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白赫掏出手机看了下，还笑了：“提前十分钟都保守了。”
看龙寅川跟上来，白赫伸手撩了下他后脑勺的头发：“刚蹭乱了。”
“还有吗？”
“嗯？”
龙寅川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袖子衣摆：“还有哪儿蹭乱了，再帮我理理？”
白赫笑了，有点意外，但还是很配合地拍拍他后背：“好着呢，进去了。”
两个多小时的剧目，舞台很吸引人，剧情环环相扣，时间过得就很快，等演员们都上来谢幕了，俩人才想起来喝口水。
“怎么样，不错吧？”
剧场的灯再度亮起，其他观众陆续离开，白赫跟龙寅川没想去挤，待在位置上聊。
“很不错，原版小说我看过，还是很还原的，也很出彩。”
白赫一听就笑了：“那就行，我这礼没送岔就好。”
“不会，我说过，我包容性很强的，”龙寅川握着矿泉水瓶，在手里抛着，“尤其是我不擅长不了解的领域，有意思的多看看也很好。”
“这么说以后就经常带你看啊哈哈哈。”
“当然可以。”
盯着他手里的瓶子，白赫往后看了看人数，问他：“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龙寅川看了眼手机：“吃饭？”
“吃饭啊……”
“嗯？”
看龙寅川询问的眼神，白赫靠在椅背上摸肚子：“总感觉才吃了，这又吃，还早吧？”
“等我们过去就差不多了。”
白赫顿了下，片刻后回过味儿来，猛地回头看他：“你都订好了？”
“对。”
“哪儿啊？”
“水上。”
“……啊？”
考虑到白赫的脚还在恢复，一出剧院龙寅川就拦了辆出租车，这回倒是学到教训没让师傅快点儿，加上晚高峰也堵车，半个多小时才到。
站在江边，白赫看着前面的游船，他还以为最多是什么主题餐厅，结果真在水上。
跟着服务员到了他们的位置，才发现还是靠窗的地方，视野绝佳。
这是家类似主厨发办的餐厅，不需要点菜，全看师傅发挥。白赫撑着头往外看，船已离岸了，水面上倒映着河岸上的灯和船上的霓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波光粼粼。
“白老师？”
“嗯？”白赫回头，龙寅川双手搭在桌上看他。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白赫一笑，指了指窗外：“说真的，我在这边生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在船上吃饭。”
龙寅川也跟着笑道：“采访一下，感觉如何？”
“嗯……”白赫故作挑剔地四下打量，再跟龙寅川视线相对时没绷住，笑了两声才说，“感觉很新鲜，外面景色很好，不管待会儿味道怎么样，我都会记住这个地方。”
龙寅川看着他，眨了下眼：“那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达到了。”
白赫看了他几秒，不自觉错开了视线，但转念又觉得不太好，转回去，龙寅川还是温和安静，带着点笑看他。
很奇妙，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在这种视线下心态就有了点变化，从有点不好意思的局促到相对坦然的平和。一天时间，好像也没干什么，他已经开始适应他们之间的新关系了。
“热了？”
“嗯？”
“空调温度太高了？”
白赫一愣：“啊？还好吧。”
龙寅川笑得有点狡黠：“看你耳朵有点红，还以为你热了。”
“……”还是没完全适应。
不知道因为价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个餐厅里人并不多，但菜还是上得慢，才上了一两道就算白赫中午吃太撑也饿了。
“饿了？要不先吃？”
白赫坐直了点：“没事，还好，再等等吧。”
毕竟是龙寅川的生日，这顿饭意义还是比较重要的。
龙寅川点了下头，忽然从衣兜里掏了个小盒子出来。而一看那小小的丝绒盒子，白赫心脏跟眼皮同时一跳，生活经验在他脑子里骤然形成个略微荒谬的念头。
