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曼巴被他的猜测惊得无话可说,嗫嚅半刻,才道:“可是……即便是千年之前,那也一样,除了蓬莱岛那一抹残破不堪的神识,再也没有留存了。”
宋羽寒道:“没听说,也不代表没有,凤凰死相已呈现,裴钰却还是在找凤凰的踪迹,先前我一直在猜测四大神兽的死相相继而出,现在只有凤凰跟玄武尚存,可玄武鼎已现世,说明玄武的死相早就在悄无声息之间死去,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黑曼巴道:“谁?”
“……”宋羽寒将眼底难以抑制疯狂翻涌的情绪闭眼压入心底,仿佛即将吐出的话像满身带刺的荆棘,将心口刺得鲜血淋漓。
他吐出两字:“——赤月。”
黑曼巴怎么会不震惊,瞳孔微缩道:“……你师尊?”
他震惊过后,越想越了然,道:“怪不得,上一世如此强悍之人,这一世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有了,你家阁主如此刚烈一人,想必即便是威逼利诱,使出十八功夫也没有办法将他的嘴堵住,他此生唯独愿坦诚布公,深信不疑的,除了你们阁中那已死的夫人漫璇蓝,就只剩下这千年前的开山老祖了。”
“可他为何这么做?”
宋羽寒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壁画上的那个稚童之上:“你说这人,有没有可能正是赤月?”
黑曼巴皱眉:“也不无可能。”
宋羽寒又道:“那裴钰岂不是也有这可能?”
黑曼巴头疼道:“这……也不无可能。”
“那这两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人?”
“嗯……”黑曼巴沉思片刻,回过神后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宋羽寒耐心重复道:“这两人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同一人?”
黑曼巴卡住了,一时半刻被他这惊世骇俗的想法惊得愣住了,迟疑道:“可是……他们两人经常一同斟茶谈笑,即便是换颜的幻术,也不能凭空变出一个人啊?”
宋羽寒沉默了,半晌道:“你说得对。”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不愿去面对自己的另外一个猜测,自言自语道:“是我猜错了。”
黑曼巴无言半刻。
他轻叹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才好,只能道:“说不定只是你自己想太多了,等找到你师兄的尸骸,也许就知道了。”
宋羽寒的神色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波动,黑曼巴也知道自己这句话根本站不住脚,若是真的只是想太多,这幅壁画是怎么回事?这两世的不同,又是怎么回事?
宋羽寒道:“颜离初知道一切,但是他什么也不肯说。”
黑曼巴艰难道:“他……他也许只是……”
“等等。”
宋羽寒的骤然出声惊到了黑曼巴,他的神经瞬间绷紧:“怎么了。”
狭窄干燥又昏暗的环境下,他们的感官的确要灵敏一些,顺着这条已经快要到底的甬道往里看,隐隐能看到一座巨石所砌的巨门微微开了一个小角,更加浓郁沉闷的黑暗顺着细细的石缝透进来,十分诡异。
宋羽寒摩挲了一下袖中藏着的扇子,神情紧绷:“有人。”
他们正警惕着,门缝外忽然传来一声讥诮的女声:“宋道长,真是许久未见了。”
还是熟人。
话音刚落,石门与地摩擦生出刺耳的声响,只见从中走出一个梳着精美发髻的窈窕身姿,一旁还跟着一闭目的道人。
这闭目的瞎子即便是只听着别人说,宋羽寒也能猜得出他是谁,只是这窈窕女子他倒是险些没有认出来,他看着这盛气凌人的样,这才恍然大悟。
是朱雪音。
也是,这辈子她也还没有死。
宋羽寒不答,但眼底的疑惑已经答了,朱雪音毕竟也年岁不小,不至于像往前那般咋咋呼呼,失了分寸,只是抿嘴一笑,杏眼桃腮,端的是一副杏花蒲柳之姿。
“宋道长看着我做什么?故人重逢,竟不发一言?”
宋羽寒道:“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已过多年,再看着朱姑娘,险些没有认出来。”
朱雪音勾着嘴笑:“那如何又认出来了?”
