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钱禄丰看他这样忽然意味不明来了句：“倒是你……”
等了会儿没下文，白赫有点不耐烦：“我怎么？”
“没怎么，以前叫你来这些地方你不愿意，现在又愿意了？”钱禄丰说话带着点阴阳怪气，视线往人群里扫，停在某处，“哦——人不一样吧，带你来的那位你就什么都愿意了。”
越听越无语，明白钱禄丰肯定早就看到他了，想到这儿就觉得好笑，最初分手那会儿钱禄丰冷嘲热讽，后来低三下四求和，现在又变成怪声怪气嘲讽了？人格分裂不是这么来的吧。
白赫现在对上他情绪稳定不少，没被激出什么火气，平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钱禄丰像听了笑话似的：“别紧张，好歹咱们也好过，就当……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白赫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扭头看他，说实话，钱禄丰收拾一下挺人模狗样的，但现在白赫怎么看怎么膈应，那笑也像是不怀好意。
“那你看好没？”
“不错，”钱禄丰看他的眼神像在打量商品，“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穿，感觉都不一样了。”
白赫并不想听他描述怎么个不一样法，以前还没这个感觉，现在见着钱禄丰就觉得各种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白赫，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势力的。”
白赫眉头皱得更深，有点难以置信地看他。
钱禄丰点着桌子意有所指：“社交圈都不一样了啊，当我没看见？”
白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只觉得无语，刚才感觉到的视线原来不是错觉，好巧不巧被这家伙看到了，还浮想联翩。懒得跟他细说什么，白赫呼了口气站起来：“对，托你的福，我现在过得更好了。”
说完不再理会，直接从侧门出去。
“……没关系，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是的，感谢您的理解。”
谌耘在旁边打着圆场：“现在寅川忙着提职称，要紧的办好了，以后合作起来也更顺畅啊哈哈哈。”
龙寅川笑了笑，对面的领导也没有任何不悦，顺着又说了两句就去跟其他人谈了。
谌耘朝龙寅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便，龙寅川点了下头，走了几步后给白赫打了个电话。
宴会厅外的走廊，靠窗的位置相对安静，夜风透过窄窄的缝隙往里灌，也没那么闷了。龙寅川走过去，在他肩胛上轻轻拍了拍：“出来多久了？”
“不久，去了趟洗手间，在这儿吹吹风。”
龙寅川顿了下，回头打量他侧脸，忽然低声问：“要不回去了？”
白赫怔了下，也看向他，其实他没什么异样，但龙寅川就是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一点变化。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不习惯。”
“嗯？”
“我刚遇到钱禄丰了。”
龙寅川脸色认真起来，听他往下说。
白赫把刚才的对话简单描述了一遍，龙寅川也听得皱眉：“你刚才应该叫我的。”
“嗐，都是小事，懒得理他。”
龙寅川看着窗外，语气很淡：“这种人见不得你好，找到机会就要来刺激一下，很幼稚。”
这评价很到位，白赫点点头：“可不是怎么的，我现在看他，听他说那些，都没什么太生气的感觉，就觉得自己当初挑人眼光太差了。”
龙寅川勾了下嘴角：“何必因为一个人否认自己。”
白赫耸了耸肩：“那没有，其实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我选的人都不太行。”
顺势回头，发现龙寅川正好在看他，两人视线对上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忽然都笑了。
龙寅川替他整理着领带，借着这个距离轻声说：“这次是我先选的，不会有问题。”

