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自夸，我可是号称我们村的取精圣手，但凡我出手的没有一头公猪不是一泄如注………你知道给猪取精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准度和力度，根据我多年取精经验，手指放在猪的……”
张语歆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脸色变了好几回，她欲言又止，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句：
“拜托待会直播的时候注意一点尺度，我不想成为第一个因为动物xx而被强制和谐的博主！”
李池森：“……”
十来米外，张匀看着几个人打闹的模样，眼睛露出歆羡光芒。
他和李池森同时进工厂，李池森不仅跟工厂所有人都混熟了，工作也做得有模有样，现在猪场所有猪的伙食都交给他统一管理，哪个点投饲料投多少，干食湿食怎么个比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反观他呢，进来快一个月了，还一事无成。
张匀叹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汗，不快不慢地往办公室挪。
李老师正在门口接水，看到他，笑吟吟地打招呼：“休息了啊。”
“啊，休息一会。”
张匀所属的是“农业部门”，有一个单独办公室，但这个部门目前只有两个人还经常不在办公室，为了节省空调电费，张匀偶尔不在田里休息的时候，就会来李老师的办公室蹭一张桌子。
张匀坐到一张黑色办公桌前，熟练地打开电脑，他目前用的是他个人电脑，倒不是因为公司穷不给配，是因为他有许多专业相关网站的ID，密码都保存在自己电脑上，要挪过来得费很大的劲，他宁愿每天上班把电脑拿过来。
才打开电脑的，他的□□群微信群就震动不停。
刚毕业那段时间是同学们联系最频繁的时候，张匀有班级群，寝室群，社团群，还有校友群，这个校友群里网罗了好几届毕业学生，还有导师。
张匀点进班级群，曾经在同一个教学楼里分享过众多喜悦的同学已经各奔前程，他们有的在分享工作，有的还在旅游，当然也有不少留学党考研党，话题很多很杂。
张匀从来不是个社交分子，大致过了一遍就将几个聊天软件最小化。
数量地打开浏览器，从收藏夹里找到一个名为“农事杂谈”的论坛，这个论坛初始是入学的时候学长分享给他的，当时还只是个别业内分享趣闻的小论坛。
后来，人渐渐多了，打广告卖种子的求职招聘的都过来了，论坛管理员干脆重新整理一番，将论坛分为几个区域，据说就是他们学校的计算机系干得。
张匀按习惯快速过了眼首页飘红的帖子，点进“今日农事”专栏，就显得专业多了，页面也更加清爽。
【[灌水]我有自家培育的向日葵种子，谁要？】
【[技术交流]关于批量种植兰花的几个技巧】
【[交易市场]自家辣椒，南瓜，黄瓜种子有多，想交换。】
......
【[技术交流]向大家介绍一种新型黄豆种子，豆浆喜好者必入。】
“......”
张匀忽地目光一凝。他正要点进去，忽然听到窗外发出的喧哗声，他探出脑袋。
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工厂外面，男人站在胡伯面前，大咧咧地说着什么，他身后是一个女人和孩子。
胡伯眨了眨眼，不太确信地说：“你们过来旅游？”
“也不算旅游啊，就是看到抖音热搜说这里有个农家乐师傅做饭很好吃，怎么，现在还没营业么？”
“……”
“来吃饭的？”
任焰人正经过超市前面的马路，眼瞅着就要到莫非家了，忽然接到了胡伯的电话。
