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组家庭的两只混球(徽允)

完蛋了啊。

盛梧清今天起得早，两个人下楼时碰了个面，然后坐在一起吃早饭。
吃早饭的过程中，盛梧清总觉得陆云蘅在看自己，连续好几次看回去，审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陆云蘅也依旧我行我素若有所思，不知收敛。
盛梧清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想起昨晚自己一直在思考的“该不该再随他所愿保持距离”的问题，试图开口说点什么。
就在此时，一直没吱声的陆云蘅抢了先：“你晚上有空吧？”
盛梧清张了张嘴：“……？”
“……有……吧？”他的眼神飞快地在陆云蘅脸上打量，仿佛只要他打量得快，陆云蘅的微表情和心理状态就逃不过他的法眼。
但今天他的火眼金睛是真的失效了，根本看不清楚陆云蘅什么意思。
“有空啊，有空就好，”陆云蘅兀自点头说着，然后随口拉出自己的正题：“余洼推荐了一个动漫电影，说挺好看，好像是说……讲探险的，晚上一起看呗？”
盛梧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邀请自己看这个：“……一起看？去电影院？”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电影了，根本不知道近期到底出了哪些影片。
“不是，是个外国片，昨天早上我看的那部也是余洼推荐的，你不也觉得很好看吗？说明咱俩品味一致，”陆云蘅一副我很懂你你也很懂我的样子，微微一笑：“所以今晚拉上你一起。看你愿不愿意。”
盛梧清心下寻思：……原来是余洼让他看的，那么余洼为什么会看哪种电影？别说那种电影了，就是很大众的电影，他也应该是不喜欢看的，无论是国产还是外国——在盛梧清的印象中，高一的时候，学校曾组织看了部露天坝电影，那会儿余洼就百无聊赖，找陆云蘅偷溜离队去校园里乱逛，因为他不爱看电影，觉得昂长烦人。
这是他亲耳听到的，也是他亲眼看到的，应该是没有差错的……难不成余洼转性了？
陆云蘅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吭声，还皱着眉头，一副好像不想和他一起看的模样，陆云蘅叹道：“……你不想的话就直接拒绝呗，一副好为难的模样是做什么？我是你继兄，又不是你继父，拒绝的话还要看我的面子不好说出口？非寻思一下该怎么迂回？”
盛梧清：“……”
有阵子没搭理他，嘴倒是越来越欠了。
“……没。就是在想，余洼不是不爱看电影吗？”
陆云蘅愣了一下，奇怪问：“……有吗？他哪有说过自己不爱看电影？”
陆云蘅不记事这个点亦好亦坏，好处已经尽数体现了，就是不记仇，就是心大，坏处现在也已经表露，就是连自己弟兄不喜欢干什么都不记得。
陆云蘅抚摸着下巴沉思：余洼不喜欢看电影？
在他的印象中，好像他们确实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跟鄂子墨倒是去电影院看过两次。
陆云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信誓旦旦道：“我印象中他是喜欢的，怎么？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他？”
盛梧清：“……不敢当。”
陆云蘅道：“不想就不想，不要绕弯子，你这人怎么越相处越难说话。”
盛梧清无力地叹气，不知道陆云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这么正儿八经的邀请，他也不好拒绝，轻声回答：“……我没有。好，那今晚一起看电影，在客厅？”
陆云蘅喝了一口粥，淡淡地说：“……家里也没有影视厅啊，就在客厅呗。电视大，视野好。”
盛梧清点点头。
这就算定下了。
这部电影是陆云蘅昨晚失眠的时候自己上网搜到的，是一部动画电影，以小动物拟人的形象来开展一个围绕着探险叙述的故事，看起来像是群像，但不可忽视的两位主角戏份并不少，而两位主角，都是雄性，他们在探险中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真爱就是对方。
陆云蘅大概了解了一下故事的梗概，更细致的东西他没看，目的就是怕自己知道太多，到时候一起看电影会露馅。
他必须也是一个没有看过的状态，到时候表现出来的反应才不会被盛梧清这个眼尖的千里眼一眼看穿是假的。
——这都是他的计谋。
失眠了一晚，陆云蘅也不是白失眠的。
脑袋空着，总要想事吧。
脑细胞高度活跃地耗费了一晚活力，他的不甘和轻微恐惧已经消磨得差不多，分析到最后，他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确定的东西并不是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盛梧清。
——这已经是毫无悬念的事了。
他现在更需要明白的一个问题，是盛梧清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那他能直接问吗？
