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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竟夕起相思)


那两人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古怪。林晗自知关心则乱,便软了声气,道:“我也不是偏心燕云军,战事归根到底是贺兰稚挑起的,北面才是主战场,裴桓等人孤军深入,牵制着达戎主力,实在劳苦。”
聂峥扑哧一笑,道:“主公的苦心,我等自然是明白的。”
林晗忽地一阵心烦,便下令道:“赵伦,你把这人带下去治伤,暂时别让他死了。聂峥你留着,我有话跟你单独说。其余人都散了,好吃好玩去吧。”
话音一落,几人纷纷告退,各自做事去。帐中烛火幽微,只剩下他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
沉默半晌,林晗和聂峥同时开口:“你——”
“你先说。”林晗揉了揉眉心。
聂峥轻叹,玩笑道:“以为你要单独设宴款待我,看来是没有了。”
“我们已经回宛康了,”林晗轻声道,“虽不比梁都,至少也是家国故土。”
聂峥睫毛轻颤,释然一笑,点点头。
“罢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林晗有意问道,“先前你说和丹朱部交好,如今却和我一同进攻赛拉顿,丹朱部的首领怕是已经知道了吧。”
聂峥知道他是在端水,怕自己心有芥蒂,特意出言关心了。
“知道又如何,我又不是给他卖命。”
这两个词刺得林晗眉头一皱,道:“你也不是在给我卖命。我一直把你当手足,你应该知道的。这次大胜,你功不可没,想要什么赏赐?”
聂峥心不在焉的,嬉笑道:“含宁,我像是缺你那点赏赐的人?”
林晗动了动唇角,直勾勾盯着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现在和他之间像是隔了层纱,两人连交心长谈都做不到了。
和好又如何?芥蒂种下了,遗留的裂缝永远都在。
半晌,林晗幽幽发话:“给你娶个媳妇吧。”
聂峥闻言大惊,俊俏的脸一丝丝变得惨白,而后别开眼睛,不再看他。
良久,他才徐徐点头,嗓音低得像是一阵风。
“好。”
林晗道:“若不合你心意,也不必勉强。婚姻大事,自要慎重。”
聂峥眼光闪了闪,目色中尽是失望,轻言道:“我尚在孝期,纵是有心顺从你,也会被旁人指摘耻笑。”
林晗双眸沉沉,见他像是快哭出来了,终是作罢。
“算了,你就当我昏了头,别再提这件事了。”
他长舒了口气,转头取了案上一盒糕点:“喏,我这只有甜食,你要不嫌弃寒酸,就拿去吃吧。”
两人在帐中坐着,不时听人进门汇报军中,城中情形。赵伦抱着一本簿册进门,正见他们坐在烛光下,林晗愁眉苦脸,旁侧的聂峥一边吃点心,一边眼泪汪汪。
他惊诧失色,脑子一钝,脱口便问:“怎还哭起来了,陛下揍你了?”
林晗撑着下巴,伸手朝他要簿册,口中轻轻道:“我打得过他?”
他刷刷地翻动册本,良久赞了声好,让赵伦拿回去,照军功爵制赏赐。忙完这边,王经也跟着进帐来,手里捧着一大堆卷宗。
林晗指了指,狐疑道:“这又是什么事?”
王经道:“府衙的诉状,特来交由陛下过目。”
“这些芝麻绿豆的事交给衙门就是,”赵伦道,“拿来给陛下做什么?”
王经淡漠地瞥他一眼,交手恳请道:“臣请陛下过目。”
林晗心知有古怪,便让人举了盏灯来,细细翻看案卷。
一卷还没看完,他便心头火起,勃然变色,拍案道:“混账!”