龙寅川没刺激他，但也没给他缓冲的时间，直接打开盒子推到他面前：“年前偶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第一眼看过去像对耳钉，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毕竟他从没用过这玩意儿，只是猜测：“配西装的？”
“嗯，袖扣，”龙寅川笑着点头，“当然，这个款式不那么夸张，平时一些休闲的衣服也可以用。”
白赫伸手摸了摸那个盒子，被自己刚才的脑补逗笑：“说来你别笑话，刚还没打开的时候我还给自己吓着了。”
“嗯？”
白赫点了点盒子外壳：“这大小、形状、材质，还有这个场合，当时第三次见面吃饭你就跟我说那些，你觉得我看着它能想到什么？”
这么说龙寅川就明白了，他笑了两声，了然点头，半开玩笑道：“那我让白老师失望了。”
“诶，没有啊，要真跟我想的似的，那可就事儿大了哈哈哈，”白赫看着这两枚青花袖扣，感慨道，“你说说，今天明明是你生日，怎么搞得我一直在收礼啊。”
“其实买它的时候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答应。”
白赫抬眼看他。
“当时是想，这个只是作为朋友的礼物。”
“朋友啊？”
“对，至于我们新的身份，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挑选新的纪念物。”
白赫一笑：“那我得收下了，这俩身份不冲突。”
说完当着龙寅川的面合上盖子，直接揣进口袋。而顿了片刻，他有点好奇道：“这个放兜里比看起来大啊。”
“是啊，”龙寅川笑意更深，“所以今天我总担心它丢了。”
白赫配合地接上：“现在担心就转移给我了是吧……”
在这种地方，和刚确定关系的人吃饭，白赫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压力，但事实上完全没有，饭菜味道一般，但一边吃一边聊，小声吐槽主厨的审美，再相视一笑，很自然。
吃完也就下船，沿着河岸散了会儿步才走到大路上打车。
龙寅川很自然地报出白赫家的位置，白赫犹豫了下，没说什么。
只是车在门口停下时，白赫一边开门，一边很自然地问：“上去坐坐？”
龙寅川侧了下身，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
于是痛快地掏出手机付钱，跟着下了车。
白赫走了两步，却感觉龙寅川没跟上来，一回头，果然，看他站在原地。
“怎么了？”
龙寅川慢慢走到他面前，忽然很低笑了声：“今晚就算了。”
“啊？”白赫顿了下，忽然回过味儿来。
龙寅川也很直接：“今天我很高兴，又喝了点酒，就不上去了，万一……”
这个万一后面是什么，白赫一个大男人，结合语境当然明白。明白过来就笑了，倒不觉得尴尬，甚至想逗他：“你说的这个万一，就咱俩现在的关系，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
龙寅川看着他，脸上的笑散了点，穿过镜片而来的视线变得有点锐利，这种微妙的变化白赫很明显地感受到，但也很放松地让他打量。
片刻后，龙寅川忽然伸手，掌心贴在他颈侧，很轻很慢地摩挲。
有点痒，但总觉得不止是皮肤痒，白赫顺着歪了下头：“……嗯？”
“嗯。”龙寅川低低应了他一声。

龙寅川靠近的速度并不快，给够了他思考判断的时间。他明白，也没躲。
在冷风里站了会儿，贴上来的唇还是温热的，白赫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这么近的距离，除了一点热度，他甚至感觉到了龙寅川的心跳，因为他下意识抓住了龙寅川还按在他脖子上的手，脉搏的速度略快。
但动作一点都不急，只是很轻地从他嘴角蹭过去，停顿了两秒就分开。
“现在还要让我上去坐坐吗？”
白赫有点发愣，一时没回答。
龙寅川笑了下，顺着他颈侧滑到肩上，轻轻拍了拍：“下次吧。”
“呃，那什么，也不是……”回过神后白赫有点唾弃自己，这反应总觉得很对不起龙寅川，又不知道怎么找补，看龙寅川这样，似乎也没必要找补。
“没事，陪我等个车吧。”
再站到路边，刚才的暧昧也被风吹散，但两个人之间没有距离，多的亲密还是稳稳留住了。
得说点什么，白赫想：“对了，今天还没跟你说吧，差点忘了，生日快乐啊，龙老师。”
