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鬼没(阿焱)

“北龙王目前是生还是死？”霍文问。
“我也不知道，殿衙官也没说。”桑槐京一五一十告知。
霍文托腮想了想，说：“我去趟黑叔那里，他一定有更全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商玄一旁道。
霍文深眸藏意地看向商玄，点了点头：“嗯，行。”
黑叔的办公室兼住所设有两处，一处在冥界地府十八层地狱附近，还有一处则是人界霍文所在楼层的二楼。
黑叔的工作性质既能上通大领导又能下达小基层，属于中间管理者，一般情况下较多守在冥界地府，平常和霍文也基本碰不上几回面。
霍文怕跑空，就先打了个电话，巧也是巧，黑叔刚回人界，正在二楼。
于是霍文带着商玄进了电梯，按下二楼按钮。
敲开门，老干部风的办公室席卷眼帘，霍文和商玄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逢黑叔提着保温杯灌水出来，拧上盖子，一身黑西装西裤，脸上戴着面具的黑叔先声夺人道：“你两是来问小邱的事的吧？”
霍文挠挠腮帮子，对黑叔他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便坦诚：“是，黑叔你都开门见山了，我也不兜圈子，小白的事我也是刚听说，还是老桑从冥界带回来的消息，但他消息不全，又有些道听途说的意味，所以我就想来你这问个准信。”
黑叔把保温杯朝办公桌上一放，多少是有点放弃挣扎的语气在那摆着：“小霍，你的脾气我最清楚，我若劝你少管这事，你肯定是不会听我的，所以我也不多此一举了。”
“黑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小白的事我必须管，不止小白，南城判官科里，但凡谁有事，我霍文于情于理，都会一管到底。”霍文显然铁了心。
见此，黑叔也不继续逼逼赖赖了，只道：“我对你，”他又一并看向商玄，“你们，没别的要求，只有一点，在小邱这事里，不准抛头露面借冥界之名行事。”
霍文与商玄互视了一眼，“放心吧黑叔，我们明白你的意思。”
小白是冥界的人，在天界闯了祸，引的是两界纠纷，所以这时候冥界不能再出岔子，况且他们隐秘行事才更能保障安全。当然，最直白点讲，如果届时真捅了什么篓子，冥界可不来背锅。
“今日是天界会考的最后一天，北龙王是今日会考的总监审官，小邱是整场考试最后一个交卷的，她就是趁交卷的时刻，刺杀的北龙王。据我所知，北龙王身边的人反应快，才当场逮住了小邱，不过北龙王好像伤势不容乐观，冥王动身去天界的时候，传来的消息是北龙王还未度过危险期。”黑叔知无不言。
“小白现在处境如何？”商玄问道。
“暂时羁押在天雷境，不过不会那么快忙着定案，天界界主准备等冥主前去一起彻查此事。”
霍文蹙眉，要帮助小白，就得知道更多关于小白的个人情况才行。
“黑叔，你知道小白刺杀北龙王的动机吗？” 霍文尝试问道。
“我正要提此事。”黑叔继续说道：“冥主在去天界之前，特意命人从‘罄竹书’内取出小邱的前世记忆，想从前世查勘起，结果失败了，小邱存在‘罄竹书’的记忆打不开。而天界那边，小邱打事发开始便一直保持缄默，所以没人清楚什么原因。”
老桑先前去找章程是因为想起了前世记忆，现在小白刺杀北龙王这事，冥主都先去查她的前世记忆了，证明小白肯定也想起了前世记忆，霍文唯一找到他两相同关联的地方，就是在万宅他们同时受到了狤页眼睛的伤害。
霍文回神，诧异：“冥主打不开？”
黑叔随即解释：“你们可能不清楚‘罄竹书’，此书非同一般，既非死物又非活物，本不是冥界的东西，但在现任冥主继位之前就服务于冥界不知多久了，专存储冥官们的前尘往事，而且与历任冥主都不对付，说来也好笑，整个冥界，冥主唯一无法发号施令的，就是此书。此书经常按心情行事，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查就给你查的，特别是此书还宁可供某个冥界小吏驱使，也不听从冥主，所以平常管理此书的，都是冥志阁的镇守官，虽然镇守官对此书大多也是持头疼态度。”
