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张经理也感叹道：“是啊，理论研究部分差别不大，但我没想到技术部分启辰跟我们的差距也不明显，说实话，前几年我们还看不上他们，没想到近两年发展得这么快。”
龙寅川留意了下这话，顺势问他：“是吗？我看他们成立也挺早的。”
“成立是早，但以前在行业里没什么竞争力的，”张经理斟酌了下，给他个颇有意味的笑，“这几年可能内部换了血，也扩宽了资源人脉吧。”
话音刚落，龙寅川和柯敬都了然一笑。
张经理看起来不太想再聊这个，举起杯子向龙寅川敬茶：“不管怎么说，咱们中了，之前的工夫没白费，以后还得多合作，到时候还要请柯院长和龙老师多多指教了啊哈哈哈。”
柯敬很自然地跟他客套，龙寅川只是笑着，没多说什么。
开标会结束，龙寅川本学期的一项任务算是结束了，就算真要参与实施推进，那也是下学期的事儿了。将其他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他只想给自己放个假，最近一段时间各种状况，他和白赫都没时间好好休息。
所以拿了一下午来补觉。
一觉睡到四点半，醒来身上都发软，看白赫说会准时下班，就出去买了点菜。
白赫踩着六点半到家，一开门就闻到阵阵鱼汤香气，白捡正好在沙发上，一听声音直接蹦着跳着过来，很亲昵地往他裤腿上蹭，沾上一片猫毛。顺势抱起来，换了鞋就往厨房方向去，龙寅川一看这俩，笑着朝白赫招手：“来——”
“嗯？”
龙寅川正在切卤肉，直接切了一片送到白赫嘴边。白捡眼巴巴地看着白赫一口叼住，舔了下嘴角的毛，而随着又一阵香味窜到它鼻子里，龙寅川从锅里夹了一小块鱼肉给它。小是小了点，但也很满意了。叼着肉蹦到地上，晃着尾巴回自己窝。
白赫问他：“今天下班早？”
“我下午没事。”
“嘶……”白赫夸张地抽了口气，“就不该问，我差点又喜提加班。”
龙寅川一边将肉装盘一边问他：“怎么了？”
“嗐，有几套服装出了点问题，定做的要改又很麻烦，本来说去找裁缝店，结果我们班一姑娘就很会改，得，省了。”
“现在会做缝纫的已经很少了吧。”
“可不是，我妈都失去这个技能了，”白赫顿了下，转而问他，“你们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龙寅川点了下头：“嗯，中了。”
“中了？”白赫语调扬了起来，听得出挺高兴的，“好事儿啊，你忙活这么久也算有个交代了。”
“对，”龙寅川知道他想了解什么，顺着往下说，“今天钱禄丰没到场，他们那一组其实也很有竞争力，我们只比他们高了不到一分。”
白赫一本正经道：“零点几也是高。”
龙寅川一笑：“是啊，结束的时候我看他们还挺郁闷的。”
“谁让技不如人呢，得认啊……”
这件事到这儿就算结束了，龙寅川看他还背着包，温和道：“快去放包，马上吃饭了。”
“好嘞，饿死我了。”
吃了饭白赫本来想洗碗，结果一个电话进来，龙寅川很自然地收拾碗筷。
等龙寅川洗了碗，白赫电话也打完，回头对上从厨房出来的人，白赫朝他扬了下下巴：“龙老师，30号晚上有空吗？”
龙寅川都没怎么思考就答：“有。”
对上白赫调笑的眼神，他很坦然：“白老师的邀约优先级最高，其他的可以往后放。”
就算是漂亮话听着也舒心，何况白赫知道龙寅川的确是这么想的，朝走过来的人伸出手：“30号我们排的舞剧首演，要来看看吗？”
龙寅川牵住他的手：“你会去吗？”
“当然啊，我带队，虽然那帮孩子挺靠谱，但总得有人盯着。”
“好，那我也去看看白老师的作品。”
听到作品两个字白赫畅快地呼了口气：“这次院长没唬我，往上报带了我的名字。”
龙寅川轻声说：“你值得。”

（七十三）
龙寅川本学期已经没什么要紧的活儿了，但也每天按时去办公室，他之前自己申报的课题也中了，可以着手准备推进。
天气闷热，办公室里老旧的空调嘎吱摇着扇叶，阵阵蝉鸣透过叶影斑驳的窗户灌进来，好在没那么刺耳。这种环境里办公总让人昏昏欲睡，龙寅川顶着困意给谌耘回消息，门啪的一声被推开，秦乐民展示了什么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龙老师，来来来吃西瓜！”
