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风握住腰间的酒葫芦,正犹豫要不要以火攻,一柄长剑就浮现在他身侧。
“风叔,把它交给我,你去对付那些弟子。”陆行渊抬手握住破厄,银白的剑身上,一簇簇闪电流转。
三尸宗的功法阴寒,惧火,惧体修,更惧雷电。陆行渊也想试试,这能归他所用的雷霆在对敌之时究竟能发挥多大的灵力。
游风眼见瞥见了那簇闪电,眼角微抽,没有多言,勾了勾腰间的葫芦,转身去清理那些弟子。
眼见对手从游风换成陆行渊,朝雀的视线本能地扫过陆行渊手上的破厄。这把剑要了太多三尸宗弟子的性命,不管是长老还是分宗的宗主,只要被陆行渊盯上,就一定难逃祭剑的命运。
对于很多弟子而言,这把剑就是阎王催命贴,足够让人肝胆俱裂。
朝雀不敢大意,他操控身侧的尸傀,抬手就是杀招。尸傀一蹦三尺,利爪挥舞间,四周寒气凝结,灵气为之震颤。
陆行渊淡然挥剑,剑刃之上,流光乍现,雷霆破竹之势穿透层层流云,直直地撞上扑过来的尸傀。一时间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焦臭味飘散在风中,尸傀发出痛苦的哀嚎,握剑的利爪冒出黑焰。
陆行渊掐诀引雷,雷霆从天而降,狠狠地劈在尸傀身上。
雪白的雷光让朝雀面露惊骇之色,他连忙唤回尸傀,看向陆行渊的神色惊疑不定。
陆行渊挥了挥剑,轻笑一声,望向朝雀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仿佛在说不值一提。
尸傀浑身黑烟缭绕,朝雀来不及心疼,陆行渊的进攻紧随而来。一时间半空中云层凝聚,电闪雷鸣,尸傀的防御抵不过雷霆的劈打,引以为傲的身躯开始破碎,朝雀心痛不已,连忙将尸傀装回棺材里,亲自和陆行渊斗法。
朝雀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也是有些本事,可是陆行渊的功法处处克他,让他讨不到半点便宜,加上陆行渊修为比他高出一线,他很快就落了下风。
眼看自己就要和尸傀交代在此,朝雀不甘心地捏碎一块玉简,大喊道:“囚风长老,救我!”
随着玉简破碎,朝雀身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口半白半红的棺木从黑洞中探出半个身体。浓烈的煞气迎面而来,朝雀半边身体染上霜雪,陆行渊刺出的剑为之一滞,剑刃前端被层层冰雪覆盖。
“朝雀,让你去支援分部,你怎么被一个毛头小子拦住去路?”苍老的声音透着浓烈的不满,被朝雀称为长老的人虽然没有露面,半截棺材已经很有存在感。
朝雀有苦难言,道:“他不是一般的毛头小子。”
“哼,丧家之犬,确实不是一般的毛头小子。”囚风并未把陆行渊放在眼里,棺木中传出一阵嗬声,无数的冰雪在天地间凝聚,刹那间化作冰刃,朝着陆行渊激射而去。
面对囚风来势汹汹的杀招,陆行渊挽剑在前,心念一动,手中握着万顷雷霆。他以雷霆为刃,长剑格挡,集天地灵气,朝着虚空中的棺木狠狠轰去。
和对付朝雀的雷霆不同,这股灵力蕴含了微弱的赤雷。
囚风本没有放在心上,冷哼一声就想化解陆行渊的攻击,不料下一刻浑身汗毛倒竖,半白半红的棺木发出咔嚓一声,竟然承受不住雷霆之力,裂开了细小的蛛网隙缝。
朝雀站的近也受到波及,胸膛内气血翻滚。
陆行渊在冰刃的冲击下后退两步,长剑的冰霜又重一层,阴寒之气顺着剑刃钻入他的身体,想要冻结他的血脉。
陆行渊冷哼一声,运转灵力一震,那股阴寒之气瞬间化为飞灰,剑刃上的冰雪也层层融化。
囚风轻咦一声,嘴里说着有趣,没有和陆行渊多做纠缠,从棺木中伸出一只干瘦的爪子,揪住朝雀的衣领把人拖入漩涡中。
陆行渊见状,再度凝聚雷霆之力,毫不迟疑地以长剑送出,雷霆在漩涡关闭之时钻进去,狠狠地轰在棺木上。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闷哼,一簇血箭飙出来,囚风恶狠狠道:“今日之仇,我们三尸宗记下了。”
“你要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说不定就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了。”陆行渊收回破厄,扫了一眼游风那边的战场。
三尸宗的人海战术遇上绝对的实力占不到半点便宜,被游风打的节节败退,尸傀和宗门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加上朝雀离开,更是军心溃散,不敢恋战。
游风没有放过他们,高耸的火墙烧红了半壁苍穹,他喝着陆行渊给的酒,红光照亮他的身影,他矗立在天边,就像是一尊雕像。
