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药炉正被丹火灼烧着,炉边被烧得通红,胡须花白的老人眼神阴险而毒辣,他弓下腰:“小狐狸,你好啊。”
三月后。
宋羽寒被挤在人群中,人生第一次独自下山历练除祟,却险些被端着瓜果蔬菜的大姨大妈生吞活剥了。
村民大妈挤进来:“哎哟小伙子你就收下吧,大妈这里还多着哩!”
宋羽寒推辞:“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您自个儿留着吃吧。”
大妈们纷纷道:“收下吧,你看你这娃儿,瘦出毛病来了,收下吧收下吧!”
“是啊,娃儿太客气了哩!收下吧,收下吧......”
修行之人不得私自收礼,这是禁令,宋羽寒绿着张脸,这地方的大妈们也太热情了,简直无法招架。
他软下声音来,劝道:“姐姐们,你们收回去吧,我真的不用了。”
“哎哟!什么姐姐!”谁知大妈们更羞涩了,纷纷飘起了红晕,又转行给自己的女儿说起了亲。
宋羽寒:“............”
“师兄!师兄!”
宋羽寒赶忙回头,见是宗主最小的徒弟云七在挥手叫他,云七扯着嗓子喊:“大师姐叫你!说有急事!十万火急!”
他仿佛见了救星,努力将自己从大妈群中拔了出来,艰难地说:“你看,你们看,我师弟来了,十万火急呢!这便不久留了......师弟!”
大妈们哪里肯轻易放过他,拉扯不停,云七一个健步冲过来,气吞山河,呐喊道:“大妈们!别送了!我们师兄除了大鱼大肉一概不吃!手里的女儿也留着吧!他养了六七个女人,个个都是五十以下,四十以上,口味特殊,望诸位快收手!”
这几嗓子嚎得极富感情,他嗓门大,振聋发聩。声音在山谷中荡了几圈,绵延不绝。
宋羽寒:“............”
众大妈顿时鸦雀无声,打着哈哈边笑边散。
“啊......哈哈哈,没事,没事,那你,那你们先忙。”
“先走了,先走了......”
大妈们走远后,依旧窃窃私语,修仙之人听力极好,能听的几句,大抵是“没想到浓眉大眼的一小伙子是这种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羽寒:“............”
算了,摆脱了就行,什么办法不重要,他苦涩地想。
......
斜月阁内。
“什么?什么?”宋羽寒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迷惑又震惊地看着赵殊锦。
赵殊锦扶着额头,头痛至极地重复说:“韵音宗提出说要与斜月阁联姻,昨日便来了消息,父亲也同意了,说是约了下午的见面。”
“那?毕思墨呢,他怎么说?”
赵殊锦说到这个就来火,冷声冷气地说:“他啊,他可大义了,半点也不见挽留,我给你学一下。”
她掐着嗓子,故作沉稳地学毕思墨:“既如此,便也好,师妹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老阁主也满意的人选总是错不了的。”
“你说他死了算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这么无所谓,连我被人做了介绍也无动于衷,我瞧着你之前骂他那句话对了,太对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我说他是屎。”还特地补充道:“最臭的。”
宋羽寒被呛了一下:“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赵殊锦气得冒烟,一把抓住宋羽寒的胳膊,毅然决然地说:“凭什么联姻见面是我找韵音宗,我们难道不如他们?我偏要带个男人去,气死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师弟!”
宋羽寒的抗拒写了满脸:“非得是我吗……”
“胡闹!”
一声铿锵有力的斥责声响起。
宋羽寒跟赵殊锦同时一抖。
年过半百的老阁主气得胡子都在抖,他教训道:“你将婚姻看做儿戏吗!还要将小寒拉过去示威,一个女子,言辞不妥便罢了,行为也不妥,你今年二十八了,到底要多不省心呐!”
……赵殊锦气焰稍弱,低头不说话。
“你说你啊,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我问你喜欢谁,你又不说,你真难伺候啊你!”
“阁主。”宋羽寒打圆场,脑子里疯狂地找借口,“师姐她,她其实,她……她准备推辞了这次婚姻便向喜欢之人表明心意!对方也是欢喜的,双方也都是正派子弟,说不定明年您就能抱上孙子了,这婚姻之事,您就甭操心了。”
............赵殊锦睁大眼。
“这借口都用了八百回了,还以为我会相信吗!”
