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走水了,尸体要烧没了。”
黑暗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周摇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火光冲天,尸臭和木头焦臭混杂在一起。
他大惊失色,闪神的功夫,掐住哥哥脖子的小蛮失去控制,松开自己的手掌。
陆行渊瞅准机会,飞身而出,只见夜色里闪过一道黑影,抓起地上的哥哥就消失无踪。
周摇光反应过来还有同伙,气的仰天咆哮。
陆行渊头也不回,远遁而去。
第二十章 你是少主
陆行渊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他用火势绊住了周摇光的脚步,顺利带着黑衣人离开三尸宗。
但人半路上就昏过去了,他又不能救人只救一半,探出神识寻了个弃屋做落脚点,暂时把人安置在里面。
黑衣人和小蛮的战斗是节节败退,陆行渊全程围观,对他的伤势有数。但这人身上还有旧伤,而且看起来之前伤的不轻。
陆行渊估计他是救人心切,还没养好身体就跑来了。只可惜天意弄人,他的亲弟弟再也回不来。
陆行渊给他包扎了伤势,喂了丹药,坐在一旁等人醒来。
原著里这段时间被拉了进度条,后续也没有提到过有魔族出现,仿佛是有一只手在抹去魔族的痕迹,淡化他们的存在。
陆行渊觉得违和,一般而言,魔族会出现在背景中,就不可能完完全全是个背景板,多多少少会有剧情和魔族沾边。
但谢陵的人生轨迹和魔族毫无牵扯,就算把魔族这个设定从故事中删除,也不影响谢陵成长的完整性。
一个在书中有却无用的设定,在这之前很难和主线串联起来。
但陆行渊打破命运后,从跳崖开始,到他进入古魔所在的洞穴,再到今日多管闲事救下黑衣人,他的人生轨迹反而处处都有魔族的影子。
陆行渊不觉得这是巧合,或许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而他暂时还没有发现。
陆行渊守了黑衣人半个时辰,对方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弃屋家徒四壁,门窗和房顶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月色轻易地照进来,屋子里蒙着一层清冷的月辉。
陆行渊坐在床边,仿佛是一道看不清模样的剪影,融入夜色里。
黑衣人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同族的气息,一时惊疑不定。他从床榻上坐起来,戒备地盯着陆行渊道:“你是谁?”
闭目养神的陆行渊听见动静,回头道:“你醒了?那我也该走了。”
陆行渊没有回答黑衣人的问题,也没有兴趣留下来听对方自报家门,千恩万谢。他出于人道主义救下他等苏醒已经仁至义尽,不想多做纠|缠。
黑衣人没想到他那么干脆,更加吃不准他的身份。他是偷偷跑出来的,难道世上还有其他的族人?
窗外的月光落在陆行渊的身上,他的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眉目深邃,桀骜不驯。他只和黑衣人打了这一声招呼,简洁明了。
黑衣人看着他,瞳孔骤缩,面露惊色,浑身的戒备转变成了不可思议。他身体微颤,喉咙干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陆行渊,激动颤|抖道:“君……君上?”
陆行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不解的神色。对方说的君上,应该指的是魔族在大战中死去的魔君。
黑衣人见他困惑,因为太过震惊而罢工的理智逐渐回笼,他翻身下床,站在陆行渊身前,仔细地打量他的模样,越看越是震惊。
“不,不是君上。”黑衣人自言自语地摇头否定,显然刚才是认错人了。
陆行渊没有放在心上,夜色昏暗,他用的又是魔族的功法,身上的气息和魔族有些相似,这人一时看错了也正常。
“既然你已经无碍,我们就此别过。”陆行渊伸手制止黑衣人靠近,这里空间逼仄,他离的太近让陆行渊觉得被冒犯。
可是黑衣人完全无视陆行渊的话,一把握住陆行渊的手,单膝跪下,声音哽咽道:“你的确不是君上,你是少主,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陆行渊活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直接唰地一下跪他面前,他给吓了一跳,连忙甩开自己的手:“你是不是伤到头了?一会儿君上,一会儿少主,有完没完?”
