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不错啊龙老师，你这个生活环境还挺好。”
龙寅川刚才就看出他的意外，玩笑道：“以为是棚改区，结果别有洞天是吧？”
“哈哈哈哈倒没这么夸张，”白赫伸手摸了摸墙纸，有点粗糙，但很干净，“感觉装修过啊。”
“对，一年多以前吧，我妈又起了卖房子的心，还里里外外装修了下，结果又没卖出去，倒是让我住得更舒服了。”
“都是缘分呐，”白赫屈指敲了敲，“隔音怎么样？”
“一般，不过这个小区大部分都住的老年人，平时很少弄出大动静，”龙寅川顿了下，似笑非笑道，“隔壁甚至没住户。”
“那就好……呃，我……”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白赫忽然回头看龙寅川，看到他眼里的打趣后失笑：“那还挺自在。”
龙寅川没有继续开他玩笑：“好了，你先坐，我倒点水。”
沙发比看起来硬一点，但坐着很舒服，白赫放松靠在上面，听着龙寅川远远近近的脚步声，想起掏出手机来看了下家里的监控。一开软件就对上白捡毛绒绒的脸，看它溜达着喝了两口水，又去玩儿猫爬架上悬着的玩具，又抓又咬不亦乐乎。
很好，放心了，还好是只猫，相对省心。
“看到什么有趣的了？”龙寅川在茶几上放下两杯热水，顺势坐到他身边，沙发轻轻吱呀了声。
白赫把手机给他看：“看它有没有拆家。”
龙寅川看了会儿，笑道：“还好，挺安分的。”
“那必须的，我捡他回来，可不得知恩图报？比起钟夏家的猫，它需要的活动范围小多了。”
龙寅川点头，忽然指向窗台边的空地：“那个位置应该够了，不过得封窗。”
白赫顺着看过去，不大不小的一块区域，现在只摆了个盆栽，稍微想象了下将盆栽换成猫爬架，别说，还挺合适。
白赫一愣，回头看龙寅川，对上的视线还是温和又稳定的。

（五十二）
一直以来，白赫向往的伴侣生活，无非就是两个人同一个屋檐下，每天平平淡淡过日子，二十来岁风风火火想浪迹天涯，年纪上来了，就只想有个家。所以龙寅川平静说出的一个细节，无意中狠狠戳中了他心里的柔软处。
至少说明龙寅川的确是好好想过跟他一起生活，把他的生活融进自己的生活。
可能脸色呆滞了点，龙寅川端起杯子贴到他脸上：“嗯？”
“呃，没什么。”
龙寅川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他刚才那么说也是斟酌过的，在他看来，感情上的事情有时候言语很单薄，重要的是怎么做，他之所以用那种说法，也是向白赫表达他的态度。
气氛很不错，龙寅川很自然地换了下一个话题：“今天跟学生们吃饭怎么样？”
白赫捧着杯子暖手：“还行，挺热闹的。”
“看来你在学生面前没有架子，他们都很喜欢你。”
“能有什么架子，我看他们哪一个都不差，”白赫想到什么笑了下，“当然，严格起来他们也哭爹喊娘的。”
“该严严，该松松。”
“就是这么个理，”白赫喝了口水，有淡淡的柠檬味，“你呢，生意局还是费神吧？”
“今天的不费神，主要是看戏。”
“哦？”从龙寅川嘴里说出看戏两个字还挺神奇的。
“领导借饭局敲打一些人。”
这么说大概就明白了，白赫笑他：“龙老师身正不怕影斜是吧。”
“当然。”
看龙寅川这副坦荡样，白赫心里动了下，斟酌着又问：“今天跟你和你那位老同学一起出来的是？”
龙寅川没立刻回，不知怎么的笑意深了点。
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白赫摸了摸鼻子：“不是，我瞧人家还看过来跟我打招呼，我应该不认识……”
“你的确不认识，”龙寅川放下杯子，“他是N大的老师，也是我前男友。”
白赫愣了几秒，对上龙寅川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啊？”
龙寅川一笑，看着有点感慨：“过去很久了。”
反应了几秒，回过神白赫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只是一时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给回应：“就，你之前提的那个？”
