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嗯，好。”
转向白赫时孙薇又叮嘱他：“你也别麻烦人家龙老师啊。”
“知道知道。”
孙薇动作真的很快，洗了碗就收拾着走了，剩下的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然，可能都没看进去。
白赫忽然坐直了，伸手从茶几上摸了个东西：“对了，你的U盘。”
龙银川接过那个小东西：“我还以为弄丢了呢。”
“嗯？你不会今天刚好需要用吧？”
“嗯，上午开会本来需要的，”龙寅川顿了下，“不过其他人有备份文件，也没点着要看我的部分，不影响。”
“那就好，别耽误正事。”
话到这儿白赫又不知道该聊什么了，孙薇给他洗了洗脑又创造了两人独处的空间就走了，弄得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龙寅川看他心不在焉，忽然开口：“你没有再被骚扰吧？”
“嗯？”白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没有了。”
龙寅川想了想又问，“他来过这儿吗？”
说到这儿白赫无奈叹了口气：“嗯，当初带他进来过两次，不过只是拿东西。”
“我看大门有人脸识别，你应该没带他录入过信息吧？”
“这肯定没有，不然他就直接进来了。”
龙寅川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果识别不灵敏，保安会帮忙开吗？”
白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认真道：“也有这种情况，门卫还是记得清常住的人，他这种门卫没印象，就算打电话给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开门的。”
“嗯，那就好，”龙寅川笑了笑，“有点担心他持续纠缠，所以还是提醒你多注意些。”
白赫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唉，最开始也没发现他是这样的。”
龙寅川还记得白赫跟他提这个人时说他们认识了挺长时间才在一起的，看白赫有点丧气，半开玩笑道：“看来白老师眼光还需要提高啊。”
白赫失笑：“是啊，我妈，我朋友都这么说。诶，对了，做饭那会儿我妈跟你聊什么了？”
龙寅川回忆了下：“问我的个人情况吧。”
白赫尴尬了一下：“咳，我妈……呃，她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
他的反应龙寅川看在眼里，笑意更深：“没事，挺好的。”
“嗯……”
看他这样，龙寅川起了点逗人的心思：“不过阿姨的问法，倾向性很明显啊。”
有的话如果用玩笑语气说会轻松很多，白赫斟酌了下笑道：“那能怎么办，我这儿难得有人来，我妈指定觉得咱俩关系不一般呗。”
“那也是我的荣幸。”
猝不及防，一回头就见龙寅川笑着看他，语气轻松，但眼神表情完全是来真的，已经不是试探，明明白白都摆出来了。
搅成一锅粥的思绪忽然清明起来，白赫自己都没意识到，一句话就出口了：“龙老师，认真的？”
龙寅川观察着他的表情，而后点了点头。
白赫沉默着垂下头，盯着自己肿着的脚踝出神，龙寅川没打扰他的思考，安静坐在旁边。
没等多久，几分钟后，白赫忽然低声开口，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龙老师，我们谈谈。”
“好。”
龙寅川接了两杯水，等白赫开口。
组织了好几种开场白，但都被白赫放弃了，还是干脆直接点。
“龙老师，你现在还是……对我有好感？”
龙寅川失笑：“我以为这很明显。”
白赫也被自己这个问法逗笑，龙寅川看着桌上的U盘：“否则我有好几种不用过来就能拿到U盘的方法。”
“这倒是，”白赫也看着那枚U盘，“但我一直有个问题，我们刚认识你就说过，我以为是一时兴起，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两个多月，我们见面也不频繁，只有下乡那会儿接触多了点，可能你还不了解我……为什么？”
“我想想。
龙寅川说想想，就真的捧着水杯沉默下来，白赫心跳有点快，很奇怪，他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所幸煎熬的时间没有太长，龙老师脑子灵活，逻辑清晰，很快就想好了说法。