龙寅川在他身边笑了声：“是很快乐，谢谢白老师。”
白赫对着晚上的街道，慢慢呼了口气：“快开学了，新学期你也该忙了吧？”
“嗯，要排课了。”
“在这边还是得去新校区？”
“目前只有研究生的课，就在这边。”
白赫点点头：“那就好，我有几次还得上本科生的课，每周几个来回也够累的。”
“你新学期的课多吗？”
“跟这学期的差不多吧。”
龙寅川看了眼手机，约的车还有两公里：“舞韵那边的工作呢？”
“应该还好，哦对，说起来我们又招了人，等面试过了我就得分点儿活出去了。”
“周六下午的课要分出去吗？”
白赫笑了声：“那我得问问姐姐们愿不愿意。”
看龙寅川也笑了，白赫半开玩笑问他：“你希望我分出去吗？每周六下午就能空出来。”
龙寅川一听，打趣道：“不如把周六晚上的课也分出去了。”
“那得好好想想了……”
龙寅川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客厅的灯关着，估计爸妈都休息了。他放轻动作开了走廊的灯，结果刚换了鞋就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对上穿着睡衣的周英。
“妈，吵到你们了？”
“没，还没睡，出来接杯水，”周英站在饮水机旁边，顺势问他，“今天怎么样啊？”
龙寅川笑了下：“挺好的。”
看他这样子的确是挺好的，周英打趣他：“看出来了，这么高兴。”
“有这么明显？”
“我是你妈，”周英顿了下，很自然地继续问，“怎么不多玩儿会儿。”
这语气像极了小时候他出去玩儿，但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啊。龙寅川同样下意识往墙上的挂钟看，失笑道：“不早了啊。”
“你们又不是我跟你爸这岁数的人，会嫌晚啊。”
这话结尾跟着声笑，龙寅川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有点哭笑不得。
这会儿工夫周英也接好水了：“行了，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妈晚安。”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没见面，主要是学院突然发了通知，下学期有课的老师都得交点材料，白赫还要面试来舞韵应聘的老师，也就正式开学前一天晚上吃了顿饭。
新学期，学校里没什么变化，上午开完教师大会，龙寅川跟秦乐民一起回了办公室。
“唉，龙老师材料交了吗？”
“嗯，交了。”
“效率真高啊，”秦乐民揉着坐了一上午酸痛的后脖子，压低声音吐槽，“每次都想一出是一出，要什么就得给什么，给了也没什么用。”
龙寅川反手关上门：“大概……也想让老师收收心快点进入工作状态吧。”
秦乐民夸张地叹了口气：“有道理，学生要收心，老师也要收心。”
“毕竟是在学校。”
秦乐民把早上其他老师给的橘子拿过来，剥成两半，分了一半给龙寅川：“我早看穿了，只要在学校，这些都跑不了。”
说到这个，龙寅川倒是想到了别的，擦了手去拿橘子：“一般上课的话，还是会采用学生汇报的形式吗？所谓的翻转课堂？”
秦乐民嚼着橘子回他：“看情况，当然现在很多老师为了图省事，有时候让学生分组或者个人汇报。你想想，一门课几十个课时，就咱干讲那多累啊，备课都麻烦。”
龙寅川点头，听秦乐民继续说：“何况学生真愿意听的也不多，他们啊，就只想拿到个合适的分数，你让他们汇报也是个给分的标准。”
“嗯，有道理。”
秦乐民看他表情还乐了：“龙老师，我懂你现在的想法，我刚上课那会儿也一样，设计了很多讲课的方式，也会提前很长时间备课，结果真站上去了，你就会发现还是灵活应变比较好，又不是小学生了，他们自由度高着呢。”
龙寅川也笑：“受教了啊秦老师。”
“客气，哦对了——”秦乐民咽下最后一瓣橘子，笑得很灿烂，“备孕成功，咱在家里也升职了。”
龙寅川脸上笑意更深：“恭喜啊。”
“唉，戒烟也值了。”
秦乐民是真高兴，眼看着到饭点了，还说请龙寅川吃饭，可惜刚选好地方，龙寅川就收到院长的消息，这饭也只能跟院长吃了。
龙寅川还是第一次来教师餐厅的包厢，跟外面的饭店也差不多了。
