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挺震撼,但也没有那“嘭”地一声来的震撼。
因为那爆炸声不只从滔的手机里传出来,刚才那些收到这张照片的人,手机上都是一样的效果。
“我去!病毒!”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这些人一时也没心思结账了,都先赶紧打电话,内容无非是:“刚发你的图片别接收啊!是病毒。”
峦看着一众慌乱的人们,眼睛里闪出些惊喜的笑意。“还不错。”他说。
滔兴奋地摩拳擦掌,“这都是小意思,怎么样,我能进斩神了吗?”
峦眼波微垂,指尖在墙壁上轻点了几下,须臾后,他耐人寻味地喃喃道:“再做一件事。”
不多时,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无聊刷着手机的祝子绵,收到峦发来的一张图片。
看小图,是超市货架,祝子绵理所当然地想这应该是峦要帮他买点什么,特意发来让他挑。
于是,他立刻就点了上去。
不成想点击之后,没看到图片放大,倒是先弹出个了对话框。
框里的文字,无礼又霸道:说,你喜欢我。
他忙不迭地,在说与不说两个选项里,选择了不说。
可手指刚抬起来,就发现自己和峦的聊天背景换了,换成了两人亲吻的照片。
对话框抖了几下,好像在笑得发颤,然后继续要求:说,你喜欢我。
祝子绵哭笑不得,直接关掉手机再重启,手机画面看上去总算正常了。
他刚松一口气,不成想,才正常了两秒钟,那个霸道的弹框又弹了出来,文字还换了,换成:重启没有用的,快说,你喜欢我。
随着祝子绵看清这句话,他的手机背景也变成了两人亲吻照,接着,每一个app的图标,也变成了两人亲吻照。
祝子绵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像是看着个要爆炸的手雷。
他尝试着点了点其它地方,发现他的手机基本上就是废了,除了选择说与不说,他不能进行任何别的操作。
祝子绵投降了,他总不能拿着他的手机去修吧。这手机现在明晃晃地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
他只好点击了“说”。
对话框里出现了个麦克风,文字提示:语音采集中……
祝子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喜欢你。”
文字提示:语气不对。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尽可能平静地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文字再次提示:语气不对。
祝子绵破罐破摔了,瘫躺在床上,对着手机软绵绵地嗔了一句:“我喜欢你。”
文字提示出现变化,渐隐消失了一秒,正当祝子绵以为至此为止的时候,文字提示却又弹出:内容不对。
内容不对?!祝子绵再次从床上跳起来了:我都说了三遍了,你才告诉我内容不对?而且,我都是按你要求说的啊,怎么叫内容不对?
内心咆哮后,祝子绵眼波转了转,猛地反应过来这个游戏的坑在哪儿了。
他丧丧地叹出一口气,对准手机的麦克风,吼了一句:“你喜欢我。”
果不其然,这一次麦克风消失了,没有文字提示了,对话框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动画表情。
一只猫把另一只猫按在地上,不停地亲。和他刚刚发给峦的那只生气猫的表情,是同系列的。被亲的那只猫,开心得翘脚脚。
祝子绵突然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只小猫太可爱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刚才他还觉得自己暴跳如雷。这一刻,他就是很想笑。
随着两只小猫循环亲的工夫,祝子绵的手机慢慢恢复了原样。
不一会儿,两只小猫也不见了。他与峦的聊天框自动弹了出来,他并没有输入任何东西,但是画面显示,他发送了三段语音给峦。
祝子绵嘁了一声,他都不屑点开听听,已经能猜得出来发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刚刚他说的那三次“我喜欢你”。
果然,峦回了消息:“表白已收到。”
祝子绵已经被玩麻了,随手回了两个字:“幼稚!”
