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鬼没(阿焱)

霍文攀着佛面神转嫁入了另一层空间，随即被重重甩摔在地。
支起身，周围是一片橙黄光景，霍文茫然张望，没寻见佛面神，但自己似是身处沙海，除了一望无际的沙子，什么也没有。
直觉告诉霍文，此时此地，与上回在山神窟崖底是同一处地方，只是没有了上回那种空间无限扭曲感。
忽然，霍文脚下的沙子震颤了起来，也不知是震动的关系还是什么原因，霍文没来由一阵晕眩……又开始了，和上次山神窟崖底那会一样，魂魄与躯体出现了不协调，那种魂魄抽拽感越发强烈……
耳旁传来鸣响，有什么巨物的影子覆上了自己，霍文勉强抬起头——是佛面神，但不再是只有半边的佛面神，而是完整的佛面神。
佛面神满意地活动着四肢，身体并合不再受限制的感觉令他畅快，他藐然俯向霍文，猖狂不已道：“三界小小冥官，竟敢与本神作对，哼！弄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足为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佛面神手中的转经轮迅速朝霍文压去，霍文强忍不适，连滚带翻，侥幸躲开。
可在佛面神眼中，霍文就像入网之鱼，佛面神并有使出致命攻击，而是像在玩弄一只强弩之末的老鼠，接二连三朝霍文锤去，故意消耗着他。
糟糕的身体状态令霍文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对策，甚至连一句咒文也记不起来了，此时的他，全然凭着本能，支撑着身体一次次惊险地躲避佛面神戏弄般的攻击。
沙土被转经轮的撞击到处喷薄，霍文眯着眼睛，气喘吁吁，自己不仅体力快达到极限，连意识也快掌握不住了……
霍文唤出长镰，视线锁定佛面神即将接踵的下一轮攻击，就算是以卵击石，也必须硬拼一拼！
“呀啊——”霍文几乎是压上了所剩无几的一切力量，鱼跃而起回身反攻！
然而连对方身都未沾，霍文便被佛面神的巨掌一把抓住，擒入手中！
“呃……”
佛面神死死捏紧霍文，霍文身体裂痛到了极点，再继续下去，必然将被捏成粉末……
“哈哈哈哈哈，都说了，弄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足为道！敢与本神较量？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佛面神粗暴而凶狠，狂妄至深下，佛面神的手上冒出了金红色的怪异纹路，他势必要将霍文捏死在手里！
突然，霍文不再痛苦和抗拒，他像空摆一般，垂下了头，在佛面神手中松懈，彻底抽离了气力。
佛面神盯向霍文，这是，死了？
而下一秒，霍文的身体猛然释放出了加倍妖冶夺目的金红光芒，一股霸道、前所未有的力量似倾泻山洪，瞬间灼开佛面神的巨掌。
佛面神弹簧一般迅速挪开焦痛无比的手掌，惊愕地望着悬空中明显不对劲的霍文。
只见霍文全身蔓延出了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怪异纹路，当纹路布满他半张脸之时，霍文忽尔抬起头，张开了泛着妖红瞳目的眼睛，凶残暴戾地咧嘴笑道：“神？谁允许你这种东西，自称为神？”
佛面神几乎是下意识的，毛骨悚然地往后缩退……
他知道，眼前的霍文，和刚才，绝对绝对，不是同一个！
霍文红瞳邪狞地瞥向佛面神，声音慵懒却张狂：“你知道吗，捏死你……”突然，他像掉线的通讯设备，顿宕了住，红瞳也刹那消失，霍文的眼神变得错愕极了，可才没几秒，瞳色再次妖红，他继续道：“我连手指都不用动。”
面对眼前的霍文，佛面神恐惧之余，唯剩一个念头——逃。
热风旋卷沙粒，商玄步入了这片沙海空间，他重新戴上白玉扳指，眺望四周，隐约闻见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不好的预感油然，循着血味，他很快找到了源头。
血浆遍布的沙地上，零落着仿佛被野兽撕碎般的残肢，能辨认得出是佛面神的躯骸，而某一块地方，更是留有一道很深的阴影，商玄知道，那是佛面神真身被彻底焚毁的遗迹，整个现场可谓惨不忍睹。
越过佛面神的尸骸，一抹身影正背对自己悬于半空，商玄迫不及待喊道：“霍文！”