（六十五）
龙寅川今天来的任务都完成了，领着白赫跟那位新加坡的朋友简单聊了会儿就带人回家了。
路上是白赫开的车，系安全带之前特地把外套扣子解开，连带着领带都松了松。龙寅川打趣他：“还是不习惯吧。”
白赫长长呼了口气，打开手机导航：“你也知道我平时怎么舒服怎么穿，长这么大我穿正装的次数可太少了。”
“倒是很好看。”
“嘶，你没听说过中世纪那些美丽的刑具吗，贵族先生小姐们穿的那些玩意儿，” 白赫语气有点夸张，又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这有异曲同工之处。”
龙寅川失笑：“白老师受委屈了。”
“倒也没这么夸张，”白赫顿了下很自然地说，“跟着龙老师还是得习惯习惯。”
龙寅川回头看他，眼神很温柔，带着点愉悦：“这个不用一定得习惯。”
“得习惯，”白赫一本正经强调，“那丫不是说我社交圈都不一样了吗，那是得不一样啊，比起他那些狐朋狗友，我还是跟着龙老师穿得高级好。”
龙寅川被他这话逗乐：“不用把这种话放心上。”
白赫笑了两声，话风一转：“你不也配合我穿了不少休闲潮牌。”
世界上没有两个人的风格喜好完全一致，但既然走到了一起，就要彼此尊重理解，可以的话试着去接受去体验对方的喜好，也是让感情长久稳定的技巧之一。
“对了，你今天去跟他们聊什么了啊？合作？”
龙寅川开了一点窗：“是婉拒合作。”
“啊？”
“之前跟谌耘合作的那个项目，我的部分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他们想邀请我参加别的项目，我拒绝了。”
白赫点点头：“也是，学校里的事儿都挺多的。”
“对，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
“你说的那些课题，有把握申请到吗？”
“我自己申请的课题应该没问题，规模不大，跟秦老师他们合作的基金应该也还好，是有基础的，不过跟院长一起申请的那个项目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
“比较复杂吧，我感觉光凭学院的力量做不下来，可能之后院长会找别的人一起合作。”
“感觉这些东西操作空间还是挺大的啊。”
龙寅川嗯了声：“这些院长他们操心，我配合就行了。”
“嗯，我看你全程没吃多少，饿不饿？”
“有点儿。”
听龙寅川这么诚实的回答，白赫笑了：“那回去路上顺便买点儿？”
“好。”
“想吃什么？”
“喝点儿粥吧。”
白赫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龙寅川靠在椅背上，已经摘了眼镜，微眯着眼睛。车里面有点暗，外头的路灯晃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放松，但也有点疲惫，白赫心里一动：“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晚上想吃点儿清淡的。”
白赫笑了下：“好。”
认识到现在，龙寅川虽然习惯了配合他的饮食，但自己真有什么想吃的也会提出来，这一点白赫觉得很好。两个人在一起，可以迁就，但也别委屈了自己，龙寅川能为他做的，他也一样能做。
路过一条夜市街，刚好前面一辆车刚开走，白赫就把车停过去。他看龙寅川在犯困，直接一个人进去买，回来得也很快，龙寅川只是看了会儿手机，就听车门被拉开，一阵香味跟着涌进来。
“刚才这么一身去买小吃回头率也太高了吧，”白赫把袋子递给他拿着，念念叨叨地重新发动车，“当时就代入了一下那种表面光鲜实际混得很差的小白领。”
龙寅川失笑，直接把袋子放腿上，廉价的塑料袋不隔热，没一会儿腿上就有温度了：“说不定只是觉得这位小白领太帅了，养眼，想多看看。”
“还得是龙老师，这都能夸哈哈哈……诶你拎着点儿呗，别弄脏裤子了。”
“不会，”龙寅川提醒他，“小心点儿，看前面。”
“好嘞，坐稳了——”
以前白赫只是觉得周六周末比较忙，舞韵里要带的课多，他几乎是连轴转。本以为招到人后课分出去一些能好点儿，结果现在周内忙起来了，要上的课不多，但得盯着排练剧目，几乎每天都得去学校。龙寅川也忙，他忙起来的状态跟白赫不太一样，大都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要不就是打电话开会，反正没比白赫轻松到哪儿去。