龙寅川回头，门外有窸窣的塑料袋声儿，等了片刻才见他拎着一袋进来：“天气太热了，来降降暑。”
看他背着包两只手都拎了重物，龙寅川过去两步帮他接：“西瓜看着不错，在哪儿买的？”
“就食堂旁边那个水果店，刚好看他打折。”
“所以买这么多啊。”
除了西瓜，秦乐民手边还有好几袋别的，他往椅子上一坐，呼了口气：“我老婆说想吃，现在她一个当俩人胃口，可得好好伺候了。”
龙寅川一笑：“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九月底十月初吧，”秦乐民擦了擦手，从抽屉里拿了个水果刀来切西瓜，“我得趁着暑假把手上比较重的活儿赶紧清掉，到时候能多点儿时间带孩子陪媳妇儿。”
“秦老师觉悟很高啊。”
秦乐民笑了两声，递给他一块挺大的西瓜：“我看你以后遇到这种事儿觉悟可能比我更高，自个儿老婆原本漂亮又自信，结果因为怀孕身体遭罪心情也差，当男人的能分担就尽量分担吧。”
龙寅川没多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谢过他的西瓜。
他笑着不说话，秦乐民反倒来了兴趣：“诶，龙老师是在谈吧？”
“嗯。”
“挺稳定的？”
龙寅川看着西瓜：“稳定。”
“那没聊过结婚？”
龙寅川脸上笑意深了点：“我们不急。”
秦乐民也只是好奇问问，不会真以什么过来人的身份给他建议，迅速啃了块西瓜后忽然话风一转，压低声音给他说：“对了，两个小道消息。”
龙寅川抬眼看过去，示意他继续。
“就徐老师那事儿，听说有结果了，好像是走了什么关系，只需要赔钱，但徐老师这段交流经历就作废了。”
“徐老师去了挺久吧。”
秦乐民也叹气：“是啊，好在应该是做了些成果的，经历作废至少东西是自己的。”
龙寅川沉默了下：“只能说是少有的安慰吧。”
“是啊，”秦乐民拿起第二块西瓜继续说，“然后第二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什么？”
“N大事儿，你跟院长他们的那个项目申报，听说也有N大的竞争对手吧。”
龙寅川放下吃了一半的瓜：“是有，怎么了？”
“听说，也是听说啊，N大有位出事了，”秦乐民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被人写举报信，带着证据直接交到教育部，现在好像在接受审查了。”
“学术方面？”
秦乐民露出个讥讽又暧昧的笑：“不止，除了学术，道德方面也有问题，完全不把红线放在眼里的。”
这种事情在高校学术圈里不算猎奇，时不时就会有被爆出来的。龙寅川本来没往心里去，就听秦乐民接着往下说：“听说这个玩儿得还挺大，都快形成交易链了，跟外面的人勾结，权钱交易，喜欢什么样的就有人直接送他手里，啧啧，哦对——”秦乐民凑近了点，神神秘秘道，“这位只要是看中的，男的女的都下手。”
不知怎么的，龙寅川脑子里某根弦动了下，顺势问他：“网上都曝出来了？”
“具体的不清楚，反正紧急公关，删得可快了，现在只能找到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秦乐民还在说，龙寅川顺手在网页上输了几个关键词，的确没多少新闻，但从一些反复转载拼凑的信息里看出点东西。
在某个匿名的评论里，龙寅川看到了大家相关的猜测，好巧不巧，一干名字里，出现了最近听得多的启辰智造。他不觉得是好事者空穴来风，启辰长期都跟N大有合作，很多人都知道，而启辰过去也有不少负面新闻，稍微联想一下，挂上钩也不奇怪。
对面的秦乐民已经擦了手开始工作了，龙寅川还盯着电脑。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直觉，他平时并不关注类似的新闻，但这一次却很在意。想了想还是给谌耘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查一查，关注一下。