第161章 世族寒族
他这一巴掌劲道不小,震得案上杯盘茶盏,笔墨纸砚一阵晃荡。聂峥方用青玉箸夹起一块鲜艳娇翠的荷花酥,便被林晗震落在案面上。
除了王经,没人猜得到何事触了他逆鳞,其余人一时屏息静气,垂首躬身。林晗环顾四周,觑见他们脸色,将那诉状递还给王经。
“传给他们看看。”林晗道,“看完便来说说,此事如何处置的好。”
王经俯身一礼,捧着案纸交予赵伦。这两人同样以文章入仕,表面上看着相安无事,彼此之间却有股火焰冰山的较量,一睇一眄,暗藏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赵伦接下诉状,先交予聂峥,聂峥却摆了摆手,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吃点心。他无可奈何,观望林晗一眼,见他并未多说,便把文书抖开,细细翻看。
诉状之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有人状告匪徒伤人,有人状告流匪劫掠,后面更有一叠案卷,乃是几户人家一同告状,告某处贼匪仗势侵占庄园和田产。
黄澄澄的烛火噗地一闪,偌大的军帐里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响。林晗在等人说话,可等了半天,周遭仍旧鸦雀无声。
“看清楚了吗?”他慢悠悠地开口,“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赵伦合上案卷,道:“陛下,灾荒当前,宛康治安亟待整肃,不若派兵清剿匪寇,以免养患伤民。”
王经冷冷拂袖,嗤笑道:“一派胡言。”
话音刚落,赵伦便皱了皱眉头,道:“匪寇肆虐,不去清剿,更待何时?”
林晗扶着额头,冲他二人挥挥手,道:“我是让你们想办法,别吵架。”
自从白莲教一事,林晗在空山冰湖前受了裴信点拨,明白看事情不能只瞧表面,也不可眼界狭窄,偏听偏信,往后便事事谨慎,力图做到见微知著。
这几张诉状,明面上都是在状告匪徒作恶,可暗地里,却是浪潮汹涌,危在旦夕。
“如今的情形下,光镇压是不够的。”林晗指了指面前一叠案卷,问道,“匪寇是哪来的?”
几人沉默不语。而这答案显而易见,贼匪都是民户变来的,大雪、饥荒,再加上其他种种,将原本安于过日子的小民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变成匪寇。
“王经,你上午来找朕的时候就畏畏缩缩地不敢说话,”他哗哗地翻起了剩余的卷宗,双目极快地扫过,末了冷哼一声,“想说便说吧,朕身边都是自己人,不必顾忌什么。”
王经含蓄地点点头,轻声道:“是。”
林晗浏览完了案卷,便将手边文籍叠成一摞,食指在粗糙的封皮上轻点。
“粗略看了,这些个告状的都是当地富户。莫非这贼还是义贼,专门劫富济贫?”他笑了笑,道,“朕看也不是吧,只怕是普通人都家破人亡了,捞不着好处,唯有对这些个富户下手了。”
他大概猜到迫使许多良民落草为寇的原因,和当初盛京城里老生常谈的难题症结相同。
那就是土地兼并。
有钱能使鬼推磨,确是至真的道理,而为富不仁一词,也绝非无中生有。钱财一物,比猛虎贪狼还要可怕,只要有一点点甜头便会试探底线,再多些利润,就胆敢蹚越雷池。
王经道:“陛下圣明。宛康素来商贸发达,商业繁盛,本就伤农,久而久之,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显历年间朝廷颁布土政,改一部分私田为公田,准许私田转卖,明着是为了能让普通人买田耕种,可实际上,却令那些有权有钱的小虫硕鼠变本加厉。”
显历正是林晗的年号,他眯了眯眼,道:“原来如此。你今天迟迟不肯明说,是因为这次要骂的是我让人改的田制。”
“臣惶恐。”
林晗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多心,也将面前的事琢磨了个通透。
宛康大雪连着灾荒,各地物价飞涨,不少农户都过不下去。这时候除了官府,有粮食的只有富户,农民走投无路,便只能向富户借债。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家每口都要吃饭,长久借债不是法子,煎熬之下,势必会有人惦记起了农人的田产,趁机压价收购土地。
他当初为了遏制豪强专占土地,确是放宽了买卖田产的限制,为的就是让有钱无势的人也来分这杯羹,从而消减世族的力量。如今一看,确也给人家欺负小民递了刀子。
而民户一旦变成逃户,变成乱匪,损害生产,流窜犯案,必然危及社稷安稳,动摇国本。
王经俯身一礼,徐徐道:“无商不奸,无商不贪,商人唯利是图,臣以为万万不可倚重他们。宛康今日有匪寇之祸,正因为商人压低田价,原本五十贯钱一亩的良田,生生压到十分之一。农户没了田,少数成了流民逃户,或作了匪寇;多数为了活,不得不再向富家借债,或是卖身做奴婢,或是租田为佃户。”
“听听,”林晗冷笑道:“我朝的良民,都成了这帮商侩的奴婢了。”
王经沉默一刹,道:“岂止如此。我朝轻税重赋*,田地不过十五税一,可佃户却要将一年五成的收入交给地主做租息。除此之外,‘去田存税’也是常态,佃户卖了田,却还要缴纳田地上的税,有些富户巧立税目,或以水利之便,或以道路为由,层层盘剥,最终落到佃户手中的粮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糊口都不成,怎么不会变成逃户……”
他微微一顿,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一旁的聂峥和赵伦,道:“商人不过是小虫小蚁,幸而宛康不比盛京,若是遇上世族……”
赵伦道:“王经,骂人就骂人,何苦如此遮遮掩掩,也是你君子所为?”