显然不能，除非他是傻逼。
那他不直接问，又能从哪里来探求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呢？
答案自然可以照搬，那么就是“就像研究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男人那样研究盛梧清”之——让他也看看类似的电影。
虽然，亲身体验，看片来得更实际点，但陆云蘅还是要脸的。他做不到拉着盛梧清在家里看片，尤其是他自己都不敢再看第二遍的情况下。
最后定下了这么一个办法。
陆云蘅觉得很妙。
到了晚上，盛梧清吃完饭洗完碗并没有直接上楼，他一直记着陆云蘅和他的约定，干脆就在一楼坐着不动了。
盛楠上楼的时候还问他怎么坐在这里玩手机不上去收拾收拾睡觉。
盛梧清回答：“陆云蘅说想和我看一部电影，等我看完了就上去洗漱睡觉，现在还早不是吗。才七点半。”
盛楠点头，关心问：“……那云蘅昨天到底是个情况你了解到没？”
盛梧清摇头：“今天他的精神状态感觉还挺好……除了，看起来好像没有睡好以外。”
盛楠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叹气道：“……失眠吧。你没事多跟他聊聊天，他要是能向你倾诉，也算是解压了。”
盛梧清点头：“我知道的。妈妈，您上去吧。”
盛楠说着好，转头上了楼。
陆云蘅紧接着下楼。
他抱着一堆零食下来，怀里揣着一只猫：“今天该挨着你睡了，等我们看完电影，你就把它抱你那去。”
盛梧清嗯了一声，去把客厅的灯关掉，回来和陆云蘅坐在一起看电影。
荧幕亮起，陆云蘅缩在沙发上，搭着一个小被，和盛梧清挨得很近。
他应该是上去冲了个澡，身上有股盛梧清很熟悉的荔枝味，很香很温和，那股味道完全散不开，但一点都不闷。
这一部电影时长一共两个小时半，看完十点钟，播放到两个小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半的时候，陆云蘅已经有点困了。两位主角在前期的感情很模糊，陆云蘅一直在等他们能互交心意的时刻到来，也不知道多久才看得到，实在是太慢热了。
他心中吐槽。
眼皮一黏一黏的，等得他打瞌睡。
他昨晚没睡好，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坐在盛梧清身边，就莫名好睡，眼皮重得不行，怎么振作都不起效用，心里还念着要等到两位主角交付真心在一起才能睡。
糖球也困了，缩在陆云蘅怀里睡得香甜。
盛梧清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看出来了两位主角之间的端倪，甚至应该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揣测到了雏形，大概是雷达响了吧……
很奇怪的羁绊。
看到这里，还剩十几分钟结束，主角之间那股奇怪的气氛越来越明显，盛梧清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并开始猜测陆云蘅让他看这个电影的意图。
是真的单纯因为余洼推荐所以拉着他一起看，还是因为想探查自己的某些秘密？
盛梧清忍不住侧头觑身边的人。
谁知身边的陆云蘅脑袋歪着，一副就快要睡过去的样子，盛梧清怔了怔，到底是没有出言提醒他。
就这样，他看着陆云蘅眼皮一点点黏合上，面庞上纠结的神色逐渐消散开，爬上乖巧的睡颜，陆云蘅的身子一颠一颠地往他那里歪倒，盛梧清缓缓地倾身用肩膀去接，稳稳当当地把陆云蘅接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那份重量让他心中感到踏实，近两日的担忧好像都暂时落在了心底。
陆云蘅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睡得很香甜。
像他怀里的小猫一样。
盛梧清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眼眸中噙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他挪不开眼，无法剥离自己的注意力，目光像是胶水滴在了纸上，黏得分不开，他静静地端详着陆云蘅的脸，看着他睡着时均匀的呼吸，看着他睡得恬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影里的人们都已经重逢，大家庭团圆，大伙们都喜笑颜开欢聚一堂，叽叽喳喳的小动物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盛梧清神游的思维才被拉回来，随后把音量调低了些。
屏幕中主角二人在角落中羞涩地牵了牵手，盛梧清微微一愣，他重新看向陆云蘅，陆云蘅已经睡沉了，呼吸都比刚才更沉缓一些，脸上被电影变化的光线打着，温和的彩色并没有让陆云蘅醒来，或许他已经进入梦乡。
电影中的小动物主角操着口流利的外语。
“…Happiness vill definitely come.Because you will be with me.”
