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眉头紧锁,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交待:“把他的策划案发来,我看一下。”
助理早有准备,挂了电话就把策划案发了来。
峦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眼神越来越冰冷,冷得就像刀子一样。
不出所料,楠的最新策划案,正是绵灵机一动想出的玩法。
峦划出一个个工作群,点开了策划组。有些事,他要当众问一问楠。
而此时的楠,正和祝子绵一起,吃着他们最后的楼梯午餐。
祝子绵也没想到,在工作的最后一天还能遇到楠。
原本,他一提离职,后勤部经理就说他可以即刻离开了。因为正好是周一,他一大早走也省得给他结一天的薪水。
但是祝子绵自己要求干完这一整天,薪水拿不拿的无所谓。
“这是为什么啊?”后勤部经理纳闷地问。
祝子绵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董事长待我不错,我想用这种方式和董事长道个谢再走。”
经理深吸一口气,琢磨了片刻,恍然,忍不住笑了。
他想的是:这小子反正也要走了,也不怕被炒了,估计是想冲到董事长面前看看,传说中帅炸天的董事长到底有多帅。
讲真,他既然看透了,那肯定不能同意,董事长是你想撞就能撞的?不过,巧了。公司群里刚看到董事长助理的通知:董事长今天不在。
那就无所谓了,有人想白干一天活,何乐而不为呢?
“行,那你去吧。正好今天也省得我调派其它清洁工。”
祝子绵听罢,向经理鞠了个躬,默默上了八层。
其实,祝子绵为什么非要白干这一天,他也说不清,但肯定不是董事长的“颜”在牵扯着他。
他就是不想走,又不能让自己闲着,所以必须找些事来做。他感觉得到自己在等着什么。可究竟能等来什么,他又不知道也不敢想。
只是心里有个放不下的期待一直在勾着他,不耗到最后一刻,他不甘心。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祝子绵像往常一样,去公司地下一层就餐。就是这个时候,他碰到了一直在餐厅入口处等他的楠。
“你不是已经离职了吗?”祝子绵意外,还有些惊喜,想着走之前能和楠告个别,也是老天有眼的事,值得珍惜。
楠的心情极好,“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呢。走,老地方。”
今天祝子绵没带他的豪华大餐盒,两个人各自打包了一份炒面一起回到七八层之间的楼梯上。
祝子绵一边吃,一边听楠讲了他把自己设计的新玩法,写成策划案交给公司的事。还特别强调,策划部认为新的策划案很不错。
“真的吗?你是说策划部觉得我那个玩法还可以?”这是祝子绵头一次收获工作上的成就感,还挺激动的。
楠见绵开心,也觉得自己做得值,忙不迭点头,“嗯!嗯!他们打算用新玩法,再测一次数据。”
祝子绵像个被夸了的孩子,憨憨笑了好几声。扒拉了几口面后,又想起了什么,高兴地问:“那是不是这次数据好,你就能回公司上班了?”
楠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绵会这么说。旋即嘟起唇,佯怒地推了绵一下,“说什么呢,不是我。是你。你就能去策划部上班了。”
“啊?”这下换祝子绵愣了,“什么意思?”
楠看着绵,像是没见过这么心无城府的人,只得笑着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绵,你也不能一直当清洁工吧。我这次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如果这次数据好,我就会告诉他们,其实这是你的策划方案。让他们给你一个机会。”
祝子绵眨了好几下眼,总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感慨楠这个朋友,还真是挺够意思的。
不过——可惜了。
祝子绵过意不去地扯了扯唇角,“不用的,楠,你不用这么替我着想。我已经离职了,今天最后一天班,以后不回这个公司了。”
“啊?你要去哪儿?”楠吃惊地整个身子都动了一下。
祝子绵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他长长地嗯了一声,闪烁其词地敷衍:“我有我的安排啦,不会在这里工作了。”
楠眼珠转了转,忽地露出恍然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你是不是要结婚了?结婚后要准备生孩子了?”
