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白赫来了点逗他的兴致：“那到现在，你能猜到结果了吗？”
龙寅川抬头看过来，隔着一层暖色的光，彼此的眼神里都带了点暧昧。他笑了下：“多少有点想法了，但白老师不公布正确答案，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那你先作答一下？”
龙寅川看了他片刻，忽然挑眉道：“不敢随便作答，万一答得不好影响考官心情，扣我卷面分怎么办。”
他说得很正经，白赫听着眨了下眼，没忍住笑出声：“龙老师还挺谨慎。”
“当然得谨慎，到了这一步，只能尽量减少被扣分的机会了。”
说实话，一个似乎各方面都游刃有余的优秀男人明明白白坦坦诚诚地说自己紧张，还是在这种问题上，白赫要说自己不心动那绝对扯淡。气氛安静下来，暧昧里又多了点热度，他抿了下嘴，打好的腹稿早就忘光了。算了，就这么着吧。
“龙老师。”
“嗯。”
白赫轻笑着，灯光下笑意都有点朦胧：“衣服还有味儿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但龙寅川还是老实作答：“有点儿。”
白赫点点头：“没事，回去洗一洗。”
“嗯。”
抛砖引玉，接下来就该是正题了，白赫清了清嗓子：“今天出来，你也看到了，我的喜好习惯就是这些，可能跟工作时候不一样。”
龙寅川点头，他也猜到了白赫的这个意图。
“很多不了解的人都觉得我可能各方面爱好比较……文艺？”白赫笑了下，“但其实我吧，喜欢看没营养的商业片，喜欢吃没营养的路边摊，不工作的时候很懒，又宅，找个舒服的地儿就能待一天，没多少积极向上的爱好。”
龙寅川表情不变，听白赫问道：“我的生活态度就是这样，该上班上班，该散漫就散漫，你……能接受吗？”
清吧里的人不少，可这一桌像是被什么隔绝开，感受不到别处变化。
龙寅川沉默了几秒：“就这些？”
白赫眨了眨眼：“嗯。”
“白老师，”龙寅川看着他轻声道，“这些都不是问题，相反，我甚至觉得这样很不错。”
“是吗？”
龙寅川笑得有点无奈：“当然，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但我私下里的状态跟你差不多，更希望休闲一点，工作已经很累了，自己的时间能自在点最好。平时一个人待着，大多也就看看书，出来走一走，我的包容性很广，不用担心喜好分歧。”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如果龙寅川不是在刻意配合，今天两个人倒是很和谐。
白赫若有所思点点头。
龙寅川继续道：“我想今天的行程也是你想用来告诉我你的生活态度，如果是担心我们这方面有分歧，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今天，我很享受，谢谢白老师。”
这些话很真诚，听着不掺假，白赫呼吸紧了点。接下来的话伴着猛然强烈起来的情绪堵在喉咙口，他微微皱眉，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用力吞咽了下。就算是温暖的室内，在冬天这么来一口长岛冰茶也很刺激了，提神醒脑。
长长呼了口气，白赫缓慢点了下头：“好，考试时间到，我要公布答案了。”
龙寅川轻笑了声，双手搭在酒杯两侧，坐直了点。
“谢谢龙老师一直以来的好感，那……我们就在一起试试吧。”
可能是错觉，清吧里一瞬间变得安静，白赫下意识想回头，看看有没有注意这边的人，但龙寅川的表情牢牢抓住了他的视线。
其实严格来说也没多大表情变化，但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睁大，刚好盛着顶上的氛围灯光，一瞬间亮了不少，嘴角的笑意扩散，紧跟着眼里的光点就像涟漪轻轻荡漾，温柔得很。
这么一瞬间，白赫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告白成功的时候，那种紧张后的如释重负以及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喜悦。他曾感受过，所以也感受到龙寅川现在真的很高兴，而他因为这份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没有想象中的纠结为难，看到龙寅川这样，他甚至没有去想自己所谓的底线。