“寅川啊，新学期开始了，你可没机会跟去年一样轻松了啊。”
龙寅川给柯敬倒上茶，温和笑道：“这都是应该的，本职工作。”
“嗯，我看你那门课下周就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之前的教授留了很多资料，帮大忙了。”
柯敬笑呵呵地夹菜：“还好，时间长了，你也就适应了，到时候你会发现教学只是工作中的一环，还有其他得费心的地方。”
“的确。”
柯敬找他当然不止是嘘寒问暖了解思想动态，简单聊过了就直奔主题：“寅川，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在外面挂职之类的吧？”
龙寅川顿了下：“没有。”
“这样啊，”柯敬笑了两声，“我这边有个不错的企业，考虑一下，去锻炼锻炼？”
龙寅川抬头看他，笑得有点无奈：“院长，我这正式工作才刚起步，都没站稳就能跑啊？”
“唉，这不影响，挂个名而已，平时也不需要做什么，有项目了就一起参与一下，分成不会少。”
听到这儿龙寅川就明白了，据他所知这种事情还是挺多的，他在国外的导师就兼了企业的职，个人收入也比较可观。
脑子里迅速过了下，龙寅川一笑：“谢谢院长给这个机会了，不过我手上现在还有个企业的项目，是很久之前就开始的，还得一段时间才结束。这是老同学找我合作，项目内容有点敏感，当初也是看我在国外，又没个一官半职才找上我的，所以……”
柯敬一直笑呵呵地看着他，龙寅川也大大方方看回去：“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再厚着脸皮找您怎么样？”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这事儿不急，我也就是先给你说一声，”柯敬埋头过来，有点神秘道，“我先探探你的底。”
龙寅川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温和笑着：“这是哪里的话，我看同事都说被院长器重是难得的好事。”
“哈哈哈哈……”
拿到这学期课表的时候，白赫正跟刚定下来的新老师谈完待遇细节。将学校的课表和舞韵的课表合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脸就垮下来了。
“哟，又是大忙人啊。”葛婷路过，还特地凑过来看了眼，一对上白赫表情就毫不客气打趣他。
鼠标光标在表格里来来回回，白赫叹了口气：“乏了。”
葛婷失笑道：“你每学期不都这样，你自己说的，课多赚得也多啊。”
“理是这么个理……”但情况不一样了啊，当然，这句话也就只在心里过了下。
“不过你这脚怎么样，要不再给新老师分点儿？”
“我不是正在看吗，”白赫点开舞韵的大课表，挨个比对，“已经给人家分了两个了，我看看还能把哪个时间段的分出去。”
“嗯？哪个时段？”
白赫顿了下，光标移到周六这列，从上往下：“晚上吧。”
“晚上啊，你问过人家意见吗，他愿不愿意上晚课？”
“还行，男老师一般不会有问题，是个女老师我肯定不会让她上晚课，”白赫迅速修改了信息，并给新来的老师发过去，冷不丁听到葛婷在笑，抬头看她，“怎么了？”
“白老师好男人啊。”
白赫失笑着摇头：“这就好男人了，我好地方多了去了。”
“是是是，”葛婷坐下换鞋，忽然问他，“这么一来你周六下午上了课就能休息，也能轻松点儿，不然我看你都没什么自己的时间。”
想想以前的生活，还真是这样，忙起来连轴转，他都佩服自己的精力。当初把白捡带回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这情况也敢养？虽然有人帮他伺候，他这个主人确实不太负责了。
“不错，多个相亲时间段了，赶紧把恋爱谈上，不然多对不起这大好的休息日晚上。”
白赫眼皮一跳，葛婷明显是在说笑，但他现在已经是听者有意了。抽个时间给龙寅川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以后两个人倒也真能在周六晚上见面。不过给周英上完课，转头就跟人家儿子约会去，白赫忽然觉得有点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