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鹤其实还有一个秘密:除了唱歌天赋差矣,体力耐力相较于同龄人,也短了那么一小截。
雪豹形态的周苏郁则相反,平时懒得没骨头,另一种形态下看起来矫健生风,端出一股“百兽之王”的虚假气势,吸引了观赛台上百分之八十的目光。
楚鸣鹤摸了摸小臂上的爪痕,细长一条,破皮没有血丝,是灵兽形态下的周苏郁挠的。
余光自上而下扫视,他观察雪豹绛紫色的眼珠。
倦懒和贵气。楚鸣鹤想到这两个词,明明周苏郁平日里就是一幅浪荡子代言人的模样,却拥有这么华丽的虹膜颜色,就像哪家的落魄少爷,而不是男寝A楼的宿管小哥。
雪豹舔舐爪子,略微偏头,楚鸣鹤收回目光。
比赛开始了。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连续横跨六个带着锯齿的轮胎,接下来的积木墙高达两米半,顶端坠着一根麻花绳,应该是让人摸着爬上去。
墙上的积木参差不齐,爬绳的时候脚底可以借力,毕竟才第一关卡,难度系数不能太高。
裁判吹响口哨:“预备——开始!”
楚鸣鹤被一股蛮力撞到一边,幸亏雪豹用后背托了他一下,手腕上的红线才没有扯断。
撞他的S级斗鸡飞出几米远,不忘回头咯咯咯嘲讽一波。
恩格人小力莽,像颗加了气囊的导弹头,“漂亮!解决掉一个!”
楚鸣鹤:“………”
这小孩儿中二病吧?
忽地从脚跟粘上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楚鸣鹤回瞪雪豹一眼,“看什么,跑啊。”
雪豹没理他,哼哼唧唧地往前走,硬是把百米冲刺跑成夕阳红竞走,关键是步速极慢,悠悠哉哉,把楚鸣鹤遛成了饭后消食的老大爷。
楚鸣鹤攥紧拳头。
周苏郁不听人话的程度,稍微有些超出他的预期。
“这时候跟我斗气有意思?”
雪豹晃晃尾巴。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一步都别想再进来。”
雪豹这才动作快点,脊背线条绷直,跳上前上方的一个巨形轮胎,肌肉蓄力的弧度流畅漂亮。
导播马上递过来一个近景特写,观赛席上响起掌声。
楚鸣鹤措手不及,因为担心红绳拽断,不得不同时跟着雪豹起跳。
一个没站稳,栽了个跟头,脸着地。
忽然感到后颈被提起来,他像被拍扁的生煎包一样翻过身,正对着紫色的眼睛。
雪豹伸出粉嫩的舌尖,碰了碰楚鸣鹤的锁骨,擦伤的地方很快愈合,以示虚假的安慰。
楚鸣鹤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颈间一片湿润,想到什么,他忽然原地诈尸跳起来,把衣襟拢严实,退居一米外。
雪豹瞟到他憋红的脸庞,雪白的胡须颤动,勾了勾唇角。
赛程如火如荼,已经有不少参赛者携契约兽跨过轮胎阵,更有如有神助者,甚至早百步到达积木墙,与喜提倒数第一的楚鸣鹤遥遥相望。
这不怪他,只能说他和灵兽状态的周苏郁默契值为负数,两人谁也不让谁。
原来是花瓶,导播都懒得切镜头了。
接下来,楚鸣鹤完全被雪豹牵着鼻子走。
在雪豹的带领下,他成功栽了两个坑,绊了四次脚,最后一次快摔倒时,硬薅了雪豹背上几撮毛。
作为报答,雪豹赏了楚鸣鹤一道泥爪子。
浑浑噩噩地摆平第一道障碍,终于到了积木墙。
这时,忽闻一道惨叫,楚鸣鹤望过去,只见恩格从积木墙跌落,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凭一己之力溅飞好几个轮胎。
惨叫起了羊群效应,很多参赛者如滚石般从墙上掉下,摄像机立马转向这边。
悬浮站台飘逸到观众席上方正中央,主持人绘声绘色道:“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精英邀请赛’节目直播现场,现在看到的是Z大学生会项目组特意研发的‘移动积木墙’,墙体安装了超高速触觉引擎系统,感应到有人体红外线时,墙上的积木不仅会自由伸缩,还会随机变换,运气好的选手还会触发隐藏反应,敬请期待哦。”
中央光屏上,浮现楚鸣鹤五官凝固的俊脸。
摄像头步步逼近,主持人逮住机会解说,“啊,这位帅哥看起来很苦手呢,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参赛者红线被扯断,丧失比赛资格。朋友们猜猜他会怎么应对呢?”