赵殊锦:“……”
宋羽寒:“……”
老阁主来回踱了几步,见他们一声不吭,狐疑地看了宋羽寒几眼,越想越怀疑:“你小子,这么殷勤,莫非是你?”
“啊?”宋羽寒没想到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了,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她一生气能将我当皮球……温柔地,额,那什么,倾诉,我配不上的。”
他见赵殊锦黑着张脸转过来,脑中千回百转地改了口供。
阁主骂道:“皮球,你见过对着皮球倾诉的?你可真是饱读诗书,说了半天,说了这么个狗屁不通的词!”
当然是因为可以来回踢,宋羽寒面无表情地想,嘴里却说着:“皮球不会说话嘛。”
“您放心,若是师姐遇人不淑,我第一个揍他!”宋羽寒怕他继续追问,到时候无法自圆其说,立马抬手发誓道。
赵殊锦:“!!!!”
赵殊锦:“我……”
“我真是管不住你们。”老阁主蹙眉,交代道:“罢了,实在是不喜欢便推辞掉吧,不过已经约了时间不去也不合适,今日一去便说清楚吧——小寒你去跟着她也好,别闹什么幺蛾子,往后也别想些莫须有的倾心之人来搪塞我了,回回都是这借口,我不管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哦对了。”阁主转身叮嘱:“被你们两个兔崽子打乱了思绪,险些误了正事,六天后有宗门大比,我选了毕思墨跟小寒,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准备一下,沉下心来修炼。”
宋羽寒嘟囔道:“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嘛——啊!我开玩笑的,我尽力!我一定好好修炼!”额头上猛地遭受一记爆栗,他捂住眉心,立马改口。
老阁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转身离去。
将阁主送走之后,宋羽寒心有余悸地揉揉额头,转身去撑开窗格,通风透口气,顺口问:“师姐,毕思墨呢,这么大事他怎么都不过来说两句?”
赵殊锦提起他便有些烦,闷闷地说:“下山历练去了,说是有要紧的任务要处理。”
宋羽寒挑眉,不再多言。
韵音宗在永轩陵往下,地势极好,因此十分适合滋养草药物,他们除开攻击善用音律伤人之外,也是最大的草药源头。
与斜月阁的阁楼不同,他们惯用石砖红瓦砌墙,又建的极高,数百阶的石阶蜿蜒其上,云雾袅袅,药草的清香与丝乐缠绕,如临仙境。
赵殊锦与宋羽寒两人往上走,也无人接待,赵殊锦本就是来退婚,也不在意这些虚礼了,反而低声跟宋羽寒八卦起来:
“说起来,我听说韵音宗多是以身姿优雅的女子为主,阁主却是个臭老头,你说是不是他就喜欢看姑娘才这样揽招?”
宋羽寒假笑道:“阁主揍你的时候我不拦着。”
赵殊锦摆摆手:“哎呀,不差这一回了,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懒得理我。”
宋羽寒大惊:“阁主终于要放弃你了?!”
“啧。”赵殊锦扬了扬拳头,“我揍你啊——说是仙祖最近要来吧,阁内最近几位长老也都聚齐了,我们也没见过这仙祖,也不知他长什么样,会不会参加这次的宗门大比。”
她说的是斜月阁的开山老祖,赤月仙尊,只不过这赤月仙尊来无影去无踪,他们这些小辈根本无缘得见,阁内也不允许留下他的画像,更加使得这人神秘莫测。
宋羽寒不关心这个,他随意道:“管他呢,平日里连面都不肯露,见不见有什么关系。”
赵殊锦噗嗤一笑,道“你才是,说这样大不敬的话,爹要是打你,我可不拦着。”
宋羽寒哈哈一笑,眨了眨眼道:“不差这一回了。”
两人走近朱红的大门,门口一男一女站着,见到他们打开大门,说:“赵姑娘,宋公子,请。”
赵殊锦沉稳地点点头,迈进去立马跟个小兔子似的偏头低声说:“他们的弟子服竟然不论男女都是淡粉色?每回都见朱雪音这么穿,还以为是常服,好骚包。”
宋羽寒不敢苟同:“我们绣着金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赵殊锦若有所思:“也是,回头不然叫爹爹改一改吧,跟个暴发户似的。”
宋羽寒充耳不闻。
韵音宗内罗列着几处围院,四处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走近主殿时宋羽寒说:“师姐,你去吧,我终归是男子,带着一块去像是砸场子的。”
赵殊锦讶然道:“你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宋羽寒对她无语了,道:“我砸场子,阁主得砸我,劳驾,饶过我这条小命吧。”
赵殊锦说:“可我紧张怎么办,进去该怎么说才好?”