“啊?”祝子绵瞳孔一震,不得不说,楠揣测人表情的本事真是令人佩服。
“啊什么啊。”楠见绵如此,反而更加确定,“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那个男朋友,你可压不住。跟我们吹牛了吧?回去以后,被男朋友收拾老实了吧。”
楠的语气越来越不正经,说到最后还给了个稍向下扫的眼神。祝子绵明白楠口中的“收拾”是怎么个收拾法了,止不住地耳热。
但紧跟着,一大片巨浪般的伤感就把他淹没了。虽然峦没有像楠说的这样,“收拾”过他,却也欺负过他一次又一次。
突然间,他好想被这个“男朋友”再欺负一次,可现在这个“男朋友”已经跟他泾渭分明了。他嗓子顿时哽住,再也吃不下。
楠大吃了几口后,发现了绵的异常。
略一思忖,他觉得自己又懂了,用胳膊肘戳了绵一下,诚心建议:“绵,你也不用紧张。不就是生孩子吗?两场手术的事。不过你要真害怕也可以让你男朋友选择别人代孕啊。反正他那么有钱。”
祝子绵尴尬地假笑一声,整理好表情随意扒拉着面条,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楠却说得正高兴,而且真是设身处地地为绵着想。
“我是觉得啊,你还是先有一份更好的工作比较好。不能让你男朋友觉得,你除了生孩子啥也不会。万一他变心了呢?”
变心?他动过心吗?
祝子绵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有关峦的任何假设都让他心烦意乱。
他觉得楠好像有种魔力,类似心理催眠的魔力。
听着楠左一句男朋友,右一句男朋友的,他都快信了,峦真是他的男朋友,还是个要和他分手的男朋友。这让他的心刀绞一般难受。
“还有,你啊,也多了解一些你男朋友的工作情况,万一——”
“别说了,没有万一!”祝子绵到底开口打断了楠。他怕再听下去,他情绪控制不住。实际上,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这句话喊得有些凶。
楠怔住,诧异地看着绵,搞不懂自己哪句话惹得绵这么不高兴。
祝子绵缓了缓,意识到失态,有些难堪,有些抱歉。
他眼神飘游一阵,勉强露出微笑,撒了个谎:“谢谢你啊,楠。我和我男朋友结了婚就搬走了,以后我们可能都见不到了。不管怎么说,认识你挺高兴的。谢谢你这么帮我。真的。”
楠不解地挠挠头,“搬走?搬哪里去啊?难道搬到乡下去吗?”
祝子绵给了个不方便说的表情,楠终于不再问。各自垂着头,离愁别绪把气氛整得很低。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儿,谁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倒是一声手机提示音破了冰。
楠划开手机,瞳孔瞪圆:“我居然又被加进策划群了?”
祝子绵觉得,这可能是他离开前唯一能听到的好消息了。
他打湿的心情像是晒到了一缕阳光,顿时兴奋了一些,“那是不是说你已经可以回策划部上班了?”
话刚落,楠的手抖了一下,手机险些没拿稳。
“怎么了?”祝子绵好奇地凑过来看。
“是董事长,”楠说,“董事长@我了。他问我,这个策划案是不是我的点子。”
祝子绵和楠对视。
楠的眼神:我要说实话。
祝子绵的眼神:你别干傻事。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楠在输入框里打出了个“不”字,祝子绵立刻扣住楠的手腕阻止了他。
“楠,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如果我的点子能让你重新回到公司,我才有成就感呢。这也算是我在这里做的最有意义的事了。”
楠慌乱地摇着头,“不行不行,它到底不是我的点子啊。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啊?”祝子绵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不计较,谁会在意这个真相呢?
而且走之前,还能做一件好事,他有些迫不及待。
不等楠再说什么,他把楠的手机抢了过来,把“不”补全成一句话“不是别人。”然后发了出去。
楠紧张得脸发白,“绵,这样,不好吧。”
祝子绵却笑得很无所谓,还安慰楠:“你怕什么啊。再说,策划案确实是你写的吧。我又不会那玩意儿。而且,就算你说是我的点子,也是你的一面之辞,谁信啊?”