现场互动性很强,秦逸非常配合主持人,帮亲不帮理,“放屁!我们楚哥天下第一,不可能有苦手的时候。对付那群小罗喽,除草一样完全不费力。”
楚鸣鹤可真是谢谢秦逸帮他到处树敌,没一会儿工夫,不仅是观众席,参赛选手中也有人开始讨论起他。
“喂,你很有名?”
简耀刚从积木墙上摔下来,炎龙嘴里叼着红线,另一端连着他的手腕,红线没断。
上次拉拢楚鸣鹤无效,听到居然有场外应援,顿时激起他的好奇心。
雪豹乖巧蹲着,楚鸣鹤笑笑,“不算吧。”
他只是在校内名头响,放眼世界,或者缩小点范围,就在这片赛场,根本不可能有人认识他。
“你兄弟还挺够义气。”简耀拍掉屁股上的灰,嘟囔着,流露出羡慕。
“你需要我可以打包送给你,免费试用。”
小炎龙飞到他的肩膀上,简耀惊恐,“还是算了。”
楚鸣鹤思忖片刻,勾了勾绳索,弹性不错,也很牢靠。接着敲了敲积木,是实心的。
“别找了,根本没有规律。这玩意儿他妈就是随机触发,主办方专门坑人用的。”简耀的语气非常老成:“喏,那里有个扫把星,不知碰到了那个开关,整座墙全塌了。”
楚鸣鹤顺着方向看过去,一溜高墙中确实凹了一块儿,非常惹眼。
这面墙就坍塌在在恩格眼前,他刚从轮胎中爬起来,见到触目惊心的场面,吓得够呛。
简耀嗤笑一声,“傻逼。”
恩格怒了,“你说我傻逼,那你有什么办法过去吗?!”
“办法多的是,反正现在还没人闯关成功,不着急。等有人过了,照着他的方法去不就行了。”
恩格茅塞顿开,一拍手,“靠,有道理!”
简耀叉腰冷笑,“就说你傻逼还不信。”
两人双双坐下,等着有人为他们开路。
楚鸣鹤友好问候,“你们就打算这么一直等着?”
“不然呢?”简耀道:“你行你上呗,大明星。”
有了先前的教训,几乎所有的参赛者都不敢轻举妄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主办方着急了,匆匆商讨了对策。
“各位朋友们,未来推进赛程,不影响观众观看的兴趣,我方决定缩短比赛时限。规则如下:在八分钟内还没有通过第一关卡者,自动取消参赛资格。”
“倒计时现在开始!”
光屏上出现了电子计时器,秒针每往前拨动一格,就发出令人神经紧绷的响声。
“卧槽,真的假的啊?!”
“这主办方也忒狠了,本来就图个乐子,搞得人心惶惶的,有毛病啊。”
“我自主退赛行不行?”
带着巨目穷奇的大哥想退赛,他的头发梳成倒立的刷子形状,十分古怪。而他的穷奇已经累趴下了,没用继续比赛的动力。
话音未落,被主持人一票否决。
“退赛是不行的哟。如果退赛,之前的积分一并抹消,而且还会有神秘的惩罚。”
赤/裸/裸的霸王条款,大哥急赤白脸道:“不就一个随便玩玩儿的比赛吗?用得着这么认真?”
主持人敛下笑容,正色道:“这是精英邀请赛,是发掘和培养未来灵兽人才的地方,如果未成年人通关成功,会免费获得塔纳托斯降分录取资格。”
全星际最牛逼的培养驭灵师的学院,招生数量少得可怜,能录入的不是龙就是凤。一旦进去,相当于拿到了混迹社会衣食无忧的敲门砖,没有哪个家长或者学生不眼红。
刚才还嚷着退赛的简耀和恩格,此时回光返照般回到赛场,重新站在起跑线前。
“喂,你是塔纳托斯的?”他暗戳戳问:“这所学校真的这么好吗?”