盛梧清盯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用手去触摸他的鼻尖，声音放得极轻：“我希望……你能幸福。”
陆云蘅的睫毛长密，鼻梁也挺，眼睛鼻子嘴差一分都不行，实打实的美人相，从他的额头看下去，盛梧清感觉自己快要着迷了。
他的手留恋在陆云蘅的脸上，欲壑难填，不舍得离开，但又不敢轻易地做点什么。
陆云蘅大概是真的太困，这一下睡得很死，盛梧清心中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勇气，想去试探一下自己做到什么程度他才会惊醒。
但他最后也还是没这样去捉弄人。
失眠的人好不容易能找着窝安安分分地睡下，也不容易。
有点可惜，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陆云蘅能在今天睡个好觉，他轻轻抚摸了下肩膀上的人的脸颊，陆云蘅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腕上，撩得那一片一阵酥麻。
盛梧清眸光莫测，少顷，他低头，在陆云蘅的额头上极轻地落下一个吻。
吻完，他的手也跟着撤开。
不敢惊扰了他。
“……晚安。”

陆云蘅一觉起来，人已经在床上了。
随着闹铃的起伏震动，他躺在空荡荡的床上一脸痴呆，好半晌才找到一点理智。
“我草！”他惊起爆出粗口，整个人凌乱得像是刚去垃圾桶里翻了垃圾出来的小乞丐，闹铃还在响，陆云蘅关掉它并拍了自己脸一巴掌，力道不容小觑，直接给他拍得不得叫自己不清醒：今天周一啊！
陆云蘅一个鲤鱼打挺起床，火速找衣服换衣服，火速洗漱，看了眼时间，又火速下楼。
闹铃已经响了两轮，加上洗漱收拾，距离他原本应该起床的时间已经延迟了二十分钟了。
楼下的盛梧清已经开始吃早饭：“起了啊，过来吃饭吧。”
做饭的阿姨不在，盛梧清把他的那份做了，是盛楠昨晚熬的八宝粥和今早他才蒸好的肉包。
陆云蘅赶忙坐下，抓起面前的包子，狼吞虎咽地跟上盛梧清的进度，吃得唔唔嗯嗯，仿佛想问什么。
盛梧清喝了一口粥：“想说什么，直接说。”
陆云蘅也喝了口粥顺下包子，把心中的疑问告知：“……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房间的了。”
他一脸茫然，带着一点惊呆。
盛梧清看着他脑袋上飘起来的一根呆毛，配上他这张脸，欲言又止，忍俊不禁：“……可能是梦游吧。”
陆云蘅：“……”
陆云蘅皱眉，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对盛梧清的笑非常敏感，沾着一点都会觉得盛梧清不安好心，当即道：“笑什么笑！”
盛梧清摆摆手，收敛了些，又喝了口粥：“……没事，没事。”
“我，昨晚……我……”陆云蘅拿捏着咬了两口的包子，像是在组织语言，但又赶着时间，只能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费劲儿地说话：“我……唔……绕惹嗯唔、嗯唔…非呃窝舍啊。”
盛梧清看着他的唇形，能翻译出他的话：我到底是怎么回的卧室。
但他没吭声。
陆云蘅囫囵吞枣吃得飞快，咽下了后才又口吃清楚地问了一遍：“我说，我到底是怎么回卧室的，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啊？就在看电影的时候？”
盛梧清回忆昨晚，语气缓慢：“……是吧。快要结局的时候，我看你已经睡着了，躺在我身上睡得叫都叫不醒，等电影结束后，我还是弄不醒你，干脆就把你抱回你卧室了。”
说完，盛梧清补充：“猫我是抱走了的。”
其实不然，昨晚的真实情况和他所描述的有点出入，所谓“叫都叫不醒”是假的，不过陆云蘅确实睡得沉，盛梧清试图推醒他，但陆云蘅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蛋一皱，很快抚平，该睡还是睡。