之后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躺在床上闭起眼,嘴角的笑意,久久不退。
看到绵发来的消息,峦一边开车一边笑得摇摇摆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公司的事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一直无法好好呼吸。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一丝轻松。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谈过很多次恋爱,确实不应该再幼稚得像个小男生一样,玩这种把戏。
可是,从前的每一次,他都像是在照本宣科。怎么说,怎么做,能让对方开心上钩,对他来说好像就是固定程序。
而绵却给他开了新的副本,更准确地说,绵好像是打开了他大脑里一片新的领域,他并没有刻意去想去谋,欺负绵的点子就那么一个个地冒了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真真正正地品味到,什么叫开心得像个孩子。
峦拎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低声哼着小曲来到苍的诊所三层。
苍坐在轮椅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峦把他的咖啡室折腾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厨房。
这里本来也就只有一个小电磁炉而已,现在周边摆满了食材与调料。
“我还以为,你只是要煮碗素汤面而已。”苍的语气透着后悔。
峦毫无歉意地笑笑,答得轻巧:“绵不爱吃。”说罢,他撸起袖子忙活起来。
苍启动轮椅靠近了些,饶有兴致地开始欣赏。
就见峦熟练地处理了几只活虾,剥出虾肉,又把香菇、竹笋切薄片,再配了些海参,鸡丝,一起加酱油翻炒,之后加水,下面条,又加了高汤料包炖煮。
苍看得啧啧咂嘴,“原来一碗面里要加这么多东西啊,看着都馋了。”
峦笑抿起唇,突然唇角一收,似乎又想起什么,“说起来,你没吃过我做的饭吧。这碗面你先吃,算是答谢。”
苍有些意外,“谢什么?谢我让你在这里煮面吗?”
峦摇摇头,“不止。谢你亲自给绵做手术。我上来的时候听护士说,你的腿根本没好到能给人做手术的程度。那天,你有些逞强了。”
说到这里,峦过意不去地看向苍,想到这几天来医院,每次看见苍,苍都坐在轮椅上,看来护士说的是真的。
苍见峦眼神不安,遂宽慰地笑笑,“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要多休养一阵子罢了。能换一顿你峦少爷亲手做的饭,也值了。不然的话,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尝你的手艺吧。”
峦听苍的语气开始不正经,白了他一眼。
这时面煮好了,峦将面盛到碗里,顺手洒了胡椒粉和香菜上去,端到了茶几上。
之后,他也没有等苍尝一口,给个好评,就忙着准备下一碗。
苍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峦的背影,嘴角慢慢勾了上来,莫名勾得有些酸楚。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根,放进嘴里,轻嚼几下后,吞了下去,又把筷子放回碗上,好像有什么哽住喉咙,他有些吃不下。
这时,峦的电话响了。锅里的油正好热到火候,峦一边将食材下锅,一边麻烦苍,“帮我看一下谁的。”
苍拿起峦的手机,“你助理打来的,应该是公司有什么事。”
峦将食材翻炒几下后,倒入冷水。烹饪的声音安静下来,接下来要等水烧开,峦按了免提。
“什么事?”峦问。
“董事长,公司这边出了个新状况,双方各有坚持,我觉得还是董事长定夺一下得好。”
峦纳闷地歪起头,“什么状况?”公司还能出什么状况?
助理:“是楠。他今天拿了一份游戏策划案到公司,希望公司赌一把,用三个月的时间,做出一款现象级游戏,想帮公司赚一笔。”
“楠?”峦撑大瞳孔,他委实不觉得楠有这个本事。更何况,楠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里陪着绵。莫非——这策划案和绵有关?
峦不敢这样猜,又不得不这样猜。他不由地失起了神。
电话那头,助理还在叽里呱拉地讲着公司里双方争执的要点,峦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苍提醒峦,水开了,峦才猛回过神,调小了火。
“董事长,这个策划案,您看——”助理还在说。峦有些烦躁,心思不在这里。
“等我下午去公司再说吧。”说完,峦挂了电话。
他擦了擦手,一边把面条下锅,一边问苍:“楠这几天一直在绵的病房里,他们在忙什么?”