原来……
他可能也早就喜欢上龙寅川了，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用无谓的枷锁绑住自己。
“白老师，”龙寅川再开口，声音有点沉，“谢谢。”
这声谢谢胀满了情绪，直接砸在白赫心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摸着湿漉漉的酒杯，故作镇定笑道：“嗐，谢什么，咱俩谢过去谢过来的……”
话说不下去了，龙寅川一直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和温柔是克制不住的浓烈，可能是刚才那一口鸡尾酒，他身上开始发热。
“……咳。”
“说起来……”
“嗯？”
龙寅川笑了下，忽然伸手，轻轻擦去他手背上的一颗水珠，带起方寸间短暂的热度：“以后该怎么称呼呢？”
白赫一愣，对上龙寅川的表情，也笑起来：“白老师，白赫，小白，小赫，或者你给我个特别的也行。”
在清吧坐了个把小时，喝了杯酒，再出来就多了个男朋友，白赫站在依旧灯火明亮的街边，还有点不真实感。然而这份不真实很快被打消，龙寅川跟在他身边，距离明显比之前近了，近到两个人揣着手，胳膊肘都能碰到一起。
酒精带来的微醺感慢慢褪去，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凉丝丝的，但脑子里又像点着火，热得发烫。
“九点了，白老师，送你回去？”
感叹龙寅川还是这么绅士，白赫点了下头：“嗯，走吧。”
晚上回去是打的车，车停在大门口，白赫先下车，龙寅川也跟着下来，白赫刚要说什么，就见师傅潇洒地换档，一脚油门插入车道，几秒后消失不见。
反应过来失笑：“我还说你顺便就能坐他的车回去了。”
龙寅川笑着推了下眼镜：“没事，那就送你上去吧。”
白赫张了下嘴，顿了下也只是点点头：“嗯，走吧。”
本来是想拒绝的，也不早了，龙寅川可以直接再打个车回去，但他们刚多了层更亲密的关系，拒绝似乎太扫兴了。
门卫处的人应该对龙寅川有印象了，隔着窗户对上视线时，甚至还点了下头，主动帮他们把门打开。偌大的小区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只遇到个遛狗的老太太跟他们擦肩而过。
走出电梯，停在门边，白赫正要伸手去开锁，拇指都放到指纹识别器上了，忽然停住，回头看龙寅川，龙寅川的视线还是放在别处。
“龙老师。”
“嗯？”
白赫自己也犹豫了下，但很快就轻松笑道：“告诉你密码？”
龙寅川看了眼密码盘，笑着摇头：“现在不用，这是你的隐私，等你觉得能完全信任我了，再说也不迟。”
意料之外，但从龙寅川嘴里说出来，又很合理。白赫挑了下眉，已经挪到密码盘上的手指又按回去，迅速开了门。
送到了门口，又开了门，于情于理都得叫人进去坐坐，白赫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龙寅川刚踩上门里的脚垫，手机就响了起来。拉着门把手，一边往里关一边接电话。
“喂，妈。”
白赫正在换鞋，没注意到龙寅川关门动作一半就停下了。
“……嗯，好。”
不到半分钟就挂了电话，门还是没关上，龙寅川站在原地没动。白赫回头，带着点询问看他。
“我妈电脑出问题了，有点急，让我回去看看。”
白赫恍然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
龙寅川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遗憾，片刻后点了下头，却伸手过来，很自然地牵着白赫的手，拇指指腹轻轻搓了下他手背，问了个别的：“明天有空吗？”
身份转变后，看龙寅川的笑都觉得有点不一样，保持着牵手的姿势，白赫说：“有，怎么了？”
“想约你出来。”
白赫看着他，被感染了也笑着：“约会？”
“嗯，可以吗？”
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刚才龙寅川遗憾于马上得回去的瞬间，他发现自己也有点遗憾：“好。”
