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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竟夕起相思)


说完便扬长而去。林晗有口不能辩,怒气冲冲地转向卫戈,见那人还是一副无辜的样貌,大跨步出门去。卫戈跟在他身后,一进院子便见聂峥面对着几间破败的老宅,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怎么样,这屋子虽然旧,依稀可见往日气象。盐院还在时,这里可谓寸土寸金啊!”聂峥对林晗指了指周遭的几间房,“你瞧这梁木,这飞檐,这斗拱,屋顶上的脊兽,气派不气派,比承露殿如何?”
林晗笑而不语,顺着他的指引去看那几间冷清寂寥的屋子。往年的繁华散尽,如今只剩下挺立的屋宇,好似人清隽的傲骨,孤零零地守候在这。院里长着几株沙柳胡杨,一看便知是野生的,不知如何在这贫瘠的土里扎了根,长得既矮又丑,断枝被风刮了一庭院都是。
聂峥手指着东侧的房间,接着道:“你看,这是重华宫,边上的是静安宫,对面那是昭阳殿,再边上是你住的太微殿——”
林晗憋不住笑,心道聂峥实在是会苦中作乐,便道:“知道了聂总管,听说你得了不少上品蒲桃酿,今日正值佳时,是不是还要大宴六宫?”
聂峥颇为配合地翘起指头,屈膝对他行了个礼,“就是让卫戈来叫你,咱们去喝个痛快。谁知道你们卿卿我我那么久,你看看,太阳都快下山了。”
天空被灰色的云朵遮盖着,残阳余晖缓慢地沉入地平线之下,那一痕落日两侧,好似天女打翻了妆奁,灿烂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金黄的,橙红的,淡紫的云交织在一起,瑰丽秾艳,好似醉人的胭脂粉黛,把莽莽的黄沙映照成琥珀的颜色,流光溢彩,好似一席从天上倾下的酒液。
林晗低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不正经的人么?”
聂峥斜眼看他,笑道:“我还不知道你?”
林晗作势要打,他便兔子似地窜了出去,扬言道:“小卫,你快管管他,你快管管他!”
“他敢?”
林晗一边追人,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撵着聂峥打。两人一路打闹,片刻便瞧不见人影了。卫戈在后头掩上门,不紧不慢地跟上他两个的脚步,直到了胭脂海畔。此刻正是傍晚,落日湖光两相辉映,湖水倒映着天际的火烧云,满地金红璀璨,艳丽空明,好似变成了天境。
水畔长满了蒹葭,颜色跟别处不同,竟是淡红的,风一吹过便低着头,沙沙作响。四个人里只有聂琢任劳任怨,正在一颗茂盛的胡杨树下张席、搬酒坛,一见来人便喊道:“你们也不来帮帮我!”
林晗闻声便过去帮忙,揭开酒封,深嗅一口,“好香!”
话一说完,聂峥也赶过去帮忙,找了只犀角杯倒满,“的确是好东西,便宜我们了。”
他没来得及喝便被林晗抽了一下,“喝这个拿犀角杯,糟蹋东西。”
卫戈也要来尝,方伸出手,便被林晗打了回去。黄昏之下,林晗几缕鬓发被温热的风拂起,眼角眉梢都挂着些狡黠的神采,“这个东西很醉人的,小孩子边去,别想了。”

第17章 禁止酗酒
一看他这副神情,卫戈就知道是故意捉弄他,好脾气地让到一边去。林晗从他身上瞧出些单薄伶仃的意味,突然心软,“还真走了?”