“都是乡里乡亲，过来一趟不容易，来了就留下吃顿饭呗。不过我们只有食堂，让他们别嫌弃。”
“知道知道。”
胡伯放下电话，超桌子对面的一家三口笑道：
“我们老板说了，三位过来不容易，方便就留下吃顿饭，虽然我们是食堂大锅饭，但味道真不错，这个我们很有自信。”
“这方便呢？”
这家子的女主人像是从事教育行业，看着文质彬彬，气质温和，她瞥了眼旁边傻笑的男人，道：
“都怪他，看到热搜显示地址在附近就过来了，都没确认清楚。”
“是是是。”男人傻笑：“怪我怪我。”
胡伯乐呵呵笑道：“也怪我们，广告打太早了，这店都还没开张呢。”
“这既然来了，就留下吃个饭，否则我们工厂都不接待人吃饭，说出来多难听。”
这农村人啊，别的没有，就好客，饿着肚子让人回去就是罪大恶极。
女人也没再推辞：“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离食堂开饭时间还有点距离，胡伯就让人陪着他们去猪场转悠转悠，女人嫌猪舍里面闷热就没有进去：
“我自己就是农村的从小看惯了猪，我就不进去了，你们爷俩是城里人你们进去吧。”
于是乎，城里人的父子就被赶了进去。进猪舍前先的经过消毒间，两个人就好像待宰的肥猪一样乖乖消了毒换了衣服进了猪舍。
这种工厂式的猪舍说神秘不神秘，网上搜一搜比比皆是，但一般会搜这个的人很少，人有空看猪还不如去看狗看猫看国宝。
他们家的小胖孩一进去就放声喊：“原来猪猪住的房子是这样的！”
男人左右看了几眼，道：“这就是工业化养猪的猪舍啊，干净还真干净，里面味道也不重。”
有是有一点，但比他想的好多了，能忍。
“这个主要是猪舍里面有一套空气过滤装置，还有除臭系统，经常通风转换猪舍内空气，废气经由风机送至水洗墙，粉尘、有害气体被滤料吸收，达到排放标准后再排出。当然了，还有我们这个漏粪地板。”
胡伯指着猪栏里中间裂开一个个孔洞的地板说：
“猪粪经漏粪地板进入粪沟，再经过专用管道排入治污系统。地板上残留的污浊也会定期清洗，先用铲子扫帚手动清理，再用喷射水枪清洗。顺便一提，分离后的猪粪我们都用来施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不错不错，很环保很环保。”
孩子看了一圈，跑回来：“没有小猪么？”
“小猪在仔猪舍，这里主要是大猪。”
“爸爸，我想看小猪。”
爸爸拍着他的脑袋，说：“走，我们去看小猪。”
“好，小猪，小猪！”
从保育舍到仔猪舍又要重新更换衣服消毒，不过这孩子被父母教导得还不错，都没有埋怨吵闹，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话说回来，在孩子眼里大猪和小猪都是不一样的，小猪更类似于他们的朋友，但在大人眼里就不一样了，小猪就是还没长大的大猪，说的再简单点，就是还没发育完全的肉。
小朋友和小猪玩了一会，可能渐渐感到臭臭的了，就站了起来。
“还有个种猪舍，要不要去看？”
“看吧，都到最后了，都看完。”
三个人再次清洗消毒完成，才进入猪舍，就听到女孩兴奋的声音：
“出来了出来了哇，出来了好多啊好黏啊！”
爸爸：“……”
“你们在干什么？”
围绕着一头种猪旁边的三人齐齐回头，张语歆说：“胡伯，我们给猪取精呢。”
几个人走得近了，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带着一双手套，双手隔着厚厚的橡胶手套放在公猪采精科普视频常见的位置上。
张语歆也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手上还有规律地动作着。
