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让你认下这份对赌协议,我还挺荣幸的。”
众人循声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矜贵气质的男人款步走了过来,携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身后,董事长助理走得谨小慎微。
“是董事长?”
人群中有人低吟了一声,他们大多都没有见过董事长,这里是员工电梯,董事长也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但看到董事长助理低眉顺眼跟在后面的样子,再猜不出来,就白在职场混了。
众人不管刚才是什么架势,此刻都唯唯诺诺起来,尽可能退到了墙边。除了祝子绵。
这让祝子绵身边一下子变得宽敞,好像处在了舞台的聚光灯下。
峦没有理会其它人的反应,径直走到了绵的身前。
“其实,就算没有这份协议,你要立项我也会同意的,你要什么我也都会配合。”
绵的呼吸变急促,心跳开始加速,他感觉峦的口吻好像求婚似的。
不由羞窘地垂下头,目光在地上四下乱扫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时,就听峦柔情满盈说:“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话声刚落,人群中,几乎人人倒吸了一口气,虽然都尽可能压抑住自己不发出声音,但凝在一起,成了一声惊呼。
祝子绵本就不喜欢被人围观,此刻更觉得局促,从来没想过峦的表白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尽可能平静地问峦:“你到底要干什么?”
峦淡淡地笑了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项目,立了就是立了,我不会反悔,但是对赌协议可以取消,由你做主。”
祝子绵有些惊讶,他迎上峦的眼,那双眼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认真得让他小鹿乱撞。
不过,他的思绪依然清晰,很快,他就明白了峦这么做的意思。峦是想把所有的流言蜚语转到自己身上。
这一通当众表白后,公司里的人可能不会再说楠卖友求荣,也不会再说他以色上位。而是把更多的非议都向着董事长去。
董事长放着公司的存亡大事不管,却花钱花心思哄小美人开心,古代昏君这么干的都亡国了。
想到这些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公司里飞,祝子绵莫名心疼,心疼得眼眶发酸。
他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红热的眼眶冷却下来。
片刻思忖后,他的语气变得狂妄,“董事长想反悔协议,也不用说这样的谎来哄我。两成利润单给一个小项目组,是不低。可惜,协议签了就是签了,没有后悔药的。”
说完,祝子绵拾起楠被打飞的眼镜,走到楠身边说了句:“我们走吧。”之后,便搀扶着楠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没有人去挤这一班电梯,大家还恍不过神。
直到董事长也转身离开,人群中才传来窃窃私语。
楠与绵,绵与董事长,他们三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大家都不敢断言。
唯独一致确定的是:董事长那句“我是真的喜欢你”,不像是假的。
一场热闹已经结束了,但员工们还留在原地,忘记了要上班似的,意犹未尽。
董事长助理用力咳了两声,一群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忙挤电梯的挤电梯,爬楼梯的爬楼梯,朝自己的方向散开。
“等一下!”助理却在这时吼了一声,众人又不得不停下,紧张地回了头。
此时,没有董事长在一旁,助理换了一副威严派头,让人看了心慌。
助理几个大步走到人群中,一脸严肃。“我知道,你们对公司的现状都很清楚。留下来的,也未必是想跟公司同甘共苦,不过是等着公司破产清算的时候,领取赔偿。既然这样,就不要在这段时间,被我抓到合理解聘你们的把柄。”
众人不由地低下了头,有种被戳穿心思的难堪。
助理冷哼了一声,继续警告:“楠与绵的项目立项,是董事长的私心没有错,那投资也是从董事长的私人账户走的,与你们无关。如果敢在公司里风言风语,公司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离职拿不到赔偿。”
众人相互看看,无人敢再多说一个字,直到助理甩身离开,才陆续去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助理也一样,离开大堂,他赶紧上了八层,董事长办公室。
其实关于楠的项目走董事长私人账户的说法,是他自作主张了,他得第一时间来跟董事长报备。
峦坐在那里,听助理紧张内疚地解释完,只是淡淡一笑。
“我明白的。”峦说,“公司在这种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士气。原本,你希望把这个错归结到楠身上,说成是楠给我下套,我不得不同意才立了项。但刚才——”
刚才确实是冲动了,但看到绵被一帮人围着,孤立无援的样子,他没办法不去做什么。
想到刚才,他很快又想到自己与绵说的那句“我是真的喜欢你”,正和助理说着话的他走了神,不由笑得缱绻,眼前浮现绵没有气愤只是慌乱的样子,更让他感觉心中一暖。
他没有再细说刚才,但谁不懂呢?
于是他就此打住,另起一句,“这个项目由我私人账户投资,是最好的弥补,辛苦你了。”
助理笑着摇头,“没什么辛苦。董事长追男朋友向来是花样百出,只是这次,是不是——投入有些大啊?”