宋羽寒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意味不明地呵呵一笑:“你收敛点就行。”
赵殊锦:“啊?”
宋羽寒不解释,推她:“快去。”
............
见她进去了,宋羽寒安心了,他四处走动着,绕过亭柱与长廊,忽然见一座墙壁爬着裂痕,与四周格格不入的院子,院子外围也是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看上去无人打理。
他正欲走近,却被勾住了衣角。
“呜——”
宋羽寒低头一看,只见他脚边匍匐着一只黑红毛色的狐狸,断了尾巴,伤口也已经化脓,额角也渗着血。
他瞧着有些熟悉,刚打算弯身仔细瞧瞧,便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宋师弟?你怎么在此?”
............不知为何,宋羽寒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身后脆弱的小狐狸,假装在理衣袖,故作惊讶地说:“朱师姐?好久不见,我陪师姐来谈婚姻的事情,我一男子不方便入场,便四处逛逛,结果迷了方向。”
他神情带着迷茫,似乎是真的走错了路,丝毫不见作假,朱雪音并未心生怀疑。
“哦,婚姻。”她意味深长地瞟了宋羽寒一眼,高傲地说:“婚姻的事情你就别想了,我哥是不可能喜欢上赵殊锦的,你们就等着退亲吧。”
宋羽寒不以为然,心道还用得着你说,道:“这样啊。”
“对了。”朱雪音见他丝毫不在意,也不多言,问道“你见没见过一只狐狸?黑色的,红色的杂毛狐狸,很丑,还断了只尾巴。”
“不曾见过。”宋羽寒面不改色地撒谎。
朱雪音也没多想,说:“好吧。”转头便去其他地方寻找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嘟囔道:“到底跑哪里去了,这只死狐狸……”
……宋羽寒见她走远,便将衣袍拉开,浑身是伤的小狐狸依旧死死扒着他的裤腿,哆哆嗦嗦的好不可怜。
他想起来了,三个月前的宗门历练偶遇朱雪音那会,她的那个小跟班手里拽着的,便是这只小狐狸。
他不该多管闲事,却无法狠下心来坐视不理。
……宋羽寒叹了口气,感知了一下朱雪音的位置,确认不在附近后,才安下心来。
“小狐狸。”他弯下腰,伸出手。
小狐狸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入眼是寒冬过后的春雨,亦或是迎光的秋霜,一触即破的泡影,它却听见了宛若林籁泉韵的声音。
“我带你回家吧。”
他下意识扶住额头,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毕师兄?”
眼前人正是说着紧急下山的毕思墨,他突然见着熟人也是心里一咯噔,顾不上通红的额头,转身便跑,宋羽寒眼疾手快地拽住他,问道:“......去哪儿?”
毕思墨挣扎了几下发现挣不开,卡了半天说道:“......我......”
见宋羽寒盯着他,毕思墨憋红了脸,说:“殊锦素日鲜少出阁,我也是担心她……”
宋羽寒见他不再挣扎,松开手:“我还没问。”
毕思墨抓抓脑袋。
“其实吧,其实我......”
“我知道,我懂。”宋羽寒打断他,一脸的不必多说,眼神里写满了一切皆在不言中。
毕思墨:……
想到阁主吩咐的事情,提醒他:“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偷偷在后面咬着手绢独自垂泪是没有用的,你这样,六天后的宗门大比,咱们俩上时,我有办法。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新弄了个咒法,能凭空幻化出花瓣,比试时用这招,别提多唬人了。”
宋羽寒拍拍他:“届时,保证师姐看了心里眼里全部都是你。”
……毕思墨脸色通红,顾不着详细询问宗门大比的事,呐呐道:“你,你是怎么知道......”
宋羽寒:“??”
