玫瑰丛。热烈的红里,抽出红拂的手、腿与脑袋,就像植物抽出枝芽,到最后,变成“一株”完整的人。
我要买给他!
心底锣鼓声响起。
买给红拂,让他穿上这件绝无仅有的嫁衣!
我捏紧手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美丽近在眼前。
“叮铃铃”一阵响,风铃又摇晃了,我撇头望去,阿兰已拿着心仪的布料,走出了库房。
“克里斯,你在看什么呢?”他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来,一眼看中了那件别具一格的红袍。
“这是......?”
“这是一件我非常喜欢的衣服。”店主替我们取下那件嫁衣,比在身前,转了个圈,“很可惜,似乎没有人能领略它的美,我曾在橱窗前摆了好几个月,可都没有人想拥有它。”
“我想。”
我情不自禁地说,近乎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阿兰与店主双双一愣,都被我的速度都给惊住了,应该是还没等店主说完,我就已经说出了那句“我想”。
“可是克里斯,你是男孩......”阿兰小声提醒。
我看了他一眼,很快,他明白了我的用意,恍然大悟道:“的确,的确很适合他啊。”
“既然卖不出去,能便宜些给我吗?”
我双手合十,一副摆脱的姿势,除了母亲当初塞给我的几个银元,我的确没什么钱。
“当然,我可以给你这个数。”店主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美元?”
“是两百。”店主一脸无奈,“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大的让步,手工刺绣造价太过昂贵,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谢谢......”我恹恹然缩回手,自知没有再讨价还价的可能,两百美元,哪怕是已经让步的报价,与我而言,存够这笔钱都难如登天。
“不然还是算了......?”阿兰小心翼翼地奉劝我,“你跟红拂,与我跟山本不同。不要太为难自己。”
“可我真的很想看到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我盯着衣服上的刺绣,指腹拂过襟边,心中坚定,“等我,等我存够钱,亲自送到他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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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逃跑的事呢?”阿兰直到出店门时才问我。
我不加掩饰道:“唉,千万别再说了,自从你搬出去以后,红拂就再也没提过这茬子事儿。”
“他不是一直都很想出去吗?”阿兰像是比我知道的更多,也没打算将我当成外人,“你没来橡树庄之前,他可没少因为逃跑挨打。”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走到蛋糕店前,盯着橱窗里五颜六色的曲奇,想着要不要给小豆丁捎上几块。
“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阿兰抢先替我开了口,付钱的手比流星还快,“一点心意,替我带给他们吧。”
“阿兰......”我心中感慨,明知多此一举,但还是想说:“真的不考虑回去了吗?”
阿兰愣了一愣,噗嗤一笑,裂足了嘴:“谢谢你克里斯,我不回去了。”
我与阿兰就这样相别于闹市的街头。
望着阿兰渐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我心中生出一股隐约的忧伤。
诚然如他所表现出的一般,他没有在背后说任何一个人的不是,他的离去仿佛是本性使然。可越是这样水到渠成,越是显得他的离去充满无奈。
在某个一闪而过的瞬间,我发自心底祝福,山本真的在日本的某艘邮轮下,等他回家。
归去之路平平无奇,我卡着点回到了橡树庄修道院。重建的起居楼已盖得七七八八,汉密尔斯上将时不时带人来视察。
有时也会看到许多抱着相机的记者,一窝蜂地挤在大门口,“咔咔咔”个不停。每当这种时候,哈吉无一刻不跟哈巴狗一般,摇头扫尾地跟在他们身边说着大人们专属的漂亮话。
今天同样如此。
我推着自行车,默默穿过人群。汉密尔斯上将又来了,身后跟着一大批西装革履的贵族,远远都能闻到一股精致的皮革气。
他的身边,安然站着一位面戴黑纱的少妇人。是汉密尔斯夫人,自上回平安夜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克里斯,傻站着做什么?”红拂从屋檐后抻出半截脑袋,一道迅影刮过,他飞势而下。
“吓死我了.......”我饶有余惊地拍着胸脯,望了后头一眼,“你怎么跟只野猫一样?”
