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清女孩口中说出的话后，弹幕猛地一顿。
【不是，刚刚主播小姐姐说拌什么来着？】
【好像是拌猪食来着[猪猪疑惑]】
【知道这是养猪场，不知道这的直播也这么硬核。】
【这是正在喝下午茶的我该听的话题么？】
【拿起饼干，望着饼干，放下饼干。】
【淡定地吸了一口手上的奶茶。】
【你们弱爆了，在吃猪的我说什么了么？】
【……】
张语歆无视弹幕，继续道：“这次的直播由我们养猪场的同事小李来演示。”
镜头给到旁边一个年轻人，李池森立刻欢快地朝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小李，今天我来给大家展示怎么拌猪食啊。”
李池森虽然兴奋，但对于自己的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他难得正经地说：
“这个猪食跟猪的成长和健康都是息息相关的，就跟人和人吃的一样，这人吃不好会便秘会拉肚子影响身体健康，猪也是一样。”
“长期给猪饲喂含粗纤维较高的饲料，就容易引起猪消化不良从而导致便秘，当然了，如果长期粗纤维不足，肠道刺激不足，也会便秘，或者是大便发硬，大便里面夹杂很多未消化饲料。我们养猪的朋友要注意了，如果发现猪大便过硬，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调整饲料投喂的频率或者配方，在现有饲料中加入大量糖蜜或者先用油拌一下饲料……”
“当然了如果饲料中含有过多的纤维素也会导致拉稀，尤其是小猪换饲料的时候，这个主要是因为小猪仔它胃底腺不发达,胃液分泌量少，分泌盐酸能力较差,所以 PH值过高,PH值高的话他的胃蛋白酶活性就会受到影响……根据粪水的颜色，还可以辨别它是……如果它是偏绿色的，就说明你青绿饲料喂多了……”
李池森讲起专业知识那是一个滔滔不绝，完全不顾镜头对面观众的想法，一口一个大便发硬，拉稀，绿色……
【刚刚捧起的奶茶不知道该不该喝[欲言又止]】
【喝啊，你刚不是挺能喝的么。】
【这娃讲便秘的时候眼睛在闪闪发光啊[吸烟]】
【何止是闪闪发光啊，他是整个人呈现激光模式啊。】
【这，他们老板是对底下员工毫无束缚了是么？】
【你对你的粉丝是毫无留恋了对么？】
【手指在关注和取消关注之间不断徘徊，来回横跳。】
【本来还以为又要蹭我家言言热度了，没想到……这公司是完全不想涨粉啊[过来人的眼神]】
【他可能是想赶粉。】
【完了完了，这孩子一看就刚毕业不久，这个月绩效没了，年底奖金减半。】
【哇小哥哥扣奖金就算了，能不能别拖上我们漂亮的客服小姐姐啊[可怜][可怜]】
【小姐姐快跑啊！】
弹幕一片鬼哭狼嚎，但是没见着观看人数下降，反而随着李池森的激情讲解越来越多。
好多不明真相的朋友进来就问：【什么什么，这直播啥子的？进来就听到拉稀，小孩预防感冒么？】
【是，是预防感冒，家里有孩子的都给我留下来听！】
李池森：“讲了这么多了，大家也很无聊，我们直接来拌了啊。”
李池森扛起一袋玉米粉，直接倒在了一个方型的猪食槽里，又倒进一小袋豆渣和麦麸，接着用铲子把粉往两边挪，空出中间一个圈。
“现在工业化养猪的饲料就是百分之五六十的能量饲料加百分之十到二十的饼类饲料和糠类饲料，再加动物性饲料和粗饲料，矿物质饲料，最后拌一点预混料就完成了。”
“什么是预混料？” 李池森听到张语歆低声提示，就头也不抬地说：“预混料就是维生素啊矿物质、微量元素这些，跟人吃维生素片钙片似的。”
他把一桶冒着热气的水倒进中间的圈里，然后把旁边的粉一点一点掺和进去。那动作那手速，一看平时就没少拌。
弹幕：【想起我在学校学做面包的时候了，那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我们搅拌面团的[抽烟]】
【前面做面包的朋友，大可不必……】
“那你为什么要自制猪食啊？” 张语歆小声地读出弹幕问题。
“这个嘛，现在市场上卖的饲料有好有坏，好的也挺好的，但是猪饲料啊它怎么都不能跟我们以前农村喂猪的猪食比，这个不是我个人偏见啊，这个猪饲料在加工过程中营养被不断稀释，哪怕后面家那个预混料，它这个也没有自制猪食好，而且它还干，你吃了干的东西再去喝水，和吃下去就是湿润的，它就是不一样。”