饮蒲桃美酒,最好是用白玉杯,次一点的金杯亦可,犀角杯增添酒香酒色,可不适合用来盛它。蒲桃酿色泽金红,醇香馥郁,盛在白玉杯盘之中,犹如殷红鲜血,自带几分杀气。此为边关名酿,别处是不常有的,宫禁也不例外。
开封的美酒被盛在金叵罗里,好似一汪艳丽的红宝石。林晗亲自给他斟了杯酒,拉着卫戈坐到一处,递在他手里,“来,这杯酒饮尽,权作结拜之礼。好歹叫了我几声哥哥,我也要好好珍重你。”
卫戈接过美酒,一饮而尽,轻轻揩去唇角的酒液。夕阳余晖,曛风拂动,好似画里的人。林晗冲他一笑,转而去给聂家兄弟斟酒敬酒,一番巧言慧语,说得二人心旷神怡,一时间都忘记了身份的不同,如寻常友人般畅饮闲谈。
这蒲桃酿是佳品,滋味浓烈,不似一般果酒,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些微醺,唯独卫戈清明。此时月上云间,满盈如盘,清晖浇洒在大漠之中,瀚海黄沙顿时化成了月宫银河。
聂峥望向林晗二人,突然叹道:“回忆起往年在宫里,你我也曾酣饮达旦,只不过那会都是偷偷的。有一回你我都喝醉,我不省人事,你跑到木芙蓉底下睡觉,旁边就是露华池,半梦半醒的时候爬起来捞月亮——”
他轻轻晃着酒杯,杯中酒液荡漾出一圈金辉,“然后落进水里,惊得人掉了魂。后来裴丞相把你救了,还把我好一通训斥,说我把你带坏了。嘁,他不知道你是个混世魔王,连我都是你带坏的。”
林晗自己喝不下去,便迷离着双眼给卫戈灌酒。这人也是个奇才,斗酒饮罢稳若泰山,无论谁给他的皆一口饮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到最后竟是林晗这个灌酒的靠在卫戈身上,迷糊地听着聂峥讲旧事。
“我跟他早就恩断义绝了,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林晗道。
聂峥却道:“我怎么不信。你往年跟我说,就是不要江山不做皇帝,若能得他垂青,此生就是无憾了。啧,我当时还笑你肉麻。”
林晗酒气发散,此刻腮红耳热,抬起千钧重的眼皮,只觉得天上那轮硕大的月亮要朝自己垮下来。他怒斥了一句:“你闭嘴,你闭嘴,谁让你说这些事的!”
说完不够,还要起身去抓人。卫戈按住他的手,一臂勾住他的腰,林晗像个招摇的风筝似的在他怀里荡荡悠悠。卫戈按了左手接着摁右手,在他耳边劝道:“你喝醉了。”
哪知道聂峥是个找死的,慢吞吞地挪到林晗身边来,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似哭似悲:“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别再想着那个位子,好不好?盛京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多少人葬身在那,连我大哥也死了,他那么厉害的人都死了,我们能做什么?含宁,你跟裴丞相认个错,他肯定会庇护你,对你好的。做个皇亲贵胄,下半生衣食无忧,难道不比如今好吗?”
一旁的聂琢惊掉了魂,双目通红,“二哥哥,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今天只叙旧,你喝多了才会胡言乱语!”
林晗把他一双手掀开,像头发怒的豹子,咆哮道:“你说这样的话就是在跟我作对!”
“我是为了你好!”聂峥寸步不让。
“你为了我好,裴信也是为了我好。我好不好自己不知道,偏你们最懂?谁都为了我好,我怎会走到今天!”
两人话不投机,气氛剑拔弩张,说着说着就要动起手来。卫戈拉着林晗,对聂琢道:“还不快来按住你哥!”
聂琢闻声而动,和卫戈将扭在一处的两人拉开。林晗被卫戈拖着肩膀退开,仍旧朝着聂峥的方向连搡带踹,怒气冲天:“混账小子,我把你当亲兄弟,你却胳膊肘朝外拐,让我堂堂天子跟他人伏低做小,我呸,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两人被拉远了,风声又大,便听不清聂峥说了些什么。醉酒又发怒的人力气极大,卫戈手脚并用,艰难地制住林晗,顺着蒹葭把他往水边带。等隔得更远,完全看不到人影了,他便松了手。
林晗脚下一歪,整个人朝水畔栽去,卫戈忙去拉他,孰知他此刻死沉死沉的,两个人都跌进水里。
水花四溅,月光碎了一地,清影波光粼粼闪动。
卫戈浑身湿淋淋的,发丝沾了水,贴着脖颈,站起来朝趴在水里的林晗伸出手:“起来。这是盐水湖,不能喝。”
林晗在水里打了个滚,狼狈得不成样子。他浸了一头水,清醒了许多,翻过身就地仰躺着,眼神麻木地对着满天星河。卫戈看着他的脸忽地一怔,似是明白了许多,便一撩下摆,不顾及踝深的湖水,在他跟前坐着。
“这会没人在,你心里难受的话,尽管发泄。”
林晗微微朝他偏过头,声音沙哑,“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卫戈沉默了片刻,“你湿淋淋地躺在水里,总要有个人陪着。”
林晗强作笑颜,目光回到天顶的星斗上,“所以你就把自己也弄得满身是水。傻不傻?”