“我对你，的确是第一眼就很感兴趣，我常年在国外，见到的大都是外国面孔，但我的喜好还是更偏东方一点，那时候我刚回来不久，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符合审美的人，”龙寅川开了个玩笑，“说得俗一点，一见钟情？你可能觉得是一时兴起，但我的眼光和直觉还挺准的，尤其长期没有遇到心动的，所以当那天晚上我向你问路，离开后又开始遗憾时，我就知道了。”
白赫回想起那个夜晚，也笑了下：“那副样子也能让你遗憾？”
“嗯，遗憾时间太紧，应该带你去喝点热的，”龙寅川很客观地评价自己，“我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那天我确实想帮你更多，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白赫下意识看他。
“感情上的事有时候很难解释清楚，我想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毕竟我们不是很快又见到了吗。”
龙寅川笑着说缘分的样子白赫从没想过，自然也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些话心动。
“如果第一次不能确定，那在酒吧，我就能确定了，”龙寅川温和又认真，“我的直觉和眼光都不错，哪怕你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彼此，我也愿意在第三次见面吃饭时表达好感。”
白赫失笑：“也是你看着是个正经人，否则怎么都会觉得你别有用心。”
龙寅川顺势也笑道：“那还得感谢我妈生的这副样子，大多时候都能取得信任。”
“但其实我很佩服你的果断，我是没办法这么迅速做出判断的。”
“经验，以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龙寅川的回答让白赫一愣，他打趣道：“这么说你经验丰富，所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经验来自很多方面，”龙寅川给了他很明确的答案：“这两者有关联，但也相互独立，知道想要什么才不会盲目，或许一开始并不那么明确，诱惑太多，想要的也太多，所以经验很重要。就我来说……”龙寅川推了下眼镜，“过往的经验是让我知道我不想要什么，但白老师你，是少有的让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很奇怪，明明没喝水，却从体内开始发热。
白赫沉默了下：“我让你想要什么了？”
“白老师，你先看着我。”
这种时候对视多少有点压力，白赫呼了口气，还是看过去。
龙寅川一笑，有点神秘：“我说我会看面相，你信不信。”
“……啊？”
“你虽然看着清瘦，但脸骨饱满，印堂明净，眉型秀美，双眼有神，”龙寅川每说出一个词，白赫眼里的不可置信就深一点，“从面相来看，你性格温厚，待人热情，气质上佳，有主见。”
白赫怔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笑出声：“你真研究过啊哈哈哈哈。”
“我妈研究过，”龙寅川很诚实，“刚才这些也是她说过的。”
白赫有点意外：“英姐还这么跟你说过我？”
“对，就在我第一次去舞韵接她之后，”龙寅川顿了下，“她很喜欢，也欣赏你。”
被人这么实诚地夸白赫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咳，我看我妈也挺喜欢你的。”
龙寅川没有顺着调侃什么，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刚才说的那些我也实实在在看到了，而这些特点都是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能具备的。当然，你的优点肯定不止于此。”
白赫其实想说自己还有不少缺点，但龙寅川的话没停：“白老师，我想你应该也认同，两个人光靠一见钟情，一时兴趣是无法长久走下去的。你之前跟我聊过前任，言语中也透露希望有稳定长久的感情，想得到一份这样的感情，怎么开始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关键是两个人如何达成共识，如何经营，怎么磨合。”
“你或许会说你也有缺点，缺点谁没有呢，”龙寅川像在上课，把一个概念拆开了细细的地说，“在没有更换身份前，不论观察多长时间，也不一定能甄别太多，所以我认为，该迈出一步的时候，就不必犹豫，而在一段健康稳定的关系里，我们总是能不断发现彼此的优点和缺点，这也是感情里的乐趣。我一直都相信，合适的人怎么都会在一起，不论认识多长时间，不论对方藏着什么秘密和缺点。”