峦的表情变得不太好意思。说起来,他频换男朋友的事,也没传到人尽皆知。
毕竟他在公司里还是挺禁欲系的,偶尔挡不住个别员工对他痴心妄想罢了。
可助理不一样,他们共事多年,在峦的爱情猎场里,保不齐地需要助理帮着做点什么,所以助理还是很清楚这些事的。
只不过,他很懂得分寸。默默地做了,从不多问。
这一次是个例外。主要是这一次董事长做得太例外,手笔过大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觉得峦是真心所为,不过是碰到了高端的猎物,激起了斗志罢了。
这层心思从他的语气里,流露得明明白白。谁都听得出来。
峦眼神四下乱扫了一通,不由心中叫苦。
果然自己曾经做下的混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别说绵不信他,任哪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都难相信他会在感情上认真一次。
就这么难受了一会儿,峦平静下来,他不想也没必要跟助理解释太多,只让助理妥善安排就好。
助理于是告诉峦,程序员滔已经来公司上班了。至于美工,园,是公司出事前不久招的,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作品不错,就是工作经验尚浅。
峦微皱了下眉,这个美工的资历,他不太满意。但暂时他也不好说什么,助理算准了这项目必赔,所以一切以给他省钱为主。这个薪资也只能配这样的美工了。
祝子绵与楠走到六层角落里的一间屋子,这里曾经是一个杂物间。简单的收拾后,在屋中央放了个最简单的四人办公桌,配了四台电脑。
其中一台电脑配的显示屏稍大了一些,桌上还放着一块手写板。祝子绵看出这是美工的位置,此时,一个穿着个性印花T恤的年轻人已经坐在那里了,转着手里的笔,对着屏幕发呆。
而美工旁边的位置,显示器虽然稍小了一些,却配了两个显示器。祝子绵猜这个应该是给程序员的。
此时,也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人已经坐在了那里。准确地说,是舒服地躺在转椅上,全神贯注地玩着手机游戏。
两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但相同的是一脸不屑,对于绵与楠的出现,视若不见。
楠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试探地说:“要不,先自我介绍一下?”
坐在美工位置上的园,嗤了一声,“有什么好介绍的,工牌上的名字不会看啊?有什么工作赶紧的吧,策划案发来给我看看。”
楠听了,乖巧地开始掏背包里的笔记本,祝子绵却面色一寒,一只手搭上去,制止了他。
楠意外地看向绵,愣住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感觉,感觉今日的绵像被人附身,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就听绵沉声问美工:“你这个态度合适吗?一个美工,你的工作是配合策划。你命令谁呢?”
园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了祝子绵,但却没有被祝子绵的严肃表情吓到,反而更加混不吝起来。
“摆什么领导架子啊?咱们这项目组,连项目经理都没有,大家平级,相互商量着来,你又命令谁啊?”
祝子绵压住气,一字一顿,“我就是项目经理。”
园把眼睛瞪得溜圆,嘲笑起来,“你脸怎么那么大啊?项目经理?你真说得出口,谁不知道你就是一个清洁工,董事长砸钱支个摊子哄你玩玩罢了,还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祝子绵微微歪起头,神情倨傲透着说一不二的固执,“策划案是我写的,我最清楚每一个细节,只有我能说清楚你们具体的工作,这屋子里,除了我,谁还能当这个项目经理?”
园像听了什么无稽之谈,他把笔把桌上一丢,站了起来,“别在这儿跟我摆谱,给你画点东西陪你玩玩就得了,还指望我点头哈腰让你过官瘾啊?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董事长就是脑子一热,今天哄你玩玩,明天指不定就另觅新欢了,就一个清洁工,真以为董事长会跟你结婚啊?”
“他与谁结婚跟我无关,但今天,我站在这里的目的是要把这个项目做起来。任何阻碍项目进度的人和事,我都要摘干净。我再说一遍,我就是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你要么服从,要么就主动离职,省得我说你水平不行炒了你,面子上不好看。”
祝子绵音量变强,气场也强了三分,园眼中惊讶起来,没想到一个清洁工哪儿来的这种底气。
其实不光是园,楠站在一旁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他的嘴一点点张大,半天合不上。
在这间屋子里,绵应该是最白最白的职场小白了,怎么这领导气势拿捏的这么稳?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绵吗?
答案:是的。
的确,祝子绵没有职场经历,但是他有个位高权重的爹。他爹免不了在家处理公务,而且好像刻意想教育子女似的,会让孩子在旁边听着。
所以,新官上任怎么立威,怎么烧那前三把火,祝子绵虽然没试过,但是从小耳濡目染。
这些东西仿佛刻在他的血脉里,只要他想去效仿他的父亲,他就能呈现个八九不离十。
园被气得胸口起伏,但却说不出什么顶撞的话,几度欲言又止后,他示威似地猛拍了下桌子,便向屋外走去。
祝子绵不慌不忙,冲着园的背影喝了句:“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园顿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气不过,走出了屋子。
祝子绵浑不在意,淡定地把视线收了回来,开始想第二场交锋要怎么开始。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向程序员,没想到,程序员先开了口。
“狂啊!”