宋羽寒亦是哈哈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能在这种艰苦环境苦修的修士之中,还能描眉画鬓,满头珠翠的,也就只有朱姑娘你一人了。”
朱雪音:“……”
她冷哼一声:“你的嘴还是一如既往不知收敛。”
黑曼巴冷冷道:“与你们要收敛什么,只来你们两个,是以为就凭你们,就可以对付我们吗。”
“那也不敢如此夸大。”朱雪音淡声道,“我们来也并不是为了与你们交手的。”
宋羽寒:“不与我们交手你还敢如此张狂,就不怕我脾气上来了,一掌震死你吗?”
“宋小友既然不会,就请嘴下饶人吧。”一旁的云鹤浅声道,他将手中的拂尘一甩,换了个位置,“你我并无积怨,我们何不对酌长谈?”
“并无积怨?这话不太对吧。”宋羽寒笑意中带着冷,“你手中藏的玄武鼎,岂非不就是对付我的?”
“……”一语正中下怀,云鹤道人显而易见地有些慌了,强装镇定道,“看来你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一点点吧,有些事情,即便是想起来了,也还总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宋羽寒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手底下藏着的琴丝竹扇,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喟叹,“比如我那亲爱的师尊,究竟是去了哪了,真是搞不明白。”
他的话犹如警铃,朱雪音与那道人互相对视一眼,眼底明晃晃地两字:
——动手。
宋羽寒侧身躲过擦肩而过的那股粘稠的灵力,身后的石壁被狠狠砸出来一个大坑,石砾因晃动而不断坠落,他侧听着这动静,眯眼一笑:“怎么还动粗了?一点都不礼貌。”
话虽这么说着,他一抬手,袖中忽然涌出滚滚灵蛇,无数条蛇影就像是浪潮黑影,汹涌的带着浓郁的杀气朝两人冲去。
朱雪音与云鹤也早就有备而来,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玄武鼎从天而降,灵蛇撞到鼎上发出嗡鸣声,随后消散。
强劲的气压四起,宋羽寒后避几步,从鼎中接踵而来的是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萧音,肃杀之气铺面而来,黑曼巴盘旋在宋羽寒的袖子之上,蛇尾一甩,透明的灵力荡开一圈,萧音顿时消失殆尽。
黑曼巴哼声道:“班门弄斧。”
“受死——!”
随着一声暴喝响起,朱雪音冲出玄武鼎的庇护,裹挟着柔劲的灵力自上而下抬掌狠狠拍去!
云鹤道人没料到她如此莽撞行事,连忙道:“等等——!”
宋羽寒抬手接上那一掌,掌心微转,化解掉她的势头,另一只手从袖中掏出折扇却并不展开,就这么合着朝她脸上狠狠一抽!
只听得凄厉的一声惨叫响起,朱雪音栽倒在地再无声息,只是覆面朝地之处流出的汩汩鲜血,却能明白她已经毁容。
事已至此,云鹤道人没有办法,只能提起拂尘引战,飞身逼近。
只在须臾之间,两人就已经交手了数十招,越是交手,云鹤道人就越发心惊,宋羽寒的灵力干净醇厚,这样的天赋即便是他再修炼个数十年也是赶不上的。
真不愧是神鸟转世。
——唰!
折扇忽然展开,锋利如刃的扇边正好擦着云鹤道人的脸颊而过,被他堪堪躲过,云鹤道人心惊道:“朱雪音是一女子,你毁她容貌与杀她有何分别?!"
“我若杀她,你们又会说罪不至死,若不杀,便想个其他法子来堵我,我竟不知,在你们心中我是个如此纯善之人。”他飞身逼近,手中的光影缭乱,却招招不至死,像是猫捉老鼠般地颇有耐心,“你们次次惹我,不杀你们已然是我兴致尚存,你若真一心求死,怎么说我也不能拦你。”
云鹤道人猛地侧身躲过一记风刃,那道风刃就如同最开始一般砸落簌簌沙砾,交手至今,宋羽寒的功力与他的功力之悬殊他又怎会看不出,而宋羽寒不杀他只为了逗弄他的缘故,他自然是清楚不过。
“……言之有理。”云鹤满头大汗,旋身站稳,手中光影萦绕,低声振振有词地念了几句,喝道,“但我想活!”