霍文发觉，黑叔有关罄竹书的事聊得格外起劲。
“再给你们透露个更有趣的，不过你们可别说出去。”黑叔暗戳戳道：“‘罄竹书’对那些向冥主或冥界心怀不轨、有威胁的人更友善，甚至有求必应。”
难怪要用锁链锁着关在娑婆阁了，霍文如是想。
商玄歪了歪头，不由揣测：“黑叔，你不会刚好、曾经做过冥志阁的镇守官吧？”
黑叔明晃一怔，不迭称赞：“诶哟，小商眼力见不一般啊！”
“嗯哼嗯哼。”霍文连忙清了清嗓，赶紧拉一拉黑叔的关注点。
黑叔在面具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言归正传言归正传。正常情况下冥官们的前尘记忆都能在‘罄竹书’查到，就算记忆回到冥官主身上，‘罄竹书’也将留下永久记录，是人为删不掉的，除非出现两种情况。”

“哪两种情况？”
黑叔竖起食指：“一种是记忆原主人的血统有神族血统。这种情况，‘罄竹书’可临存记忆，但一旦将记忆回归本人，旁人便再也无法被获取，原因是换了打开途径。”
“什么意思？”霍文不解。
“很好理解啊，原本‘罄竹书’的临存记忆相当于复本，记忆一旦回归，复本不就删除了，‘罄竹书’自然打不开。”黑叔接着说：“而神族归属天界，天界的一切信息不都存在三生石上吗？！”
“昂~！”霍文恍然大悟，“对哦，那现在打开途径就只剩三生石了！”
“只是其中一种情况是这样。”黑叔又竖起一根指头，道：“另一种情况，那就是魂飞魄散或永逐三界、还有本就身为三界之外者。如果记忆存在‘罄竹书’上的冥官魂飞魄散或者已经不在三界内了，也是打不开的，因为信息与原主彻底断了，自然打不开。至于本就身为三界之外者，既然都不属三界的人，当然没有信息。”
霍文听完，马上道：“照黑叔你这么说，难道小白属于第一种——拥有神族血统？”
“大有可能。”黑叔缓点着头。
霍文心思流转了起来，倘若按这个状况，想要救小白，天界乃必行之地了。
“事情我大体都清楚了，多谢黑叔。”
霍文和商玄准备别过。
黑叔则忍不住多方叮咛：“小霍、小商，你们万事小心。”
“嗯，会的。”商玄应声。
开门走之前，霍文踌躇了一下，终还是忍不住，转头加问道：“对了黑叔，额，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罄竹书’上只出现名字，没有记忆，会有这种情况吗？”
黑叔仔细回想了下，摇摇头，表示没遇见过，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回到宿舍，桑槐京迎上前，要紧问情况，霍文边上楼回房间，边把黑叔那里的准确信息都复述了一遍。
桑槐京跟在霍文身后所见略同道：“老大，要查清楚小白的事情，我们非得去天界不可了吧？”
霍文拿出挎腰包，开始往里头塞一些必要物品，桑槐京与商玄都站在他卧房门口盯着他一番操作，等他发话安排。
把最后一样东西放进包里后，霍文拉上拉链，转身，向二人道：“小白我肯定要救，天界我也肯定要去，但前路未知，还可能麻烦缠身……”
“老大，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小白的事就是我的事，冥界不混了我也要去救小白，去天界必须算上我！”桑槐京毅然决然。
而商玄只直直朝霍文问道：“领导，还走吗？”
判官科收人的活被临时性压在了小伍身上，好在这几天量小，甚至还有挂空日，不至于折磨人，当然了，反正也是占了商玄的好处，就一占到底吧。
霍文拿上自己的车钥匙，带着商玄、桑槐京两人去了地库。
三人整装待发的第一站并非天界，而是——拾荒者的五金店。
不能走冥界通道上天界还要掩盖冥官的身份，自然只能找偏门渠道，所以霍文提前联系了乌禾，约好在他店铺碰面。