陆行渊深深地觉得眼前这人脑子有病,他们魔君两百多年前就死了,书里从未提过他有孩子。
而且就算他真的有,也不可能是陆隐川。
魔族的修行以混沌之气为主,混沌本身便有七情六欲,故而魔族放浪形骸,他们炼体炼魂,但不炼心。他们要的是狂,是疯,就算真有天才降世,也该是天生魔魂。
而陆隐川恰恰相反,他是天生道骨,心境澄明。
人族修道,以五行之力为主,重在修心领悟。道骨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修炼天赋,他能让人薄情寡欲,不受心魔侵扰,修炼没有瓶颈,修行一骑绝尘,众人只得望其项背。
试问一个魔君,如何才能生出长着道骨的魔子?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并没有因为陆行渊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固执道:“我不会认错,我一直都记得君上的样子,刚才我还以为是他又回来了……”
黑衣人的声音不禁低下去,顿时红了眼眶:“少主,要是梅姑知道你还活着,她一定会很高兴。”
黑衣人只差是声泪俱下,陆行渊一脸冷漠。但在听到梅姑这个称呼时,他的心脏有了异样的反应,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短暂而尖锐的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心里有些狂躁,抬脚踢在黑衣人的肩膀上,把人踹到在地,黑着脸道:“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叫白泽,是人族。下次认亲之前,麻烦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长着一对魔角,但我没有。”
黑衣人挨了打却不在意,他看着陆行渊,见他面露不悦,顿时紧张起来,弱弱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角,我可以收起来。”
魔族的角不仅仅是为了好看,它是魔族力量的象征,随着修行的不同,魔角也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黑衣人记得梅姑说过,少主长大以后,有很大的可能没有角。他当时就偷偷地想过,少主不长角该多难过。
这会儿听到陆行渊这样说,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以为陆行渊是因为没有长角而不开心,于是话音刚落就真的把自己的角用力量掩去。
陆行渊:“……”
我是这个意思吗?你有没有角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只魔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陆行渊都要被气笑了,他此刻无比后悔自己救人的决定。看起来蛮正常的一个人,怎么一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陆行渊不愿和他多做争辩,一掀衣摆从他的腿上跨过,朝着门口走去。
黑衣人连忙爬起来跟上他,他此行是为了抢回弟弟的尸身,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他们魔族以为君上和少主都没了,这些年退守故园,心里别提多伤心难过。
他心里也知道凭着长相认人有些草率,但陆行渊身上的魔族气息骗不了人,在人族不可能有人修行这种精纯的魔族力量。
他要跟着陆行渊,证实心中的猜测。
陆行渊没想管他,可是眼见都要到御兽宗的地界了,黑衣人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陆行渊有些无奈,他把人拽进一旁的小巷口,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抵在墙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黑衣人严肃地思考,今夜是陆行渊把他从三尸宗救出来,抛开魔族这层身份,他也欠陆行渊一个人情。既然陆行渊不愿意提魔族,那他就不提。
“你对我有恩,我只是想报恩。”
陆行渊被这话彻底气笑了:“你很显眼,也很招摇,你跟着我不叫报恩,叫恩将仇报。”
御兽宗藏不下这样大一个人,陆行渊不能把他带在身边。
黑衣人面色微变,眼眶说红就红,眼看马上就要掉眼泪:“对不起,是我欠缺考虑了,我只是想跟着你。”
陆行渊还没应付过这种人,把赤诚捧到他眼前,偏偏又让人难辨真假。他松开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玄弋。”
“今天太晚了,我必须离开,你自己也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被三尸宗找到。明天夜里,我再来找你。”
魔族这条线充满了变数和未知,陆行渊还不想那么早去接触,但他想点到为止,玄弋不想。他不能退,只能进。
玄弋眼神微亮,也不考虑陆行渊是不是唬他,直接摸出一个骨笛交给陆行渊,作为联络的工具。
他在城内有一个隐秘的落脚点,潜入城内这些天都是在那儿,并不担心被三尸宗发现。
“少主一定要来找我。”玄弋认真地看着陆行渊,直到陆行渊点了点头,他才离去。
陆行渊看了眼手上的骨笛,手掌大小,通体莹白,像是什么法器。他拿在手心,有种异样的温暖感。他有些诧异,把骨笛收好。
他朝着御兽宗飞去,绕开防御,很快便回到自己的院子。
院中熄了灯,陆行渊翻进墙院,放缓脚步。他刚从墙院下方走出,就瞧见有人坐在庭院中。
袅袅月色下,谢陵白衣胜雪,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等了多久。
第二十一章 赏月
狼族的嗅觉向来敏锐,对陌生的气息格外敏|感。陆行渊的身上多少沾了点魔族的气韵,这让他自身的气息变得浑浊。
谢陵眯了眯眼,不适地揉了揉鼻子,这个味道让他感觉不舒服。
陆行渊看见谢陵有些诧异,笑道:“你在等我?”