白赫抄着手坐在第一排舞台正对的位置，沙发椅很舒服，他放松地靠在上面，眼睛却很认真地看着上面走台的学生。把重点的那几幕过完，白赫站起来，直接从舞台前面一撑，轻巧地翻了上去。
拍了拍手，大家的视线集中过来：“还可以，记住今天的位置和顺序，不变了，之后排练可别出错啊。”
大家喘着气点头，白赫满意一笑，又强调了些重点就让大家休息了。
从舞台侧面下去，绕去后台，他的包还在里头。
去的时候刚好碰到杨聪和童雨霖，一起往外走顺便聊起来。
“小聪啊，没发现你还挺有做服装设计的天分，给她们改得也太合适了吧。”
杨聪腼腆一笑：“没那么厉害，就是比较喜欢缝缝补补做点什么。”
童雨霖第一个不认同，搂着她肩膀跟白赫说：“别听她在这儿谦虚，咱们小聪说不定是被跳舞耽误的大设计师，人家自己研究服装设计，之前还有人找她做表演服。”
这点白赫真没想到：“这么厉害，那敢情好，多面发挥，以后就能直接给自己做服装道具了。”
杨聪勾了下耳边碎发，低头小声说：“还差得远呢，慢慢努力吧。”
“这个态度就很好，不急，早晚能成。”
童雨霖想到什么忽然问他：“对了白老师，我们表演的剧场定了吗？”
“差不多吧，新校区那边儿的二剧场，还在审批，明后天应该就能批下来。”
童雨霖皱着脸：“怎么是二剧场啊。”
白赫有点疑惑看她。
“我以为咱们怎么都能混到体育馆那边的大剧场，牌面也大啊。”
白赫被她这说法搞得哭笑不得：“还要牌面，到时候都是各个地方的领导来看，这还不够？何况咱们规模又不大，得给人家其他大型表演让场子啊。”
同期还有几场别的舞剧，那几组人多，自然能去最大的剧场。白赫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很满意二剧场：“你们又不是没去过，二剧场的设备可是最好的，观众席位置设计也好，都能看到你们表演。”
“理是这么个理……”
白赫对上她无奈的视线，失笑道：“好了，以后肯定还得演不知道多少次，总有机会。”
“明白。”
相比白赫，龙寅川现在要闲很多，最近两个月在白赫家里常住，基本上都算是同居了。临近演出，白赫常常不在家，他就肩负起操持家务喂猫做饭这些活儿，白赫还有点过意不去，想着等忙完在家好好陪他。
晚上七点，门锁声音传来，龙寅川正好端着菜出来，一抬头就跟进门的白赫对视上。
白赫一边换鞋一边打趣：“哟，这么香，贤惠的帅哥今天又做了什么啊？”
龙寅川被他逗笑：“阿姨送了条桂鱼，刚好清蒸，快来吃。”
一说起这个白赫肚子就叫了，连餐桌边的龙寅川都能听到。白赫大大方方一笑，迅速洗了手坐到桌边。
认识这么久，两个人相处早就没什么包袱了，白赫捧着碗毫无形象大口吃着，肚子里垫了点儿吃的才呼了口气。
龙寅川给他盛了碗汤：“看来今天累了。”
“确实啊，”白赫重重吐出这几个字，“还有三天就演出了，得把该确认的都确认一遍，省得临了了各种问题。”
“还顺利吧？”
“嗯，都还挺顺利的，”白赫咽下一口鱼肉含糊道，“这出剧从筹备到现在我可一直很上心，就差上台了。”
看龙寅川点头，白赫忽然想起什么跟他说：“本来打算搞张入场券给你的，现在发现也不用，到时候我带你进去就行。”
“好，”龙寅川问他，“你那天几点出发，干脆我送你吧。”
“还行，我不用去太早，舞台布置设备调试这些有专门的人搞，彩排我也找了人盯着，晚上七点开始，我估摸着三四点到吧。”
“三四点，不晚吗？”
白赫想了下：“没问题，我那天的身份就是个编剧老师，最后跟他们一起谢幕就够了。”
“那还不错，这两天还要加班吗？”
“不用，我们的习惯是正式演出前强度不搞大了，每天练一会儿熟悉熟悉就够了。”
“那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一遍吃一边聊，白赫说什么龙寅川都会顺着回应，但快吃完白赫还是发现了有哪儿不对，斟酌了下问他：“咋了，怎么看你有心事的样子？”