千年难得见霍文亲自开自己的小破车，后座的桑槐京心有余悸地绑好了安全带，末了还不忘检查了一遍。
霍文从内后视镜白了老桑一眼，随手打开了车内老旧的音响设备，旧碟片的轻音乐如溪流徐徐蔓延车内。
伴随抒缓的音乐，商玄肘撑打开的车窗沿，风滑过他的眼角眉梢，他扶着头，撇过脸静静瞧着霍文。
霍文余光早捕捉到了商玄的视线，他露出控制方向盘的左手手腕，那条手链赫然。自己混沌屿醒来后，小龟壳一如既往安在自己的手腕链子上，堡底玄武的现身仿佛一场梦。
“为什么一直那么帮我。”霍文目视前方，开口的很突然。
商玄眼底似有波澜：“你终于认为我是在帮你了？”
霍文斜睨商玄：“你既舍得拿玄武神龟补我天魂的缺，又在佛面神庙门口出手阔卓付了那么多钱，我不认为有人会无缘无故做这些。所以，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啊。”商玄脱口而出。
后座刚有睡意的桑槐京被两人的对话激灵精神了，懵逼三连地瞪向前排，大气不敢喘。
霍文明显愣了半晌，强装镇定微微侧头，吐槽道：“喜欢我？我们才认识多久就喜欢我？又送神兽又花大钱的，你是恋爱脑嘛？”
商玄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喜欢你很久了？就算是恋爱脑，我也乐意，不行吗？”
霍文深吸一口气，怎么莫名觉得这货有种无中生有无理取闹无事生非的苗头呢？
“商玄，我是认真在问你！”霍文转头，不悦地眼刀某人。
“霍文！红灯、红灯！刹车！”
滋——！
商玄声声惶恐下，霍文一脚刹车，三人集体惯性前倾……
还好没追尾……
桑槐京拽了拽胸前的安全带，愁容眉锁地看向车窗外，无精打采默默叹气：啊~小白~好想和你一起吃瓜！
三人步行至乌禾的五金店铺，还是记忆中那副不良产业的样子，霍文拉开移门，这回，屋里头亮着灯了。
柜台上毛茸茸的大黑眯眼正舔着爪子梳理毛发，对比上次见到似乎又胖了一圈。店里进了人，大黑嚎起熟悉的大叔音，本能往里屋传话：“老板！接客！”
“喂，万一进来的是凡人，你也不怕吓到人家。”霍文戏谑。
大黑舔毛的舌头停在半空，这才抬眼瞧来人。
“霍司使！”大黑没想到来的是熟客。
“好久不见啊大黑~”桑槐京也不失热情打招呼。
“桑司使！”大黑朝桑槐京点了点头，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在柜台上绕了一圈，活像一只滚圆的黑毛球在柜台上转圈。
这时，商玄凑近大黑，俊美的脸上咧开森森笑容：“旺财，还记得我吗？”
大黑一个颤栗，毛团瞬间炸开了花，又秒变成了一颗黑色仙人球。
之前威胁要割自己蛋蛋的妖孽！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大黑“咻”地钻入柜台后头，直接跑路了……
霍文和桑槐京嫌弃瞅向商玄，商玄乐得其所，朝两人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哦豁！贵客光临有失远迎！”里屋帘子被掀开，乌禾姗姗来迟。
“乌老板，近来安好？”霍文顺嘴问候。
“托霍司使的福，好得不得了。”乌禾来到柜台后，点了根烟，霎时烟吐雾涌。
乌禾咬着烟嘴，虚眼看着几人，道：“有什么能为三位效劳？”
霍文拿手扇了扇烟雾，需求道：“我们想去天界，麻烦乌老板做个安排。”
乌禾躲在烟雾后的瞳仁扫向三人，一语道破说：“为了救邱司使？”
三人均纳罕，这个五金店的老板有点东西。
“你是顺风耳吗，消息已经传到你这了？”霍文不得不另眼相看。
“嘿嘿，老霍，我是生意人嘛~”乌禾掐灭烟，多少带点沾沾自喜。
响应霍文的要求，乌禾回里屋翻箱倒柜了一波，三人竖耳听着帘子那端瓶瓶罐罐“乒乒乓乓”的摆弄声，十分好奇。
终于，捣弄的声音停止，乌禾掀开帘子，带出了一个装着五彩斑斓流沙的玻璃大罐子。
桑槐京指着大罐子里的沙子问道：“这是什么？”