他们一吵,林晗的额角便止不住地发痛。聂峥不防自己看热闹也被暗损了一通,便道:“骂我干什么,我现在是个破落户。王御史要骂,只管骂赵伦去。”
这话看似无意,甚至有些滑稽,却是特意说给林晗听的,免得他二人过从紧密,再引得君心忌惮。
赵伦却气得跳脚,抖了抖袖子,恼道:“聂二,你这人——”
“好了!”林晗拔高了嗓音,皱眉道,“都说了自己人,为何又吵了?王经,你说的这事朕有数了,可惜宛康都护一职空着,咱们要插手,名不正言不顺。你是朝廷钦派的御史,这几日暂时好好看顾着衙门那边。”
他想了想,高柔一死,等裴信回了相府,不出意外宛康都护的位置便是王经的了。他虽得知了原委,到底不能明面上做些什么,顶多就是和那些个富户打打交道,看情况行事,好缓解宛康的内乱。
“那个宛康首富,叫王凝的,”他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谁认识?”
赵伦:“陛下,我认得此人。”
“好,”林晗勾唇淡笑,“明日把他叫到军营来,朕请他吃顿席。”
“不成,”聂峥忽然开口,“这王凝不是个简单人物。”
林晗纳闷地瞧着他:“你也认识?”
聂峥看了看他,放下筷箸,道:“当初我在承露殿当差,守夜无聊,在值房和王若他们几个说话。听那小子说,他叔父在外有个私生子,因他婶子为人厉害,迟迟不敢把儿子接回家去。”

林晗目瞪口呆,迟疑道:“真的假的?”
他一时有些发晕,这样出格的事,在最要清名的世族眼里堪称要命的丑闻,王若发昏了?张着大嘴巴抹黑他叔父?
聂峥道:“真假不知道,别人只在乎谈资,没人在乎真假。这事也不是王若传出来的,盛京早就满城风雨了。不过,我当初外调灵州领兵的时候,确实听人说,王凝就是他儿子。”
“怪不得呢,”林晗蹙着眉头,“难怪他敢跟我打着建鄣王的头名,原来还真是啊。”
既然王凝是王致的儿子,那的确不可轻举妄动。
林晗思忖片刻,转向王经:“丞相让你查的案子进展如何?”
王经斟酌着字句,谦逊道:“已经有眉目了。”
“接着查,”林晗轻声道,“高柔死了,那就顺着藤往下摸。宛康城这么大,管他是官是民,一个都别放过。谁要是敢阻拦你,我给你做主。”
高柔和王凝,一个是宛康都护,一个是宛康首富,政商两道的头目,在这宛康城里,指不定会有什么勾结。王凝若只是个地位低微,不得出仕的商人,倒还不值一看,可沾上中书令儿子这个身份,那便非比寻常了。
查高柔,目的指向王致,查王凝,或许殊途同归呢?