他疑惑不似作假,他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面冠如玉,芝兰玉树的二师兄被几句话戳穿了心思,脸红得能煮鸡蛋。
稍后,两人排排蹲在角落,毫无恋爱经验的宋羽寒正热火朝天地向毕思墨传授着知识,毕思墨则认真地倾听着,恨不得当场掏出纸笔记上。
宋羽寒自然是没有半分经验,但他会瞎说啊,他撺掇着毕思墨去表明心意,毕思墨耳根子通红的听着。
“……这多冒昧,名不正言不顺的。”毕思墨支支吾吾,却又跃跃欲试。
宋羽寒恨铁不成钢:“有什么冒昧的,你听我的,你先这样.…….”
突然,门被人推开,一名长相酷似朱雪音的男子气冲冲地夺门而出,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交谈,经过他们两个时,还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宋羽寒:“?”
毕思墨:“?”
宋羽寒好奇:“这该不会是......”
思墨心虚:“……他没听见吧?”
不等他们继续讨论,紧随其后的是从容踱着步的赵殊锦,她一出来便见着他俩跟小狗似的齐齐回头。
赵殊锦见他们蹲着,疑惑地问:“你们干嘛?”
宋羽寒如实回答:“我们在探讨............”
“探讨这棵树!!........长得真好,你看这叶子,这枝丫,这,这,长得真像隔壁云七偷吃的烧鸡的鸡爪子......”毕思墨急忙打断他,耳根子越发红,指着眼前最近的一棵榕树扯道,他点点头说服自己:“对。”
宋羽寒:“..........”
赵殊锦没多想,顺着他指的方向打量了一下,自觉无趣,说:“是吗?你们可真无聊。”
毕思墨腼腆地笑了一下,瞄一下,再瞄一下。
宋羽寒:“……”
不久,韵音宗宗主走了出来,他浑身都透着阴冷的气息,扫视了他们一圈,随后对赵殊锦说:“赵姑娘,犬子礼数不周,还望海涵。”
赵殊锦对长辈还是礼数周全的,她行礼,道:“是殊锦冒犯了,给您添麻烦了。”
宗主颔首。
宋羽寒跟毕思墨对视一眼,也跟着行了礼,朱宗主浑浊的眼珠一转,眼神落在了宋羽寒的头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小友是刚动过血煞之气?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是小狐狸。
宋羽寒不信任他,并不如实相告,装作若无其实地笑道:“不是我,是毕师兄,他方才才历练完回来,许是您闻错了。”
毕思墨心领神会,马上接话:“来的匆匆,许是有些味道,失礼了。”
“如此,那是老夫多事了。”他神色淡淡,也不知信没信,他招呼旁边弟子:“玉林,你送三位小友下山吧。”
被唤作玉林的女子低头应下,上前为三人引路,声音冷淡,说:“请。”
三人行礼:“多谢师姐。”
......
下山后,韵音宗的弟子原路返回了,宋羽寒回想起对方携着怒火冲出门的模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师姐,你是怎么搞定的?怎么把那人气成这样?”
赵殊锦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衣袖,似乎想扫去晦气,还伸手替他们都扫了扫,听见宋羽寒问,她说:“我也很莫名啊,我来时,他们一人都不曾出门迎接,进大殿时韵音宗那老头跟他儿子就那么端坐着,原是那人正欲先言,不过宗主老头说女士优先,要先听听我的目的,还强调着说若是忧心嫁妆的事情便不用开口了。”
“开什么玩笑,我斜月阁虽说不见他们韵音宗那样占尽了地势,靠着药草发了横财,但不至于连个嫁妆也凑不齐,我怒火中烧,借着劲儿就将退亲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然后呢?”宋羽寒问。
赵殊锦收回手,回忆说:“然后那人突然站起,还好生吓了我一跳,用手指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拂袖便走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我在皇宫当太监(乔云舒) [无CP向] 《我在皇宫当太监》全集 作者:乔云舒【完结】晋江VIP2023-12-15完结总书评数:224 当前被收藏数:1164 营...
-
甜弟会撒娇,总裁魂会飘(布丁狗超人) [近代现代] 《甜弟会撒娇,总裁魂会飘》全集 作者:布丁狗超人【完结】晋江VIP2023-12-14完结总书评数:335 当前...