楠张开口,欲言又止。绵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但这样冒领他人之功,还是叫楠心里惴惴不安。
正纠结着,楠的手机又响,这一次是电话,人事部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边的声音掷地有声,祝子绵隔着话筒一定距离,也听得清清楚楚:“董事长说你盗用他人的游戏策划案,公司对你永不录用,而且明天会全网公告。”
嘟的一声,连解释一句的机会都没给,人事部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像突然一个电击,把楠击懵了,他僵硬地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眼神空洞,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祝子绵也反应了半天,最终意识到自己闯祸了,闯大祸了。
“全网公告,是什么意思?”他木然地问。
“就是整个游戏行业,我都别想进了。”楠木然地答。
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内疚的眼神一通乱扫,腾地,他站了起来,“我去跟他们解释!”
楠拉住他,“不用了。绵。他们也不会信的。”
说罢,楠疲惫无力地站起身,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给祝子绵,“算了,可能我和游戏策划,就是没缘分吧。”
祝子绵懊悔得不知道能说什么,看到楠不责怪他,独自一脚轻一脚重地下楼梯,更是急得挠头。
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通后,他一跺脚,看着八层的方向,气鼓鼓地骂了起来:“董事长你混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罢,他向着下楼方向喊:“楠,等一下。”
【作者有话说】:唉呀,这章没有峦,好着急啊。下一章,两小只终于又要碰面了。来个小小的追夫火葬场。
峦拉着苍打壁球,打到苍瘫在地上起不来,才放他回去。
快晚上九点,峦拖着虚浮无力的身体独自回家。
驱车到地下车库,停车入位,锁车,进入电梯,一切表现都回归从前,绵没有出现之前。
他机械地重复着固定程序,直到他出了电梯,走过转角,意外看到有个人正站在他家门口。
“科?”峦惊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科慢悠悠地转了个身,笑得十分暧昧,“我来干什么,你还猜不出来吗?你很少周一不来公司的,我怕你生病了。作为你的绯闻男友,我当然得来看看你。”
峦将双手揣进兜里,斜倚住墙,明显不打算开门,更不打算让科进屋。
他不着感情地说:“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吧?”
科上前两步,站到了与峦仅一步之遥的位置,幽幽挑逗:“别这么冷淡啊。你孤零零地,真不需要我陪吗?”
“不需要。”峦语气冷了几分。
科又靠近了一些,近到了峦不能忍受的距离。
峦不得不伸长手臂按住科的肩,警告:“别太过分了!”
科满脸轻佻,不怀好意地握紧峦的手腕,把他的手硬掰了下来,同时露出夸张的惊喜:“唉呀,真难得。你今天做了什么?累成这样。为了让我制伏你,你还真是配合。”
峦挣扎了一下,但手臂很酸,今日他壁球打得实在太久了,确实没有力气与科抗衡。
科顺势把峦压在墙壁上,压得峦不能移动,同时故意让自己的呼吸倾泄在峦的鼻唇之间。
“不进屋吗?”科用气声极其暧昧地向峦吐字,用词也更加露骨,“在床上你会舒服一点吧。否则,我就只好用楼梯间了。”
峦愤怒到五官都要错位,他狠声对科低吼:“想上我的人多了,没一个能得逞。我劝你现在离开,给自己留点脸面。”
科耐心听完,浑不在意,反而笑得好整以暇。他继续逼近,嘴唇几乎都要碰到峦的唇上。
峦立即咬住牙扭头逃开,科也并不追逐,反而顺势在峦的耳边低声挑衅:“这事儿确实不容易,可是,如果,有人帮我呢?”