白赫觉得龙寅川真的很适合当老师，谈什么都循循善诱，听到这儿他笑得也轻松了点：“龙老师，没发现你有点浪漫主义。”
“浪漫吗？不是还有更浪漫的说法吗，”龙寅川一笑，“人和人在一起也就是几十年，除去忙于学业、工作、应酬的时间，留给我们经营情感的时间其实很少，这些情感中还有亲情、友情、师生情等等，留给爱情的时间就更少了……”
类似的说法白赫听过，但从龙寅川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不真实感。
而龙寅川很自然地笑着：“所以，我要快速判断，遇到合心意的，哪怕只是第一面，也会主动表达好感，以免耽搁甚至错过。”
这段发言不太像龙寅川，真的很浪漫，其实龙寅川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强调浪漫的人，但细想内容又的确很龙寅川，看中的就果断出手，注重效率。
“白老师，人生苦短，及时决断啊。”
白赫一愣，直接对上龙寅川视线，隔着镜片能看到那双眼里的温柔、睿智和诚恳。他本就耳根子软，今天又被孙薇和龙寅川轮番“洗脑”，很难再坚定地声张什么。
挣扎了片刻，白赫笑得有点无奈：“如你所见，我是个很容易犹豫的人，这种事情上也很难做决定。”
龙寅川点了点头，反而问他：“白老师，说实话，我应该有吸引你的地方吧？”
这个没必要说谎，白赫嗯了声：“那肯定是有的。”
龙寅川笑着看他：“举举例子？”

人一般都会被自己向往又不曾具备的特质吸引，白赫立刻能列出来的也是如此。
“外形就不必说了，这方面的吸引力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白赫笑了下，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更重要的是气质，龙老师有一种，嗯……用年轻人的话来说，智性恋天菜的感觉，看着脑子就很好，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不会慌，成熟稳重。”
龙寅川脸上的笑意深了点。
“但是吧，虽然很厉害，却没什么距离感，反而很细致，就是……”白赫想了个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龙寅川轻轻挑了下眉：“白老师，至今我听到的评价两极分化，但跟你同感的人很少。”
白赫看着他，觉得自己能知道原因，勾起嘴角：“这么说也是我的荣幸了。”
龙寅川失笑：“毕竟追人是要拿出态度和诚意的。”
“所以这也是很吸引人的一点，”白赫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理智优秀的人对谁上心，细致温柔起来，真的让人受不了哈哈哈。”
龙寅川没说话，就这么看他，快速推了下眼镜。
“哦，还有——”
“嗯？”
龙寅川稍稍抬头，室内光线很好，透过镜片，一双总是很沉静的眼睛很亮。白赫不可避免地心跳快了点，当然，话到这里，也能坦率说出来了：“我还挺喜欢你每次推眼镜的样子。”
“嗯？”龙寅川眨了眨眼，镜片上的光点闪烁了下，“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是吗，嗐，反正还有很多啦，你对自己的魅力肯定有数的。”
“所以，这些魅力能引诱你跟我试一试吗？”
白赫沉默了下，忽然坦率一笑：“你这支绩优股太好了，升值潜力还大，我可能没那个成本投资啊。”
龙寅川挑眉看他，如果是这个说法，他就有更好的回应了：“如果是白老师，你有意愿就行了。”
白赫一怔，看他的表情有点好笑。
“当然，这样要直接面对各种隐藏问题的风险也更大。”
忽然想起下乡时听龙寅川上的那节课，白赫一笑，顺势接上：“风险更大，未来获得的收益可能也更大，是吧？”
“对，”龙寅川看着桌上两杯已经冷掉的水，“白老师，我也有缺点，有毛病，只是在你面前一直维持好形象，所以，不用觉得自己投资不了。当然，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我也会尽量避免让负面的问题影响到你。”