这段时间他们上班的步调差不多保持一致了，但也没有每天都一起去，谁不用早起就多睡会儿，谁不用加班就早走一些。用白赫的话来说，早起有人做饭，晚归还有夜宵，再忙也值了。
“……好，今天就到这儿，大家回去记动作啊。”
白赫拍了拍手，一帮学生都松了口气，拖着步子各自散了收拾东西。
路过的男生顺便问了句：“白老师，这进度拉得有点快啊，不是七月才表演吗？”
“早点把动作拉完，后面挑动作扣动作也要时间啊，赶早不赶晚。”
童雨霖刚好听到这句，笑着说：“第一次跟老白吧，他可是出了名的效率高速度快。”
“有所耳闻，很强。”
对上男生竖起的大拇指，白赫失笑：“要不是看你们下午的课练得有点狠，今晚还得多练会儿，行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几个女生背上包也从这头过，听到这句主动跟白赫道别：“白老师也辛苦了，再见啦。”
“嗯，拜拜。”
白赫回去时龙寅川刚好从厨房端了碗热乎的汤出来。
“老鸭汤？很香啊。”
龙寅川朝他一笑：“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吗，刚好阿姨今天带了半只过来，我就炖上了。”
白赫洗了手坐餐桌边：“我妈来过？”
“嗯，在大门口遇到的，她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孙薇是做食品生意的，以前白赫忙起来吃东西都对付，她就定期送点儿过来，习惯就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白赫喝了口汤，酸辣鲜香恰到好处，满足叹了口气：“她都带什么了？”
问是这么问，但他知道，孙薇带过来的肯定都是他爱吃的，而自从跟龙寅川在一起，探到点儿龙寅川的喜好，那也是兼顾了的。
“一些肉菜，还有点儿水果零食，”龙寅川说到这玩笑道，“上次阿姨送来的都没吃完，这又续上了，照这么下去家里恩格尔系数能进入新阶段。”
“虚假富裕，”白赫想到什么问他，“那你今天下班还挺早？”
“对，四点过就走了。”
“忙完了？”
“我自己写的课题申报书已经提交了，接下来等审核就行，给自己放个小假。”
白赫咽下块萝卜问他：“那你这个小假能放多久啊？”
龙寅川顿了下，开口前没忍住呼了口气：“放到明天。”
白赫失笑：“这也能叫放假？你明天又要忙什么？”
“明天跟院长他们去开个会。”
“开会？”
“嗯，院长找我们一起合作的这个项目算是政府对外招标的，明天先去听一听说法。”
白赫想象了下那样的画面：“你们想听的人家肯定不会明说吧，放出来招标不就是让外面的人公平竞争？”
“话是这么说，但有经验的也能得到点信息，”龙寅川看他捏着骨头啃，抽了张纸递过去，“这些交给院长，我去个人就行了。”
白赫抬头看他，忽然眯眼一笑：“不想去吧。”
龙寅川很坦诚地点头：“是不想。”
“没办法啊龙老师，这就是打工人的命。”
打工人的命的确比较身不由己，第二天一早，龙寅川就接到柯敬的电话，表示自己有别的事跟开会撞上了，让龙寅川带其他老师一起过去。龙寅川应了下来，但挂了电话还是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从院长最近的表现来看，后续工作很有可能会让他来牵头。能被信任是好事，但多少也有点无奈。
其他两个老师没什么突发意外，他直接开车去学校，接上两个老师后就出发。
今天来参加这个会的人还挺多，毕竟是好几个项目一起公开说明，还个个都很抢手。等人到得差不多了，龙寅川四下看了看，会议室差不多坐满了人，参会的人除了他们这样的高校老师，看起来还有社会企业代表。
龙寅川正看着桌上的会议议程，冷不丁朝某个方向抬头，正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放下手机。虽然不太喜欢被人拍，但手机在人家手里，可能是拍了拿回去给领导看看都有哪些竞争对手，这些行业里的大都认识，彼此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各位，我看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前面的屏幕。