所以盛梧清把他打横抱回去了，想起那个画面，还挺滑稽，他抱陆云蘅，陆云蘅抱糖球，人和猫都睡得很死，放到床上了也不醒。
陆云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有睡得那么沉吗？”
“不是一般的沉。”盛梧清淡淡道。
陆云蘅：“……”
陆云蘅飞速埋头干饭。
盛梧清以为他不会再发问一些什么问题了，便兀自思索自己到底是和陆云蘅自然的恢复到不保持距离的状态，还是告知陆云蘅一声他不想保持距离了。
正想着呢，陆云蘅突然开了腔：“……我突然觉得你变化挺大的。”
盛梧清怔了怔：“什么？”
“……你以前脾气挺差的。”陆云蘅鼓着腮帮子，捧着快要喝空了的碗，看着盛梧清的眼色说话：“……是，真挺差的那种挺差的，也不爱笑，就算要笑，也是坏心眼的。整个人就…像臭石头一样……又冷又臭。但现在还……还就……”陆云蘅斟酌着用词：“……还就挺温和的了。”
盛梧清眨了眨眼，低声试问：“……以前我脾气，有差到那个地步吗？”
陆云蘅嘟哝：“你自己心里有数吧，简直就是，一个阴暗之徒。”
盛梧清：“……”
“又茶又阴又冷，说真的，以前我真的挺讨厌你的，你看起来就是我从小到大都讨厌的那种人，一看就是……和我相处不到一块的哪种仇敌。”陆云蘅撅嘴，说的都是心里话。
盛梧清沉默了一会儿，问：“那现在呢？”
“什么？”
“我问，现在呢？你还是很讨厌我吗？”
原以为陆云蘅会冷不丁地呛他说“你现在什么时候在乎我怎么看待你了”云云，谁知陆云蘅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又认真地回答了他：“……我现在不讨厌啊。我觉得你变了挺多的，脾气没那么戾了，脸也没那么臭了，嘴也没那么贱了，就，变得都挺好的。”
盛梧清知道自己脾气差，但不知道原来自己在陆云蘅身边竟然有所改善。
陆云蘅不提的话，可能他自己会一直意识不到。
盛梧清曾经觉得，他就是有他爸的基因在的，就是会有很垃圾的脾气，就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就算他再极力去抑制也无法改变的基因里存在的东西。
他对这个东西又怕，又恨，复杂的情绪交织着，让他前几年的那段青春期的时光过得非常难熬。
但这一刻、陆云蘅说这些话的这一刻。
推翻了他以前固执认为的所有。
盛梧清看着陆云蘅认真的脸，心中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不是他爸。
这不是无法改变的东西。
“……你觉得好，那应该就是好的吧。”盛梧清喃喃道。
陆云蘅放下空碗，抽纸擦了擦嘴，犹豫着问：“……那，你对我有什么改观吗？”
盛梧清有些错愕，望了他一眼。
这算是……坦白局吗？
有什么改观……
——看起来浑身都是刺，其实顺着摸一摸就给翻肚皮？
——嘴硬但心里很软？
——看起来是个开朗阳光大男孩其实内心很脆弱很小孩气？
盛梧清沉吟着。
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老大哥其实是个香香软软心地善良的乖宝宝不对。
盛梧清皱了皱眉。
被自己的想法麻酥了半个身子。
太傻逼的形容了。
“……嗯？什么啊，你说啊。”陆云蘅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盛梧清再看了他一眼，腹中想说的话多得数不胜数，但举棋不定：“……挺多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
陆云蘅眯眼，审视道：“……其实你就是一点都不关心我而已吧？”
盛梧清被他这话干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