商玄的呼喊好似惊醒了浮悬半空的霍文，霍文闭着双眸缓缓转过身……
但下一刻，商玄则眉眼深皱，眼前的霍文，不仅满身满脸血迹斑斑，还浑身充斥着怪异纹路，气息狰狞无比。
霍文张开了红瞳，垂目，看向商玄，一点不显意外，反像是许久不见地开口道：“又是你。”
商玄还以鄙夷，说：“但凡你能死干净，我们谁也不必见谁。”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霍文忽抚摸上自己的脸，“父亲把我养的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死？”
“谁是你父亲？别蹬鼻子上脸胡乱认亲。”商玄异常反感。
“反正不是你！”霍文小孩似的回怼起来：“最不是东西的就属你！白得了我父亲的神骨，害我父亲神陨，还无端坠轮回！”
商玄顿时杀意肆起，他脱下白玉扳指，话语冰冷：“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见商玄气得要动手，霍文越发得逞，沾血的脸上野蛮一笑：“我早晚把你们全杀了！”
“那你试试看。”
王映心里是真的苦，这会儿的他就跟捉迷藏似的，在书架卷纸间小心翼翼东躲西藏，生怕弄出一丁点声响。
阿力讷乍一眼找不出王映的位置，他走入两排书架中，一只手一下一下叩着架板，伴随节奏，他声音夹杂阴狠道：“这里不大，不论你躲在哪里，迟早也是要被我发现的，乖，听话，出来吧。”
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如是。
王映靠听阿力讷发出的声音，模模糊糊判断着他的所在，自己大气不敢喘地一点点挪动，可隔了有一会，叩架板的声音没断过，但阿力讷再没说过话发出过别的声，这让王映觉得有点奇怪。
果不其然，不及王映多奇怪一秒，惊吓即刻到来！
一张充斥阴森笑容的熟悉脸移形换影一般映现在了书架的另一侧，王映的对面！王映当即一个激灵，浑身抖了三抖，使劲一推架子，撒丫子转身就跑！
边跑王映更加苦涩了，刚才特么可是自己的脸诶！自己见自己得逃，自己又被自己吓成了软蛋，天底下怕是没有比这再讽刺的事了。
王映目前的状态就是个没啥实质性用处的硅胶人，那肯定是百分百跑不过也干不过阿力讷的，王映为了自保，跑的同时抓起身边的卷轴啊羊皮纸啊，不忍心也得忍心的，囫囵吞枣直往阿力讷身上，也就是自个儿的肉身上砸了丢的，来换取逃生的间隙。
阿力讷呢，全然不急，他料定王映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所以也乐得见他搞无畏挣扎。
房间里已尽是一片狼藉了，书架么东倒西歪，地上么羊皮纸卷乱七八糟，许是阿力讷觉着王映闹得差不多了，他认为是时候收尾了，一个闪身，至王映身后，一脚便将他踢飞老远。
王映托了硅胶人的福，重摔在地竟也未受创痛，就是有点懵逼，虽狗吃屎似的趴在地上，但好在回神的也快，明白过来自己好像时候不多了。
阿力讷在王映面前自然极力自信，毕竟实力悬殊，他抬脚，一步步向王映靠近，继而奚落起来：“你说你蠢不蠢，人都没看清，就随便招手，话说回来，上回那两个保你的冥官，好像也不在，你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在此地瞎晃悠？”
王映哪还有心情听阿力讷在那逼逼叨，他早成乱麻了，该怎么办？他不想死啊！好歹现在魂魄尚在，若经阿力讷这一手，怎么也只落得个魂飞魄散了吧？
嗯？这是什么？
王映注意到了自己手下压着的一张羊皮纸，赫然写着阿力讷的大名！
是阿力讷的魂魄契约书！
原本快放弃希望的王映，一瞬将霍文在掮客屋里说的话灌入了脑海！
他摸到裤兜里，久带身边，霍文给他能躲避监控作障眼法的冥界打火机，攥紧在了手心。
“你别过来……”王映闷着声。
“你说什么？”
王映一个翻身坐起，一手抓着羊皮纸，一手掏出冥界打火机，吼道：“我说！你别过来！”
阿力讷一时怔愣，但下一刻，反应过来了，发狂似的欲冲向王映阻止——
王映抖着手“歘”地点燃了冥界打火机，一束绿火不留情面地沸燃了羊皮纸！
眼前，火苗猛烈纸张脆弱，而冲向自己的阿力讷，半途一滞，身体癫痫状，头仰天，大张着嘴撕心裂肺一阵呐喊哀嚎后，遂砰然倒地，不再动弹。
王映谨慎地走近一动不动的自己肉身，用力戳了戳，彻底确定阿力讷的魂魄魂飞魄散后，重重大舒一口气，即便整个硅胶身体仍在止不住微微发着抖。