苍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你病房里不是有监控吗?”峦脱口便质问起来。
苍笑了,“绵病房里的监控,不是你让关的吗?我猜是怕我们看到些不该看的吧。”
峦浑身一僵,表情变得不自在,想到方才自己把绵按在床上吻了半天,更不自在了。那监控是不能开。
但此刻,他这般反应,已经把监控没拍到的,全抖出来了。
峦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面,一边支吾:“那门口守着的护士总该知道什么吧。”
苍听出峦的意思,不等峦多说一句,就拨通了绵病房的主管护士。
那护士听明白电话来意,声音有些慌,忙不迭解释:“不怪我,真不怪我啊。我送餐的时候,不停劝绵先生了。让他多休息,可绵先生不听,我也没办法。”
“他们在忙什么?”峦问。
护士说:“我也不太懂。就看到绵先生不停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然后讲给他朋友听。他朋友听完了,就整理到电脑上。”
峦长长吁出一口气,这和他想象得差不多。
果然,这不是楠的策划案,而是绵的。换言之,想陪他赌一把的人,不是楠,是绵。
面煮好了。峦将面盛出,再次顺手洒了胡椒粉和香菜上去,之后,他便端起面,准备下楼。
电话传出一声信息提示,峦看到是助理把策划案传了过来。同时附言:董事长,您看这个策划案,有必要做吗?
峦没急着下载这份策划案,甚至,他怀疑自己都不会去看这份策划案,因为他知道,他的回答一定是做。
他不需要知道绵拿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也不管这个游戏有没有成功的可能,只要这里有绵的心血,只要是绵想要做的,他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作者有话说】:峦:说直白点,不管老婆怎么作,接着。
看见峦端着面走进病房,祝子绵故意把视线移开。
说起上午手机病毒的事,怎么说,都是他被峦又戏弄了一把,虽然心里不生气了,面子上的傲娇还得维持住。
峦同样想到了自己的恶作剧,忍俊不禁又笑起来。他把面放到小桌上,用哄人的语气说:“好了,是我不好。快吃吧。越凉味道可越不好了。”
祝子绵本还想着再赌气几句,但面的香气已经勾得他斗志全无。
算了,干嘛跟美食过不去?
祝子绵撇了下嘴,表面上还是一脸嫌弃,手已经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真的好好吃,对比自己这几个月随便糊弄的一日三餐,好吃到他都快哭了。
峦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把绵的心思看得八九不离十,有些心疼。
“绵,跟我回家吧。”峦说。
祝子绵垂着眉眼,认真吃着面,摇了摇头。
峦叹出一口气,十分沮丧,语气变得沉重又诚恳,“绵,当初向你隐瞒我董事长的身份,是我不对。现在有人已经替你出气了,我可能很快就当不了董事长了,还可能赔得倾家荡产,你还不解气?”