院中的灵灯灭了大半,只留下一盏孤零零地挂在走廊下,混合着月光,让夜色变得朦胧不清,犹如雾里看花。
谢陵长发散落在肩,那双耳朵柔和了少年人的锋芒,在这柔美的光晕中,多了几分矜贵和淡然。
“屋外的月色很美,我出来赏月罢了。”谢陵不爽陆行渊身上的陌生气息,态度有些生硬,话里仿佛带了刺,非得扎一扎别人才罢休。
陆行渊抬头扫了眼月色,夏日的夜空星云漫天,残月高悬,澄净空明,美不胜收。
谢陵说自己在赏月,倒也说的过去。
陆行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肯定道:“你确实应该多吸收一些日月精华,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你慢慢赏。”
妖族以日月精华为修炼的根本,谢陵正在恢复的时候,陆行渊觉得自己不便打扰,朝着屋子走去。
许是陆行渊太认真,谢陵愣了一下,一时竟然没分辨出他这话是真是假。
夜深人静,孤灯独影,那有什么赏月的心情?
他坐在这里,就是在等陆行渊回来。虽然陆行渊夺舍了陆隐川,但很明显他没办法使用陆隐川的力量,不然也不会龟缩在这里,当个小人物。
以他如今的修为,饶河能打赢他的大有人在。
谢陵是怕他惹了麻烦不能脱身,无心修炼,干脆就在院子里守夜,注意四周的动向。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反常,他早就找好了理由。只要陆行渊问,他就回答他自己不过是担心陆隐川的身体,怕陆隐川身体有毁。
结果陆行渊……
谢陵怀疑陆行渊是故意的,气恼之下,不小心捏碎了手上的茶杯,茶水泼了一手。
谢陵低头瞧了一眼,不慌不忙地用干净的布巾擦去。他动作缓慢,渐渐地平息心里的情绪,起身进屋。
陆行渊没有点灯,屋内只有三分月光,因为光线比外面暗,视线一时受阻。
谢陵有点气闷,也不管陆行渊有没有休息,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床榻。
他今夜无心修炼,解了外裳坐在床边,伸手去拉被子,却摸到温热的身体。
谢陵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陆行渊侧身躺在里侧,朦胧的月色描绘出他俊朗的脸部轮廓。他并没有睡着,目若寒星两点,在黑暗中亦是灼灼生辉。
谢陵克制住赶人的冲动,抽回自己的手,目光不善:“你什么意思?”
这两日谢陵和陆行渊泾渭分明,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互不干扰。谢陵可不觉得陆行渊是走错了地方,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帮你暖床。”陆行渊掀起薄被的一角,一脸认真道:“我保证很暖和。”
谢陵欲言又止,他看着陆行渊,几次张了张嘴没发声,无语道:“……这是夏季。”
饶河的夏季称得上是炎热,若非夜里穿堂风带来几分凉爽,就连薄被也可以不用。
再说了,哪有人夏天给人暖床?
谢陵只觉得陆行渊这个借口是如此的拙劣,转身下榻去穿鞋:“不让我睡床榻就直说。”
陆行渊连忙起身握住他的手腕,笑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这张床又不是睡不下你,何必那么客气?”