王经郑重地拱了拱手,道:“臣遵旨。”
杂事议完,林晗觉察出了困意,交代了两句派发军饷的事,便挥手让他们散了。待人走后,他在床榻上和衣睡下,一湾清亮的月色漏进窗洞,恰好照在眼睛上,映得视野里一片寒霜。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林晗便开始操起心,不知卫戈情况如何了。
塞外是达戎人主场,照聂峥说的,胡族全民皆兵,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集齐几十万大军?几十万人,光是听听就让人胆寒,一齐出动,漫山遍野都是人潮,足以踏平荒野……不,可是卫戈说,胡族战力不比燕云军,他们的军人都是经由募兵制招来的,日日夜夜操练兵马,当然比胡人那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战场的强。
林晗心事重重地闭上眼,卫戈的样子在他脑海间挥之不去。上一回,他说想他,是不是也和如今一样,睁眼闭眼,都是一个人的影子呢?他穿上燕云军的戎装好看极了,银铠白马少年郎,佩上雪青色的簪缨,像是一匹威武漂亮的小白狼。他漂亮的小白狼,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归来啊。
林晗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第二日醒来,点的油灯还没灭,外头漆黑一团,天际浓云涌动,挂着几颗寂寥的星星,约莫五更天不到。
今时不同往日,他手下多了一大拨人,不可有丁点懈怠,便早早地起了床,到军营衙署去办事。还没进屋子,便见院里挤着一大群武官,看他来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
屋门边胥吏进进出出,行色匆匆。林晗一撩袍子跨上台阶,几步进了屋,望见公案前排着长龙。赵伦一手拿算盘,一手握笔,另一旁站着派发饷银的聂琢。
林晗同他们打了声招呼,示意不必多礼。赵伦正忙着记账,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一面别过头去,朝屋角一堆文书努努嘴。
他快步到了书案边上,翻看宛康守军的名籍簿册,不经意瞥了眼聂琢身后成堆的银箱。
等到天刚蒙蒙亮,这边营房的饷银派完,林晗便问那二人:“这么多银子,这是发了几个月的?”
赵伦揉了揉手指头,叹气道:“两年。”
林晗皱起眉头,道:“钱多了没处花?”
他倒是能理解派发军饷的重要,宛康已经开始乱了,城里还有守军,虽说军卒都是良家子出身,可也没有太高的觉悟,万一哗变可比匪徒可怕多了。但一股脑发放两年的饷银,聂峥倒真是财大气粗。
赵伦嬉皮笑脸道:“陛下昨日骂了他一顿,他能不上赶着讨好您?”
林晗被他说得心里一钝,翻着书卷敷衍道:“好了,知道你们乖。”
正当此时,王经风霜满面地跨进屋子,一找着林晗,便抖抖袍袖,行了个庄正的大礼。
林晗疑惑道:“不是让你去衙门吗?”
王经抬起头,喜悦溢于言表:“朝中的文书来了!”
“什么文书?”
王经嗓音发颤,清隽的脸上压抑着欢欣,从袖中取出一块金牒,双手呈上。
林晗心中一沉,隐隐有些预感,便取了金牒看,只一眼,便扫见几个朱批字样:……兹任衡王穆秉恪为上武卫将军,领禄州事,兼宛康都护。
他怔怔地捏着文牒,许久慢吞吞地合上。
怎么也没想到,任职文书这么快就下来了,还不是给王经的,而是给他的。难怪王经那么高兴,裴信一定已经重回相府了。这份文书不仅给了他职位,还把他本来的名字,一齐还了回来。
上武卫将军只是勋官,可禄州知度、宛康都护,都是掌握实权的职位。
林晗收起文牒,神色微微松动,长长地出了口气。先前他表情莫测,旁人摸不透心思,都不敢言语,这时便喜滋滋地凑上来,不住地道贺。
“罢了,”林晗却波澜不惊的,“多几个职位又如何?且这封号晦气,我不大喜欢。”
王经知道内情,不痛不痒地多了句嘴:“当初封衡王的事,还是檀王建议的。”
林晗乐不可支:“那他不得气昏了?我要不谢谢穆思玄,先送皇位给穆献琛,又出力‘找回’我这个先帝,还附赠一个王位,他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王经正色道:“丞相高谋。”
林晗听了,更是开怀大笑。裴信要是恨一个人,绝不会让那人察觉到他的恨意,而是会挖着坑让人往下跳。虽损了些,但实在解气。要是穆思玄知道真相,不知会不会当场气死过去。
穆思玄恨他,他也恨极了那个混蛋,故而忍不住想看他的笑话,原本就计划着要报复回去。裴信送这一招,他自然也是开心的,谁不希望仇人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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