祝子绵嗓子变哽咽,对于峦突然的道歉有些措手不及,对于峦所说的困境也开始心疼。他对峦早没有了“气”,更不曾想用伤害峦的方式来给自己出气。
祝子绵强吞下一口面,想着还是不要顺着峦的语气煽情得好,他怕那样,峦的压力更大。
于是他抬起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就等董事长倾家荡产的时候,我收留你吧。”
峦迎着绵略含挑衅的眉眼,看出了绵的倔强,心里万般无奈也只能由着绵。
索性,他也收起正儿八经的道歉,笑着回复:“那——说话可要算话,等我倾家荡产,你得不离不弃。”
峦一边说,一边靠近绵,声音越来越小,伴着呼吸声近到绵的唇畔,好像要以唇做章,盖个合同。
祝子绵脸上燥热起来,思绪凌乱中,除了下意识“嗯”了一声,做不出其它反应。
峦听到这声“嗯”,满意地笑了。
他没有吻上去,只是揽住绵的后颈,用额头与绵相抵。
“真是个傻瓜,”峦低声说,“我有钱的时候,你躲,我没钱了,你却来管我。”
祝子绵扁扁嘴,“那也是被你玩傻的。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是不是全是戏弄我的鬼主意啊。”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那个“你喜欢我”的小病毒,都噗嗤笑出了声。
看着绵把面吃完,峦赶时间去公司了。临走的时候,拜托他去三层帮着收拾一下。
祝子绵能想象得到峦把苍的咖啡室折腾成了什么样,他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待消化了一会儿,祝子绵就上了三层。
今日的三层,不像从前那么安静,咖啡室里时不时传来声响。祝子绵赶紧加快了步子,以为是苍自己开始收拾了。
可当他来到咖啡室门口,发现那里的人不是苍,而是哲。
哲也不算是在收拾,而是正在炖煮着什么,热气缭绕。茶几上,有一碗凉掉的面,看上去像是做好后,一动未动。
祝子绵看得出来,那碗面和他刚吃光的一模一样。
原来峦一模一样的面,做了两碗。祝子绵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他没有上前,而是悄悄地躲在了一旁。
不多时,哲锅里的东西炖好了,他盛出一碗,走到三层过道尽头的一间屋子。
祝子绵小心地跟了上去,门虚掩着,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哲说:“吃点东西吧。峦留下的食材做的。”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金属勺碰到碗的声音,一下下的,像是要开启什么的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苍幽幽地说:“当初我拒绝了峦的求婚,机构的人都说我不知好歹。他们都觉得是我的原因。是我让峦性情大变,是我让峦以换男友为乐,开始了他游戏感情的荒唐日子。”
祝子绵的心抽了一下,一时屏住了呼吸。
原来,峦向苍求过婚的,原来峦不是一直游戏感情,他也曾动过真的。
祝子绵感觉到自控力在减弱,他慢慢后退,逃离了。
路过咖啡室,茶几上冷掉的那碗面让祝子绵鼻子一酸:所以,我是退而求其次吗?
第113章 还有什么瞒着我(下)
大概是苍与哲都没有预料到绵会上三层,或许也是因为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听到门外轻微的响动。
苍继续用勺子在碗边上敲着声响,叩着记忆的闸门一点点打开。
“曾经,我也一度以为,我对峦是有所亏欠。我也想过,如果十八岁那年,我同意和他结婚,峦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一个情场猎手,伤害那么多人。”
“曾——经?”哲讳莫如深地勾起唇,吟出两个关键字。
苍倦倦地苦笑了一声,垂下眉眼,放下勺子,无力地靠在轮椅上,“是啊,曾经。”
“那现在呢?”哲追问。
苍轻微转动轮椅,背对着哲,看向窗外,午后的春熙被云层遮住,苍的语气更加疲倦。
“现在,我才明白,峦不是对我爱而不得,因此开始玩弄爱。而且他根本就不懂爱,也不会爱,——在绵出现以前。”
哲微微思忖,须臾后,若有所悟地点了下头,“你是想说,峦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苍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着碗里的菜肴,“你能相信吗?我和峦认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厨艺原来这么好,他从来没有做饭给我吃过。而且,这么多年,我们也一起在外面吃过无数次饭,他都不知道,我不爱胡椒的味道,也从不吃香菜。”
“也许——”
“没有也许。”苍打断了哲的话,复又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天。
“峦之所以向我求婚,是因为身为实验体,他知道他的婚姻选择范围很有限。在这个有限的范围里,他宁愿这个人是我。我是他唯一的救赎,所以他怪我推开了他。他没有真的爱过我,但是真的怨过我。”
哲站起身踱起步,有种坐立不安的即视感,“那现在,他应该不会怨你了。如果当年你不拒绝他,他也不会遇到绵。”
说到最后,哲的目光落在轮椅扶手上。扶手上,苍的手看似舒展地放在那里,手背却青筋凸起,像是用了全力在维持这样一个不握紧拳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