“嗯，我本科时期谈的，毕业前分手的那位。”
“哦……这样啊。”
“跟你提过的，因为追求不同，性格也合不到一块儿，就分手了。”
看白赫明显若有所思的样子，龙寅川伸手，轻轻按在他手背上：“在想什么？”
白赫垂眼看他的手，再抬头看他，怎么说呢，这个人也太实诚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龙寅川反问：“介意了吗？”
“这个真没有。”
他自己都有糟心前任，三十多岁的人了，前任好几个都正常。
“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龙寅川轻轻呼了口气，不徐不急地说，“在国外那些年我们没有联系，回来后的同学会上见到，场面上又留了联系方式，他也是经济方面的老师，后来找过我几次想谈合作，我拒绝了。”
白赫不是一个能轻易信任的人，但龙寅川说的，他都没有怀疑。
“今天见到也是因为我们同属于一个项目，谌耘发起的，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加入的时候我已经在项目组了。”
白赫点头：“这很正常。”
龙寅川笑了下：“白老师，放心。”
白赫盯着他，也笑了声：“我也没担心。”
一段舒服的关系，首先就是信任，白赫甚至开他玩笑：“其实我看那个，也是老师对吧，是真不错啊，诶，你们学经济的都有那种精英大佬气质吗？”
“是吗？他还说你光看背影气质都很好。”
“啊？什么时候？”
“当时我过去打招呼，他也在外面，看到了。”
“所以你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了？”
龙寅川点头：“他先猜到的，我承认了。”
“哦……”
“还是说不承认比较好？”
白赫一怔，结合语境明白过来：“不是，我没介意这个，知道就知道呗。”
其实，早晚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白赫很清楚这一点。
龙寅川看着他，笑着慢慢握紧他的手：“明天忙吗？”
“还行，就上午一节课。”
“这里离学校更近，一起？”
手背上的温度有点高，对于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白赫几乎立刻就听懂了，也没怎么思考就点了头：“好。”
龙寅川可见地更愉悦：“刚好我的车还在学校，明天还得麻烦白老师捎我一程。”
白赫失笑：“肯定的啊。”
坐着聊了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得面对下一个问题。
龙寅川拉开一扇门，对白赫说：“这间屋子以前是我爸妈的，一直没人住，所以平时也没有打扫，不过收拾起来很快。”
白赫抿了下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也觉得这样的龙寅川捏着小心思的样子还挺可爱。他很干脆地摇头：“不用了吧，明天还得早起，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龙寅川带他去了另一间屋子前，扶着门框轻笑道：“那就挤一挤了。”
白赫看过去，老式的房子没那么多功能分区，每个屋子的空间就是大，龙寅川的房间很宽敞，容纳的家具尺码也大。只是从那张床上扫过去，“挤一挤”都成了客套。
大男人没什么好扭捏的，他都上来了，这一环也不是没预料到。虽然对比他以前谈恋爱的节奏，跟着龙寅川不知不觉快了很多，但一切又都能接受。直觉认为龙寅川没有问题，而他也希望龙寅川是带他彻底走出那点阴霾的人。
“你要洗澡吗？”
“要吧，今天上课还是出了汗的。”
“好，给你找找换洗的。”
龙寅川毫不避讳，带他进屋子选衣服，直接拉开了同样宽大的衣柜。
“我去，你这……”白赫一看到里头排排挂着的衣服没忍住，“这是什么商务风的衣柜啊。”
大部分都是中规中矩的衬衫和外套，颜色也没几个太鲜亮的，相对休闲的风格只占了一格，白赫还都见过他穿。
龙寅川从下面的抽屉里拿了个盒子出来，听到这儿也扫了一眼：“我妈总嫌弃，这个可能尺码不合适，凑合穿应该可以。”
一看那盒子就知道是什么，白赫接过来，看了眼尺码：“能行。”