“那我明天来接你。”
“明天都听你的。”
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龙寅川笑着点头，也收回了手。
看着门关上，白赫搓了搓手，被龙寅川握过的地方有点热。绕到客厅，家里的小祖宗吃饱喝足懒得动弹，窝在猫爬架上，给了他轻轻一声“喵”就算打招呼了。路过看了眼进食情况，还不错，只剩了点残渣。
认命地去收拾猫砂，清理干净了才坐回沙发，掏出手机来看消息。
最新一条是钟夏发的照片，表示他来送过东西喂过猫了，反手回了个谢谢，结果对面立刻又发来消息——
“这么晚才回？浪哪儿去了？好利索了？”
三个问号，白赫甚至能想象钟夏的语气，犹豫了下，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

“什么事？”
听着对面精神矍铄的一句，白赫猜这家伙八成喂猫那会儿才起来：“没，我刚回来。”
“上哪儿玩儿去了？”
“咖哥那儿，然后就小吃街。”
对面顿了下，不经意地问：“哟，有兴致啊，就你一个？”
白赫沉默了下：“不是。”
这下轮到对面沉默了，劈里啪啦的键盘声也停下，片刻后打趣道：“跟谁啊？”
没什么好遮掩的，打这个电话就是要告诉钟夏：“龙老师。”
“哦——”钟夏故作恍然拖了个长音，“那肯定是比跟我之前出去浪开心吧？”
白赫失笑：“你少阴阳怪气的。”
“啧啧，也不是你要避嫌的时候了。”
白赫笑了声，顿了几秒，又快又轻地说：“我跟他在一起了。”
“……”
这下对面的人沉默了更久，缓过来先是长长叹了口气：“不容易啊，你终于想开了。”
“嗯，真的答应了，好像也没我想的那么不能接受。”
钟夏笑了声：“真不错，开窍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今天，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不错不错，很自觉，”钟夏感慨着，“以后我跟老程出去玩儿也能组团带你们了。”
“你想得倒是远，缺司机了是吧。”
“哈哈哈哈先别说这么多，脱单饭什么时候请？”
这个问题来得太快，白赫无奈道：“几个小时前才在一起，还没说到这儿呢，回头我看看他的意思吧。”
“诶，可别想赖啊，我还得继续当僚机。”
“放心，少不了你的。”
“……”
来了这么个好消息，钟夏拉着他多聊了会儿才挂电话，等放下手机，白捡也蹭过来趴他身上了，顺了顺它背上的毛，白赫还有点不真实感。
“……好了妈，你现在再试试？”
周英严肃地盯着电脑，鼠标放在文件上点了点，两秒后文档顺利打开，刚好是之前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唉，你弄就这么简单，我之前着急好久呢。”
龙寅川笑着安慰道：“我也是运气好吧。”
周英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关掉，摘掉老花镜看他：“对了，明天你怎么安排，我跟你爸简单张罗下？”
龙寅川顿了下，笑道：“不用。”
“嗯？”
他推了下眼镜，笑得很含蓄：“我约了人。”
周英打量了下他的表情，缓缓挑眉：“哦？朋友？”
龙寅川认真看着她，毫不犹疑地说：“男朋友。”
周英一笑，等他往下交代。
“是白老师，”母子俩视线相对，龙寅川笑道，“妈应该猜到了吧？”
的确，周英没什么意外的样子，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你哪有那么多闲心每周六来接我，还主动给人家带吃的。”
龙寅川失笑：“接你的确也是个原因啊。”
周英一副少来的表情，就听龙寅川接着问：“妈，我跟白老师的关系，你……能接受吗？”
周英没有立刻回他，看着电脑黑屏了才缓缓道：“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这个放心，我们都有分寸。”
“嗯，那……要不明天叫人家过来一起吃饭？”
这个提议还让龙寅川怔了下，反应过来失笑：“妈，我们今天才定下来，你就让人家明天来吃饭，不太合适，等我们稳定点儿了再说吧。”
周英也不勉强：“行吧，看你们，那可就别说自个儿生日爹妈不上心了啊。”
这个玩笑话让龙寅川哭笑不得：“妈，明天我就三十一了，还计较这个啊。”