说着,程序员慢慢放下了手机。祝子绵这才恍惚想起,刚才他与美工争执的时候,这个人一直在旁边认真玩着手机,仿佛事不关己。
此刻,两个目光交接,彼此眼里都是挑衅。
祝子绵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这也不是什么善茬,正欲开口,却惊讶地看到这人表情陡然一转,笑得人畜无害起来。
嘿嘿几声后,他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我喜欢。”
说罢,他站起身向祝子绵做出了握手的动作,“程序员,滔,请多指教。”
这偃旗息鼓的一幕,通过屋中的摄像头呈现在了峦的电脑屏幕上。
峦一手支着头,斜视着屏幕,嘴角勾着一抹笑意,表情耐人寻味,有些痴迷。
是挺让人意外的。
峦感觉绵就好像一个永远拆不完的礼物盒,不知道还有几层惊喜等着他。
他开始好奇,绵消失的记忆里,到底隐藏了个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怎么能养出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呢?
第120章 原来这么怕LP啊
峦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见绵和楠也坐到了工位上,三个人气氛融洽地开始工作了。
其实,峦也有一堆文件在桌子上,等着他处理,但是他的心一时收不回来。
屏幕上的监视画面到底是模糊了些,这让他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他也想近距离地感受一下,荣升项目经理的绵,气场有几米。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聚在工作文件上,但是没有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几经尝试后,他还是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祝子绵简单操作了一下电脑,没什么需要熟悉的,他会在电脑上进行的操作也不多,基本上就是打字而已。
他悄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滔,不免心事重重。
好的方面讲,他策划的游戏美工量不大,主要靠文字呈现。所以折一个美工,他还可以再想办法,只要程序愿意配合,就是好事。
但另一方面,这个游戏程序结构还是挺复杂的,如果程序员水平拉垮一点,整个项目就会化为泡影。
现在,公司把这个项目,当成董事长花钱胡闹的东西,会给他配个好程序员吗?祝子绵不敢相信。
稍犹豫片刻,他给楠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去了洗手间。
“你知不知道,滔的编程水平怎么样?”祝子绵着急地问。
楠为难地拧起眉,“我也不知道啊。他是公司新招的。但是有件事我可知道,绵,你还是跟他客气些好。”
祝子绵一愣,“什么意思?”
楠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滔坐过牢的。”
祝子绵吸了口寒气,“为什么会坐牢?”
楠摊开手,耸了一下肩,“不知道。这个事他不说,我们查不出来。”
祝子绵莫名地心砰砰直跳,他没有和坐过牢的人打过交道。
在贵族胶囊里,会犯刑的奴隶很少,而且基本上犯刑就处死。
因为在贵族人眼里,奴隶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犯罪,没有教化的必要。
那这个滔到底犯了什么事?
祝子绵喃喃地嘀咕:“看他挺年轻的,应该没坐几年牢,不会是什么重罪吧。”
楠扁扁嘴,“大家也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杀人放火。他们说最有可能的是——”
说到这里,楠欲言又止地看了绵一眼。祝子绵莫名其妙,追问:“可能是什么啊?”
楠扭捏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可能是强奸未遂。”
祝子绵立刻打了个哆嗦。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一身冷汗就涌了上来,他看到滔迈着嚣张的步子走进了洗手间。
楠扯了下绵的衣袖,示意他快走。祝子绵何尝不想快走。
两个人向滔礼貌地点了下头,就向洗手间门口走去。
可刚走到门边,祝子绵就感觉身子不稳,被人硬向后扯去。他立刻想拉楠一把,却见楠被一掌推了出去。
耳边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被锁住了。
祝子绵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等脑子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被滔拉进了一个卫生间格子里,禁锢在角落。
“你要干什么?”祝子绵慌了。
滔笑得有些无赖,幽幽地说:“你想了解我,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拐弯抹角地打听。”
祝子绵想了想,真的直接问了:“你到底为什么坐牢?”
“这不能告诉你。”滔答得很占理的样子。
祝子绵眼瞪了一下,气得回:“你说我可以直接问的。”
滔浮夸地表演了一下惊讶,“哦,我以为啊,你最想了解的应该是我的编程水平吧。其它的,和你有关系吗?”
祝子绵看出滔根本不想透露什么自己的事,于是想尽快离开了,“了解编程水平,也不能在洗手间吧。”
说完,他想夺门出去,却被滔按了回来。
滔还特意往前凑了一些,有心吓唬绵,语调更是暧昧异常:“为什么不能啊?而且,还能了解更全面呢。”
祝子绵觉得自己的衬衫后背都汗湿了,此时脑海里最清晰的念头,居然是骂峦:你这是给我配了个什么玩意儿?
“你最好冷静点,”祝子绵急了,“虽然你刚来公司,也该听说了我是董事长看上的人,你这么干,他不会放过你的。”
滔恶作剧得逞般,噗呲笑出声,“想什么呢?我就是想八卦一下你和董事长到底是什么关系。然后再来决定拿多少精力来给你干活,是往好了干,还是往砸了干。”
祝子绵眼波转了转,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滔两手交叉胸前,抱起双臂,百思不解地喃:“我在想,你和董事长是不是在合起伙演戏,整这么个项目,就是为了让你们能体面的在一起。不然的话,你们俩一个恋爱期间劈腿,一个对员工情侣第三者插足,说出来可不好听啊。要真是这样,我可就混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