“你不会也被汉密尔斯夫人勾走魂儿了吧?”红拂一脸揶揄地推了我一把,咯咯咯笑个没完,“完咯完咯,克里斯要变大豆丁咯。”
“什么克里斯要变大豆丁,我听不懂.......”我又气又笑地继续推着车,头也不回往前走。
红拂紧跟其后。
“别跟我装傻,克里斯。”红拂走在后头,摇头又晃脑,“我都看出来了,你能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这句的确是我明知故问。
红拂拍手一笑,“看出什么?自然是看出大豆丁跟汉密尔斯夫人的事啊~”
“不可能吧。”我停下车,煞有介事地又看了身后的汉密尔斯等人一眼。
顺着夫人背对的方向探去,不远处的灰墙后,大豆丁正假意抡着扫帚,扫着地上的残灰。实则眼角余光全都在数尺开外的年轻女人身上,做足了此地无银的架势。
红拂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打太极。
“就你怎么看大豆丁?”
“大豆丁......”我努力搜刮着脑袋里的形容词,吞吐道:“大豆丁他.......是个很好的人呐。”
“别装了,克里斯。”红拂白了我一眼,哎了一声,毫不见外地坐到我的自行车架上,说,“他俩没戏。”
“这不关我的事。”我执意推着车往前走,不料红拂将脚狠狠定在原地,不许我往前推。
“现在不关你的事,可闹出人命了呢?”红拂一把抓住我捏着车把的手腕,将我往他那个方向拽,“我说过,一窝生,一窝死,大豆丁要出了事,咱们这儿所有人都得遭殃。”
“什么意思?”我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他找了份园丁的活儿,替汉密尔斯打理花园。”红拂凑近几分,贴在我耳边,“这事儿你应该知道。但你不知道,这份活儿是怎么来的,这是他求哈吉求来的,为了这份工作,他可是花了好大力气。”
“那又怎么样?”直到现在,我还在为大豆丁寻找开脱的理由,“或许他只是想尽快攒钱,给他的弟弟治病。就像阿兰一样.......”
刚说完阿兰二字,红拂的脸霎时阴下去几分。他愤愤道:“他跟赞兰不同。”
见我不说话,他又从头分析:“从前大豆丁还懂得收敛,顶多只是远远看上几眼,可自从平安夜后,他就越发抑制不住。汉密尔斯夫人是何等人物,他是何等人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有夫之妇。”
“所以呢?”我索性将车停靠在一边,“这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汉密尔斯上将不是傻瓜。”红拂一脸大义凛然,“他有双鹰一般的眼睛,能够在数百米外射中敌人的心脏。如果此事败露,即便大豆丁和汉密尔斯夫人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都难保性命。届时盛怒之下,汉密尔斯上将说不定还会撤资,到了那时候,橡树庄一定会关门大吉,这里所有孩子都会无家可归,重新变回街上的流浪儿。”
“抱歉,红拂,我的确没你想得这么远。”被这么一说,我体会到了他的良苦,难免愧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大豆丁自己的事。作为外人的我们不该插手。可我同样也很奇怪,这个院子里的孩子,并非每一个人都对你知恩图报,你如此为他们着想,可曾想过,他们以后会怎么对你?”
“我早就想开了,什么以后不以后,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红拂抽出一口长长的气,仿佛用尽了全力,“从前我和你一样,只想着自己。自己之外,最多只想想赞兰。可那个臭赞兰,坏赞兰,白眼狼赞兰,赞兰阿部月,他可真是不识好歹!既然他如此厌我多管闲事,那我就如他所愿,再也不管他了!”
“所以你就管起别人了?”
“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做点什么......”
红拂终于说出了那句最关键的话,也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句话。
他摇摇头,失魂落魄般坐在脚边的土包上,神色悻悻,“或许不多,但总得要给大家伙留下些什么.......”