天罚火刑,这是三尸宗该得的。
陆行渊没有出声打扰,他知道游风此刻的心情必然十分复杂。他们魔族在诡诞的荒域苟且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着今日。仇人的鲜血,是告慰亡灵的美酒。
儒门的方向,被法器隔绝的他们姗姗来迟,面对的是已经一边倒的战场。
长老在阵法中大喊,却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来。
陆行渊回头,抬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微弯的眼底是化不开的寒意。
天际云开雾散,风卷残红,一切尘埃落定。
第一百五十三章
魔族以压倒性的力量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从人族和妖族的边境一直到饶河的领域不出意外的被他们收入囊中。
此地的三尸宗没有等来救援,全宗覆灭,魔族毫不避讳地向三尸宗宣战。那些原本和三尸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见三尸宗如此狼狈,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纷纷给魔族让出一条道路。
因为被陆行渊用法器摆了一道,儒门彻底的作壁上观,没来得及为三尸宗说上半句好话 ,加上陆行渊在他们宗门前杀死了来不及撤退的三尸宗弟子,他们未曾出言阻止,倒像是和魔族串通一气,白白吃了个哑巴亏,被三尸宗记恨上。
儒门一时夹在魔族和三尸宗之间进退两难,宗门经过商议后,只好对魔族所行之事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已经得罪一方,总得给自己找补。
解决了三尸宗和儒门,此地的大宗门就只剩下御兽宗。魔族对他们还算客气,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没想到他们的说辞还没送到对方手上,对方先派来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使者。
七皇子谢遥代表御兽宗前来和魔族和谈,他身侧就带了沈炽一个护卫,两手空空,充分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御兽宗这是几个意思?”
魔族不是蛮不讲理之辈,对方彬彬有礼,他们自然笑脸相迎,更何况谢遥身边那个还是自己人。
梅洛雪让人把他们引入会客厅,好吃好喝的招待,却没有第一时间露面,而是拉着陆行渊在客厅后方的居室里观察外面的两个人。
也不怪梅洛雪多疑,区区一个二级御兽宗请动皇子和谈,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而且沈炽明明跟在谢遥身边,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他可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种情况下,理应提前告知,让大家有所准备。
梅洛雪恐其有诈,先让其他人去试探。
陆行渊神识一扫,就将会客厅的情况尽收眼底。他不是第一次和谢遥打交道,对他的印象还好,知道他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沈炽是个有主意的人,小姑信不过人族还能信不过他?”陆行渊宽慰梅洛雪,让她不必担心。
客厅里,谢遥是一贯的稳重,面上没有半点焦躁之色,只是偶尔低声和沈炽交谈,才流露出几分不安。
魔族的弟子来来往往,客气是客气,却没有给二人透露太多的消息。
陆行渊晾了二人好一会儿,才和梅洛雪从后面走出。
多年未见,谢遥看见陆行渊神情复杂,一度欲言又止。沈炽倒是心情激动,他被丢在人族这些年,虽说过得随性,但日子一长还是浑身不舒坦,此刻看见老朋友,心里别提多高兴。
他们二人纷纷起身相迎,陆行渊抬手道:“远来是客,二位不必客气。”
陆行渊示意二人落座,他和梅洛雪居首座,魔族的弟子奉上茶水。一切看起来平静祥和,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半杯茶水下肚,面对陆行渊的沉默,谢遥有些坐不住,神色间略有焦躁之色。他为了御兽宗和谈一事前来,却又不完全只是为了这件事。只是以他的立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陆行渊看出他面有难色,道:“七殿下,你我也算是老熟人了,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陆行渊率先开口打破平静,这倒是给了谢遥一个很好的台阶,他环顾四周,魔族的其他人早已退出去,屋子里只有他们四人。梅洛雪懒洋洋的坐着,对他们的谈话兴致缺缺。