洗了澡回房间时，刚好收到白赫的消息，问他明天什么时候出发，龙寅川看时间没差几分钟，打了个视频过去，结果对面接起来，白赫跟他一样顶着湿淋淋的头发。
“刚洗好？”
白赫抹了把脸，在灯光和手机的修饰下显得很白：“嗯，你也是？”
“对，”龙寅川错开视线看了眼衣柜，又不经意地看回来，“明天晚一点吧，你多睡会儿，开学可就没多少睡懒觉的时间了。”
“这倒是啊，不过也没什么。”
龙寅川顿了下，忽然一笑：“白老师想早点？”
这话没什么调侃的意思，白赫回过味儿来却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咳，那什么，怎么也得早点起来收拾收拾啊。”
龙寅川微微挑眉：“那七点？八点？”
白赫没忍住笑道：“也不至于这么早吧，又不是要上班。”
没再逗人，简单商量了下两个人就约好了时间。白赫顺便提了又要让钟夏帮忙喂猫，跟着就想起钟夏让他请客吃饭的事，话到嘴边没说出来，互道晚安就挂断了视频。
几乎是同时，龙寅川拉开了衣柜，看着明面上被挂满但其实也没多少款式的空间，有点无奈。似乎体会到以前女同学说的衣到用时方恨少，他的衣柜里，相对多的都是更正式的衣服，这部分的价格和质量更高，回国时带回来的也是这些，这突然需要休闲的了，有倒是也有，就是不太满意。
之前周英给他买过两套，只能将就着凑合下。
龙寅川还是跟他约的十点，打车提前了几分钟赶到，却看白赫已经站在大门口了。
白赫今天的穿着乍一看很随意，但细节都搭配得很好，墨绿色的休闲外套，裤子和马丁靴也是同色系的，身上的配饰多少带了点朋克元素。但他不是那种张扬的五官，这么穿并不放肆，反倒显得年轻活力。龙寅川还没开口就笑了，下车错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白赫一笑，配合地坐上去，听车门关上了，有点意外道：“我还以为你自己开车。”
龙寅川很自然地回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一想如果喝点酒就不方便了。”
“这倒也是，”白赫转头看他，这才发现龙寅川又换了副眼镜，依旧是黑色的，但框架上多了一抹银灰色，好奇道：“龙老师，你到底多少副眼镜啊。”
“嗯……也不算很多。”
白赫轻轻挑眉：“你不会有收藏镜框的爱好吧？”
龙寅川很坦然，笑道：“有一点，不过也没那么夸张，都是这些年换眼镜留下来的，这个，还是我出国前用的。”
“嚯，那保养得很好啊。”
“嗯，放在家里的我爸会经常养护。”
两个人坐在后座聊，没多久就到目的地了。
“所以，今天是什么安排。”白赫站在这大型商业圈中间，抬头看了眼前面最高的写字楼。
龙寅川平静回他：“陪我过生日。”
“嗯，”白赫眨了下眼，猛地反应过来，“你今天生日？”
龙寅川被他这表情语气逗乐：“是啊。”
白赫盯着他，眼睛慢慢睁大，片刻后忽然笑出来：“原来今天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嗯，不过这个只是顺便。”
白赫大概明白龙寅川的意思，他们俩对此的看法可能差不多，这个年纪没什么一定要过生日的仪式感，只能说是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约会，正巧刚上了，姑且能算是好事成双。
理是这么个理，但都知道了，肯定得重视起来。上午没出太阳，风还很冷，从龙寅川这边吹过来时，白赫闻到了他身上有点淡，却很清爽的味道，胡乱猜测了下可能是洗衣液还是香水，而后忽然意识到一点——我跟他是一对了。
这个认知让他起了身鸡皮疙瘩，不是不好的意思，大概是这会儿才清醒？
“那，你想做点儿什么，”白赫问他，“咳，怎么也让我有个表示的机会吧。”
就算来得突然，他都是人家男朋友了，该有的肯定也不能少。
“这个，白老师随意就好，其实你昨天就已经送了我最好的生日礼物，”龙寅川温和又真诚，“你今天能跟我出来，也足够了。”
“嘶，话是这么说……”白赫失笑道，“但这要换我今天生日，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真这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