“……!!”
“青光四溢,悬云踏顶,果真是赤月没有错。”宋羽寒见那越浮越高,愈发胀大的青色云雾,心惊不已,他手往后一摆,黑曼巴滑落在地,只听得宋羽寒嘱咐道,“找到颜离初,告诉我现在在赤月手上,看看他什么反应,我就顺水推舟去会会我的好‘师尊’了。”
黑曼巴点首:“嗯。”
说罢他蛇影往黑暗之中一闪,没了踪迹。
他那边刚走,这越覆越大的青云如同倾泻打翻的香灰炉,灰尘般地青色云雾颠覆而下,使人法力全失,浑身无力。
宋羽寒既然打定主意要去看看这人是否真是赤月,就不会多加反抗,于是就这么任凭这诡异的青袅袅而来随即入体,瘫倒在地。
云鹤将拂尘一甩:“小友,早年我与你寥寥一面,早就出言相告,莫要前行,犯下罪孽了,以免自食其果,我有一小妹,当年正如你一般倔强,最后只能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宋羽寒忍耐着,额头处出了些细细麻麻的汗,道:“道长有这样的本领,竟然也不早些拿出来。”
云鹤垂首一笑,并不答他的话。
他不答,宋羽寒却知道,从一开始,他们便已知难以敌过灵力恢复大半的他,所以才会带上赤月的青云,可若是今后还要与他交手,必定还是先派人试探试探功力才好。
云鹤这边其实也疑惑着,按他方才试探的那几招来看,宋羽寒的灵力清雅不失迅猛,宛若破土而出的新芽与藤蔓,招招都奔着死招去,但每招都没有真的置人于死地。
硬要说的话,他方才拿出青云时,心里也在打鼓,没有全然的把握能够赢过宋羽寒,但青云一祭出,他便立马败下阵,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不过事到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云鹤道:“得罪了。”
拂尘一挥,宋羽寒只觉眼前一黑,便没有了意识。
这边的黑曼巴直接化作了人形,鼻子微微一动,猛地冲进甬道,身形比蛇形时更要快上好几步,因他的嗅觉辩位,速度又是极快,很快便找到了另外一座石室的颜离初与璇玑。
黑曼巴喊道:“小鬼们!”
颜离初与璇玑两人双双看来,就这一顺,让黑曼巴险些以为他们两人是亲兄弟,因为两双眸子实在是太像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黑曼巴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唇舌解释自己化形的事情,但没想到颜离初与璇玑神情丝毫不意外,颜离初还点了点头:“是你。”
黑曼巴转首一看,才注意到他们眼前同样也有一副壁画,不过与先前看到的不同,这上面只有一副,且是一条九头身蜿蜒的怪影,盘踞了整片墙壁,只有模糊的黑影,却大得吓人。
黑曼巴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也只顾得上余光一瞥,没有细细查看,连忙将事情原委与猜测告知了两人。
谁知颜离初勃然色变,他道:“人在哪里?”
黑曼巴道:“跟我来。”
璇玑道:“别急,若是赤月的话,倒还不至于这么快,我们……”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黑暗中颜离初那双布满杀气的猩红眼眸正冷冷看着他,一切都不言而喻。
“……”璇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跟上。
黑曼巴边走边说:“不知你们是否看到了那边石室上的画,画上的人乃是千年之前一位与宋羽寒长得极为相似的一名国师,其中有一名稚童,他……”
“我知道。”颜离初干脆利落打断他,停住脚步,合上眼将手放在了墙壁上,周遭空气微微一波动,三人便已经换了位置。
石室飞沙走砾,墙壁上又是布满激烈打斗留下的种种坑洼,将方才查看的壁画砸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留。
周遭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不远处的血泊里还倒着一名生死不明的华衣女子,黑曼巴倒是对她有点印象,她刚刚才跟宋羽寒交手,然后被宋羽寒一扇子抽飞了,好像是叫什么朱雪音。
他走上前将朱雪音翻面,露出一张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于此同时,她的脖颈处还残留着一条细密不易引人察觉的勒痕。
“死了。”
璇玑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嫌弃,“这东西这么多年还是没变,用完了就杀,恶心得要死。”
宋羽寒那边走的匆忙,空中的青云还未来得及消散,颜离初立在原地,眼里翻涌着黑沉的光,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害怕。
“——把妖族能用的人全部叫来。”
璇玑点首:“是。”
第92章 真相
宋羽寒浑身无法动弹,眼前也像是被用布帛蒙住,没有光亮,很黑,依稀听着周遭一点风声也没有,寂静得可怕。
正因如此才奇怪,修行之人耳清目明,不应当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即便是风吹草动也能觉察到些许蛛丝马迹,除非身处不轨之地,又或者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他不动声色地想要挣脱束缚,却是没有成功,感知到自己的灵力又消失后,心下不由得一沉。
“醒了?”