谢遥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冒犯,糊涂到要避着她的地步,犹豫片刻道:“还请魔尊见谅,我此次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最艰难的话头已经说出来,后面的话谢遥说的就更容易了。
他此次前来除了是为了御兽宗的和谈外,还是为了谢陵。
御兽宗无意和魔族为敌,只要魔族约束族人,不提旧怨,他们乐意大开方便之门,承认魔族所占据的领土。如有必要,他们御兽宗也可以离开此地,把这片区域让给魔族。
御兽宗诚意十足,和谈并不艰难,真正让谢遥觉得困难的是他所求的私事。
数月前,皇朝秘境关闭,谢陵从秘境中出来时就是癫狂之态,它化身银狼打伤众人从皇朝离开,一路直入妖族,此后音讯全无。
谢家老祖亲自上门来寻,却被琅煌三言两语挡回去。谢家不甘心,在陆行渊顺利渡劫后,派出和谢陵关系要好的谢遥前来相劝。
说是相劝,其实也有威逼利诱的意思在里面。谢遥无形间成了谢家裹挟的人质,如果谢陵无动于衷,谢道义有的是办法借题发挥。
谢遥不是什么傻子,就算对谢道义还有那么点虚妄的父子情义,也不妨碍他辨别出自己的处境。
以他个人之力,想要进入妖族腹地并非易事,更何况还要劝回谢陵。权衡之下谢遥想到陆行渊,于是就有了今日帮二级御兽宗跑腿这一幕。
他所求并不过分,只是想通过陆行渊见到谢陵。
“你们谢家的人可真有意思,你们亲兄弟都难见一面,却指望我家阿渊一个外人给你们牵线?”梅洛雪听的荒谬,若非谢遥一脸真诚,他都要怀疑对方是有意拿陆行渊消遣。
暂且不论陆行渊和谢陵现在关系如何,单是这种事请陆行渊出面就已经很离谱。陆行渊是魔尊,而谢陵是谢道义的儿子,他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
“前辈莫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这件事干系重大,多方势力牵涉其中,我怕拖得时间越长对十七弟越不利。”谢遥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嘴上没有提及自己的处境,但现实却已经把他和谢陵绑在一条船上。
谢道义已经不顾父子亲情把他推出来做饵,可见他的耐心在逐渐告罄。谢遥是在救自己,也是在救谢陵。
梅洛雪微微挑眉,一旁的沈炽连忙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多问。沈炽身为半个知情人,知道这背后的浑水有多深。
事关谢陵,陆行渊正襟危坐:“谢陵如今跟在琅煌身边,性命无虞,你倒是说说,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在琅煌眼皮子底下对他不利?”
琅煌一手相护,就是妖王也只能恨的牙痒痒,不敢造次。陆行渊心里没有太大的担忧,但谢遥也不是那种会空穴来风的人,他所求之事必然是有迹可循。
谢遥面露难色,此事干系重大,他心中还是有所犹豫。
但这情绪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他暗暗握拳,心中再度下定决心。从他踏入魔族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退路,只有一直向前,和眼前这个坐在高台上的王达成共识。
“我当然知道十七弟跟在圣人身侧性命无虞,但圣人也只能护他一时。魔尊有所不知,此次秘境之行,我们和天衍宗各有损失,天衍宗生还的弟子十之二三,而我们也折了几个兄弟在里面。天衍宗一口咬定遭了十七弟的毒手,不依不饶,非要我父皇给个说法。另外几个兄弟的家族听到消息也齐聚皇朝给父皇施压,要父皇交出十七弟。”
提到兄弟之殇,谢遥语气平淡,并没有所谓的伤感之情,说到他们家族闹事,他甚至露出厌恶之色。
秘境之中一向是危险和机遇共存,有人满载而归,就有人一无所获,甚至赔上性命。
谢家手里的这个秘境是最后一次开启,因为面临消失,里面的危险比之以往更甚,九死一生也在情理之中。
天衍宗和失了皇子的家族心里不平衡,想要找谢道义讨个说法也无可厚非,但找谢陵要说法,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陆行渊觉得有些可笑,道:“谢陵修为如何?”