我一时语塞,兜里紧捏着阿兰让我转交的那沓钞票,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阿兰给他捎钱的事。
“哎呀烦死了!”红拂猛地抓了抓乱蓬蓬的鸡窝头,自暴自弃道:“算了就告诉你吧,其实......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给赞兰阿部月那个白眼狼一个留有余地的家。”
“很作践自己对不对?”红拂看了我一眼,眼眶红红的,“明明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管,可你还是一意孤行地替他做着打点。赞兰过得好不好,我一眼就知道,威尔逊的城堡虽然华丽,但并非长留之地。万一以后他的客人们有了新欢,他就成了一颗弃子,你如今见他风光,出行如少爷一般,可万一以后他没地方去了,至少橡树庄......橡树庄还能成为他最后的家.......”
“红拂......”我依依上前,千想万想,我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听完红拂的这番话,再看待那沓丰厚的钞票,我想我理解了,他与阿兰之间铁打不烂的情谊。
“对了.......”我拿出那沓钞票,塞到红拂手上,“这是......这是我给你的。”
这么一说,还怪不好意思的。
“你给我钱做什么?”红拂一脸迷惑。
“是......是我母亲汇给我的。”我极力掩饰着眼神中的闪烁,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我向来不擅撒谎。
“她告诉我,最珍贵的东西,就要留给最珍贵的人保管。”我开始自说自话,“你是我最忠诚的逃跑伙伴,这笔钱,自然是你拿着最好。”
“真的吗?”红拂捧着那沓丰厚的美钞,似乎都快被感动哭了,“你真的这么认为的?”
“嗯嗯......”我使劲儿点着头,哪里还管话里话外别的意思,一心只想提阿兰遮掩,好让红拂安心收下这笔钱。
“哦,还有这个,”我顺势将车龙头上的纸袋撑开来,伸到他面前,“喏,我买的点心,一些曲奇,你想吃的话就拿些去吧。”
红拂没跟我客气,欢天喜地地掏走了两块,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
我看着他如此快乐,不忍戳破这些都是阿兰为他准备的。我恍惚意识到阿兰那种不舍离开玻璃美梦的心态,美梦虽假,但欢喜悠长,为了这罕见的欢喜,做一做梦又何妨?
其实来橡树庄以后,感觉自己真的学到了很多。从前的克里斯,不懂情为何物,但我现在依稀懂了,那不是一种让人心安的东西。
世间真正的情,一定是让人的心稍稍地不安。像蚊帐后瘙痒的手,像指尖触碰到的火焰,像抹上蜂蜜的刀锋,最是那隐秘躁动、波涛暗涌,才是世间情的归真本态。
黑鬼又在跟格蕾要吃的,小豆丁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大豆丁扫着廊下的枯叶,火罐和猹猹又在为尿床争吵。
三三两两的孩子举着树杈你追我跑,孩童的世界尚不知成人的秘.辛。
我陪在他们身边,如见证一棵树般,见证他们和自己的成长。
我站在树下看各位。
而红拂在奔跑。
【作者有话说】
周一美式续命,大家都上班/上学了吗?qaq感谢在2022-08-20 15:17:05~2022-08-22 11: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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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V开始。◎
“你们要进窄门, 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 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 路是小的, 找着的人也少。”
红拂捏着经文一角,跪坐在主教厅的耶稣像前, 闭目祝祷。
“我所见日光下的一切,都是虚空, 都是捕风。我来到世上, 乃是光,但凡信我的, 不住在黑暗中。”
.......
“红拂, ”门被推开了, 从外伸进一颗巧克力色的脑袋, 在风中不经意地晃了晃, 声音涩涩的, “格蕾来催人了。”
红拂充耳不闻,继续吟诵着约翰福音, 那袭猩色伞裙如潮水般蔓延开大理石台面, 铺成一片流利的红。
“红拂, 快点,她要来了.......”黑鬼又催促了一遍, 看到我也在, 多看了我一眼, 暗示我也跟着帮忙劝劝。
“不然还是......”我说着无用的助词。
“我知道了。”红拂睁开眼睛, 对着盈盈烛火,依礼起身,丝毫不见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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