“酒后的话当不得真。”卫戈看向他,“为了几句戏言染上风寒,傻不傻?”
他再度朝他伸出手。林晗大笑两声,一手搭上他的手掌,一手撑着湖底白沙,慢悠悠地坐起来。
“还难受么?”卫戈道,“打一架也好,我陪你练手。”
林晗摇了摇头,凝望着他的脸,“你为什么喝不醉?”
卫戈道:“因为要杀人,保持清醒是必要的。”
他的侧脸在月下显得有些消瘦,林晗专注地盯了许久,像是头一回认识他,“我听你说练武练了十二年,假若你跟我一样大,岂不是六岁开始就在习武?”
“我今岁十六。”卫戈凝望着他,“比你小。”
林晗扑哧一笑,“终于肯承认了,年纪小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么说你习武的时间更早,竟然真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他说完便有些后悔,观察着卫戈的脸色。这少年几岁就开始练武,如今只有十六,做的还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哪个正常的家庭会有这样的孩子?
果然,卫戈随口道:“我家里没人了。当年燕云之乱,一夕之间都没了命。”

燕云之乱,始于储君之争。
哀皇帝崇庆三年,天子病重,久居后宫不得临朝,朝政大权便由近侍郭准等人把持。崇庆九年,风传深宫中的皇帝病危,郭准等人欲矫诏立四皇子穆思玄为太子。
穆思玄即是当今檀王,母亲曾是琴楼歌女,艳名冠绝京都,入宫便受帝王专宠,赐号“白莲神君”。
风声传出之后,立刻引发了朝中世族勋贵的不满。崇庆十年秋,燕国公裴辅在燕都起兵,广发檄文,召集诸侯清君侧,目的是诛杀郭准一干宦官。
燕云军几路南下,势如破竹,却在次年六月吃了败仗,王师兵围禄州,双方血战半月,禄州守将裴佺战死,拉开了燕云军溃败的帷幕。
自禄州战败后,燕云军节节败北。九月初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燕国公裴辅箭伤复发,含恨而终,第四子裴信被困在安阳县三月有余,弹尽粮绝,最终率部投降。
此役过后,原本蒸蒸日上的裴氏一蹶不振,族中子弟几乎全部战死沙场。
裴信作为罪臣之后被押送回都,后来经由柳太傅的斡旋才保住命,被流放到了凉州。崇庆十二年,郭准等人密谋除掉魏国公聂唐,却反被聂铭铲除干净。
聂铭将郭准的人头悬在盛京城头半月,一并清除宦官余党,凡是同郭准有牵连的都以谋反罪处斩。
郭准一死,原先反对过他的人们自然得以平反,裴信便在那之后回京,短短几年重新聚集起势力,甚至能跟聂铭分庭抗礼。
崇庆十五年腊月,哀皇帝驾崩。正是在那个阴云蔽日的冬天,裴信选中了还在平留的林晗,将他接到了盛京。
冥冥之中好似有根丝线在拉扯,原本与他全无关系的燕云之乱竟然改变了他的命运,然而他对这段往事的了解却仅限于史籍的记载与众人的传言。纸笔的记述终是太浅薄了,史册上寥寥数语,背后却是无数的血汗与沉重不堪的岁月。
卫戈跟他不一样,他是战乱的亲历者,因为战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最后依附高门大族,做人家的爪牙。
林晗垂下视线,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轻声道:“快十年了,想家么?”
卫戈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忍不住苦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父亲说‘家国天下’,家是一人之家,国是万民之家,天下是苍生之家,即使他们身死,我仍旧有国和天下为家。他还说——”
少年略有些沉吟,林晗觉得他父亲的见解倒是豪迈豁达,一手托着下巴,柔声追问道:“还说什么?”