“刚突破元婴不久。”谢遥如实回答,谢陵进入秘境前是问道后期,在秘境中颇有机缘,突破元婴。
“天衍宗进入秘境的弟子修为如何?出事的几个皇子修为又如何?”陆行渊再次问道,眼底掠过嘲弄之色。
“最低也是元婴后期……”谢遥的声音不由地低下去,谢陵身为一群人中修为最低的一个,对上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胜算,更别说暗害他们。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甚至不需要多言,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想明白。明明他是最不可能的人,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要说这其中没有利益纠葛,只怕也没人会相信。
谢遥额上渗出一层冷汗,他之前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觉得有些荒谬,想了但没有去求证。现在心里的想法被人直白地点出来后,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当初在秘境之内,谢陵并没有完全跟着他们,而是说要自行历练,带着疾风踏上旅途。在分开的这段时间内,谢陵遇见了什么他们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离开秘境后,他完全狼化,丢掉了身上属于人的一面。
身为两族混血,谢陵身上狼族的特征并不多,在他跳崖之前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他这种情况在混血中很常见,因为修炼条件的苛刻,混血很难完全觉醒两种血脉。有些甚至混杂在一起,无法修炼。
但谢陵跳崖回来后,这个困境发生了改变,他觉醒了属于狼的部分,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完美,直到他进入秘境后有了更大的机遇,他的血脉更上一层楼。
而这个机遇才是把他推上风口浪尖的根本原因,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的根本就不是公道,而是利益。
陆行渊冷笑不止,道:“真是一出好戏。”
谢遥有些汗颜也有些后怕,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请陆行渊帮忙。他失利还有御兽宗这条退路,他输得起,可是谢陵输不起。
眼见谢遥有打退堂鼓的心思,陆行渊摩挲手指,略做沉吟。事关谢陵,他不可能不管,但不能用这个身份管。
陆行渊瞥了沈炽一眼,御兽宗弟子这个身份是时候用起来了。
“我不想掺和你们谢家的事,但为你修书一份给琅煌圣尊并非难事。”陆行渊道:“你要是能等,就等两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陆行渊说要修书一封给琅煌并不是假托之辞,只是信上的内容不是谢遥想象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是略带挑衅,话里话外都是让琅煌早点把谢陵放出来,他还有要事要办,不可能真陪着琅煌一直等到秘境开启。
陆行渊能够预料到琅煌看到消息后不满皱眉的样子,说不定还会躲着谢陵,不让谢陵知晓。他想分开陆行渊和谢陵,但天意不遂他意。
琅煌的回信左右也就一两日,魔族暂停迁徙的脚步,谢遥无惧人言,带着沈炽在这里住下来。沈炽虽为魔族,但他面具下的身份却少有人知,除了陆行渊也就梅洛雪和怀竹知道一二。
魔族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凶残,他们极尽地主之谊,好吃好喝的接待谢遥,怀竹更是亲自作陪,带他领略魔族风景。
谢遥盛情难却,本想着沈炽在身边不会太过尴尬,不料沈炽临阵脱逃,说自己最难消受美人恩,婉拒了怀竹的作陪,顺势溜之大吉。
怀竹笑了笑,并没有和他计较,从始至终一脸期待地看着谢遥。谢遥心知躲不过去,倘若他继续推辞,只怕会惹人不快。他来此有事相求,还是不要闹的太难看。思及此,谢遥反客为主,抬手请怀竹先行。
沈炽顶着一张鬼面具在魔族的大本营里溜达,看见熟人抬起手想打声招呼,话还没出口,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举起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不敢落在别人肩上,来往的魔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就在沈炽犹豫要不要伸个懒腰缓解一下气氛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他放下手转身,映入眼帘的是陆行渊颀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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