没有资料显示，但人类中见到过给公猪采精的人大概不足总人口数的10%，比如面前这位城里来的爸爸就没有，此时此刻，他看着纤维性的红色长条物，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养猪场是真能处，你来他能给你看公猪取精！
男人还没来得及理清心中复杂的情绪，一道幼嫩的声音从旁传来：
“取了公猪的□□再给母猪么？难道猪猪□□都碰不到母猪么？”
胡伯被孩子天真无邪的问题逗笑了，他回答道：“是的，猪场里面的公猪是碰不到母猪的，只能采用这种人工采精人工授精的方式让母猪怀孕生小猪仔。”
“啊，那猪猪好可怜。”
胡伯还在给孩子科普：
“工厂为了保证活性，一般一周给母猪采一次精，一次数量是150-250ml之间。”
爸爸眼角猛地一抽，神情中露出几分唏嘘。
“而给母猪注射只要20-50ml，所以一次公猪的精能给到5到10头母猪。”
孩子拍手：“哇，好厉害。”
“对吧，那样猪猪就不用每天都努力了。”
“嗯嗯。”
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场面非常和谐。
“……”
就离谱。
外面，张匀正带着女人在参观农田。
张匀话少，介绍都不会介绍，只能干巴巴地说着：“这里是农田，已经翻好土了，马上就能播种子了，目标是做到自给自足，要是有多，就统一拿到镇上卖……”
看女人目光朝着不远处的施工队，张匀飞快道：“这是在建二号厂房，预计11月竣工，还有农家乐的配套设施，烧烤台之类的都在做……总得来说，是预计明年春节过后正式对外开放。”
张匀巴巴地陪着她转，女人看出了他的不适，没有多问，两人很快转了回去。
“前面就是食堂了。”
才靠近食堂，一股凉风迎面而来，两人都舒爽地吸了口气。
食堂门口摆放着几框水果，都磕磕巴巴没个完整的样子。张匀怕她误会，连忙道：“这是给猪吃的，是从农民手里收来的卖不出去的水果，给猪吃没问题的。”
“这样。”女人笑道：
“这个做法倒是很好，互惠互利。”
两人进去后就看到最前面一排食堂专用的窗口，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站在窗口后面，胸前围着个围裙。
“张伯，来客人了。”
这就是热搜的主人公？女人不由地抬起头，观察着面前其貌不扬的老头儿。
张伯：“来正好，饭都做好了，今天进了新鲜的茄子和丝瓜，给你们做了好吃的，还做了排骨汤。”
“太好了。”说到吃，张匀心情立刻雀跃起来，排骨汤可好喝了。
看到张匀明显变得活跃的神情，女人心里也带上了几分期待。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吃饭来的，来之前饱含期待，但在看了猪场环境后，期待值又降了下来，以为只是一种宣传手段，农村哪来这么好师傅。
但看他们自己人都这么激动的样子，应该不会差吧。
“于小姐，你找个位置坐着，我打菜过来。”
张匀上去打菜的功夫，胡伯也陪着男人和孩子过来了，几个人坐了一桌，张匀端着五菜一汤过来了。
要说食堂的菜色，真的不多，每天就四五样，不给人多挑，但基本不会踩雷。有时候还想每个都来一点，可惜公司规定最多只能打三个菜，要想多要点还得撒娇卖萌求张伯，这事就张语歆和李池森干得最多。
等菜上了桌，几个人都是眼前一亮。
这菜好不好吃，其实第一眼看成色就知道了，真正会做菜的人不可能把菜做的乱七八糟仿佛车祸现场，这就是上限高，下限也必然不会太低的道理。
今天这五样菜分别是：糖拌番茄，辣炒茄子，丝瓜炒蛋，蒜香排骨和葱香蒸肉羹。
番茄极其清爽，不管是开胃还是饭后甜点都很适合，辣炒茄子让人胃口大口，而香葱和蒜的香味更是使人口津顿生。
最最绝的还是那一小碗排骨百合汤，汤面没有一丝油脂，汤底澄澈，但肉的香味顺着表面晃动的液体一缕缕飘进鼻尖，混合着小葱若有似无的刺激，当真让人.....
