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学校的事糟心，好在舞韵这边还算顺利，招来的新老师认真负责，上过课的学员表示能适应。如此一来，白赫也放心了，自己的课分了几节出去，以后的休息日不用太赶时间。
周六下午的课一结束，白赫送走学员们后自己也迅速换了衣服，葛婷打趣他：“以前晚上有课不见你这么着急，现在有时间了就赶着跑啊，怎么，有情况？”
白赫穿好鞋，站起来跺了跺脚，没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几年了，好不容易空出点儿自己的时间，我不得好好珍惜啊。”
“可以可以，您辛苦了，赶紧去享受愉快的周六夜生活吧。”
白赫一笑，背上包很酷地一挥手就大步走了。
葛老师的玩笑话是真事儿，跟龙寅川约了吃饭，打算再逛逛商场，之前说过，他们都需要补充点儿生活用品。
龙寅川就在车库，正看着手机，车窗被轻轻敲了下，白赫在外头朝他笑。一点头开了副驾驶门锁，指了指示意白赫上车。
“所以你定的饭店在哪儿啊？”
龙寅川从容发动车子，给他报了个地名，白赫一听，离这儿还有点远：“现在过去来得及吗？”
“没事，可以预留到八点，八点前怎么也到了吧。”
附近就有很多吃的，龙寅川为什么要选另外的地方，他不说白赫也知道，是龙寅川的分寸感以及对他意愿的尊重。白赫只是之前说过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影响到目前的工作生活，他就一直记得，尽量避免熟人更多的地方。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至少现在白赫很受用。
跟思虑周到的人在一起，根本不用费脑子，体验感很好。
龙寅川订的是一家墨西哥餐厅，还是白赫之前偶尔提到过的，结果有几道菜他实在无福消受，龙寅川解决了点儿，最后也没吃完。
结了帐站在门口，双双叹气，回头对视还笑了，味道不好没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去体验的过程也不错。
附近的商店里，白赫推着购物车，路过食品区时龙寅川停了下，拿起一盒点心问他：“要不要买点儿，你没吃饱吧。”
“那拿点儿，诶，要旁边那盒。”
商场很大，这个时间人也多，他们这样的组合不显得突兀。转到日化区域时，白赫拿起一瓶男士洗发水，问他：“你那儿的牌子这儿没有，就这款行吗？”
龙寅川凑过来看了眼：“可以，我那儿的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再买。”
“国外代购的？”
“不算，我直接买的。”
“那还挺方便。”白赫说着就把拿着的洗发水放小车里。
“我倒是用什么都可以。”
“嗯，我也是经常换。”白赫又往前去看牙膏和沐浴露，已经看出来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龙寅川基本跟着他的喜好走，所以干脆自己先选。他也发现了，龙寅川可能在学术工作上很严谨，但出乎意料的，一些生活细节上很能凑合。之前白赫还问过，以为他是个很注意生活品质的人，结果龙寅川回他说感觉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有品质了。
真心话还是哄他白赫一眼就能看出来，明白后虽然觉得这与他对龙寅川的第一印象不符，但他很喜欢。人嘛，要端得起腔调高姿态，也得能过普通小日子，说白了就是适应性强。
穿过这片区域，白赫推着的小车满了一半，主要还是因为很多物品都是双份，这跟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相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居，只是哪天合适了正巧了就去谁家留宿。他们谁都没提，目前这个状态没人不满意，或许除了一些顾忌之外，他们长期过惯了独居生活，也需要时间来调整。
路过某个货架时白赫脚步慢下来，但看了几眼都没伸手去拿。
“要买吗？”
白赫回头，看到龙寅川眼里的一点调侃。

（五十七）