楚鸣鹤教科书式地回答:“如果善于利用学校提供的平台,每天按时早起不旷课不迟到好好听课,前途还是很光明的。”
简耀摘下眼镜,擦了擦,“我今年也要考大学,目标就是这里。”
楚鸣鹤:“???”
“你不会以为我和旁边那混小子一样大吧?”
楚鸣鹤:“这……”
“我叫简耀。”简耀伸出手,“早读一年书,今年高二了。那胖子是我同学,恩格。傻叉一个,不用记得他的名字。”
“啊。楚鸣鹤,幸会。”
楚鸣鹤和他握了握手,没想到简耀俯身,捻起雪豹的爪子握了握,“它还蛮可爱的。叫什么名字?”
雪豹舔了舔简珞的手背,除了楚鸣鹤外,他对谁都特别温和殷勤。
叫什么名字?楚鸣鹤还没和周苏郁商量过。一般他都叫“喂”,但这样显然无法摆上台面。
不如………
“大白。”楚鸣鹤道:“他叫大白。”
“哦,比我想象中要实在。我还以为这样华丽的超S级物种会有一个像‘西门吹雪‘之类的名字。”
简耀把小炎龙拉过来,捏着翅膀,在喷火之前往嘴里塞了一块胡萝卜。
“这是奇洛普,S级异客炎龙,虽然是普通种,但实力也不赖。”简耀让小炎龙和雪豹面对面,“这是大白,你们俩认识一下,多一个熟人不亏。”
楚鸣鹤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和灵兽说话,觉得意外可爱。
积木块之间的移动规律并不是无迹可寻。楚鸣鹤盯着积木墙,拿出随身携带的草稿纸和笔开始演算。
时间不多,推演清楚后,楚鸣鹤单膝蹲下,对雪豹说:“正中间的两排积木不会动,前三排和后三排呈镜像的对称运动,打个比方,凸起是1,凹下是0,规则是0011011,1001101和1100110,每排往前前进一格。”
他扯了扯雪豹蓬松雪白的耳朵,“间隔时间不算很短,可以在变换前上去。”
雪豹打了个哈欠以示回应。
楚鸣鹤拍了一下毛绒绒的脑袋,“听懂了没?”
还有半分钟。
他相信够的。
楚鸣鹤摩拳擦掌,拽下缆绳。
正在这时,腿边一道劲风卷过,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被迫跟着跑。
“你在干什么??!”
计划中道崩殂,雪豹完全没听指挥,闷头往前窜。
楚鸣鹤从来没使过这么大劲儿跟着人瞎跑,跌跌撞撞的身影攫获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停!停下!快给我停下!!!”
楚鸣鹤生怕那红线断了,边喊边身不由己地往前冲。
眼看就要撞上积木墙,忽然—
轰隆巨响。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狂风暴雪般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数不清的积木块落下来,被雪豹一一挡开。某个瞬间,楚鸣鹤感受到来自冰穹山脉的凛冽寒风。
他睁大眼,凝视着这个被誉为“零度风暴”的阿加雷斯雪豹。
恐怖至极。
◎第二赛程开始!◎
积木墙崩塌的瞬间,一切痛觉好像消失了。雪豹不见了,眼前出现一个身型纤薄的男人。
光从发梢末尾漏出,脸颊微侧,只留给别人一截白皙的脖颈。
暖光下,眉骨间的锋利褪尽,颧骨柔和地拢起,眼睑往下点的位置映出一星白色的高光。
这一抹淡色白光,却令楚鸣鹤尤为出神。像春风,像朔夜,像黄昏无渡,像晚钟震荡。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时间的流速放缓了。他觉得和这个人似曾相识已久,事实上,却不过一周。
周苏郁乜斜着眼,没回头,变成雪豹的极限时间已过,回来之后稍有些力不从心,他需要休歇口气,再变回去。
十八分钟,受伤之后,他维持雪豹形态的最长时间。
SSS级特殊种能在人形与灵兽形态之间自如切换,幻象没续航多久,男人很快消失,没多久,前方只剩一只倦懒的雪豹,他抖开背上的碎积木块,咬了咬着楚鸣鹤的裤腿,敦促他往前走。
楚鸣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忽然,全场爆发一阵喧哗,焦点聚在他们身上。
李尔奇奥张大嘴,发不出声音。反而是小侄子扯着他的衣袖,兴奋得舌头打结,“也,也太酷了吧!”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我滴个老天,那人也太勇了!”
“直接撞断墙,也是没谁了!”