宋羽寒下意识往声音的源头望去,这道声音十分陌生,但也能听得出是个男子的声音,宋羽寒蹙眉不语。
忽然,他听到一声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响,原来这人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独自一人下着棋。
宋羽寒不说话,他也不恼,只是清清淡淡地说:“你不猜猜我是谁吗。”
宋羽寒道:“猜与不猜,现在都已经没有这么重要了。”
那边的人顿了顿,道:“也是,你也都知道了。”
“铛”又是一声清脆声响,他又落下一子,继续道:“但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
宋羽寒坦然道:“我看不见。”
那人仿佛被宋羽寒的言论逗笑了,忍俊不禁道:“顽皮。”
这句话的语调像极了某个人,一时间他居然有些恍惚,又是心寒,即便再如何心死,现下又是听得这句话,心中难免又泛起了心酸。
“你到底要干什么。”
“……”
那厢沉默良久后,宋羽寒的眼前忽然一片清明,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原来是这人将他蒙住眼的布帛给扯下来了,宋羽寒对上那双含着浅笑的琉璃眼时,心中一怔。
“你想起来了,我替你高兴。”
他不动声色地眼神周旋了一圈,看清了自己眼下的情况。
宋羽寒安然躺在了一张宽大的床上,周遭丝绸帷幔垂下,寂静空旷的殿中只有他们两个。
赤月一袭白衣,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张檀木方桌旁边,桌面摆放着一盏镂空百鸟朝凤的香烟与棋盘,执棋而下。
他试着动弹了一下,却没有反应,只能颓然放弃。
赤月见他挣扎,弯了弯眼,温声道:“累了吧,要吃点什么?”
宋羽寒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听得他的逼问,赤月相当地不急不慢,他轻轻放下棋子,走到宋羽寒的床边坐下,替他掖了掖被子,答非所问道:“不要挣扎了,我给你下的毒,困你十月半月都是没有问题的,届时你缓过神来,我再给你下点,你辛苦了两辈子,也该休息休息了。”
认识赤月这么久,宋羽寒从来没有这样直观地认识到这人究竟是有多么的冠冕堂皇,人面兽心,他脸上虽然一副慈悲之心,眼底的杀戮之气却连藏都不藏了,大喇喇地摆出来,十分恶心。
“你究竟想干什么。”他一字一句重复。
赤月神情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们师徒重聚,你这么急,不想与我谈谈往事,聊聊从前吗?”
“我与你还有什么从前可聊?不都是谎话吗?”
“……也不全是吧。”赤月垂眼,他琉璃似的眸子之中藏着点不易察觉地悲伤,五指轻轻划过宋羽寒的脸颊,虽然被他躲过,但赤月也不是很在意,“那你说说,你想听哪一个?”
宋羽寒半点都笑不出来,冷声道:“全部。”
“那也有个先来后到吧,有一才有二,不然三、四如何出来。”赤月道,“是你师兄的死因,还是阁主、亦或者是你的师姐……奥,还有你那个侄子。”
宋羽寒:“无所谓,总之我与你之间除了虚情假意再无其他。”
“这你倒是真的误会我了,阿寒。”赤月抿了抿唇,“你师兄师姐跟鹏城,的确不是我所害。”
宋羽寒道:“你可千万别跟我说是裴钰。”
“你竟知道?”
宋羽寒简直被气笑了,偏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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