视线迅速扫过货架上下的产品，白赫觉得自己不能露怯，于是回他：“可以啊，要哪个？”
龙寅川看他这反应失笑，走近了点低声问：“有什么偏好吗？”
白赫缓慢眨了眨眼：“呃，没有吧。”
两个大男人站在这边，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样子，时间一长难免引人注意，龙寅川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没说两句就在他后背上虚虚揽了一把，带他继续往前，而就着这动作在他耳边迅速低语了句：“我已经买了。”
“啊？”白赫回头看他，“什么时候？”
“不久，三天前。”
白赫琢磨了下，那不正是龙寅川留在他家的日子，什么时候买的，他完全没发现。
这个话题并不适合在商场里深聊，白赫点了点头，两个人继续去选别的。
等出商场，到了车库，关上后备箱前，白赫还感叹他们像是来进货的。龙寅川很自觉地上了副驾驶，来的时候是他开的，白赫说回去就换一换，本来没什么，但白赫要坚持，那他也很受用了。
这一次买的很多用品都是双份，回去后他们分了出来，一份留在白赫这边，另一份龙寅川带回自己家。没过多久俩人还分别收拾了几套自己的换洗衣服带去对方家里，这样就算住个几天也没什么问题。
工作虽然忙碌起来，但他们见面的时间也稳定，大家都要上课的话就晚上一起吃个饭，第二天不用早起的话就去谁家里留宿。周五晚上龙寅川会去白赫家里，第二天送他去舞韵，再回爸妈家待一天，晚上去接人，一起回家做饭。孙薇有次来刚好碰上两个人做饭，留下吃了一顿，对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表示满意。
当然，最满意的还是他们自己，以及家里的猫。白捡跟龙寅川彻底熟悉了，现在多一个人陪它玩儿，还能伺候它吃饭，热情得不得了，龙寅川有天上班还被秦乐民问是不是养了小动物，裤腿上沾了点毛。
稳定下来的日子让人身心愉悦，当然，时间也过得很快。半个月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从一个人到两个人的生活也上了正轨。情感稳定，工作也在稳步推进。龙寅川跟谌耘的合作上，他负责的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了，后续只需要有变动的时候做出修改，教学上也摸索到了适合目前状况的方法，虽然每周见到学生的时间很少，但大家都很喜欢他，上课也认真。白赫这边的话，颜仲平分派给他的那个舞剧终于有了点实质性的进展，要他去跟编剧老师详谈。
三月份，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白赫犹豫了下，将塞进行李箱的棉衣放进去又拿了出来，龙寅川看他这举棋不定的样子，笑了声说：“带上吧，早晚还是冷，现在天气变化也大，别着凉了。”
“嗐，主要棉衣占地方，塞一件进去就没多少空间了。”
龙寅川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帮他重新叠了下：“所以我说跟你一起过去，还能帮你多带点儿东西。”
白赫失笑：“不是，你不用上班啊。”
“上啊，你不是周六晚上走吗，我赶在周二前回来上课就行了。”
“这来来回回的，瞎折腾什么。”白赫说笑着，顺便往箱子里塞了两件练功服。龙寅川知道他要去出差的时候就说想跟他一起去，白赫拒绝了。他明白龙寅川在想什么，之前跟他说了那些事，就算后来他们不再提起，龙寅川还是放在心上的，哪怕不做什么，陪他一两天也好。
龙寅川将棉衣压进箱子：“我愿意就不叫折腾。”
“那我能舍得你这么辛苦啊，下次时间充裕一点再说吧，”白赫一笑，视线落到他刚才放下的东西上，顺势转移了话题，“这玩意儿今天到了啊？”
龙寅川也顺着看过去：“昨天到的，今天才拿回来。”
“还挺快。”
“嗯，现在网购效率都不错。”
白赫来了点兴致：“是啊，很方便。”
龙寅川笑了声，帮他整理剩下的衣服：“你可以拆开看看。”
白赫还真有这个想法，说不好奇是假的，这玩意儿不是没见过，但现在的心情可不一样。先掂了掂重量，盒子挺大，重量还行，包裹得很严实，面上也看不出任何敏感信息。