峦的瞳孔一震,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科,像是听到了什么死亡讯号,面若死灰。
此刻的科,得意至极,脸上的笑微不可察,却透着让人胆寒的罪恶。
“你会被处死!”峦一字一顿,咬着牙怒吼。
科冷冷一笑,“死就死吧!反正我的生活早就被你毁了。”
话音落,峦只觉眼前一暗,他知道科向他压了过来。
而他四肢的力气都不足以挣脱科的禁锢,万般无奈,他闭起眼一口狠狠向科的肩上咬去。
“啊——”
顿时峦听到一声叫,凄凄惨惨地,还带着点哭腔,实在不像是科这么个阴狠角色能发出的声音。
而且口感也不对,应该隔着层衣服的,怎么好像直接咬在了肌肤上?
峦惊愕地松开口,眼前也跟着亮堂起来,难以置信,竟是绵用一条手臂勒在科的脖颈上,把科向后勒出好几步。
而自己那一口,好巧不巧地咬在了绵的手背上。
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拽退了几步。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打算给绵一个过肩摔。
绵反应也不慢,立刻撒了手直接跑开,挡在了峦的身前,冲着科喊:“你无耻!”
科看着祝子绵,眼神十分古怪。
似乎一场重头戏,满心想着该和他对峙的,不是男一,就是男二,结果来了个群演。
他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拳,试探地说:“兄弟,多管闲事了吧。我和他是订婚关系。在楼道里调调情,你误会了吧。”
“胡扯!”祝子绵喊,“我才是他男朋友。”
科神情稍有错愕,把视线又移到峦身上,峦整了整衣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这一点科倒也没意外,这种情况下,不管这个救星是谁,峦估计都是这个反应。
科不屑地勾了下唇,又看向祝子绵,质疑:“你是他Hela男朋友?你有资格吗?”
祝子绵同样一脸瞧不上对方的样子,又拽又酷:“我比你有资格。”
不料,这句话好像开启了科身上的某个开关,他眸光突然沉了下来,有种杀之后快的阴狠,并向着祝子绵缓缓走了一小步。
这压迫感极强,祝子绵短促地倒吸了口气,心慌得厉害,不过还是强稳住了脚下没动。
他张开口,想凭咆哮震慑对方一下,恰在此时,忽然感觉掌心一热。
垂眉看过去,竟是峦绕到他身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抬起头与峦目光交接,只觉得峦神情温柔如同呵护,并轻轻向他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说:交给我。
接着,他就见峦神情骤然变冷,好似换了一个人。同时用这张冰冷的面孔扫了科一眼,便拉着他走到家门口。
科看到两人背对着他,也不进门,不知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门锁处传来提示语音:新指纹录入中,请稍候。请将手指抬起再按下,重复五次。
科听明白了,峦是将这人的指纹录进了指纹锁,以此来表达:他与这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科的愤怒值肉眼可见地暴涨到极限,他上前两步似要将两人掰开。
这时,峦已捏着绵的手,用绵的手指打开了屋门,并把绵推进了屋。
继而,峦回头看着科,声音和眼神一样冰冷:“不管今天是谁在帮你,我饶他一次。但你记住,不是什么人你都可以动。你要是敢动他——”
峦抬抬下颌,示意了一下屋里,语气变恐吓,“我让你一家人的命都不够赔。”
话声落,紧跟着咣的一声,峦关紧了门。
科恶狠狠地向着门的方向,功败垂成的愤怒让他的拳头想攥出血。但机会转瞬即逝,他知道今晚不可能了。
几分钟后,他怒砸了一下峦的屋门,悻悻地消失在楼道里。
峦从猫眼看着科离开,给物业打了个电话,严厉地斥责了一下他们随便放外人进来,又警告他们下不为例。
发泄完,峦才转过身,就看到绵刚用完卫生间,乖乖巧巧地站在浴室门口,难为情地垂着头,好像有句“被吓尿”的潜台词在里面。
峦失笑,“刚才的气势哪儿去了?”
绵低下头可怜巴巴地抚摸着自己被咬伤的手背,小声嘀咕:“你比他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