额……霍司使之前教自己附身的那个法子，是什么来着？王映不禁蹙眉思索。
当王映成功脱离了硅胶体，重新进入自己久违的肉身，并顺利醒来后，他激动之余，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很有玄学天赋。
走出房间，先前门外那些妖魔鬼怪早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只龟蛇合体的大怪兽。
王映惊惑了不到两分钟，商玄便凭空现身了，肩上还驮着一个满身溅着血的人。
“商司使？！”王映高呼着迎向前。
商玄一眼瞧出了王映魂魄已回归肉身，可他自己面色微沉，显得阴郁的不行。
“这、这是、是霍司使？？”王映辨认出了商玄肩上的血人，心提到了嗓子眼：“霍司使怎么了？怎么全是血？？！！”
“霍文没事，昏过去了而已，身上的血不是他的。”商玄三言两语打消了王映的担忧。
“商司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映问。
商玄偏头，望向玄武，说：“走。”
三天后。
热闹的桂荣广场，如往常一般繁华熙攘。
王映心不在焉地游走在街头，说来也怪，今早他是从街边横椅上醒来的，醒来后打开手机，他发现日期出现了偏离，怎么一下子就穿越到了今天？不仅如此，距离自己醒之前的记忆，也已经是好久之前了！这中间居然完全空白！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
实在苦思冥想不得要领，王映却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黄墙黛瓦的道观附近。
突然，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
王映回过头——
一位身着道服，盘着道髻，留着小撮山羊胡，上了年纪的老头，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小伙子，算命吗？”
王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第六讲：Lord Wilmore

第54章 Lord Wilmore53.
从混沌屿回来之后，所有事情看似都解决的十分顺利。比如王映拿回了肉体，南城判官科在完全不惊动冥界一丝一毫的情况下将其清洗记忆放归人界；比如佛面神之事里该隐去的内容也被自己粉饰好后才上报，虽然后续的处理，冥界持晦涩态度，极其密不透风以至于到了让他起疑心的地步，但他却无暇再去多顾。霍文太清楚，这些不过全是浮于表面，而叫自己真正起疑心的地方，另有他处。
霍文终于把先前堆积的假一股脑全请了，相当于一个小长假。作为主管，这种略显不负责的态度多少使旁人诟病，毕竟小白去了天界考试，又加之自己休假的话，那判官科所有工作便一下子担在了老桑和商玄两个人的头上。
可这回，霍文确实到了极限，从蛊雕开始，直至混沌屿佛面神那座城堡的地底，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怪事，哪怕再草率马虎，也无法视若无睹了！
霍文想起那日，商玄带着昏迷的自己和王映，还未离开混沌屿前，自己很快转醒，面对浑身溅满佛面神尸体鲜血的自己，商玄开始不着边际地向自己杜撰起，莫须有的，由他商玄打败佛面神，又救回自己的故事。
那天霍文平静的听完了商玄的胡编乱造，并未戳穿，只是顺其自然的息事宁人。之后的一周，他安顿了王映，上报了与佛面神之事，最后，给自己申请了假期。
没错，他要利用这个假期，彻底的，调查自己。
那天商玄对着自己侃侃而谈胡说八道时，恐怕根本没有察觉到，他霍文，在对付佛面神的整个过程中，意识是完全清醒的，即便自己被另一个陌生意识占据了身体，即便那个陌生意识残忍而强大的虐杀了佛面神，即便后赶来的商玄与那个陌生意识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又莫名其妙的交手，直到他击溃了陌生意识掌控的自己，再致使自己昏迷。
但商玄一点不知道的是，那期间的每一时刻，他霍文全部一清二楚。