龙寅川抬头，并不意外白赫的敏锐，他勾了下嘴角，没打算瞒什么：“的确在想一件事。”
“什么？”
“关于钱禄丰。”
白赫一愣，正色起来：“怎么了？”
龙寅川宽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是个怎样的人？”
白赫眨了眨眼，顺着龙寅川的话开始思考，微微皱眉道：“老实说，我认识他大半年，可能并没有真正了解他。他在人前还是很有一套的，很能装，但私下里很多想法，习惯都不太好。”
龙寅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后来他可能觉得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不装了，我们也闹掰了。”
龙寅川安静了片刻，忽然问他：“你觉得他为人道德如何？”
应上龙寅川略微探究的视线，白赫沉默了几秒，很认真地回他：“不好说，我对他没什么怨愤，但也没什么好印象，他之前对我们做的那些已经很不道德了，真干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我也不意外。”
龙寅川嘴角有淡淡的弧度：“白老师很客观。”
“嗐，好歹是个成年人，还是有辨别判断的能力，”白赫继续吃东西，不忘追问一句，“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跟最近学术圈曝出的事有关。”
“就N大那个？”
“对，好像跟他的公司有点联系，”龙寅川顿了下，还是把下面的话说出口，“他之前骚扰我们，以防万一，我多关注了下。”
白赫面色如常：“这样啊，有什么发现吗？”
龙寅川看着他，一如既往笑得温和：“没有，应该是我想多了。”

（七十四）
六月三十号，白赫这学期的重要任务得拉出来溜溜了，就算不用一大早就赶过去，他还是起得早，一上午都关注着群里的消息。午饭后休息了会儿，他就收拾着东西跟龙寅川出门了。从家到新校区得开近一个小时的车，龙寅川称职地扮演着司机，按时按点将人送到目的地。
白赫下车前让龙寅川先自己逛会儿，后台只能工作人员和演员进，之后快开场了白赫来接他从剧场正门进。
龙寅川在停车场找了个位置，车熄火后一看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外头太阳正毒，得找个凉快的室内待着。四下看了看，立刻发现了目标，新校区的标志性建筑，图书馆就在旁边。龙寅川没犹豫，沿着树荫往那边赶。
学着前面的学生刷脸进去，而他站在识别器前，机器却无法正常给他开门，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旁边的管理员轻轻喊他。
“你好，是本校的对吗？”
龙寅川点头道：“对，但我是第一次来这个校区的图书馆。”
“带证件了吗？”
“抱歉，没有。”
这位上了点年纪的女士虽然看着有点困意，但依旧很耐心地操作着面前地电脑：“那麻烦报一下学工号，我查一查。”
龙寅川念出一串数字，对方迅速确认了他的身份：“来，你现在站过去。”
机器屏幕上映出他的脸，几秒后隔板朝里打开，龙寅川回头朝她礼貌一笑：“谢谢了。”
“不客气。”
这边的图书馆比老校区的大多了，龙寅川大概逛了逛，每一次都有很多学生在自习。他没去阅览室，随便选了本书，找了个公共休息区的沙发坐下。
新校区的图书馆很舒服，设备环境都很好，就算是公共区域也很安静，安静到手机的震动声都很明显。
是谌耘。
带着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接起来对方先喂了声。
龙寅川低声应了他。
“嗐，我差点儿就挂了，”谌耘笑了声，“在忙？”
“不忙，你说。”
谌耘直奔主题：“你之前让我帮忙查的事儿，有点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