“睡衣的话，”龙寅川拉开另一扇衣柜门，在叠好的衣服里翻了翻，“这套你能穿，我买来刚好小了一号。”
白赫听着，但视线被这边挂着的架子吸引，顺势伸手拨了下，意料之外的东西闯入视线，看清后整个人都愣了。
身边的人没动，龙寅川保持着拿睡衣的姿势抬头，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但他没遮掩什么，直接将两侧的衣服拨开，让白赫看得更清楚。
白赫回神后，开口第一句话带着明显的惊叹：“阿姨说错了，你审美很不错啊。”
龙寅川被他这语气逗笑，语气有不明显的轻松：“也是小小的收藏爱好吧。”
见白赫笑意更深，补充道：“我的收藏爱好挺多的。”
“哦？”
“以后你就知道了”
“别的先不说，来来来让我仔细看看这个，”白赫走近两步，借着明亮的灯光，拉出一根领带仔细打量：“只是收藏？从没见你戴过啊。”
他手里是一根暗红色的领带，布料柔亮，底部有暗金色的花纹，换个角度颜色似乎又在紫色和深蓝之间转，远看近看都很高调，甚至有点……骚气。白赫没办法立刻把这个词从脑子里挤出去，抬眼再看龙寅川，跟平时一样冷静镇定，但推眼镜的那一下还是被他看出了点不好意思。
这就更稀奇了，白赫把领带放他脸侧比了比：“别说，还挺衬的。”
龙寅川失笑着握住他手腕：“你想看我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现在的情况有点像，一旦接受了龙寅川可能有点不好意思的状态，稀奇之余白赫升起了更多想逗逗他的念头。
看着龙寅川握着他的手，忽然一笑，另一手牵着领带的尾巴，从自己手腕上绕过去，再从龙寅川手腕上走一圈。肤色有些差异的两只手被一条领带缠在一起，就算气氛还没到位，怎么都有了点暧昧的感觉。
龙寅川意外了下，再看白赫时视线里掺了些成年人一看就懂的东西。
迎着他的视线，白赫意味深长笑道：“也可以不戴。”
龙寅川看着他，笑意一点点收敛后，压迫感就让人无法忽视。白赫盯着他，刚要说点什么后颈就被按住，视线一花，龙寅川就俯了过来。鼻子撞上眼镜的感觉立刻被唇上的触感淡化，回过神他们已经搂着吻在一起，缠在一起的手垂在身侧，彼此都只用一只胳膊用力攀附爱抚。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真要在龙寅川家里过夜，白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甚至跟在自己家差不多。洗漱的时候龙寅川拿出了新的杯子牙刷毛巾，说是最近才买的，本就是预备着白赫哪天过来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等两个人都收拾好回房间，十点过，不早不晚，也该休息了。
“睡觉了，还是再等一会儿？”
“那再等等，我平时都得十一点过才睡的。”龙寅川的床并不软，但躺着很舒服，屋子里温度也调得合适，他扯了下睡衣领，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
“好，需要什么就问我。”龙寅川说着也拿过笔记本电脑。
白赫看他这样下意识问：“外放会打扰你吗，要不你给我个耳机？”
“没事，不影响。”
“那就行。”这么说着，白赫还是把音量调到了最小。
空调送风的声音很小，白赫的手机声，龙寅川敲键盘的声音都很小，合在一起，在卧室这个空间里就恰到好处。
白赫在刷班级群里学生之前回的视频作业，但看着看着思绪就飘远了。这个房间里的温度、湿度、气味，床的柔软度，家具的光泽，甚至整体的感觉都很合适，合适到他都有点难以置信。不知道是自己心理作祟，还是龙寅川跟他真就这么合适，什么都是他喜欢的。偶尔有些瞬间还觉得不真实，他真的遇到想象中的人和感情了吗？
“……白老师？”
“啊？”白赫下意识转头看他。
龙寅川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玩笑道：“不会是紧张了吧？”
“紧张？”白赫说完这个就反应过来了。
龙寅川看他不知道怎么接话，顺着往下轻松笑道：“放心，今天不会做什么。”