“领导，要出门？”手上暂时没活的商玄靠在沙发切换着电视频道，见霍文在玄关换鞋，便百无聊赖打起招呼。
霍文眼都没抬一下，穿好鞋，开门背对道：“昂，不能白白浪费假期。”
合上门，霍文后斜了一眼，沉色离开。
门内，小伍从阳台进来，奇怪道：“主人，霍司使就这么走了？”
全村都知道霍文自从当了劳什子的主管，向来工作一手抓，就算休假，也不至于对上班时间无故旷工待在宿舍的家伙不闻不问吧？
商玄没理会小伍，他空望着玄关大门，抬手按住了不知怎么，突突直跳的右眼皮。
霍文走出电梯，四楼，他输入门锁密码，进了冥志阁。
老桑通过前世记忆了却了与章程之间的恩怨，那么近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会不会，也与自己的前世有关呢？否则，仅按自己判官生涯里短暂的记忆，根本解释不通。
老桑的前世记忆源可能来自于狤页的眼睛，而自己若想要窥探前世，只有查“罄竹书”了，所以霍文抱着活马当死马医的心态，首先选择了这里。
距上次来冥志阁其实没有相隔太久，今天的冥志阁与上次比也没有变化，且和上次一样，镇守官依旧缺席，霍文轻车熟路唤出判官笔，主动登记完，入口处的麒麟石墩自动让了路。
可虽入了冥志阁，但要如何找娑婆阁呢？上次自己是误打误撞，这次难不成也只能碰运气？
霍文记得上次，娑婆阁内碰见的长头发额间有颗朱砂痣的同事说，自己会进入娑婆阁，也是那座阁所允许的，或许，这次自己可以试着呼唤请求看看，保不准就又同意了呢？
望着浩瀚书海，霍文合上眼，在心中虔诚请祈——
再睁眸，霍文四处找了一番，仍什么也没出现，泄气之余，霍文忽挺直腰板，背后好似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像在召唤他一般……
转身，竟凭空现出一条昏暗通道，同上次一样的熟悉感袭来，霍文诧喜，立刻走入了通道。
娑婆阁里咒圈之中，石桌之上，厚重无援的罄竹书桎梏于锁链之内。
霍文沿咒圈外行走，喃喃：“要怎么才能打开你……”
罄竹书仿佛活了一般，泛起幽光，霍文的耳旁像是从寒窑之地传来古老的话语——
唤吾之名，谋尔之寻。
霍文一刹通达，有什么讯息直灌入脑，他停下步伐，向罄竹书伸出手，唤道：“幽冥尊者罄竹神书，冥臣霍文临阅己鉴！”
罄竹书于石桌摇动，锁链暂松，厚重的书册开始“哗哗”翻页，翻驻后，光启，霍文的名字照映半空，然而，名字以下，一片空白……
“没、 没有？怎么可能？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霍文讶然。
“幽冥尊者罄竹神书，冥臣霍文临阅己鉴！”
霍文不死心，再唤，可结果依旧如此，自己的名字下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霍文思绪微动，一个念头升起，他伸手：“幽冥尊者罄竹神书，冥臣霍文临阅商玄！”
“哗——”只见罄竹书翻页至底，便合上了书册。
怎么会这样？？！！
霍文更加惊骇不止了，商玄居然连名字都不在其列？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是冥界的人？
自己前世的留白，身份忽变不明的商玄，霍文眉头越发紧锁，他盯着石桌上的罄竹书，满腹狐疑。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文失神地离开冥志阁，尚未平复内心混乱，手机“嗡嗡”的震动不适时宜地拉回了他的神思。
“喂？”
“不好了老大！小白出事了！”
桑槐京焦炙万分迫在眉睫地情绪几乎穿透听筒。
“邱司使，刺杀了北龙王？”小伍一时吃惊地合不拢嘴。
不仅是小伍，这个消息冲击着南城判官科的每一位。
急匆匆赶回宿舍的老桑，坐立不安焦灼道：“我今天执勤收的魂怨气太重，怕出闪失，就一路护送到了二殿阎王殿，结果刚办完手续殿门还没出，就见师爷慌慌张张闯入殿内，在二殿阎王耳边嘀咕了什么，二殿阎王大惊失色当场让鬼魂们先收监待候，其余事宜丢给师爷，就直往冥王府去了。见状，几个殿里的冥官都围上师爷私下打听，我好奇，随后便逮了个平日关系还行的殿衙官问了问，才知道了小白这事，听说冥王已经亲自前去天界了，现在冥界上下噤若寒蝉，我猜小白这事准定是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