【我懂，就像我中午吃了很干的饭菜之后喝很多水还是拉不出，但如果我中午喝粥就通畅了一样。】
【我们这个直播就跟shi过不去了是么？】
【家人们，你都看养猪场的直播了，你还不清楚你看到的会是什么么，坦诚面对自己吧。】
【……】
李池森没注意到他们的拌嘴，他一边开心地搅拌着一边说：
“所以我们偶尔也要给猪们改善一下伙食，咱们这毕竟是农村，得让它们吃吃看它们老祖宗们吃的东西不是，好歹得让他们知道他们老祖宗过得是啥日子。”
弹幕纷纷：【感动了感动了，年度十佳感人故事，吃老祖宗吃的食物，过老祖宗过得日子，我愿称之为文化继承。】
【神他妈文化继承，被养的白白胖胖方便宰杀么？】
【这杀不杀都是将来的事，重要的是现在，是过程，是体验，是对老祖宗的怀念！懂不懂啊你。】
【懂了懂了，大家都给我低调点，小心传统文化继承又被偷国人偷走了。】
插科打诨中，直播间人数不断上升，有留下没走的，还有叫无聊的朋友一起过来看的，人数也从刚开始的六七百人飙到了三千多人。
歆歆流泪。
李池森又陆续往里面加入蔬菜，加入煮好的红薯土豆，使劲地拍，又拍又搅，随着他不间断地搅拌，一锅猪食渐渐成形。一坨坨一团团，非常地像……像老头家的土豆泥！
【……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靠，这个白菜，这个芥菜，这水灵灵的叶子，这不比我吃得好？】
【我擅自理解这些给猪吃的蔬菜都是没打农药的没问题吧？】
张语歆看了眼弹幕，见很多人提起这个问题，连忙回答道：
“这些菜都是工厂自己种的，我们自己有田，还有猪粪分解后的有机肥料，不用打农药的。”
【呜呜呜果然农村的猪都吃的比我好。】
【加餐，只是加餐你听到了没有！[歇斯底里][不肯认输]】
【工业化养猪肯定不可能天天这么做猪食的，这不得累死。】
【我好想回趟农村哦，别的不说，蔬菜水果是真的香。】
【春天的时候从山上自己挖的春笋是yyds。】
【啊啊我懂我懂我太懂了！！】
【笑死，每年春天我妈都回老家拿春笋，夏天拿桃子杨梅，秋天拿栗子，冬天拿萝卜，拿不完，根本拿不完。】
【你的家我的家大家都是一样的家。】
【城里人慕了。】
【……】
【小哥哥你在干嘛！！！】
张语歆刚才只顾着看弹幕，没留意那边，看到弹幕飘过一长串惊叹号才连忙回头，一扭头就看到李池森把手指伸到……伸到“土豆泥”里，抹了厚厚一坨上来，就要往嘴里送。
张语歆：“你干嘛！！！”
“什么啊？”李池森被她这么一吼，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我尝下味道啊。”
“……这是猪食。”
“是啊，是我亲手做的啊。”
“……所以这是猪食。”
张语歆艰难地说：“是在猪食槽里拌的。”
“嗨，这槽还是我清洗的呢，而且都是盛起来分给小猪的，没关系。”
“……那水也是冷的啊。”
“曾经热过。”
“……”
张语歆已经不知道怎么劝阻他了，只好说：“行，行吧。”反正不是她吃。
李池森一脸莫名其妙地咬了口手上的土豆泥，淡定道：“味道还行。”
他看向张语歆：“要试试么？”
张语歆疯狂摇头。
李池森悲伤地摇了摇头，吾道孤矣。
直播间里的小伙伴全都被震撼到了，许久，才发出声音：
【这，就是有文化底蕴的养猪场的自信么？】
【怪不得人家说员工自己敢吃的才是真的放心的。】
【家人，我已经信你这猪是真的好吃，但现在问题是，我去哪吃到你家的猪肉？】
【有缘自会相见。】
李池森已经开始拿桶来装做好的猪食了，张语歆也顾不得这了，她连忙重展笑颜，对着镜头道：
“我们猪场不只是养猪，以后还会搞农田，开办农家乐，到时候大家都可以来我们这，保证大家吃的开心吃的放心！”
“那今天的直播就到此结束，如果喜欢我们的直播，请点击关注，后面还会放出更多有趣视频，谢谢大家~”
一片【主播再见】的弹幕里，李池森也很识趣地凑上来，跟大家挥挥。
直播结束的那一刻，张语歆跳了起来。
“你知道刚刚我们直播间有多少人么？！”
“多少多少？”
“最高峰有三千八百人！”
“哇！”李池森不懂但不影响他觉得厉害。
“呜呜呜太好了，蹭时言热度还是有用的。”
“啊，蹭什么热度？”
“呃。”张语歆想起来前两次发视频的时候他还没入职，正巧错过了群里大家讨厌任焰身份。