“啊，上古天神的骨灰。”乌禾把大罐子往柜台上一放。
“啥？”霍文恐慌。
商玄颇感兴趣地打量：“居然是上古天神的骨灰……”
乌禾随后又取出三个小号试剂瓶，“怎么样，要吗？”
“你不打算介绍一下你的产品？”霍文反问。
“ok。”乌禾道：“天界之人纯阳气息包裹周身，非天界的生灵一下子便能被他们辨别出来，所以只需要想办法调和气息做些伪装就可以假乱真了。罐子里这位上古天神的骨灰被我用特殊技法处理过，只需捻几钱覆百会穴，可保一人两个时辰。”
“乌老板，多撒几钱，能附加时辰吗？”桑槐京询问。
乌禾笑了笑：“不能。”
“所以一位天神的骨灰限保两个时辰，要想加时，还需另换一位天神的骨灰，是这个意思吧？”商玄精准理解。
乌禾点头：“不愧是商司使，一点就通。不过上古天神的骨灰本就是稀世珍品，我的店里，仅此一位。”
霍文盘算：“也就是说我们能在天界光明正大行动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一旦超时，就必须保证不被天界的人察觉。”
“差不多是这样。”乌禾道。
“时间说够也够，我们主要为了避开使用冥府通道出入天界闸口，回来时候，就算超时也无碍，我们可以走其他的出口，毕竟天界一向严进宽出。”霍文思忖。
乌禾取出小玻璃瓶，示意：“那么为几位装点？”
霍文从挎腰包里掏出皮夹子，问：“装吧，多少钱？”自从上回乌禾作妖扬言只收现金后，霍文就特意换了不少现金揣着，有备无患。
“上古天神的骨灰既然是稀世珍品，自然市价可观。”乌禾一双奸商眸子游走几人。
不等霍文心中咯噔，商玄却气定神闲说：“开个价吧，乌老板。”
乌禾笑吟吟的也不接商玄的话，自顾自倒是先将骨灰分装入三小瓶中，全部塞好盖子。他探出半身，伸手越过柜台从霍文皮夹中仅仅只抽走了三张红钞，便把三个小瓶放到霍文面前，边收走骨灰罐子，边转身留下一句：“老霍，天界那帮狗崽子，得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霍文微微一愣，一下子心领神会，收起皮夹拿起三个小瓶，但并未允诺什么的说：“我区区小冥官，还想着低调行事来着，怕是杀不了什么威风。”
乌禾掀开帘子，“你此行还想低调？”他回头撇了撇嘴：“我看难。”
三人带着上古天神的骨灰离开了拾荒者的五金店。
桑槐京好奇视财如命的乌禾方才那行为，问道：“老大，乌老板怎么就收了我们那么点钱？”
霍文不当一回事道：“早说了，他跟天界恩怨大着呢。哎呀！”霍文忽一摸口袋，“我的车钥匙好像给忘在乌禾的店铺了！”
此时三人已走至半道。
“我帮你去拿吧。”商玄十分体贴。
“没事，我自己去取就行，你和老桑一会在车子边上等我下。”不容老桑和商玄异议，霍文已经小跑着回赶了。
五金店的移门再次被拉开，乌禾却靠在柜台外，正拎着霍文的车钥匙，似乎等候多时。
乌禾将车钥匙丢向霍文：“说吧老霍，故意把钥匙留在我这，是有事要问？还是想买什么？”
霍文利落接过车钥匙，转身关上移门还落了锁，店铺内昏沉的灯光，打在霍文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略显阴森。

第56章 Lord Wilmore55.
“不好意思，久等了。”霍文抱歉地打开车门，从胳膊下抽出夹着的一卷卷轴，解释道：“从乌禾那还顺手顺了这个，所以稍微耽搁了一会。”
商玄和桑槐京前后上了车，商玄关上副驾门，问道：“这是什么？”
霍文将卷轴丢到商玄手中：“天界地图。”
桑槐京凑上前，见卷轴霉痕遍布，多少担心不靠谱：“看着得有些年头了，一直不更新的话……老大，不会有误吧？”
霍文启动车子，开上大路，给两人吃定心丸：“放心吧，天界那帮老古董可不兴朝令夕改，十万年也不会变地方。”
一旁商玄不置可否，无不赞同地点起了头。
有了天神的骨灰，相当于开了个挂，三人必定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