这个会开得比预想的久，同行的另外两位老师听了他们打算申报的项目就各自看着手机，龙寅川倒是多听了会儿，对其他几个项目也了解了一些。看起来都跟大数据有关，政府自己的力量有限，以这方式寻求外界力量的帮助。
会议结束后，龙寅川出去前在门口桌上看到了他们的签到表，摆在最上面的一张，中间几行的单位里赫然写着N大的经管学院。看到这个自然就想起了肖方圆，不过今天没看到人。
柯敬是下午回学院的，一回去就把龙寅川叫到了办公室，先让他聊了聊上午听到的内容，再让龙寅川谈谈自己的看法。
“……虽然我们作为学院派有自己的优势，但看起来政府方面这次要的东西更实在，得做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才行，我看有不少相关的企业代表参加，他们在技术方面应该很成熟，所以我们的竞争力可能并不是太强。”
柯敬一直笑着听他说，听到最后抿了口茶，看起来并不担心。
“龙老师去我还是很放心的，”柯敬放下茶杯，先夸了他一句，“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之前跟他们吃饭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了，所以，咱们这次还是要申报，不过得再找一个合作的单位。”
龙寅川点了下头：“院长这么说，应该是有选择了吧？”
“对，基本上已经定好了，”柯敬把电脑调转给他看，上头是一个公司的简介，“我们之前就有过合作，他们在智能技术，大数据处理方面水平很高，加上他们，我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公司龙寅川听说过，有点意外：“他们的实力很强，能跟我们合作吗？”
“没问题，这就是我之前问你愿不愿意挂个职的公司，我在里面还是有一些资源的。”
这么说龙寅川就明白了，但他也只是一笑，没有接这个话。
“您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没问题了。”
柯敬笑呵呵地看着龙寅川，见他没接主要的话，也明白了他现在的态度，没追着问，只是围绕着这个项目继续谈。

（六十六）
等聊完出去时也快到下班时间了，龙寅川不是那种特别恪守规矩的人，今天没别的安排了，他打算早点儿回去，白赫今晚也不用排练，两个人能好好吃顿晚饭。
白赫的确也回得早，龙寅川正好在做饭，他陪猫玩了会儿就去厨房帮忙。
已经是五月了，天气热起来，厨房的温度有点高，两个人挤在一起也不嫌弃，聊着些日常。
白赫拿着勺子缓慢搅动着一锅粥，算了算时间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过段时间又要出差，”白赫另一手放在后脖子上揉着，“剧目内容差不多成型了，得过去跟那边的老师确认一下后续的各种安排。”
“这一趟过去待几天啊？”
“还不确定，虽然主要的东西已经有了，但后面的细节还比较麻烦。”
龙寅川切着肉，抬起胳膊蹭了下往下滑的眼镜：“大概什么时候去确定了吗？”
“五月中旬吧。”
“五月中旬？”龙寅川一顿，回头朝他眨了下眼，笑道，“那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去。”
白赫愣了：“你也要去？”
“对，五月中旬在那边有个学术交流会，我应该要去。”
“这么巧啊，诶嘶——”白赫赶紧调小了火，看锅里消停了点儿才笑道，“那确实可以一起过去了。”
龙寅川也勾起嘴角：“如果行程不满还能顺便在那边逛逛。”
“到时候看吧，现在说还太早了。”
龙寅川嗯了声，转身去水槽洗了刀，放好后才有点感慨地说：“刚在一起那会儿我就计划着有时间的话咱们出去旅游，结果从开学忙到现在。”
白赫笑了两声看他：“唉，再这么忙下去就是暑假了，还是学生时代好啊。”
“当老师也一样，明面上也是跟学生一样放假。”
听出龙寅川语气里的打趣，白赫很直白地戳破：“还是不一样的，赚钱可没那么轻松。”
龙寅川知道他的意思，顺势问：“你假期也会给舞韵的学生上课吧？”
“对，假期的人还会更多一点。”
“嗯。”
龙寅川表情如常，甚至依然带着点温和的笑意，但白赫还是品出了点别的感觉，他斟酌了会儿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不过现在人手够，真要想休假也能腾出点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