随手从柜子上抽了支笔，划开密封胶带后一层层打开，盒子套盒子，里面的盒子外壳却写了很多看不懂的文字，勉强辨认了下，果断放弃。
里面的物品摆得整整齐齐，连空隙都被贴心地塞满了，白赫凭着直觉辨认了下那些瓶子罐子盒子，取出来摆一排，下意识抬头看龙寅川，见对方也正在看他，两个人都笑了。
“这么多啊。”
龙寅川把封好的舞蹈鞋袜放在衣服最上层，听到这儿一本正经回他：“种类多选择也多吧。”
真严谨啊，白赫在心里感慨了句，忽然想到什么问他：“这个你不会也买了两份吧？”
“没有，就这一盒，留一些在这边，剩下的我带回去就好，”龙寅川顿了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莫名的意味，还是笑着，“不过也可以说是两份。”
“啊？”
“你看看尺寸。”
白赫下意识去找那些小盒子上的信息，诸多外文字母中还真让他看到几种不同的尺寸信息，猛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惊讶完全遮不住：“这……”
龙寅川朝他点头：“我说了的，你可以选择自己更喜欢的。”
一瞬间白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虽然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的坚持，遇上龙寅川大概也预料到了自己的情况，但龙寅川这样的作法却是给了他选择的主动权，告诉他他想怎么样都行。或许这只是龙寅川一直以来的修养和风度，白赫还是得承认，他不可避免地为此心动。跟龙寅川在一起到现在，时常都有这种感觉。
“是吗，”白赫一笑，将这些东西收好，“那等我回来挨个试试。”
龙寅川看着他，小幅度挑了下眉：“乐意奉陪。”
周六一下课，龙寅川就送他去了机场，晚饭也是在机场吃的。时间比较赶，两个人没聊太久，广播里传出安检信息后白赫就拉过箱子了，另一边肩膀耸了耸，稳住了包。
“那我过去了，你回去开车慢点儿。”
“好，”龙寅川把登机牌递给他，“落地给我打个电话。”
“我落地都几点了，你别等，早点儿睡，我给你发个消息吧。”
龙寅川笑了下：“好，那发语音。”
“当然，走了。”白赫一笑，走到队伍后面，朝龙寅川挥了挥手。
龙寅川看他进了安检通道，跟着人流走远了才离开。
这一趟直接回的爸妈家，最近这段时间，休息日大都跟白赫一起度过，回家次数少，爸妈虽然没什么意见，他还是抽着空得回去看看。
到家的时候快九点了，一开门就听到电视的声音，爸妈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见他回来周英就问：“你不是送小赫去机场了？”
“对，送到就回来了。”
“这个时间已经起飞了吧？”
“应该是的。”
“唉，时间不赶巧，他到了得挺晚了。”
龙寅川坐到周英身边：“是啊，好在他明天下午才去办事。”
“那还好，”周英拿起个梨给他削，“你俩现在怎么样，没闹过矛盾吧？”
龙寅川一笑：“还真没有，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他脾气性格也好，能有什么矛盾。”
周英回头看他一眼，轻轻笑了声：“反正你们得相互包容理解，就算有矛盾了也别伤人，积极解决问题……”
听周英开始絮叨这些，龙寅川从她手里拿过水果刀和梨，一边削一边点头。其实他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周英也知道，但没叮嘱过他这些，现在应该也是觉得这俩孩子能走远，就得多提醒了。
等周英嘱咐了一堆，龙寅川也把一颗梨分成了三块，分别给周英和龙柏递过去，耐心点头道：“放心啊妈，遇到合适的不容易，我们都知道。”
“知道就好，我看小赫脾气好，你也别仗着这个让人家吃亏啊。”
龙寅川失笑：“那肯定不会。”
他往前坐了点，视线落在他爸身上：“我爸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他？”周英瞥过去一眼，很干脆地拿着梨子站起来，给爷俩让位，“研究他的股票呢，你俩聊吧。”
龙柏一笑：“什么股票啊，我看新闻呢。”
龙寅川扫了眼他膝盖上的平板，打趣道：“哟，还打算安排一下债券啊？”