话说这几个新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老板的另一个身份啊。
“没什么，我要去把今天的直播成果汇报给老板，再见！”
“哦，好。对了，你真的不尝一口？”
“不！！”
“……”
张语歆匆匆跑去找任焰汇报工作，却没有找到人，她在工厂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三叔告诉她，任焰一大早就开车出了门。
一条高速路口，任焰手放在方向盘上，慢慢地接近前方的收费站。
他前两天收到了省养猪协会的邀请函，在今天到省城参加一个全省养猪人的论坛交流会。
你问养猪协会是什么东西？
人家商业协会，书画协会都能有协会，怎么养猪就不能有自己的协会了？
任焰作为养猪业的新人，未来猪猪界的明星，扛把子，自然要虚心学习，他天没亮就去了省城，大概九点半的时候到了举办活动的酒店。
任焰签到后就找了个角落坐下，观察着场内其他人，我们养猪人是真的很淳朴朴质，一屋子里的人，就没几个穿正装的，穿衬衫的都没几个，大家都是短T长短裤，满脸都写着“淳朴”两个字。
简单的开场白后，率先上台演讲的是省内知名养猪大户，林牧集团的集团副总经理，他演讲的主题是规模化养猪下对猪的健康管理。
这个话题也是老生常谈，但又是每一次讨论猪都离不开的，他从卫生防疫，饮食，疾病监控几方面讲，算是重新进行了一次系统性的梳理，其中还引入了几次工厂发生群体性疾病的案例，从原因追溯讲到最后的预防措施，任焰的养猪场规模当然和他的不能比，情况也不一样，但也算给任焰开了眼界。
继林牧之后是又一养猪大户的演讲，他讲的是饲料转化率问题，也算养猪人较为关心的问题。
两个研讨结束后，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举办方准备了午餐，大家领了一份朴素但还算美味的便当，任焰三下五除二吃完便当，扔完垃圾后看到场内不少同行已经聚集交流了起来。
任焰是纯纯的新人，跟业内人士都不熟，但他脸皮厚啊，直接上去跟林牧集团的副总搭话。要不说咱们养猪人都淳朴呢，人家见任焰一小年轻也没嫌弃，都是和颜悦色。
“你是哪个工厂……”
“我是安来市杜平村顺安养猪场的。”
林牧副总不明觉厉，没听过，但不影响他继续和颜悦色地对着任焰。
“林总，我能加您个微信么，我还是个养猪行业的新人，未来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
林牧副总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任焰在场内转了一圈，跟不少人交换了微信，还加了养猪协会创建的养猪群，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新鲜猪”。
饭后，研讨会再次开始，首先上台的是协会的一位领导，和大家畅想养猪业未来发展。
期间还有零散的机械公司新型机器的介绍，最后上台的是浙江大学的一位教授，他要讲的主题是近十年猪的规模化养殖和猪肉味道的关系。
第17章 17 .放心猪肉奖
“说起这些年猪肉味道的变化，哪怕是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或者山村里的农村老头老太都会说上几句，是因为现在养猪都用激素催生长，大猪还没成熟之前就出栏宰杀了，还有吃的也都是饲料不好吃……哪怕后来我们国家辟谣了猪饲料里没有添加生长激素，但这个想法还是根深蒂固，人家会说那你的猪怎么五六个月就出栏了，为什么味道不好，肯定是加了不好的东西啊……”
“我们所有行业内专业人员的解释都抵不过人家一句话：那猪肉味道怎么不好啊？”
“我始终认为，作为行业内专业养猪人员的我们，不应该和普通消费者争论这猪养殖过程合不合规，正不正常，而是要努力提高猪肉的品质去满足消费者的需求，这样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因为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那么关于近现代猪肉的养殖，一般分为圈养型，放养型和两者综合型......”