床上有足够的空间,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陆行渊一个用力,把谢陵拉倒在床,活像个调|戏人的登徒子。
谢陵撞在他的手臂上,肌肉像石块一样坚|硬,毫无防备地撞上去还有些疼。他捂着头,怒目而视:“你发什么疯?”
陆行渊歉意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量却不减分毫,薄被一抖,就把人裹进去,手臂随之搭过来,让人乖乖躺好。
他和谢陵换了个位置,自己睡到外侧,侧身给谢陵解释道:“周摇光请了崔命,为了安全考虑,我们两个人还是不要分开为好。”
崔命的目标是陆行渊,但不仅仅是陆行渊。像他那样的人,草芥人命就是家常便饭,处理掉陆行渊之余,说不定还会顺手清除一两个目击者。
单看修为,陆行渊和他有差,就算是谢陵也不是对手,但陆行渊还有多余的底牌,他把谢陵放在身边,也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照顾到他。
陆行渊嘴上是温柔体贴,手上是霸道独断,谢陵被他压着,被他的气息包围,狼尾巴从被子下伸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床榻。
“我知道了,你放开我。”谢陵不愿意把自己躲避的心思暴露的太明显,吱声让陆行渊主动退开。
陆行渊收回手,平躺向另一边,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你也不需要帮我。”
陆行渊不打算把谢陵卷进来,这里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只要小心防范一二,完全可以确保他全身而退。
他这是为了谢陵好,毕竟谢陵有另一条人生路线。但这话听在谢陵的耳朵里,就是华清界限的疏离。
陆行渊刚刚还把他们绑在一根绳上,这会儿又斩断了绳子,被护着又被排除在外,那种矛盾的处理让谢陵感到不悦,他盯着陆行渊,沉默片刻,冷笑道:“激将法?”
“不,真心话。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怎么能困在这小小的饶河?”
陆行渊闭目养神,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还带了点笑意。照顾小狼那么久,爱屋及乌,那份情意也有两分会转移到谢陵身上。
谢陵想起来以前陆行渊对他的威胁,道:“你此刻盼着我好,是因为我打不过你。等我能追赶上你,只怕你就得后悔今日的决定。”
陆行渊轻笑一声,没有作答,由着谢陵误会。
谢陵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响,侧身看过去,陆行渊呼吸平缓,不知何时睡过去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陆行渊全无防备,完全不担心他做点什么。
谢陵伸出手握住他的脖颈,掌下是脉搏有力的跳动,是呼吸的一起一伏。
谢陵舔了舔牙,逐渐松了手上的力道,充满威胁的压制变成暧|昧的轻抚:“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他收回手,朝着陆行渊的方向靠了靠,尾巴扫过来,把陆行渊当成猎物圈起来。
一|夜无梦。
陆行渊清醒时,听见宗门里闹哄哄的,银狼变回原型正挤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尾巴圈着他的腰,占有欲显而易见。
听见陆行渊起床的声响,银狼伸了个懒腰,摇着狼尾巴爬起来,他在陆行渊身边嗅了嗅,陌生的气息让他皱了皱鼻子,猛然跳起来扑向陆行渊,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蹭了他一身的毛。
陆行渊不得不蹲下身,抱着银狼的脑袋一顿搓揉,把他柔顺的毛发搓成了鸟窝。银狼被揉傻了,顶着炸开的狼毛,一脸无辜地看着陆行渊。
陆行渊忍俊不禁,晨起的那点朦胧睡意消散一空,银狼甩了甩脑袋,狼毛在阳光下微微发亮。陆行渊朝着门外走去,他连忙跟上,不许陆行渊把他甩下。
御兽宗今日很热闹,程修心情很好,一大清早就在院子里打拳,身边跟着不情不愿的程书礼。
李圆和邱承坐在一旁的亭子里喝茶,他们二人才下了早课,累得不想动弹。
“出拳要快,下盘要稳,招子要放亮点,不然凑热闹你都看不上热乎的。”程修没个正经样,烈焰雄狮在一旁听的翻白眼,伸腿挠了挠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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