“等等,这样算是违反规则吧?都毁坏公物了!”
“就是,不要仗着是塔纳托斯学院的学生,就在自家场地乱撒野啊!”
“怎么就不行了?”人群中迸发嗤笑,秦逸叉着腰,语气牛逼轰轰。
“规则!规则是啥?不破不立!你们哪只眼看到规则上说了不能破墙的?”
“只是说了要在规定时间内过关,没说要怎么过吧?”
“这……好像是这样欸。”
“你说是不是啊,裁判!”秦逸拍板喊话,他肯定是无条件站在兄弟身边的。
“呃………”
裁判一时语塞,话筒拿不稳。
站在世界中心的楚鸣鹤怔怔然看着系在手腕上的红绳,另一端系在雪豹的右前爪上,他掐着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星网观赛间已经炸翻了,直播打赏的提示音浮夸的响起。
【好快,只能看清残影,大猫猫太飒了!】
【新人求问,这到底什么品种,个人感觉像雪豹,但是豹纹好淡,眼睛还是紫色的,好神奇。】
【一定是S级以上的大猫猫啦!】
【哈哈哈哈快看旁边那帅哥的表情,一脸嫌弃,大猫还蹭着裤子要奖励的样子,什么冷脸傲娇主子和黏乎乎可爱大猫,浅浅磕一下。】
确实有人被楚鸣鹤靓丽的外表吸引住的。但比起随处可捡的帅哥,还是敢与全赛场为敌的白色大猫更加牛逼啊!
面对镜头,楚鸣鹤到底有些紧张。
雪豹明明看出了他的局促,却恶劣嚣张地躺在他的脚边,露出雪白的肚皮,柔韧肌骨舒展开,变成一摊猫饼。
楚鸣鹤不得不承认,周苏郁是撒泼打滚卖萌讨饶的兽中龙凤。他几乎能立即感觉到全场响起了热烈讨论声,还有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叫嚷。
楚鸣鹤压力巨大,他只好伸手,揉了揉肚皮轻软的毛,接着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从腹腔传来,令他的手僵在半空。
雪豹眯着眼,绛紫色的眼睛犹如星夜,目光就这么扫射过来,轻又缓。
楚鸣鹤感觉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手心,他飞快抽回手,拍了下他圆乎乎的脑袋。
“别闹。”
最前排的一个蓝发女孩子,猛摇身边红色短发女孩的胳膊,神情激动。
“嗑死我了!大猫猫在撒娇欸!好白好软好娇,像大雪球。我要是驭灵师的话,才舍不得带它出来,肯定金屋藏娇每天晚上使劲rua!”
红发女孩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偷笑着划到宿舍群,看到了什么,表情丰富起来。
“安琪说,星政刚出炉了人兽通婚法,不过仅限于某种特殊级灵兽,基本得S S S级别或以上。”她点开浏览器链接,“不过据说现在只有一例,而且保密。”
蓝发女孩子瞟了眼正在努力和大猫猫周旋的楚鸣鹤,手掌托住下巴,眼睛望得出神。
“确实,哪有这么容易被遇到。而且那种人,心里多少有点变态吧?”
红发女孩:“谁刚才说好嗑来着?”
蓝发女孩傻傻地笑着,“但是如果是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大猫猫如果能变成人,一定也是帅哥,嘿嘿,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红发女孩抽走她储存卡爆了的手机,“住脑吧你!”
不过幸好,暂时还没有人认出“大白猫”的真实身份。
楚鸣鹤站到雪豹的右边,侧身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不知怎的,他不是很想让雪豹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特别是像阿加雷斯雪豹这样的SSS级灵兽,本来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新闻隔三差五就报道濒危灵兽失踪事件。失踪灵兽的下场不得而知,无非是弄到黑市上交易了,最近政府正在严打,眼皮底下超过S级的灵兽,都恨不得供成神仙祖宗护在保护基地。
他想着奇怪,周苏郁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逍遥法外的?按他那性子,躺着就有东西吃才是最佳选择吧。
最诡谲的,是这个人的资料一片空白,身世扑朔迷离,活了这么多年,竟也没有人去探探口风。
楚鸣鹤想得出神,直到导播把镜头切回主场,宣布第二赛程正式开始。
“大家安静!评委团说了,只要通过赛道就算成功,没有限制方式,所以暴……力突破不算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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