“哦，对，”白赫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思绪里抽出来，又听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明天都还上课呢。”
龙寅川眨了眨眼，里头闪过一点狡黠，但他还是很正经地说：“不是，我这儿缺一些东西。”
白赫放下手机，人也从半躺的姿势往下滑，慢吞吞躺平了，然后拉过被子盖上。
龙寅川逗他：“那找个不上课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买？”

又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还不好意思说这个。
龙寅川关了机合上电脑，摘了眼镜后也放平了枕头躺下：“那周六晚上怎么样？”
“可以啊，刚好舞韵那边商场多。”白赫说着把被子往他那边分了点。
蓬松的被子沙沙轻响，龙寅川笑道：“照你这样，我要不再去装一床被子？”
“不用，这个点了折腾什么。”
两个大男人躺一块儿，就算被子跟床一个尺寸，隔远了翻身动作还是有点局促，尤其两个人都长期自己睡，跟人分享同一床被子不得不多注意点。
龙寅川想了下，忽然说：“你躺过来一点。”
白赫顿了下，依言往里挪了点，龙寅川也一样，两个人之间的空隙几乎没了。
“这样应该谁也抢不走被子了。”
白赫嗯了声，跟着打了个哈欠：“我睡相好。”
“我知道。”龙寅川轻轻翻身，对着他这边，还顺手压了下他们中间的被子。
白赫也想起他们在乡下那段日子，低低笑了声：“那睡了？”
“好，开关在你那边。”
龙寅川给空调定了个时，白赫顺势也伸手关灯。
“晚安。”
龙寅川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种独特的质感，白赫回味了片刻，低声回他：“嗯，晚安。”
一开始可能想过忽然跟另外一个人睡会不会不习惯，而事实证明，冬天的被窝里多一个发热源反而很舒服。舒服的结果就是关掉闹钟后又眯了会儿，然后就睡过了。
好在没有迟得太夸张，两个人沉默着迅速收拾好自己，白赫在一个快且合规的速度里，按时把两个人送到了学校。
刚好食堂在附近，在龙寅川的建议下，一起买了点吃的才各自去上班。
进办公室的时候秦乐民也在，一见他还玩笑着打招呼：“哟，难得看龙老师拎着早饭来，怎么，睡过了？”
龙寅川笑道：“是啊，还好今天没早课，不然就出教学事故了。”
秦乐民观察了下他的表情，等他走到对面坐下了才笑着问：“心情不错啊。”
“嗯？很明显吗？”
“乍一看没什么，”秦乐民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不过跟你之前早上对比，还是能看出来点儿的。”
龙寅川开了电脑，笑了下没说话。
秦乐民看他这样来了兴致：“我猜猜，不会是有对象了吧？”
龙寅川越过屏幕看他，失笑道：“怎么提出这个假设的。”
“嘿，我也是过来人啊，刚跟我媳妇儿谈上那会儿，身边的人都能看出来。”
龙寅川笑着没说话，秦乐民本来还想再八卦一下，结果电脑就传出消息提示音。点开看了会儿，跟着就叹了口气。
“怎么了？”
秦乐民无奈道：“你登上微信看看就知道了，今天又得去听什么讲座。”
“讲座啊……”龙寅川登上微信，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院长还特地点了几个青年老师，让他们一定要听一听，“基金申报？”
“啧，最近几年咱们专业中基金项目的老师比较少，都接横向课题去了，院长有意见了吧。”
想起之前院长还跟他聊过去企业挂职的事情，龙寅川说：“横向也挺重要的，院长应该两头都要抓吧。”
“确实，不过申请基金项目还是很重要的，能申请到最好了，”秦乐民顿了下，语气有点无奈，“咱们现在都是非升即走，手上没点儿东西怎么评职称。”
龙寅川看他一眼：“秦老师已经评上副教授了吧。”
“是这样的，不过当时还是吃老本，加上运气好，”说着又叹了口气，“现在可没那么容易了，龙老师你也多关注一下，以你的水平肯定没问题，但能早点达到要求还是尽早，往后说不定又有什么新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