这场谈话到现在，白赫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清晰也相对成形的看法，他问龙寅川：“龙老师，你希望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龙寅川思考了下，认真回他：“我现在无法具体描述它是什么样的，至今我还没有经历一段满意的感情，而与不同的人在一起，产生的共鸣也不一样，我不想用那些半成品来归纳我想要的感情，我更希望和我认为合适的人，一起来创造彼此都满意的感情。”
对上白赫视线，龙寅川笑了下：“当然，这段感情的基础应该是稳定、健康、尊重和包容。”
白赫张了下嘴，顿了几秒才失笑：“啧，真不愧是教文化课的，这思维、这口才……好吧，我承认我也认同。”
起承转合，一个话题到这儿也该总结陈词了，龙寅川收了笑意，认真正经地问：“白老师，刚才的内容，我简单总结一下，我们都对彼此有好感，都希望有一段稳定舒服的感情，你的顾虑我也知道了，我认为这都不是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关系转变和加深了解来磨合解决，你认为呢？”
白赫消化完这段话，点了点头。
“那么我再正式地向你提一次，白老师，要和我试一试吗？”
白赫看着他，严肃却没有压迫感，用词都留够了空间，孙薇和钟夏的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闪。
“龙老师。”
“你说。”
“有个问题，”白赫的表情同样认真，“我们都是老师，这个职业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可能束缚会更大，如果，这样的关系，对工作造成了影响，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龙寅川早就猜到了：“所以，这就是你设定底线原则的原因？”
“算是吧。”
龙寅川没有思考太久，很快给了他答案：“看得出来，你很爱这份工作，你说的风险也是确实存在的，如果要和同行在一起，尤其是在国内这个环境下，必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对此我同样无法向你什么保证，但我可以告诉你，对我来说，这份工作和以前的其他工作没什么差别，如果真的无法在学校待下去，我还有很多选择。当然，虽然这么说有点消极，但真走到那一步，我会最大程度降低对你的伤害，也有能力为你提供别的选择。”
不可否认，这就是成熟又强大的人自带的安全感，总有办法，总有退路。
白赫认真盯着他眼睛，没有任何修饰浮夸或伪装的痕迹，半晌，他长长呼了口气：“之所以有这样的原则，就是不想给彼此造成伤害，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
龙寅川短促地笑了声，理解却也有点无奈：“白老师，太心软了，首要是保护好自己。”
白赫也笑了声，轻轻叹气。他当然知道保护自己，就是太容易投入，一投入优先级就是别人了。
“还有，家里的话，我爸妈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那边呢？”白赫顿了下补充道，“其实吧，出柜是一回事，家里人能不能真正接受又是一回事……”
看他踌躇的样子，龙寅川给出了答案：“他们知道，也尊重，并且接受。”
白赫心里一跳，就这么看着龙寅川。
“所以，有答案了吗？”
白赫犹豫了下，轻声道：“龙老师，我想再认真考虑一下，年后给你回复可以吗？”
龙寅川拿出手机看了看：“10号？”
“好。”
这个话题到这儿正式结束，龙寅川起身，重新倒了两杯热水过来。
白捡跳到沙发上来蹭白赫，他逗着猫，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龙寅川今天都没什么安排，白赫也没法有什么安排，干脆就待一起看电影，找了部兼具搞笑与温情的科幻片，消磨下午的时间。
动物对气味敏感，白捡一开始并不亲近龙寅川，可能是他在这个房间待久了，气味熟悉了，一部电影后居然主动蹭到龙寅川身边。
“啧，这猫真是见一个爱一个，”白赫戳了戳它肚子，“谁喂它就亲谁。”
暖呼呼的一小团，龙寅川没上手摸，放下手里的小零食：“大概是动物的本能吧，对食物有需求，它没有捕食能力，自然会依赖喂食的人。”
“哟，龙老师知识面很广啊。”
龙寅川一笑：“我会留意一些有意思的科普。”
“记性也好啊，像我就算看了一些也记不住，”白赫很中肯地评价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的技能全点在专业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