作为行业大牛的教授早几年就预测到这个问题会逐渐成为社会性的问题之一，他也早就和业内大户合作，致力提高猪肉品质，在规模化养猪的模式下尽可能地改善猪肉口味。
因为不管大众如何诟病，总归不可能真的按大家想的那样按原始养猪方法养殖，这样投入和产生不成正比，整个行业都会随之崩溃。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调整养猪模式结构，一步步摸索。
“其实不只是养殖，蔬菜亦是如此，1950年的菠菜，每 100g含有维生素150mg，1982年只剩下85mg，2000年下降到35mg。英国的一项报告，1940年至2019年间，蔬菜和水果中的钠铁铜含量流失了近50%，镁含量降低10%。原因有许多，但现代化的快速培育采摘肯定是原因之一。”
教授感慨地说：
“我过来之前和我的一个农学院的同事在办公室里聊起这个事，我们都感慨现代化养殖的便利带给普通人的不便，我们作为行内专业人员已经享受到了现代化养殖带给我们的利益，那么也要承担起责任，去改善这种养殖结构中的弊端，让我们的养殖业，养猪业更进一步......谢谢大家的认真的聆听，我的演讲到此结束。”
下台后，掌声轰动。
任焰眼神微动。
至此研讨会的主题全部结束，剩下就是自由交流时间，那位教授身边围了不少人，但任焰还是挤了进去。
“老师！”
教授微笑着转过头，看到任焰年轻的脸，他微微一愣，和蔼地说：“怎么了，同学。”
好家伙，沾了脸的光，他大概是把自己当哪所学校的学生了，总归老师对学生还是有点天然滤镜在的。
任焰走上前，一脸乖巧地说：“老师，我在农村也有一个小型的养猪场，你对您刚才说的蔬菜和猪肉营养流失的话题很有兴趣，因为我自己就是农村的，我们农村地有很多，养猪场和农田都有。”
“我很想利用我们特殊的地理优势把猪养好，还有蔬菜也是，但是我还刚刚入行不太懂，以后可以向老师请教么？”
教授看着他，露出几分惊讶：“你已经在工作了么？”
任焰腼腆地笑了笑：“嗯。”
“这样。”教授没有继续追问，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宽和的神色，道：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微信交流。”
“好啊好啊。”
任焰快乐地和他交换了微信。
“对了，您那位农业的朋友……”
“回头我让他也加你。”
“谢谢老师！”
任焰这一趟来，别的不说，微信好友是加了满满一叠，他当天也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附近酒店休息了一碗，第二天早上才走。
回到村子已经快中午了，任焰隔着车窗看到李池森提着一桶水从工厂出来。
李池森是真的爱猪也爱工作，每天都能看到他精神满满地来上班，来回奔跑在车间内外，就冲这勤奋劲，这每个月4千块的钱就花值了。
任焰回房子休息了会，到下午，他打电话给张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