“咕噜噜——”
坐在爸妈中间的小胖孩摸了摸肚子，一脸又羞又馋的表情：“饿了。”
“饿了就快吃吧，来来，大家动筷，别客气啊。”
胡伯这么说了，小胖孩立刻把手伸向他一眼就看中的蒜香排骨……
“好好吃啊！”男孩连连称叹。
“妈妈，你快吃，这个排骨一点都不腻的！”
他把一块排骨放到妈妈碗里，女人眉眼弯弯：“好。”
这几个菜就跟外观看起来的一样，排骨酥香脆爽，茄子又辣又爽，考虑到本地人的口味，就正好是觉得辣就不会太辣的程度，让人刚吃的时候直呼辣，吃完以后又忍不住再夹一筷子。
小胖孩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已经连着一个礼拜不肯好好吃饭了，他爸妈才特意带他出来散心，今天这散心目的还真达到了，没看到他连连往嘴里扒饭，都不用人催。
“好吃太好吃了！”
“这个肉羹好好吃，舌头要吃掉了！”
女人也最中意这个肉羹，外面店里卖的肉羹只有肉的印象却难以品尝到肉的美味，然而这个蒸肉羹，一口进肚的时候能清晰地感受到油润肥香的猪肉末在口中炸开，霎那间唇齿留香。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
胡伯乐呵呵地看着小胖孩：“好吃你就多吃点。”
“伯伯，我以后可以天天过来么？”
“呃……”胡伯还没说话，他爸就打了他一筷子：
“胡说啥呢。”
“那我来打工嘛，我听到了，外面建筑哥哥们就可以每天都来吃饭！”
“这个，呃，国家法律规定禁止雇佣童工。”
“那我不要钱。”
“......我觉得不是这个问题。”
他妈妈也转向他，残忍地说：“你以为随便就会要人么，你得好好读书，对自己有用处，人家才会要你。”
“那好吧。”孩子失望地说：
“那等我长大了再来，师傅你不要走哦！”
众人都被逗笑了，女人也连连摇头，众人开怀大吃，吃到最后，肚子都鼓了起来，是入夏之后难得的饱腹感。
饭后，又捧着一杯解腻的绿豆汤，男人感慨道：“你们还要忙工作，我们就不打扰了，今天真的谢谢你们，等你们正式对外开放了，记得发视频通知我们啊，一定第一个过来！”
“好，也谢谢你们的捧场！”
接下来工厂还要工作，一家子没有多留，临走前，胡伯还给塞了一袋子番薯干和辣椒，据说这辣椒也是张伯自己种的，别的地方真没有。
小胖孩一边啃着番薯干，一边拿着绿豆汤，朝着里面的人使劲挥手。
“叔叔伯伯们，你们一定要快点开门啊，我天天过来吃！”
“好，好。”
众人乐呵呵地看着他们离开，胡伯第一次接待客人圆满结束，内心满足不已，回头冲着张伯竖起大拇指：“不亏是我们工厂的大厨，厉害！”
“哼。”张伯转身回了食堂，但胡伯没错过他嘴角一抹笑纹。
等车子开出了一小段距离，驾驶位上的男人忽然道：
“我们这么白吃了一顿，也挺不好意思的。”
女人道：“要不我们拍个照，然后到抖音号下面留个好评。”
“行啊，白吃还送了我们这么多礼物，人工厂是慷慨。”
女人就让儿子伸出手，两个人对着窗比了个V，摄像头从前往后，将逐渐远去的工厂拍进了背景里。
张伯的那个视频还在热搜上，不过已经开始降了。
女人在热搜视频下面留言：
【爱菜菜的猫咪：我和老公正好在附近，看到热搜就过去了，老板还没开放农家乐，不过没有白去，老板好心招待了我们一顿午饭，还外加土特产[照片][照片]】
这两张照片一张是番薯干和红辣椒，一张是小胖孩握在手上的绿豆汤，番薯干是之前直播时候说到过的，这个绿豆汤也是经常出现在视频里面，主播小姐姐炫耀了好几次，连回复都是喝着绿豆汤的表情包，这条评论一发出，下面就炸了。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人家有的我没有！！】
【暗箱操作暗箱操作！】
【在附近就可以去么？我也在附近啊，就在......八十公里外而已。】
【不是，家人们，为什么每次好事都轮不到我......】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也要去[声嘶力竭][猪猪生气][猫猫抓狂]】
【这家猪场的食堂真的好吃么？不是厂家宣传？】
【我总觉得猪场的食堂也脏脏的......】
【爱菜菜的猫咪：虽然中午吃的也是食堂大锅菜，但真的好吃，我以我家孩子的学习成绩发誓，没有说谎，我家孩子吃完都想留下不走了。】
【靠，以孩子的成绩发誓，姐你是真的狠！】
【信了信了，这可是国人最不敢发的毒誓之一啊。】
【......】
评论又被歪曲了一大批。
【都有什么菜啊？】
【爱菜菜的猫咪：菜不多，但个个都好吃，尤其是蒸蛋羹和排骨汤简直绝了，蒸蛋羹是满满的肉香，一口咬下去就是吃到肉的满足感。然后排骨汤就给人一种很高级的感觉，就，就看着像是五星级饭店菜单上标注500块一小盅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