“那倒没有，我炒股也都是图个乐，这些学习一下就够了，”龙柏将平板放到一边，“对了，你跟那位白老师，现在挺稳定的吧？”
“对。”
“听说你见过他母亲了？”
“嗯，见过几次，在白老师家里吃过饭。”
龙柏点了点头：“那回头你问问人家，愿意的话之后找个时间，我跟你妈请他吃个饭。”
“吃饭？”
“你妈说之前虽然一起吃过饭，但觉得那次不正式，说还是得我也在场，表达一下我们的态度，也让人家放心。”
龙寅川是有点惊讶的，在这件事上，甚至说在他的取向上，一直以来都是他妈更关注，龙柏很少发表什么意见。主动跟他聊这个，龙寅川知道，肯定不止是他妈的意思。
半开玩笑道“不会太早了吗？”
“看起来是有点早，但听你说起来，你俩不是挺好的，”龙柏语气有点严肃，“你要这么说，我知道的一个朋友家孩子，认识到结婚小半年就办完了，真要是缘分到了，很快的。”
从他爸嘴里听到缘分两个字很罕见，龙寅川点头：“好，我回头问问他。”
“嗯，如果他的父母想见见我们，当然也可以。”
听这话莫名有点像寻常男女订婚前见家长的某一步，龙寅川笑意更深，很配合地回：“知道了。”

（五十八）
这些年不是没来过这边，自己参演，带学生参演，培训上课之类的，但要说再回到当初的学校，的确还是第一次。白赫背着包站在门口，看着跟记忆里有点出入的大校门，出乎意料地平静。自从跟龙寅川说了那些事，最近总能又回忆起当初的某些细节，曾经让他昼夜难安一度不愿见人的场景如今想来好像也没那么沉痛。不得不说，时间，以及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很是有用。
不容他多想，手机就在兜里有节奏地震动起来，掏出来接上——
“喂，您好，对，我在大门口，嗯，好，谢谢。”
在门口溜达的保安偶尔看过来的视线里，白赫心如止水地站着等，几分钟后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小跑着过来，四下张望后看到了白赫，有点不确定地走过来打招呼：“您好，请问是白老师吗？”
“对，是我。”
对方朝他一笑：“好的，那我带您进去，钟老师在等您。”
白赫回以礼貌的微笑：“谢谢了。”
“应该的，不客气。”
这位小姑娘应该是个本科生，看起来青涩又有活力，跟着她在学校里走了一段，看到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学生。白赫跟龙寅川平时主要给研究生上课，本科生见得少，这才恍然感觉到差距，那种青年人的特殊朝气，谈笑间眼里飞扬的神采，的确是十八九岁明显的标志。
看着看着，白赫不自觉就想到他自己的本科时代，跟着自然又想到了当初在这所学校的日子，再平静的心境也多少有点复杂。这姑娘也不怎么说话，两个人沉默着坐上校内摆渡车，沉默地赶到目的地。
面前的这栋建筑，同样也被翻修过，看起来漂亮又极富设计感，门口摆了一串展览板，看起来像是某个活动的宣传。
顺着他的视线，小姑娘主动解释：“这两天学院有摄影展，用了很多数字技术展示，很多外院的都来看。”
白赫笑着点头：“现在的活动形式可丰富多了，你们有福气啊。”
小姑娘腼腆一笑，没再说什么，带他上了三楼，停在某间办公室前。
她敲了敲门，听到里头的回应后才推开：“钟老师，我把白老师带过来了。”
“啊好，”对方看过来，顺势站起身，“白老师是吧，快请进。
白赫主动上前跟他握手打招呼，还有点意外，微信上看不出来，一见真人发现比他想的还要年轻：“你好，我是白赫。”
“你好你好，钟齐成，”对方的态度看起来还不错，没什么架子，“辛苦白老师大老远跑一趟了。”
“应该的。”
说话的间隙小姑娘给他泡了杯茶，放下后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年轻人之间交流起来会方便些，少了很多形式场面话，坐下就直奔主题。白赫拿出电脑，钟齐成给他传了些文件，两个人并排着坐一块讨论。交谈间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专业程度，气氛轻松，效率也高。不过编排舞剧这种事情不可能一次就谈妥，还得看看具体的效果，结合多种表现因素不断调整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