卫戈看向他的眼睛,“还说让我平生不要恨。”
林晗失笑,边摇头边望向水中的倒影,“你父亲一定是个极旷达的人。这我可做不到。”
月色清亮,水里的倒影却黑糊糊的,看不真切。卫戈听完也笑了笑,“跟你一样,我也做不到。所以我理解你。”
“理解什么?”林晗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方想说出心底话,眼神触到林晗的面庞,回想起方才他跟聂峥吵架的情状,便觉得未出口的话有些僭越。卫戈叹了口气,一站起身,衣服上的水便哗哗地往湖里淌。
“该走了,夜深了大漠里会很冷。”他拧了拧自己的衣摆,望着林晗,“回去吧。”
林晗没追问,晃晃悠悠地从水里爬起来,拉着卫戈的衣服,“我醉了。”
卫戈盯着他的眼睛瞧了半刻,有点迷茫,“你怕是醒得差不多了。”
“我走不动。”林晗哀叹着,一双清明的眼睛里带着窃笑,“怎么办啊?”
他站得笔直,生怕卫戈看不出来他清醒得很。卫戈心中狐疑,暗道莫非是耍赖不成,盯着他上下端详,“你这副模样哪里像走不了路?”
谁知林晗反倒强词夺理起来,趾高气扬道:“你说了不算,我说走不了就是走不了,你把我怎么样?”
他一边滔滔不绝,一边朝着卫戈嬉皮笑脸,还狡猾地眨了几下眼。卫戈更加迷惑,思忖片刻,“那你说怎么办?”
也不知道他哪点戳中了林晗的笑穴,林晗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怎么这么呆……”
卫戈骤然会过意,无奈地看向他:“你想让我背你?你为什么不直说。”
林晗一掌拍上他的肩膀,“你胡说八道,我才没这么想过。”
话一说完,他便潇洒利索地转身离去,步履匆匆地爬上沙坡,身后留下一串水痕。卫戈跟着他的脚步往回走,很快追上林晗,唤道:“你等等我,我背你回去!”
蒙蒙夜色里,只见林晗冲他回头一望,脸上佯装着恶狠狠的神情,两手拢在嘴边,冲着他喊道:“你快点,小心我把你关在门外!”
话音在风里飘荡,林晗说完便加快了脚步,往盐院的方向跑去。他跑得急迫,到了盐院门口实在撑不下去,躬下身又咳又喘,喘了半天后抬起脑袋,看见有人从上方给他递来一张巾帕。
林晗接过巾帕擦脸,便听见卫戈的声音:“够快了吧?”
他惊得往后退了几步,望着夜色里熟悉的人影,吞吐道:“你,你怎么这么快?”
卫戈展颜一笑,抱着手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会飞,你信不信?”
“信你个鬼。”
林晗擦干脸上颈边的水,把帕子往他臂弯里一塞,信步朝盐院里走去,走到大门边上停下脚步,回过身朝卫戈望几眼。
他凭着印象七拐八拐地回到下午呆过的院子,胡杨树边上正立着个黑黢黢的人影,一望见他便朝前走了两步,想上来说话,却又似忌惮着什么。
屋子里亮着灯光,把庭院照亮了些许。林晗如若无事地走上前去,静静地盯着那人影。聂峥踌躇了半天,硬着头皮走上来,瞧见他浑身水光,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掉进湖里了。”
聂峥迟疑道:“又去捞月亮了?”
他感到一股劲风朝脸上袭来,下意识出手,便捉住了林晗的手腕,“别气别气,我去烧水,你洗个澡,别着凉了。这里晚上很冷的。”
林晗挣开手,指了指聂峥身后立着的卫戈,“多烧点水,他跟我一块洗。”
“什么?”聂峥目瞪口呆地转向卫戈,“你们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吧,这种事情不藏着点?”

第19章 祸隐平波
林晗嗤笑一声,并不多言,转头跨进房里。聂峥无可奈何地往回走,末了拍了拍卫戈湿答答的肩头,朝着他挤眉弄眼地叮咛,“节制。”
卫戈并未张口解释,寻着半明半昧的灯火跟过去,没进屋,背靠气派的门框,静静地盯着林晗在灯下找书。
这间屋子原本是聂峥在住,收拾得干净整齐。屋里竖着两架宽大的书柜,密密麻麻地挤着书卷,足足有两车学问,给满是黄沙砾土的地方平添了些诗翰墨意。林晗在卷帙浩繁的书柜间找了许久,终于摸到一册,握在手中未翻,朝做门神的卫戈招招手。
卫戈走到他跟前。林晗指了指那两架书,“听你谈吐想必是识字的,平日里想读书,到我这来看。”
卫戈的视线落在他手中书册上,念道:“《经略策问》。”
“猜猜是谁写的?”林晗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书,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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